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毫不意外地看到明风如自己所料踏上了陷阱还不自知,心中快意得很,暗道:
“明风啊明风,等你做了鬼,可别怪我心狠。谁让你要挡了我的路呢,要是不除掉你,我怎么能当得了九阳第一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笨了吧,修行之途本就是凶险万分的,偏你还如此轻信他人。只可惜了那把飞剑,听父亲说这把剑在派内都算得上是上品了。用来给你明风陪葬,也不算辱没了你。”
明心无声地咧开嘴角,手中符纸一挥,一团火焰脱手而出,流星般射向明风所在位置。
明风惊觉有炎气袭来,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一团火光击中身侧巨石,然后就是轰然巨响,一股巨力从石上涌出来,片片碎石片打在身上。明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一块大的碎石击中身体,口吐鲜血横飞出山道,与无数碎石一起向着云雾之下的深渊坠去。
明心亲眼看着明风吐血、坠落,直到消失在云雾之间,跳起来哈哈大笑着,只觉心中恶气一吐为快。他一刻不停地回转,要去向他父亲报喜。至于明风的师父清松回来后怎么解释,和那个对明风特别关注清月师姑要如何应付,他相信父亲自会打点好。从此,他就是真正的九阳明字辈中第一高手,日后也必然是整个九阳派的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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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风向下坠落着,强烈的失重感让他胸中翻江蹈海一样难受。被石块击中的地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连山风也由于下落速度太快变得像刀子一般割着他的身体。
明风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这一回就死定了。还没有固丹的修行者和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明风艰难地把手伸进怀中摸了摸,衣襟里除了那把还没有炼制过的飞剑,半张符纸都没有。明风在绝望中调集起全身所有灵力,在身周布下一层灵力圈,并手捏风灵诀的指印,一遍遍试图引导风力。
使用指印代替符箓施放术法是结丹期以上修士才拥有的神通,没有固丹的明风还没来得及修习这一法门,并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成功,只是做着最后一点努力,聊胜于无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真的眷顾着他,眼见快要摔到地面的明风竟感觉到周围的风力一弱,有那么一些风被他引了过来,把他往上托了托,下坠的速度稍有减慢。
不过也仅此为止,接下去明风很快就感觉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立刻人事不知。
不知经过了多久,明风是被一阵凉意惊醒的。一滴滴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脸上,明风睁开的眼茫然地直视漆黑天空。
他的身上麻木无觉,也不知痛,也不知冷。丹田和经脉内空荡荡的感觉是那么突兀,让明风的心也一起麻木起来。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雨渐渐大起来,终于由点连成了线,以淹没大地的气势倾泻下来。
明风接受了自己好不容易凝成的金丹破碎、经脉受损、灵力失散的事实,他告诉自己应该庆幸,自己至少还活着,只是变回了一个普通人而己。
也许是他的金丹破碎时爆发出大量的灵力保护了他,让他得以四肢健全地保住一条性命。明风挣扎着从地上撑起来,半爬半走把自己挪到不远处的林子里。他昏昏沉沉,却也下意识知道自己不能回山上,那一瞬间看到的火团说明了太多问题。那么目前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下山,远离这个不知何人想要致他于死地的危险之所。
明风拖着受伤的身体在林中渐行渐远,身后留下的拖痕和脚印由于大雨的冲刷也都消失不见。几日后,接到明风坠崖消息的清月真人亲自率弟子下来察看,哪里还有半点踪影,也只好失望而返。从此,九阳派的名册上,明字辈弟子中再无“明风”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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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天的暴雨已过十数日,从九阳山深处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看他衣衫褴褛、脚步蹒跚的样子,又混身是泥看不清面目,活像山中出来的野人。
这正是刚从深山中走出来的明风。没有了灵力只能用脚一步步行走的他花了半个多月的工夫才总算走到九阳山外围的一座小山丘上。此地不像深山中那样山高水秀、灵气浓郁,没有被划入九阳派的门派范围,便没有布下迷踪等阵法阻止凡人入内,常有山客来此狩猎、伐樵,多了丝人气。
明风跌跌撞撞在林子里又走了大半日,终于看到一座屋顶从树丛间冒出来,让他精神一振。
第八章 遇贵人,终离险地(一)
走近之后,明风发现那是一座半废弃的木屋,外墙裂开两道大口子,屋顶上的茅草也脱落了不少,不过总算是一处还可以挡雨避风的地方,明风已十分满足。加上到了这里,诂计派中的人也多半不会再找来,总算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明风在一堵还算完好的木墙边倚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一手摸上肚子,很久没有感受过的饥饿感这两天渐渐出现了,那是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空虚,让人觉得心慌,怎么都填不满。
明风又累又饿,眼睁睁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肚子里的叫声也越发大了起来。现在怎么办?明风用力回想着自己幼时的那一点露营经历,也许自己该先生一堆火?
身体上的伤痛这些天渐渐好了一些,除了胸口处还时不时抽痛一下之外,其他地方的瘀伤、青肿都有消退的迹象。明风忍一忍,行动也还方便。
四处捡回些枯枝干草,忙活一会儿搭起个不大的火堆。再看一下身上脏污的衣服和被灰土糊住看不出本色的手脚,明风直接出门跳到了木屋不远处的小溪中。
脱下衣物从头到脚冲洗干净,再把衣服也搓揉一番,明风又变回那个清秀单薄的少年形象。
洗得干干净净了,肚子反而更饿。无奈现在天色已黑,失去灵力的明风根本就是个略懂些拳脚的普通人,连凡人中的武林高手都比不上,也没有摸黑打猎的本事,只好忍一夜。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明风把湿衣搭在火堆边烤着,只穿一条布裤光着上身躺在草垫上早早睡了。
半夜,睡得正香的明风迷糊中闻到一股糊味,下意识睁眼一看,跳动着的明红火焰吓了他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火堆边的衣服被点燃了,呼啦啦烧得正欢。
明风飞快跃起来一把抓住衣服甩了几下,反而让火燃得更旺了。呆了呆,明风才想起可以用水灭火,又飞快地拧着衣服跑到溪边。经他这一耽搁,把衣服浸到水里再拿出来时,只剩下湿淋淋的一块布片。
明风把布片抖开在身上比画了一下,堪堪可以遮住半个上身。眨巴眨巴眼,明风有点不知所措。等他回身再看时,才发现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在等着他。
火最先是从茅草屋顶上开始燃起来的,接着就是木墙。没剩几根支柱的木屋很快轰然倒塌,在浓烟之中化为一段段焦黑的木炭。
也许明风应该庆幸现在是多雨的夏末秋初,湿气重的山里火势不易蔓延;那旧屋倒得也及时,才没有造成一场山林大火,否则他还能否逃出性命可真不好说。不过现在明风面临的困难也不少,他呆呆地站在溪水里,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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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阳山脚下的野棘村临近官道,村子虽小但车来车往也十分热闹。
野棘村往南半日是邠州,往北半日是高松县城,大多数商旅都会选择中午在这里打尖,野棘村的客栈不多,食店倒是不少的,正午也正是村人最忙的时候,家家食店都人声鼎沸。
“大丫,不要老在后院偷懒,快到前面招呼客人!”
胖胖的食店老板娘从后厨的门里探出头来,对着食店后院的一个粗布衣女孩大喊着,女孩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跟了进去,远远地还能听到老板娘的大嗓门儿渐渐远去。
院子里安静下来,再无一人来此。一处树丛微微晃动一下,明风从院子篱笆外探头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没人了,立刻跳进去,直奔院中架子上晾晒的几件衣服。
如果现在有人看到明风的样子,一定会觉得可笑。只见他穿着露出小脚的长裤,光着上身的裹着一块脏脏的破布,只能遮住半个身体。脚上的鞋一只穿着,一只已不知去向。
明风飞快抓过一件男式的青色布衫裹到身上,对屋里忙碌的店主一家施了一礼,又翻过篱笆跑掉了。
衣服有些长,明风只能把下摆拉起来扎在腰间。头发没有发绳来扎,只好披散着。再加一身灰土,脸上一道道的黑灰遮住的容貌,让明风走在村里时有种路人退避的效果。不少食店的伙计和老板更是一看到他就连声吆喝着把他赶开。
明风眼巴巴看着那些食店里香气扑鼻的食物,咽了口口水,黯然走开。虽然他从小上山修练对凡间的事了解不多,可也隐约知道在凡间店铺里买东西是要用一种叫做“钱”的东西。他身上除了贴身藏着的飞剑之外什么都没有,连衣服都是顺来的,哪有钱买吃食。
走了一路,整条街上全是食店,明风越闻越饿,实在没办法只好转到街边小苍里。
村里的主街只有一条,大部分人都在沿官道所建的正街上,那几条小巷里静得只听虫鸣。
明风扶着墙慢慢走,肚子里咕噜乱叫。怎么办?在山里还可以采点野果充饥,现在倒连野果都找不到了。
明风正苦恼着,突然听到转角有声音传过来。那是个小孩子的叫声,带着哭音,喊:
“还给我,那是我的,你快还给我,呜呜~~”
有坏人?明风急忙跑过去,看到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抱住一个一身短衫的壮实大汉的腿大叫,那大汉手上抓着一个小小荷包,不耐烦地冲小男孩骂:
“滚开,臭小子。”
“还给我!”
男孩还在哭叫着,汉子抬腿就是一脚,小男孩惨叫一声飞出,撞到墙上再也不动了。明风吓了一跳,忙叫道:
“住手!”
急忙跑过去把小男孩扶起来,发现只是晕了过去,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怎么,你这个乞丐也想管闲事?也不看看你混身上下没几两肉,都不够我一拳头打的。还是管好你自己,多去讨几个钱吃饿肚子再说吧,穷鬼。”
大汉哈哈大笑着,对明风比画一下拳头,抬脚就走。明风轻轻放下孩子,站到大汉身前拦住他:
“把那孩子的东西还给他。”
明风盯着大汉手上的荷包,很精美的绣工,里面传来轻微金属碰击声。
“呀嗬,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短衫大汉邪笑着,把荷包一揣,挥着拳头向明风打来。
第九章 遇贵人,终离险地(二)
明风好歹也是修行了十数年的修行者,一些强身健体的基础拳脚工夫也有些底子。灵力不能用了,至少手面上的技巧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眼见短衫大汉打过来,身体自然一侧,让过这一拳,明风一伸手扣上大汉手腕脉门。指上用力,大汉痛叫一声,软了下来。
“好汉,这位好汉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饶了小人吧。”
明风没想到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大汉转个脸就能做出可怜凄惨的哭泣样,手上劲头松了松。大汉眼见脱身有望,接着哭道:
“这位好汉,小人也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种事。您看,荷包在这里,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吧。”
明风本也没想把他怎么样,便说:
“以后不可以再对孩子出手。还好今天那男孩只是晕过去,要真摔出好歹来怎么办。”
“是是是,好汉您教训得对,小人一定改,一定改!”
大汉点头如捣蒜。明风觉得他看起来的确是有几分真心悔改之意,便拿过荷包松开手:
“你走吧。”
大汉头也不回,拔腿就跑,几步便转过墙角不见了踪影。
明风摇摇头,走过去扶起小男孩。拍拍他的小脸,男孩没有动静,不过呼吸平稳,该是没什么大碍。明风拉开他的衣襟想把荷包放回男孩怀里,突然听到一个妇人的惊呼:
“我的儿啊,你怎么了!”
明风抬头看过去,一个中年妇人正呼天抢地地跑过来。一眼看到明风拉着她儿子衣服,还有他手中的荷包,那妇人声音更是拔高了三度:
“来人啊,有人杀了我儿子啊!这个该死的要饭花子啊,快来人啊,我的儿啊!”
明风愣了片刻才听清她在喊什么,很想跟她说“你儿子没死,我也没杀他”,不过当他看到随后冲出来的那群得着棍棒的男人们呼喝着朝他奔过来,明风意识到他们多半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明风放下男孩和那只倒霉的荷包,飞快钻进巷道中。练了十几年轻身术,明风虽然说不上身轻如燕却也不差多少,男人们本当是追不上他的,奈何这个地方明风第一次来,找不到方向不说慌不择路之下还跑了不少冤枉路,始终甩不掉后面的追兵。
最让明风担心的,还是那些男人们一边追一边喊,这样下去还不把全村人都喊出来了?明风一想到被全村人追打的情景便打了个冷颤。不行,得想个办法!
眼前的巷道又转了个弯,明风发现再向前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在巷口停着一辆马车,青色布篷,车尾开帘,让他眼前一亮。
明风趁着四下无人,一把撩开车帘,里头空无一人堆放着半车箱笼。明风窜到车上把布帘拉好,轻手轻脚躲到堆得半人高的箱子背后。
屏住呼吸,听车外啪啦啦一串脚步声冲了过去,融入到正街的人声当中。明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安全了。这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眼皮直打架,靠在箱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明风听到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爹爹,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嗯,今天晚上可以在家睡了。”
“娘在家里一定等得急了。”
“哈哈,恐怕是你急着想喝你娘的桂花糯米羹了吧?”
说话间有轻微的吱呀声,马车摇摇晃晃动起来,明风迷糊中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幼时的摇床,睡得越发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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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林青这是第一次跟随父亲林素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