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鬼这就把头抬起来了,一脸让书生嗅得刺鼻的乳臭味儿,凭什么呀!这屋子我买的,我喜欢让谁住就让谁住我为什么得躲着他!
书生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得,你不比你那朋友执着得少,我算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就不能变通一下?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他当时卖房子是因为要回塞外?
啊,是这样没错。
既然是回,那就表示他的家在塞外,这次来京城也只不过是走走,咱们撤一段时间,等他又回去了,再住回来,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又不知道他要呆多久,到时候误了你应考怎么办啊?再说了,难道以后就这样他回来一次我们就躲一次?
那你能怎么办?你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突然跳出来诈尸啊?
魏鬼也有些急了,爬起来下了床,奔书房取了文房四宝,往桌上一撂就开写。
我不管了,我就写我当年是因为跟你玩得来,觉得你这孩儿很讨喜,所以打算送你点东西做纪念,问你想要什么,你说要屋子,那整巧我当时手头上有,就给你了。我这人送东西出手很大方,这点他知道。
至于咱俩是怎么玩到一块的,我就写我途经你们那的小镇,玩了几天,正巧碰见下学的你,我不小心把你撞倒在地,就这么认识的。要问你的话你就说你当时是开玩笑的,但是没想到我真的立了字据给你,叫你好好收着。只不过当时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的,就没和爹娘说,自己收着了,接着你就说到了进京赶考,无处落脚的时候在行李里发现了这张收藏多年的字据,于是半信半疑地来这了,结果还真有这么间屋子。
魏鬼边说边写,不大会就写了满满一张。
我呢,就会在这字据上写清楚我把房契地契搁哪了,要问你怎么拿到房契地契的你就说按照我字据上写的找见了。
说到这一声拍板。
事儿就这么定了。
……
四十六
四十六魏鬼觉得高枕无忧了,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时发现身边空了,昨晚上给自个儿按在胸前一块睡的书生不知所踪。
床挨着的墙就有窗,魏鬼将窗子推开,看了眼天色,心道头一遭睡这么熟,书生醒了走了都不知道。
萧宁?萧宁!
没有书生的回答,进来的是小六。
魏鬼奇怪了,怎么是你?
您当我愿意进来呢?是公子要我看看你是真醒了还是睡糊涂了说梦话。
他在家啊?
啊,早上出去了躺,回来得挺早。
他出过门?魏鬼从床上下来,套着鞋,他去干啥?
公子说去找活计,白天干活,晚上温书,这样才不会饿死,哪像您呢魏少爷,命好得旁人羡慕不来。
小六给打了盆洗脸水,又端了杯清茶进来,絮絮叨叨,您还是先洗漱了吧,我和公子都吃过午饭了。
魏鬼一时有些烦躁,问道,你当时怎么不叫醒我?
小六相当嫌弃地看了眼魏鬼,您也看叫不叫得动成么?公子都亲自喊你了,你不也照样睡得跟猪似的。
魏鬼呼啦一声就扇小六脑袋上,要你给我当差不是要你有事没事损我的。
小六抱着脑袋理直气壮咋呼开了,公子要我喊您起床不是让您有事没事就打的。
嘿呀这才到京城多大会功夫你就敢跟我叫板了?!长本事了你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墙头草呢?
公子说了,物以类聚,这表示您也是我这路货色,所以咱俩才能凑一块,行了啊赶紧洗漱吧。小六说完把东西一放,这就转身出门。
魏鬼对着小六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行啊书生,真看不出来,有那么两手,这就把跟在自个儿一年多的小六摆平了。
从屋里出来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情,魏鬼自个儿也没明白到底在磨蹭些什么,洗洗停停的老走神。
已经许多年没这种心神不宁的时候了,有什么事要发生么?
书生正呆院子里温书,整个人都栽书里边去了,魏鬼一路动静大发地到他身边都没发觉。
魏鬼盯着书生面前的书页,盯了许久。
两个许久过去了那一页愣是没能翻过去。
魏鬼压低了腰,看书生的脸。
双目无神,空空无物。
魏鬼冷不丁就将书生手里的书一抽。
书生浑身打个激灵,惊了惊,回过神来发现是魏鬼,啊?你起来了啊?
魏鬼在他对面坐下,恩了一声。
书生这才发现手里边的东西不见了,四处一瞧给捏在魏鬼手里边,那你去吃点东西吧,书还给我。
不给。
嘿你干什么呢一起来就跟我作对,我还得靠这玩意应考呢别闹。
魏鬼瞥了眼给自己捏变了样的书卷,嘁,要应考的人就是对着书本走神发愣么?那你可真勤奋。
书生嘎一声没了话语。
魏鬼这又肯还给书生了,把书往桌上一丢,支着下巴看书生,有甚烦心事?
没什么。
魏鬼按住书生拿书的手,这回眼睛瞟的他腰间,哟,看你这样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嘛?年轻就是好。
书生起初还没能明白他言中所指,对上他暧昧不明又意味深长的视线才陡然惊觉,登时有些无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惦记这茬。
遂酸道,那也没办法,我又不是有钱大少不愁吃喝,疼也得过日子不是。
魏鬼不由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能让书生连含沙射影都使出来了,那股子烦躁劲旺的。
你没找着活计?
书生愣了愣,随即道,找着了。
魏鬼愣了,是不是真的?你就出去了一上午活计找着了?
这有什么的,你也不想想,临过年想回家乡过年的小工多了去啊,最愁人手的就这段时间了,能有人登门找活,过年还不用给休假,又不用供住,多划算呢,我要是老板我肯定也要了。
这通说法说得魏鬼直点头,也是,而且到时候就算你要应考做不了了,年也已经过去了,空当着呢,那会招人也不难。啊我还以为你就会念书呢。
书生呵呵一笑,翻了个白眼,使了劲将书抽回来,承蒙夸奖。
魏鬼换了个离书生近的石凳,问道,那你找了什么活计?
书生翻着书页眼皮子都不抬,能干什么,当然是挑简单的找,把过日子的钱应付了再说。本来想做跑堂,不过掌柜觉着我一外地来的容易给人欺负,我自己觉着脑子拿来装书就行了,装那些菜名什么的真不在行,所以就在厨房里帮忙,洗刷之类的活。
大冬天的碰水你能行嘛?
不行也得行,没什么比这好的差事了,而且只是白天的工,晚饭前就能回来,最起码不用在夜里碰水了啊,知足吧。
啥时候上工啊?
掌柜的说后天就能去了,有个小工想辞了不干,明天期满,正好结算工钱,我后天去替。
是什么地方?
客来居。
魏鬼一听这名儿耳熟,细想想起是甲午巷路口的酒楼,自个儿生前常去的地儿,老字号了,挺大,生意一直如火如荼。
你还挺能找,这地方要做得好了给的工钱可不少,更别提现缺人手的时机了。
书生听他说得一副知道内情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你知道那地方?
那当然,小爷我当年没少砸银子在里边。
噢,书生若有所思地看着魏鬼,又问,那你应该很了解那地方了?
魏鬼不明白书生为何这么问,点了点头。
我问你件事情。
啊?
那地方,可靠么?
啥?
书生索性开门见山直白了说,就是那地方应该不会坑外地来的工吧?以前有过不给工钱的事情不?
。。。。。。魏鬼是真对书生刮目相看了,心细到这份上是好是坏?以后还能有逗书生的时候么?冤孽。
说话,会是不会,要是那老板真不咋地我就找份别的,宁愿累点也不能给坑了工钱。
魏鬼忙不迭接口,不会不会,那地方我熟得很,这点我还是能打保票的。
书生这才松了口气,念道那就好。
魏鬼还想说点什么,又觉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长个心眼是好事,可书生似乎不太把自个儿当回事?要他能多多少少依赖自个儿一点,是不是就,更好了?
后话作证,夫妻往往会有灵犀。
这不魏鬼刚想完,书生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书一放,我突然想起来,这事情压根不用愁嘛?
什么?
工钱的事啊,要他真坑我,找你不就行了么?
比如?
反正凡人看不见你嘛,比如你可以潜进去把我该得的工钱偷出来?或者吓唬吓唬他,让他自个儿乖乖把钱拿出来?哎呀这真刺激,不用我出面事情就能解决。
魏鬼呆愣的脸在听完书生说了这些,辗转开出朵花,好不开心。
咦?怎么连门都这么干净?没理由啊,都十年多了。
院里两人的脸色刷地一变。
……
四十七
四十七吴用把字据搁边上,端起桌上书生沏来的茶,将书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遍。
书生从他的眼神里瞧见了狐疑,一堆堆的。
就这么眼神你一来我一躲的看了半晌,吴用一杯茶也喝得差不多了,终于要开金口了。
你刚才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啊?
书生暗自捏了把汗,装着不惊不动,是,字据也在那呢,是不是真的你一看就知。
光是字据不足让人信服,既然萧公子说是魏少给您的房子,那房契地契,也该是在你手上了?
书生点点头,回屋取了个盒子出来,将盖开了,从里边拿出两张有些年头的纸,交吴用手里边。
在这呢。
吴用把书生递过来的房契地契挨个字儿看过去,直到全部看完,瞅书生的眼神才放缓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刚才萧公子说是进京赶考的?
书生点点头,是,说起来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在下姓吴,吴用。
书生心里边直犯抽,这名字一听就是魏鬼的朋友,尽往奇怪了起,就王戎这名还算正当些。
这开考的日子都还远了去呢,萧公子怎么这么一早就上了京城?这可没多久就过年了啊,不跟家里人过完年就出门,精神可嘉呀。
书生不太明白吴用突转的话锋有何用意,边上魏鬼一个劲说着没事,要他只管放轻松了说。
呃,其实是因为个人的一些原因,所以早早来京城,若非迫不得已,谁不希望在家过年呢是吧。
吴用若有所思盯着书生看,直把一旁的魏鬼都看毛了,心想多年不见,还是以前那副德行,尤其是多疑的臭毛病。
萧公子今年十八了吧?
恩,过年了就十八。
噢,那在下冒昧一问,萧公子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啊?
家中还有一个婶娘。
吴用的眼睛眯了眯,透着揣测与端量,仿佛能将书生脸上看出个洞。
书生心中连连叫苦,魏鬼说的真没错,难缠的主儿啊。
萧公子说婶娘?也就是令堂令尊都已不在人世?不知此事了?
魏鬼差点没惊出身汗来,书生昨晚上果真没猜错,看这架势在世的话准得揪出来对质了。
我自幼父母早死,婶娘实为我的养母,怕我忘记生母之恩,才不肯让我喊她做娘亲,这个事情,是我当年镇上下学时发生的,她并不在场,而且我当时也年幼,并未将此当真,只当是那魏。。。书生咬了咬舌头,将脱口一半的魏鬼咽回去,魏大哥和我玩得好的纪念收着,也没将事情告诉她。
魏大哥仨字听魏鬼耳朵里,别提多舒坦了,舒坦得魏鬼贼兮兮地笑。
吴用了然,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想问萧公子件事,不过可能你也记不得,毕竟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吴公子尽管问就是。
当时那魏少,把字据拿给你的时候,他身旁有什么人在一块么?譬如说丫鬟啊跟班?
书生一怔,目光不自觉往魏鬼身上一投。
魏鬼也没想吴用会刁钻到这份上,瞅这模样是打算问清楚当时有没有人能作证,可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该怎么回答。
说没有吧,不是他魏郎的风格,他哪回出门不是丫头小厮人前人后伺候着,说有,估计他回头又该去找那些人问,到时候必定惊动到老爹和亲哥,估计又是堆麻烦。
魏鬼原地踱起了步,就差抓耳挠腮。
萧公子?你看什么呢?
书生冷不丁听吴用出声,当下一愣,忙道,没什么,这不是时间太久了所以记不大清楚么。
对,就说你记不清了,这样他还能说啥?
吴用似是对书生这说法有所异议,嘴上却是什么也没多说,只道,记不清楚也没事,在下回去之后问问我朋友府中的下人就知道了。
别说书生,魏鬼都给吴用这副不查清楚不罢休的势头煞到了。
真执着。
书生说不好奇是假的。
吴公子就这么肯定当年陪着魏大哥的下人至今还在府中么?
那是,我昨儿去拜访过我朋友的父亲,发现他家里的下人一个都没换。
书生跟魏鬼俩都愣了。
魏鬼以前并不知道吴用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书生心想这人得多厉害那么多张脸都能记。
吴用显然是对书生的诧异感到习以为常,只说他自小记性就不错,以前又常去魏郎的府上玩儿,一来二去就眼熟了。
书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笑了笑,可是这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无妨,我只要问问是哪个陪魏少一块去的就行,见没见过你不打紧,到底有没有去那个地方,才是我想知道的。
书生这厢是背冒冷汗,心中没底。
吴用见书生这般反应只是浅浅一笑,道,可能萧公子觉得在下不近人情为人刻薄,说话又开门见山不会委婉,但是没办法,在下生来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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