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与罗伊约定的是在我成为侯爵之时,但我花费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更短,所以我便把立契的时间推迟到了我成为公爵之时。”
“那么你的意思便是,你很快会成为公爵?”德修尔带着微笑质疑着,公爵的力量是侯爵的数倍,对于一般的侯爵,无论如何也不会期盼自己“很快”就能成为公爵,但说出这话的是德修尔引以为豪的孩子就不同了。“一百年。”
“不,五十年就够了。”奥古斯汀绿色的眼睛很坚定,口吻也自信不已。德修尔对这近乎狂言的年限预计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若只会虚张声势,奥古斯汀根本不会被自己看中。既然他说了五十年,五十年之后威弗尔族就定会诞生一名新的公爵,而那个时候的威弗尔族……
德修尔想着翘起了嘴角,拿起高脚杯,将剩下的开胃酒饮尽。汤和主食一道道地陆续送了上来,餐桌上的话题也进入了正题。
“您刚才与那两位殿下谈了些什么,父亲?”
“英国那儿教廷和血族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冲突,两大家族的亲王殿下希望我能去解决一下。”德修尔一边用刀叉切着盘中的食物,一边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叙述着,“有一位教廷高官去那里办事,不巧遇上了血族,本来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但那位高官似乎与一个红衣大主教有着某些裙带关系,于是事情越闹越大,连黄金骑士也出动了。”
奥古斯汀皱了皱眉,教廷中除了教皇,实力最强的是教皇直属的十二圣殿骑士,接下来就是黄金骑士了。这些年由于教廷在欧洲的势力越来越根深蒂固,那些骑士的力量也不可小看,一对一的话黄金骑士胜不了血族公爵,但黄金骑士的数量却远远大于血族公爵。而且如果萨德和达德利的亲王告知的情报是如此的话,恐怕出动不止一两个黄金骑士。
“为何那两位殿下自己不去?这难道不是展示他们自己实力的好机会?”
“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牵强的好借口,奥古斯汀。”德修尔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奥古斯汀,又继续进餐,“有人告诉他们我曾经在那附近居住过一阵子——亏他们把一百多年前的事都找出来了。”
奥古斯汀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了德修尔所指的那里是哪里。
“如何?要不要与我一起回去看看一百年后的奥古斯汀?肯特伯爵公子的故乡?”
“那还真是令人怀念,布兰德福特侯爵——养父大人。”嘴上这样说,但奥古斯汀却一点没有怀念的神色,反而变得愉快起来,“当初我还真以为您是个人类,收养我是为了给您在床上解闷。”
“后来你确实也上了我的床,不是么?”
“是的,不过我也发现了您的床伴个个都太优秀。”
“你这是在嫉妒么,奥古斯汀?身为我唯一的孩子却在嫉妒那些只维持一个晚上的关系的床伴?”德修尔扬了扬秀丽的眉毛,轻轻地笑着。
“不,父亲,我只是在与您争论您的孩子并不逊色于您的床伴。”
“这是自然,不然为何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却有众多的床伴?”德修尔有些故意地歪曲着奥古斯汀的真意,俗话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但这句话目前还无法适用于奥古斯汀。不过看着奥古斯汀失望的眼睛,德修尔终于决定顺他的意。“好吧,我们父子也确实很久没有共度夜晚了,就算是祝贺你受封侯爵。”
“谢谢您,父亲。”奥古斯汀低头致意。不希望自己身为他的孩子而被特殊对待,但偏偏在这方面又想借着孩子的身份被优先考虑,这是奥古斯汀最矛盾的。而这矛盾的产生,是因为自己对于德修尔的感情超越了父子间的感情,至少现在奥古斯汀是这么认为的。
Verse IX
简单的行李已经准备完毕,原本打算在吩咐了族内的三位公爵之后就动身的德修尔,在即将出门时却受到了意外的访问。几天前才刚来过金蝙蝠城堡的马车再一次停在了城堡门口,由于马车上那戴着皇冠的骷髅纹章让梅耶拉不得不将这位不速之客请入了会客厅。
“突然造访可不是好习惯,贝赫姆斯殿下。”走入会客厅的德修尔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有些责备的话语听起来却好像是挚友之间的谈笑,“如果我恰巧不在,这会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
“我不介意为美丽的德尔维尔殿下浪费无限时间中的一些部分。”贝赫姆斯?达德利从沙发上站起。
这位亲王有着金棕色的长发,现在正用一根缎带束在脑后;五官完全符合英俊的定义,只是与德修尔那对于两性都拥有无比诱惑力的高贵俊秀比起来,实在不能不说有那么点花花公子的味道。虽然花花公子对于血族并不是贬义词,但贝赫姆斯那仿佛下一步就是亲吻手背的语气还是让德修尔保持着微笑在心里皱了皱眉。
“那么您有什么要事呢?”
“是这样的,”贝赫姆斯坐回上沙发,戴着皇冠骷髅戒指的手取过茶几上的饮品喝了一口,“其实关于英国的那件事,前几天的访问中有些情况并没有告诉德尔维尔殿下。”
“哦?”德修尔扬了扬俊俏的眉毛,“那么是什么让贝赫姆斯殿下又改变主意准备将那些告诉我了呢?”
“因为比起维多克殿下,与德尔维尔殿下这样美丽优雅的绅士合作会更令人身心愉快,”贝赫姆斯若有所指地将视线掠过德修尔薄却饱满的唇和如白玉雕琢出的脖颈,“我想,应该。”
德修尔轻笑了起来,对那露骨的视线视而不见,“您是在暗示我应该给您些好处吧,但很不幸,像达德利那样庞大的家族恐怕不屑于我小小的威弗尔的任何帮助吧。”
“哦,不,您误会了。”贝赫姆斯略略扬起头,在将高脚杯放回茶几之后,手继续向前,勾住了德修尔的下颌,“我只是在与您一人谈条件。听闻德尔维尔殿下一夜的陪伴的代价不菲,不知攸关您这次旅途安危的消息是否足以支付了呢?”
“当然,”德修尔高贵而典雅地笑着,翠绿色的眸子一尘不染,却充满着致命的魅惑力,“如果您愿意委屈在我之下的话,”顿了顿,德修尔并没有移走贝赫姆斯轻薄的手,而直接站了起来,“因为已经有人预订走了我上面的位置。”
“哦?我可以知道是哪个幸运儿吗?”贝赫姆斯也跟着站起,蓝色的眼睛透着血族第二家族族长的猎物被人捷足先登的不悦和耻辱,但面前那美丽的猎物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微微昂起头,露出高傲的神情。一瞬间,贝赫姆斯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那么德尔维尔殿下就好好享受您与他的夜晚吧。”贝赫姆斯礼貌地行了一礼,心里却已经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了。能让德尔维尔拒绝他的在血族内还有谁!没想到萨德的那只老狐狸比他动作更快!“就此告辞,希望我的来访没有打搅到您的好心情。”
“当然没有,您太客气了。”德修尔将贝赫姆斯送到门口,看着他登上马车,再回到城堡内时奥古斯汀已经在大厅等着他了。
“您做了什么?达德利殿下看上去很不服气的样子。”奥古斯汀微笑着。
“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只是井底之蛙自己挑拨了自己一下而已。”
没错,井底之蛙。至于那位被借来当挑拨工具的主人会不会因此生气而惩罚他……德修尔勾了下嘴角,言出必行的撒旦既然放了自己回来履行对父亲许下的诺言,还特地提醒了自己的身份,就等于默许了自己利用这值得骄傲的身份来玩些小把戏。若是撒旦仍旧要惩罚他……主人对仆人本来就拥有一切的权力,作为仆人的他顺从地接受下来便是了。
* * *
一百年对于血族并不是什么悠长的时间,但对于人类却足以构成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历程了。坐在皇位上的人早已更换,以前居住的府邸也已经换了主人,不过令奥古斯汀欣慰的是,埋藏着他的人类亲人的墓地依旧没变。
母兄在继母策划的事故中身亡,继母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继承伯爵世家而去讨好一位侯爵,并将奥古斯汀送给他作为“养子”,不多时父亲也病逝,继母的孩子终于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伯爵的称号——一出上流社会中在华丽的包装之下为了名利财富而上演的再普遍不过的肥皂剧,唯一不同的是没人会料到那名侯爵的真实身份——血族威弗尔族亲王,在很久之前便中意上了奥古斯汀,要他接受自己的血液,成为自己的后代。
奥古斯汀将花束放在刻着约翰?肯特、玛丽亚?肯特以及伊万?肯特的三座墓碑前,瞑目了片刻,走出墓园。德修尔在外面等着他。
“我以为您不会同意我来缅怀作为人类的我。”
奥古斯汀带着愉悦的微笑看着自己的第二个父亲,德修尔已经利用特质将自己的面容调整为了四十岁的中年,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魅力和气质。四十多岁稳重老练的父亲和二十出头英俊不凡的儿子,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对血缘相连的贵族父子,因为父子两人的绿眼睛都着实充满着令人沉迷的诱惑。
“缅怀祖先是个好习惯,该忘记的是那些人类社会可笑的公正高尚。骄傲自己的身份,奥古斯汀,你现在是威弗尔族的肯特侯爵。只要你是以这样的心情站在那些墓碑前,我也会为你骄傲。”
“谢谢您,您说得很对。”奥古斯汀点了点头。两人坐上租来的马车,向郊外的一座小房子驶去。
房子确实很小,与两人住惯了的城堡相比,简直就是贫民窟。但去掉面积这一点,房内的装潢摆设却足以体现上层贵族的奢侈生活,连佣人和管家也都一并准备好了。
“您一定就是荷威尔伯爵的远房表兄布兰德福特侯爵阁下,这位是令公子了。我是您临时的管家,您可以叫我亚特莱斯。”
亚特莱斯是个人类,其余的佣人也都是人类,这不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别族族人潜入打探威弗尔的底细。至于那位荷威尔伯爵,据说是位与某个潜居与人界的族人交往甚好的人类贵族,同时与这次事件的主角也有些不浅的关系。
行李被佣人从马车上搬入房内,德修尔留下奥古斯汀让他简单交待了几句生活上的习惯,自己上楼进了书房,没多久奥古斯汀也上来了。
“父亲。”奥古斯汀锁好房门,布上遮音结界,“都交待好了,您打算怎么做?”
“萨德和达德利的那两位殿下无非想借此探探我的实力,不过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您的意思是?”奥古斯汀扬了扬眉毛。
“大打出手的后果只有一个——教廷和血族之间大规模开战,威弗尔被作为开胃菜送到十字架底下——我还没有愚蠢到将父亲精心隐藏了百年的计划化为泡沫。”
亲王的实力是家族势力的标志,但并不是全部。以威弗尔只有达德利或萨德的二分之一都不到的人口,亲王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无法弥补家族在人数的劣势。深知此道理的威弗尔前亲王在许久之前便开始秘密地在人界隐藏族人。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有教廷存在的人界并不适合血族,尤其是幼仔的生长,而且对于威弗尔这样的小族,一旦冒险失败便会落得连东山再起的力量都没有。但事实却证明撒旦没有遗弃他们,前亲王的此举措实施了近百年,在恶劣的条件下生存的族人磨练出了更强大的力量,更有条件从容地挑选适合成为后代的人类。百年后,潜伏在人界的威弗尔族人已经可以形成一个分支。野心的种子已经成功发芽,威弗尔此时需要的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亲王将这株幼芽培育至开花结果,而这个亲王就是德修尔。
从没有哪个人类敢在得知血族亲王的身份之后不畏惧反而索要所有的力量,也从没有哪个幼仔敢在睁开眼后便杀了给自己初拥的亲王父亲,吸干他的血,用孱弱的身体承受过于悬殊的力量。无疑这是德修尔的父亲为威弗尔族下的另一个赌注,而这个赌也赢了。德修尔显现出了比他的父亲更为强大的力量,作为一族之长的手段更是老练狠辣。威弗尔的伯爵和侯爵的力量底线在他坐稳了亲王之位后被秘密提高,公爵却不升反降。原本只有一个公爵的威弗尔族在德修尔登基后连增两名,萨德和达德利虽有吃惊,但在偷偷打探之后发现这不过是美貌的新亲王在虚张声势,很快就掉以轻心。于是威弗尔便维持着三个用来撑撑颜面的公爵和寥寥无几的侯爵、伯爵的小族格局,在谁也不注意的情况下慢慢根据那三名公爵的实力增长而恢复着公爵的力量底线,提升着高级贵族的实际数量。
“现在的威弗尔还不足以登台露面,再等五十年,萨德也好达德利也好就会知道血族第一家族的位子该是谁的。”德修尔的手指敲击着书桌,“而且我也还有些事需要研究。”
奥古斯汀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父亲是指从佩伊领地带回来的那颗水晶球吗?”
“不错,但也不止魂晶。”德修尔顿了顿,嘴角突然露出血腥的微笑,“再等五十年,我会让那些骄傲的殿下们知道什么叫黑暗之主的宠爱。”
从撒旦的万魔殿归来的德修尔所获得的,不仅仅是魂晶和两个可以站在撒旦近身处服侍的身份,当身体从那日的魔力和体力消耗中恢复过来之后,德修尔发现自己的头脑里多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似乎是类似魔法的知识,但与血族使用的魔法并不一样,而是更为古老的、需要依靠咒文才能发动的东西。但那些还仅仅是杂乱无章的知识片段,必须将他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出头绪,再从零学起才有可能掌握。
“可是父亲,按照消息,这次教廷出动了至少两名黄金骑士,即便我们想私底下解决,恐怕他们也不肯吧。”奥古斯汀在墙边的沙发上坐下,柔软的天鹅绒丝垫很符合两个高级血族的口味。
“奥古斯汀,别把你的视野局限在一些特定的事物上。”德修尔笑得很优雅,“我们血族也向来不排斥一些被人类视为无耻的手法。”
“哦?”奥古斯汀嗅到阴谋的味道,视线放到德修尔递过来的一封印花烫金的请柬上,“贵族间的私人舞会?”
“是的,好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