躲过熙攘的人群,两个人来到拉法尔莫城外围一片偏僻的空地上,前方再走一些就出了城,而这地方却又距离城门有不远的距离。
越往前走越是没人,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隐隐地排斥着任何人到达这里,但这力量却又极其细密,让他们不知不觉地绕开这块地方。
西琉普斯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越是接近就越是感觉烦躁,如果不是阿洛的气息始终萦绕在他的四周、提醒他一定要冷静下来,他恐怕早已疯狂地冲了过去。
可是现在,他可以沉稳地、坚定地迈开步伐。
渐渐地,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越来越少——哪怕它们在这段时间在拉法尔莫城中异常暴乱,到后来,竟然一丝力量都没有了。
很干净,非常干净,却与光明教会使用出的光明魔法的“净化”感不同,而是仿佛要排除干扰做出什么一样。
但同样令人讨厌——因为好像走进这片空间时就已经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的内外都被人窥探。
蒙蒙的雾气似有似无,逐渐淡去的那一刻,阿洛和西琉普斯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模糊但颀长。
西琉普斯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可是马上地,这种感觉又变得复杂起来,仿佛厌恶化去,又变为沉闷……或者说,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
阿洛担忧地看着西琉普斯,而西琉普斯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那男人身上,只是他的手,无声地更加捏紧了阿洛的,几乎像要把他的手都揉入自己的肉里。
阿洛微不可闻地叹息,也抬眼看了看那个似乎一身空灵的男人,忍下了西琉普斯给他的手带来的锥心之痛。
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会让他的流牙这样心神动荡?还有这个故人……究竟是故人,还是仇人……
且不管阿洛怎么想而西琉普斯又想到了什么,在两人看到那男人身影的刹那,他已经转过身来:“异星所指之人,你来了。”那男子温雅地笑了,“还有西琉普斯,好久不见。”
“拉萨……”西琉普斯定定地看着男子的脸,终究吐出两个字来。
男人轻柔地笑了:“不,西琉普斯,我的全名应该是陀罗姆?拉萨斯维尔,陀罗姆是称号,而‘拉萨’是我,‘维尔’是维拉希尔,‘斯’表示,维拉希尔是拉萨的。”
“我早就说过,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西琉普斯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
“西琉普斯果然还是这样,对旁人的事总是那样不耐烦。”男人的笑容仿佛多了几分真诚,“可是除了西琉普斯以外,已经没有人还记得维拉希尔了。”
“别说废话了,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西琉普斯金色的眼里透着满满的煞气,“还有,你说‘异星’,指的是洛吧……你做了什么?”
“西琉普斯,你可真不相信我。”拉萨斯维尔感叹着,“我不会对跟你有牵绊的人做出什么的,更何况,这个人的存在不会影响到星辰的变化,也不会影响到维拉希尔的战士公会,我又怎么会多事呢?”
“西琉普斯,你知道的,因为维拉希尔,所以我从来不会与你为敌。”
西琉普斯眸光微微一沉,身体一晃间就到了拉萨斯维尔的面前,伸出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拉萨斯维尔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身形却倏然从西琉普斯的掌控下消失了,不偏不倚地出现在距离西琉普斯两步之外的地方,而西琉普斯手掌一空,残影被他捏成了粉碎。
“西琉普斯,你的脾气坏了很多。”拉萨斯维尔转目看向安静站在西琉普斯身后的银发青年,“这大概,是异星带来的效果吧,我以为西琉普斯没有变,但也许,还是有一些改变的。”
而阿洛只是平静地看着拉萨斯维尔,黑色温润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动,就好像看着的不是举世无双的月灵大预言师,而只是最普通的一个人。
但是西琉普斯更加不耐烦了:“拉萨,我的耐心有限。”
拉萨斯维尔微微叹了口气:“西琉普斯,我只是过来带给你维拉希尔的遗物罢了……维拉希尔说,如果你哪一天清醒了,就把这个交给你。”他的声音醇厚,却透出一点微妙的嫉妒和占有欲,“为什么维拉希尔临死前还记得你呢,我们亲爱的西琉普斯?”
西琉普斯脑子“嗡”地一响,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画面——
就像他那头灿烂红发一般热情的男人笑出一口白牙说:“西琉,我就帮你保管啦,总有一天要还给你!”
“……拿来。”西琉普斯的声音暗沉,“拉萨,给我。”
拉萨斯维尔托起手掌,也不见任何力量震动,他的掌心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木匣,刻着古老的繁冗的魔纹:“这么多年了,我听了维拉希尔一直没有打开过,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还有,西琉普斯,你闯过战士公会的分会吧?这件事被人报上来,但是被我压下去了……不过,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没有第二次了。战士公会是维拉希尔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它!”
西琉普斯夺过木匣,直接交给阿洛收进储物戒指,而后拉着他的洛头也不回地离开:“如果这么恨的话,为什么不把所有灰精灵都杀干净?懦夫。”
直到西琉普斯和阿洛的身影消失,拉萨斯维尔才收回了笑容,喃喃地说道:“我不能那样做,维拉希尔不会高兴的……”
“不过,灰精灵永远也别想凝结成一个族群,更别想堂堂正正地走到阳光下来!”
115
115、力量结晶 。。。
在脱离了拉萨斯维尔的视线之后,西琉普斯一把抱起阿洛大步奔跑,因为过快的速度而刮起的凛冽强风嗖嗖地响,阿洛微微把头往西琉普斯那边侧了侧避开,而西琉普斯却心无旁骛,如同一支利箭飞快地闯到了旁边的群山之中。
一直跑了很久,西琉普斯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里面的石壁上倒挂或者直愣愣伸出许多石乳,却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
西琉普斯终于肯停下来,把怀中的青年放下。
“流牙?”阿洛有点疑惑。
“不能回城,洛。”西琉普斯抬头说道,“把维拉希尔留下的东西给我吧。”
阿洛没有再问,只是把东西取出来,放到西琉普斯的手心。
西琉普斯低下头,感受到掌中哪怕是隔着沉重木头都能透出的灼热的力量。
我的,这是我的……
“流牙。”阿洛的呼唤让西琉普斯回过神。
他坐到地上,开始他迟来的解释:“洛,在看到拉萨的时候,我全部想起来了。”
是的,全部,他曾经遭受过的耻辱,让一个强者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下的——却是他亲自开口提出的建议。
“在我发现我的神智出现问题的时候,在战斗的余暇,我找到了原因……是我在修行那本书中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所以,每当我的力量更进一层,就会越发没有理智。”
“洛,你知道的,在那个时代如果没有理智代表什么?尤其是,一个实力高超却没有理智、只知道无差别战斗的疯子。”
“最初的时候,我选择只与维拉希尔一起动手,由维拉希尔看住我,让我把攻击力全部对准敌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达到了战神级别的维拉希尔能够做到阻止我对自己人的伤害,但是很快地,我越是战斗,身体里的力量增长就越快——那本书的能力超出了我的预计,这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却因为我更加匮乏的理智而让它变成了悲哀——渐渐地,就连维拉希尔也无法阻止我了。”
“我的力量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可是洛,无法控制的力量只是灾难,而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耻辱。”
阿洛静静地走过去,静静地坐在西琉普斯的身边,用手将西琉普斯的头扳到自己的肩头。
西琉普斯保持这个动作不变,没有停止他的叙述。
“这个时候,还是维拉希尔帮了我的忙,我跟他相识已久,那个人虽然素来轻信愚蠢,但也因为如此……”
阿洛轻声地说道:“但也因为如此,流牙,他也能够得到你的信任。”
“对,微末的信任。”西琉普斯不太情愿地承认。
“他是我所见过的唯一能将斗气和魔力互相转化的人,不过他不常这样做,因为会让他虚弱,可如果我这样下去会造成更大的损害,所以他答应我,帮我抽取了相当部分的斗气,转化凝结成火红色的结晶,放置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除了我以外,谁也无法拿到里面的力量,谁也无法觉察里面拥有力量。”
“你那一次潜入战士公会分会,就是为了它?”阿洛想起来,正是那一天他的流牙夜晚溜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入定,之后凝成了金丹也找回了作为西琉普斯的他自己。
“是的,那一次我得回了大半记忆和一部分力量。”西琉普斯点头。
“抽取了斗气以后,我的神智恢复了一些,但坚持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好在总算是撑到了杀光那种繁衍力特别强的怪物们。”他顿了顿,“在那个时候,忽然出现了一种杀之不尽却攻击力十分强大的怪物,长相奇特,皮肤坚硬,成为比魔兽更加可怕的敌人。”
“而没有了这种打乱自然平衡的东西存在,魔兽与人类的争斗并不算什么。”
“在结束了这一切以后,我感觉到力量重新暴涨,这一回,维拉希尔抽取了我七成力量保管起来,之后,我就一直以另一种形态存活,那样会用掉我的部分力量,让我能够撑得更久一点。”
“我从此很少出现在人前,维拉希尔后来因为一个灰精灵而死亡,拉萨逐渐掌握了战士联盟,要求不再接纳造成了领袖死亡的灰精灵,让本来就处境严酷的灰精灵生存更加艰难,而我,在经历了一次暴走之后,造成了联盟里的强大损失,我告诉拉萨,允许他用任何办法阻止我,只要让我不做出让我自己都觉得羞耻的事情。”
“然后,他真的做到了。”
西琉普斯的身子猛然绷紧,阿洛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摩挲。
“……我没事。”他深吸一口气,那最初让他感觉到极度耻辱的回忆因为身边这个银发青年的存在,似乎也不再能那样影响着他。
“拉萨把我锁了起来,锁在一幢宏伟的却只能入不能出的建筑里,有长长的走道和沉重的铁门,我早已不需要吃东西,只有角落里有永远不停歇落下的水滴,积成一个水洼,而我就在那个水洼里饮水,单调的声音中,我每一天在长廊里奔跑消耗精力,也消耗自己的精神,这样年复一年,到后来,我的确没有再发疯了,可却被无数年的冷清和空洞感逼迫到只剩下本能,只记得去看那扇让我永远无法出去的铁门,直到终于有一天,我的精力终于耗尽,**就也死亡。”
“所以,我一看到拉萨就会想起那种被活活逼死的感觉……”
阿洛垂下眼,温柔地抚摸西琉普斯的头发:“所以,你才会想到拉萨的时候,就会浑身不舒服,对不对?”
西琉普斯闭上眼:“是,我从以前就不喜欢拉萨,后来就更不喜欢。”
的确是让人喜欢不起来,阿洛在心里叹息着……虽然那个名为“拉萨”的占星者出现不过一会工夫,但他所说的话,以及他曾经为了阻止西琉普斯而用的方法,都显示出他非同一般的偏执与冷漠,这样的人,如果再拥有非同一般的天赋的话,也许就会造成很大的灾难。
更何况,哪怕只是为了遏制危险的力量,可他居然囚禁了西琉普斯那么多年,让西琉普斯在那种可以把人逼疯的封闭环境中郁郁而死,仅凭这一点,就让阿洛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恶感。
“在快要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有很长的走廊和巨大的铁门,大概就是我死之前最深刻的记忆吧。”西琉普斯的头慢慢滑下,一直滑落到阿洛的怀里,直到被一双柔韧的手臂圈住。这是属于灵魂上的疲惫。
温热的气息把他密实地包裹起来,是一个带着浓浓暖意的怀抱,阿洛用力抱紧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流牙,你不会再受到那种折磨了,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静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转,良久,西琉普斯已经将过往的记忆全部梳理整理,西琉普斯虽然是西琉普斯,但他也是流牙,所以他所拥有的东西远远多于从前,那么一切所谓负面的东西都应该被抛弃,那些对他而言毫无用处的情绪也是。
不自觉地在阿洛的怀里蹭了蹭,西琉普斯很快振作起来:“洛,我给你看看我最重要的那块力量结晶吧,看样子,维拉希尔把它压缩得相当小。”
阿洛含笑看着西琉普斯,他刚刚也察觉到他依恋的动作,让他因为拉萨斯维尔所做事情而带来的不悦感一下子消失了。反正有他在,总不会再让他的流牙跟那所谓的月灵大预言师有什么牵扯,而他相信,他也绝不会让他的流牙再因为修行而失去他的神智——无论他要付出什么。
在阿洛柔和的目光中,西琉普斯咬破手指点在那个木匣上——从看到那个木匣开始,他就知道应该要这样做。
木匣“啪”地一声开了,艳红的火焰倏然窜起,喷吐的火舌几乎要触碰到西琉普斯的脸上!
然而很快地,火焰又降了下去,越来越矮,一点一点地,收入了匣子里的东西上——那是一块血一样殷红的晶体,红光流转,绮丽夺人。
下一刻,那晶体猛然跳起,直往西琉普斯脸上打来!在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的时候,那晶体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触碰到西琉普斯的额头、没入了他的眉心……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与火热自他脑部灌下,直通全身!
“流牙!”阿洛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西琉普斯痛苦地低鸣:“洛,别过来,我在融合力量……”
阿洛停住脚步,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
这是第几次了?他的流牙、他唯一的家人、他动了情的亲手养大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受到伤害?
他原本以为这七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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