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天,我滞留在人间,她早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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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的女声一个拔音蹿上云霄,舒缓沉闷的颂唱、号角,被这突如其来的,扰乱了稳定节奏的声音惊吓的东倒西歪。
它似一条被抽起的柯尔克斯山麓龙脉,游走长空。在这气势凛凛的脉中,我看到了瀑布倒流,四季逆回,它能让新芽缩回枯枝,让鸣蝉重归腐土。
然而法师们却收不回自己的声音,仿佛被一位神秘的君主统御着攫取了自主的思维,他走一步,他们躬身一次,他退一步,他们附和一声。
云层再次裂成块状,漩涡平复。
它们像顽石一样挤压、碰撞,火星四溅。
没有粉身碎骨,没有相互溶化,怎能有石与石的吞噬。
“……
征服!
属于了沉寂,然后,翱翔;
征服!
属于了枯萎,然后,盛放……”
铁锈色的云后,有什么碎了,“轰轰”巨响,橘色的火光燃透了整个云层。
“……跨越传说的诗行,
袭卷悲伤;
跨越轮回的灭亡,
掩埋天壤;
跨越尘封的力量,
化身曦光……”
不由的口中应合着这咒文,再一次,一种物质像火舌般舔着脊髓,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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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破了,积攒了几世的烟花擦亮夜空,火球仿佛万簇的流星,喷薄着火焰的流星,从天而降。
燃烧了云块,也燃烧了土层。
天和地比任何一个白昼都要明亮。
地面的焦油在瞬间被点燃,魔兽吱声狂叫着跃起再跌落。
金属重矛拉起,与地面垂直,将一个个想逃开炙烤奔上山峦的魔物通体刺穿。血柱喷出,挥发成红色的雾气,焦臭扑鼻不散。
这里已不是烈焰横行的山谷,这里是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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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们在火光中翻滚挣扎,萎缩消亡,我沉浸在满足中
忘了这是喀尔克斯的战场,忘了我先前惭愧不忍的conscience。(被河蟹……!)
在这种满足中,幸福可以蒸发,悲恸也可以蒸发。
一个火舌卷过来热浪扑面,将我从出神中惊醒,不知何时,风失去了控制。桔色的浪头一个接一个,我开始慌张,云间的火球倾泻不断,想要焚烧整个莽原。
“够了菲林特,停下来!我们不需要了!”
再一个火浪掀起,整个阵形乱成一团,盟军战士不再顾及阵地队形,争先恐后向山顶奔去,火蛇追着他们的脚跟,点着了落在后面人的屁股。
“停下!菲林特——,停下——,快跑!!”我转身大叫。
她置若罔闻,紧闭着双眼兰发飞扬,双手平举法杖,脚尖悬离地面。
黑色的风裹住了她,她在风中献祭,白袍下的身体发红发光。
她停不下来!
原来她不是那位统御的君主,她只是个祭品。
“菲林特——”
风将靠近的我甩到一边,咒文从她自己无法控制的口中重复诵出,我从她努力张了一下的眼睛中读到了两句话:“你快走,我的殿下!”
紫杉树蜷缩着倒折,下个火舌即将湮没这块剩下的空地,我扔掉剑伸出双手。
强风竟将坚硬的铠甲掀起撕裂,血和痛从割出的伤口传来。但我抓住了菲林特,借着这几乎把身体撕扯开来的风之力量,我死死抱住不松手,将她扯回到地面,我们滚落在一处坳地。
熊熊火焰袭了过来,我把她藏在身下,后背一阵钻心的疼,那里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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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所谓名誉
十六章 所谓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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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以为这就是最后归宿时,周围湿湿的,抬起头,不是血,是水。
通透晶莹的水精灵温蒂尼挽手并肩,四合成厚厚的屏障拢住山谷盖下去。
失去了召唤的咒文,云层闭合,锁住了劫火,水幕一次次的覆盖,火势弱了下去。
看着小巧的温蒂尼毫无惧色的跃往火中,灰飞烟灭,菲林特轻轻抽泣起来:
“我们犯了错吗?”
“不,没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去冒险了,对不起……”拥着她,后怕让我瑟瑟发抖。
她跟炭火一样烫的皮肤渐渐冷却,抬起手抚摸我颊上的割痕,突然破涕而笑:“殿下,我不想做佣兵了。”
“呃?”我不解。
“因为我所追随的,永远不会抛下我。”
“你是在笑话我的狼狈吗?”
“不,我是在确认我比较幸福。”
“傻瓜,傻瓜……”我难过的低下头,轻轻将她眼角咸湿的泪珠含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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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滂沱而下,奔流进焦涸的罅隙“兹兹”作响,冲刷起一层层灰烬焦渣,幢幢青烟顺着雨丝向上爬升,如凝固在夜里的钟乳石。
他在谷底等我,从这些黑糊糊,被烧得粘在一起堆成一团的尸体上踩过时,我差点吐出来。
水滴滴嗒嗒的从一缕缕金丝样奢华的头发上垂落,雨将那眼眸净洗如碧空般纯粹。
他和我一样狼狈,留下了被火舔噬的痕迹,衣服破损,金发燎烧得凌乱不堪。
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启齿陈述这个尴尬的结局,默然了许久,叹口气,我惴惴不安的开口:
“谢谢你,救了大家。”
毫无疑问他们及时召唤了温蒂尼,阻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知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他脸色铁青,紧皱的眉毛不肯舒展开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是不是?你差点毁掉所有人!!”
“可是我们赢了……”我小心提示他这个结果。
“是的,赢了。”他用左手揉着眼睛,表情古怪,我不知道他是想哭还是想笑。
“可是我没叫你这么赢——!”
“你看看这是什么,这里成了什么样子?”
他弯腰徒手从地面还冒着余烟的尸体上撕下一块焦黑的肉扔到我怀中:
“你这不是赢,你是在毁灭——,毁灭——,明白吗?你糟踏了我们的名誉!!”
“你在说什么?没有毁灭怎么赢?你还指望俘虏它们吗?我们那点数量,光收缴对方的兵器都显不足,你的名誉,不是用在这里的!”我简直完全不明白他在胡说些什么。
“它们就不是命吗?它们就该陷进阴谋吗?你们都一样,统统一样的残忍、自私!这就是你们为建立新秩序不得不做的吗?”他的嗓音不住颤抖。
“贝路伊!我们是在为你们卖命!!”这不知所云的指责让我忍无可忍。
“爱弥儿!你看清了自己的盟友吗?!”他同样提高了声音。
“是的,我异常了解你这个头脑不清楚,满口胡言的家伙。”
“那你是什么?你以为自己就真的是这场战争的赢家?你只是个被利用的屠夫!一个无知的天真地蠢货!”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左右踱着小步,手臂上下挥舞。
我被他激怒了,也许不是因为他,而是由于发生的这些无法控制的一切,我反唇相讥:“你就很好吗?嗯?神子?!一个即想维护自己利益,又惺惺作态自以为仁爱,却被别人把持,优柔寡断的傀儡!懦夫!”
一气之下,我把平日里私底下的观察揣测一骨脑全给倒了出来。
他愣在那里,我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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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天谴的焚火
十七章 天谴的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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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头沉默,雨珠从他肩头一颗颗滚落,汇到地上聚起的数个小溪流中,我听到了克制的粗喘,他的手掌松开,攥住,又松开。
如果我记忆没有错的话,那是我们第一次争执,也是唯一一次吧。
良久……
“呃,爱弥儿,你真的动用了那个古老的圣器吗?”他语气疲惫,眼神错乱,像经过了一番不堪的自我较量,不想得到肯定的答案,却又无法否认亲眼看到的景象,缓缓吁气,
“你们差点就掀翻了天谴劫狱,你召唤了普罗米修斯的焚火,你让我……”
他欲言又止,讷讷的收回目光。
“可我有什么错?像这样的情形,换作是你,你要怎么办?我只能尽我所能,保住我们的城邦,保住你们的乐园,保住你我的命。”最后一句我说的有点心虚,但我的确四肢无力,任我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其他的做法。
我尽力了……
又是沉默,雨小了很多,如绵如丝,洒在脸上像皮肤呼出的汗珠,密密匝匝的沁凉一层。
有人燃起了火把,一盏,两盏……,这些连成虚线的小光点,曲曲折折的在山脊上移动,搜寻还有可能存活的同伴,以统计敌我伤亡具况。
淡薄的红光似对刚才沸腾的地狱之火还心有余悸般畏畏缩缩的不肯照亮更大范围的黑暗,于是光亮反而牵动了更多张牙舞爪的阴影,爬上处处入目的尸体。
夜更浓了,浓到可以凝固。
这些光点只能叫做红斑,没有温度,没有活气,我宁愿赞美刚才肆无忌惮的烈焰,纵使被它焚毁,也来的痛快非凡,淋漓尽致。
谷底中心,基本上只留下粉尘,以此为圆心向外扩展,便是分不清形状的躯体。
无论是魔、人还是兽,都粘到了一起,干锈焦黑,只能从大体轮廓上估计一下是什么。最外层留下了最恐怖的尸骸,他们皮肤半溶化开来,像缩水一样向外翻卷,裸出森森白牙、鲜红的肉块,或者是让人作呕的灰蒙眼球和黄褐色脂肪层。
他向前一步,把湿淋淋的额发向后捋起,三月春水般的眸子漾出蓝光,表情严肃。
他抓起我的手指,将它们贴在眼睛上:“对不起,你说的对,我是个傀儡,懦夫……”
有种温热的液体从我的指尖滑落。
有的人天生就能捕获喜悦的预兆,而有些人;生就可以触知悲伤的起调,即使在喜悦中,他们也剥丝抽茧般,带着笑,理清欢乐褪去时的愁绪,他们永没有幸福可言。
而我,我就在聆听他心中某根弦断裂的铮响,有什么事情要开始了。
“爱弥儿,所以……请给我时间,我该离开,我想知道我们究竟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深涧中涌起了浓雾,没有一丝风,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雨水涂满了那枚指环,一个反光闪过,我这才留意到上面简洁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文字:
为了。
我懊恼得轻轻吐气,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可爱又恶毒的玩笑,那是他专心的思考和困惑,当他郑重的邀请我来共同分享这个严肃的话题时,我却以为那不过是一个溺于诗文韵脚、遣词造句的翻新花样。
我任他将手指捏的生疼不肯出声,雾将我们团团裹住,像嵌在石灰岩中的化石。
有几支火把硬是拨开雾团挤了过来,他猛然松开手后退,雾很快挡住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我瞪大眼睛,身体前倾也看不清楚,就这样失去了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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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孰卑鄙,孰生存
十八章 孰卑鄙,孰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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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上去,去被斜刺里插过来的火光挡住。
是辛得列斯,那个总是站在贝路伊身侧亦步亦趋,名在保护,实则监视的术士。
“爱弥儿殿下,请允许我跟您说几句话。”
我只好收住脚步,抛过一个憎恶的表情。
“您的父亲,曾宣誓永不使用圣器,许诺愿将它封印丢弃,而你今晚……”他咄咄逼人,直截了当。
“他是他,我是我。”我回答的有点僵硬。
“我们为什么结盟,不是因为共同的信仰,而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莫拉尼可老师的话冷不丁响起在耳畔。
“要知道自古以来,没有人敢轻易违背誓言。”他额上的皱纹更深了,褶缝间隐藏着威胁,“爱弥儿,为了挽留你父亲的名誉和你今晚险些酿成的大祸,我建议你马上交出圣器,或者重新向主神宣誓。”
梣木手杖顶端枝槽中卵形魔法石透出微光,看来他似乎下定决心,不惜使用武力逼我承诺什么。
挺直背,手摁在剑柄上,只要他用污辱的口气再说半句父亲的不是,我保证削掉他又长又尖的鹰钩鼻:
“那你也听好了,我曾在父亲脚边宣誓,决不将圣器交付外族,尤其是你们,只有这一点,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合作的余地,永远!”
青白色的魔法光芒陡然暴涨,阴影从他的发隙、皱纹、衣褶里折射出来,惶惑怖人,眼底深藏歹毒的利箭。
我毫不示弱缓慢拔剑,剑刃和金属剑鞘磨出寒洌刺骨的“霍霍”声。
一声清脆的短呼,打断了我们的箭张拔弩。
左侧的浓雾分开,不情愿的让一个身影挤过来,再闭拢。
是菲林特,看到我们,她马上警觉的盯住辛得列斯,手掌镀上一层紫色的光泽,周围的气温骤然升高。
辛得列斯用滚溜的眼珠打量了一下我,又打量了一下菲林特,估摸着自己的胜算,最终将目光又投在了我身上,魔法石委委屈屈的吞回刚才的光芒,那些细长短错的恐吓的影子,又爬回了那些褶皱中。
他讪笑着整理了一下白袍,开始用往日里让人讨厌的虔诚的腔调说话:
“既然这样,我相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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