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修尔纤长的手指在实木的桌面敲击着,一下,一下,最后一下稍稍慢了一拍。
“别担心,我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伊密尔恭敬地地下头,他明白德修尔的这个答复并不是给他的,也不是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而是……
“对了,那几个天使的下落弄清了么?”
“是的,”回答德修尔的是默泽拉,“根据那日在万魔殿值勤的侍卫名单追查下去,已经都确定了他们现在的主人。需要将他们带来吗?”
“嗯,告诉他们我只是要借用一下,用完了就立刻还回去。”
“遵命。”
整个拼图里还缺一块,一块有关天界的。
四个天使的现任主人们不敢怠慢德修尔,当天就把他们梳洗干净送到了德修尔面前。连续的折磨施暴让那些原本干净圣洁的生物变得憔悴萎靡,见到魔物便瑟瑟发抖。德修尔鄙夷地扫了他们一眼,问了几个问题。这些天使果真如传言一样失去了记忆,不仅忘记了在戈毁发生的事,连为何来到魔界都不记得了。德修尔不得已,把撒旦找来,但撒旦的回答同样让人失望。
“这不是记忆封印,我的德尔,而是损毁。已经消失的东西是无法回归的。”
“是么……”德修尔抿着嘴,心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撒旦的手臂圈过德修尔的腰,手指抚摸着他的脸。
“想什么呢?”
“想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撒旦低声笑了一下,“最坏的情况还有我在。我的德尔,别太操劳,累坏了我的心疼的。”
德修尔抬眼,挑眉,“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所以我不是在勤奋工作么?”撒旦的嘴角弯弯上提,“至于晚上,是有人引诱我。”
撒旦最后几个字说得很慢,边说手指边滑向德修尔的下颌,挑起。那截纤细雪白的脖子立刻被拉长,隐没在敞开的高领中的部分让人遐想,撒旦忽然觉得这并不比德修尔少年的模样缺乏诱惑力,于是很自然地,撒旦将那两瓣粉嫩柔软的唇夺了过来。
原先就一直在房间里的默泽拉见状,悄悄地把天使们带走,掩上门。
没了碍事者,撒旦的行动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托住德修尔的后脑,吻更加深入,探索着与过去不同的新鲜感。胸前的扣子被解开,撒旦的手探了进去。现在的德修尔的躯体没有少年时那么柔软,但是能感受到如同豹子一样的力量,而与这样的纤韧形成对比的,是依旧细腻无瑕的肌肤,以及撒旦从指尖中感受到的这个陌生的躯体的敏感。
“你这样子的身体,有几百年没人碰过了吧。”撒旦把德修尔压到附近的墙上,胯和胯紧贴着。不知有多少魔物疯狂地拜倒在这个身姿的神武之下,不知有多少魔物的命运改变在那张红唇的一句话下,也不知有多少魔物死在那双纤细的手中,但是现在,高不可攀的万魔殿大将军衣衫凌乱,被吻红了的唇间喘着气,目光迷离,犹如顺从的羊羔。
撒旦把他的双手举高扣住,另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审视着他。他想找出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如此吸引自己,让自己如此着迷。
但是他找不出。
“撒旦……”德修尔的声音带着喘息,没有少年时的嗓音那么清亮,但微微的沙哑好像是为了煽情而存在的。撒旦放弃了寻找答案,咬住德修尔的耳垂,感觉到身下的人一阵轻微的颤抖。
“我想听听你用发号施令的嗓音呻吟的声音,还有我勇猛的大将军哭着求饶的样子。”
“撒旦……”德修尔又轻喊了一声,但语气中的暧昧情欲却减少了。
“怎么?想违抗我?”
“不,只是……”德修尔想着该如何最好地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他绝不是不愿意,更不是要违抗撒旦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德修尔看着那双金眸,正要开口,房间里的两人格局被打破了。
空气里浮出一个小小的人影,神色凝重地向他们飞来。
“撒旦主人,德修尔大人。”
“维尔?”撒旦和德修尔都看过去,这个长着一只小角的巴掌大魔物是撒旦创造出的两个魔器之一魄刃的意识形态。
“凌主人让我来向你们求援,这样下去凌主人迟早会撑不下去,请你们派援兵去血界!”
德修尔和撒旦对视了一眼,情欲已经彻底收敛了起来。他的不安最终还是验证了。
Verse XLIII
'血界'
“威弗尔殿下!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魂晶的结界不覆盖到我们萨德的领地!”
“萨德殿下,请允许我提醒你魂晶原本就是我们威弗尔的秘宝,如何使用由我决定。”年轻的威弗尔亲王语气阴沉而不悦。
“你……”
“好了,基斯?萨德殿下,增幅阵只有金蝙蝠城堡和梵派尔城堡两处,以金蝙蝠城堡为中心覆盖到现在结界的范围已经是极限了。不要忘了现在敌人就在血界内,这与之前教廷的攻打完全不同!”血帝特雷默?达德利开口调解,“而且现在凌在结界之外阻挡敌人,您还想指责他什么?如果有这个空闲,不如好好听从指挥。”
基斯愤恨地甩手而去,特雷默的眼睛一刻不离地注视着远方战斗中的血族,垂在身侧的手默默地握起,直到关节发白。
“凌,德修尔殿下真的会来援助我们么?”援助我们这个曾经背叛诬陷他的血界……
“……会的,不要去想‘否则’,特雷默哥哥。我们现在只能相信,以及坚持到曾外祖父的到来。”
* * *
'万魔殿'
“他们差不多是一天前突然出现在佩伊的,佩伊的亲王根本抵挡不住,向血帝和凌主人同时发了求助信。现在索尔的结界覆盖了以威弗尔为中心的一部分血界领地,凌主人和血帝正率人全力阻挡他们的进攻,但是血族在数量和力量上都处于下风。”
维尔叙述着事情的经过,与魂晶索尔不同,维尔的性格稳重甚至沉闷,但现在却也流露出明显地担忧;凌向来气盛不服输,但战斗才开始一天却已经派维尔来求助,事情已经不是一点严重了。
德修尔默不作声,手指在空中划着,不一会儿幻视开启了。画面从金蝙蝠城堡向北移动,直到找到了交战的地方。战线分成了两边,敌人一边向西南攻打佩伊,一边向东南攻打巴托里,德修尔在佩伊的战场上找到了侵入血界的总指挥——倍多葛朗德领地的弗雷明侯爵。
“带着魔界军去攻打血界,好个有创意的举动。”撒旦似笑非笑,分辨不清是惊讶还是讽刺。
“……撒旦,我又要离开魔界一阵子了。”
“去杀了那个侵略血界的弗雷明?”撒旦的声音有点嘲笑,手从他的脸侧伸到他的颈后,“我的德尔,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魔界的万魔殿大将军。”
“我是你的万魔殿大将军。”德修尔改正道,“而血族同样是你的子民,我是和他们一样种族的生物。”
“他们曾经背叛了你。”
“那已经是过去了,撒旦。我身在梵蒂冈的那几天,我所感触到的只是曾经在那里失去仆人时的悲痛,过去的仇恨和愤怒已经无法支配我。这是你赐给我的新的开始,撒旦,所以血族对我而言是母族,我需要保护它,就像保护自己的领地和你的一切一样。”
“这么说,即使我阻止,你也会去了?”
德修尔垂下眼睫,“你是我的主人,你对我的行为有绝对的支配力。但是——”翠绿色的眼睛再次与撒旦的金眸对视,如同初生的小猫的瞳孔一样的色泽,但是充满着与其外表不符的自信,“你不会那么做的,那是有着由光明塑造出的身躯却信仰黑暗的种族,即使是在人界的信仰争夺中获胜的光明一方也无法让不由上帝创在的物种信仰他们,但是你却做到了。”
撒旦的手指轻轻抚玩着德修尔后颈处的头发,好像在考验德修尔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样,过了好久才开口回应。
“说得不错。那么那些流言怎么办?万魔殿大将军亲自出马帮助血族攻打魔物,这可不是有助于人心的东西。”
德修尔笑了笑。
“我没有办法。”美丽的大将军坦白得让撒旦意外,如同他的眼睛里一些无关英勇好胜的色彩,“所以请守护我。我将一切献给你,为你达成愿望,但我不是万能的,所以在那些我的手触及不到的地方、我无能为力的时候,请守护我。我的主人……我的撒旦。”
“呵呵……”撒旦笑起来,虽然还是那么低沉,但听起来分明充满着愉悦,“我的德尔,你不觉得会拖累我的仆人,该早早甩掉么?”
“失去你的宠爱的时候就是我生命的终点。”德修尔的嘴角弯起来,“如果你这是在命令我死,我会很乐意将心脏取出来交给你的。”
“我没有命令你去死,不过我的确要你的心。”撒旦再次搂住德修尔的腰,将他贴近自己,“你的眼睛、嘴唇、每一寸头发、皮肤和血肉都是我的,所以你记住,如果有人伤害你,无论是你的躯体、心还是灵魂,我会不计代价地索取报复,哪怕是让一个珍贵的种族消亡——他们比不上你重要。”
德修尔倏地睁大眼睛,嘴唇嚅动着吐出“撒旦”两个音节。他刚才听到的话里携带着一些让他不知所措的信息,不可置信却又那么显而易见。
但是撒旦却若无其事,“既然事情紧急,不宜拖延,快去吧。”
“撒旦……”德修尔还在怔愣。撒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不由地心情大好,伸手给德修尔整理起凌乱的衣服来。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仆人和情人——这样说明白了?”撒旦扣完最后一个扣子,俯身,没有亲吻德修尔的唇,却暧昧地在他颈侧留了一个吻痕。“我会记在账上的,等你凯旋后再慢慢算,无论是刚才你试图违抗我,还是你不合时宜的迟钝反应。”
迟钝……听到这个词的德修尔终于从僵硬中恢复过来了,他以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这个词就不会和敏锐高傲的德修尔有缘了。僵硬的嘴角化开微笑,德修尔回想着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进行的对话,然后他突然想到了该如何表达撒旦把自己压在墙上时的心情。
“我会接受你的惩罚的,但是我依旧想把我最出色的一面给你,十五岁未成熟的身体,二十三岁成为亲王后的手段和威严,所以我才不厌其烦地一直在这两个外形间转变。”
“呵,”撒旦挑了挑德修尔额前的发丝,表情看起来是满意的,但并不想放过面前新鲜的大餐,“我还是很想看到你用那有威严的模样哭泣求饶的样子。”
“那么如你所愿。”
撒旦终于点头,轻吻金发大将军,“去吧,让他们知道惹恼我的万魔殿大将军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我会的。”
德修尔的唇边渐渐露出了残酷的期待。那些魔物想借此排挤自己的存在,但是他将反而利用这次机会,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牢固。
Verse XLIV
德修尔将伊密尔留在魔界,弗拉寇随行出征血界。虽然已经提前下达了备战命令,一切准备工作也都从简进行,军队全部整装待发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德修尔挑选了几千人的先头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完成出发准备,剩余的由弗拉寇率领随后出发。在先头部队准备完毕通过大规模界层传送法术送至血界时,血界中同属于黑暗生物的双方已经交战了三天。
血帝特雷默部署指挥着整个战场的应战,两条战线上分别聚集着来自各个家族的精英,身为撒旦地上代行人的凌也在最前线奋战着。七个家族鲜有如此杂编在一起一致抗敌,但是即使这样,优势也不在血族一方。血族的高级贵族们能力确实不差,但无法很好地互相配合,更致命的是以黑暗法术见长的血族很少懂得近战术,而对方却是训练有素的魔界军,附上魔法的刀剑和他们身下的坐骑让他们凶猛无比,加之法术的增援,如果说血族对战教廷能够以个人力量占取优势的话,现在数量、力量都输了。
两边的战线,从最开始重合在北端,现在已经分别推到了佩伊、巴托里两个领地的中央。对方是想从两边进攻,将血族的领地一个个吞灭,最后包围威弗尔,让它在其他领地沦陷的恐惧中迎来最后的毁灭。特雷默这样判断并不是没有理由,因为整件事情让人很快就会联想到那位出现在黑暗之主身侧的前威弗尔亲王。他虽然不知道德修尔在撒旦身边究竟是怎样的地位,但德修尔的容貌、能力很容易遭到嫉妒,就像几百年前在血界发生的事一样,只不过这次,另一个空间的生物们将妒火蔓延到了德修尔所代表的整个种族。
“血帝陛下!威弗尔殿下的传信,敌军的主帅比想象中的难缠,威弗尔殿下一直找不到一对一的机会,再加上已经长时间连战,佩伊那边撑不了多久了!”
特雷默低沉着眉头,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血族会输。现在的抗争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能多争取一分一秒都好,等到援兵到来。只要德修尔的援兵赶来,局势立刻会扭转。他现在只能指望天降奇兵,不然……
不,没有“不然”。
他必须相信,相信德修尔不会忘记身为血族的骄傲,也相信在德修尔到来之前,这个血界可以由他这个血帝保护,不轻易让任何家族失去优秀的族人!
“传令下去,佩伊、巴托里族人撤离领地,退至邻地。在战斗中的血族依情况可以后退。”
“陛下!您难道要……”
“我不是要放弃那两块领地,但是现在族人的生命更加重要。你们有什么怨言事后我再一一洗耳恭听,现在这是血帝的命令!”特雷默加重了语气,在他附近的几个来自佩伊和巴托里的血族咬着牙,迫不得已地正要向各自的领地传送命令,又有一人匆忙赶来。
“陛下!”
“又怎么了?”
“有另一队人马出现了,就在威弗尔殿下他们的后方!”
特雷默心中一紧,敌军的增兵么,或者是……
“有旗号么?是什么?”
“是的,陛下,是蝙蝠,金眸蝙蝠。”
金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