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看见他在层层红花之后看着她,她总是梦见他拥抱着她。
我会保护你……
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
全部都是骗人的。
一切都是她的错觉,都是她的幻觉,都是她妄想的梦……
泡在浴缸里,绮丽真希望自己就这样融化消失在热水里,可惜只有泪水不断涌出而已。
三十分钟后,她终于在皮都泡皱后,重新振作起来,爬出浴缸,擦干了身体。她穿上睡衣,走回房里吹干头发,却在回头将吹风机收到窗边的五斗柜时,听到有人在敲玻璃。
她猛地抬头,就看见一张白脸出现在窗户上。
“哇啊!”她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还没叫完,她就发现她认得那张脸,是澪。
她忙将窗子打开,寒风窜进,教人冷得打颤。
“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她记得她家有保全系统的。
“我有事找你,太晚了,我不想走正门。” 澪利落的从窗外翻进屋里。
看着她,绮丽不是很想问她究竟是如何越过那些红外线的,身为神偷的女儿,她很清楚,再好的保全,都有破解的方式。
话说回来,绮丽看了眼墙上的钟。
十一点。的确很晚了,她怎会那么晚跑来找她?
“怎么了吗?”
泽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一屁股坐在罩着白色小碎花的柔软大床,然后环顾她的卧房。
米白色的衣柜在墙边,一旁是同色系的书柜和书桌。桌上,除了计算机,还有一整排光盘和CD音响。
屏幕上头架高的书架,排放了一堆小说和课本,前方则摆放着公仔玩偶和一张又一张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有着她的家人,爷爷、奶奶、爸妈、双胞胎……
她看着那和乐融融的家庭照,扯了扯嘴角,这几张照片,充分显示出绮丽备受家人疼爱,她总是被围在中心,开心的笑着。
澪再继续往下看,相框旁的笔筒里,插了一堆造型可爱的铅笔和原子笔,其中一支笔上头,还有粉红的羽毛。
笔筒旁,有一株开了一朵白色小花的仙人掌。
桌面上的台灯,和墙角的立灯一样,有着花朵的造型。
柔软的单人床上,除了枕头,还有各式各样可爱的手工抱枕。
挂在墙上的变频冷暖气机,此刻正吹送着暖风,安静无声地维持房里的温暖。
这是一个很整齐、舒适,温暖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此刻正穿着柔软的纯棉睡衣,一脸好奇友善的站在她面前。
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八岁女孩,所应该有的样子。
从以前到现在,眼前的女孩,一直都是众所关注爱护的焦点,可在经过那么多年后,她早已不再嫉妒她了。
她已经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与挣扎,即使是以往万众宠爱于一心的公主云梦,或现在备受保护,不知道究竟是单纯还是单蠢的白绮丽,都一样有她的烦恼,和必须面对的难题。
澪将双手往后撑在床上,仰头跷脚瞧着那耐心等着,一点也不急着追问她来意的绮丽,挑眉开口问。
“你知道吗?”
“嗯?”
“无知是种幸福,也是一种不幸。”
绮丽点头,“所以?”
澪唇角扬起嘲讽的笑,再瞅着她,不答反问:“如果有本书,书中写着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可是你不知道那个秘密是好是坏,你会选择看还是不看?”
这次她想了比较久一点,然后再次点头。
“应该会。”
“假如结果是坏的呢?”
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究竟是为什么,绮丽仍正色道:“既然我选择看了,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澪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指了指眼睛。
“你哭了很久?”
所以即使她已试图以冷水敷眼,她哭红的双眼还是非常明显,一时间,不禁有些尴尬。
“因为失恋?”澪再问。
“你怎么……”知道?
她没将脱口的问题问完,泽仍是开口回答,“在这之前,你风雨无阻,天天都来店里,除非我眼睛瞎了,才会不晓得你喜欢那家伙,可是你最近已经两个星期没来了。”
幸好不是秦和她说的,不然她会尴尬到死。
脸微红,绮丽讷讷的问:“你是他妹妹吗?”
“除非天塌了。”她冷笑一声,回得无比直接。
那……该不会澪就是他老婆吧?
这念头电般闪过,劈得她脸色发白。
“那……那……你是……他的……他的……”她结结巴巴的,怎样也无法将问题问完。
“是什么?”澪挑眉,逗着她。“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他老婆?”
“我……呃……”绮丽一下子慌了手脚。
瞧她那慌张的模样,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瞧你紧张的,我要是他老婆,才不会放他到处放电乱把妹呢!”
绮丽眨了眨眼,小脸在瞬间爆红。
澪笑得更开心了,她起身,将脸凑到她面前,狡黠的问:“喏,绮丽,我问你,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个人也很爱很爱你,代价是,你必须为他放弃一切,你愿意吗?”
她一愣。
泽绕过她,看着她,笑问:“你愿意跟着他到那没有日夜、没有春夏秋冬、没有这些……”她点了一下书桌上的公仔,“可爱的玩偶,或粉红色的羽毛笔的海角天涯吗?你愿意为他,放弃这舒道温暖的房间,甚至是你亲爱的家人,和这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绮丽看着抽起笔,嗅闻着粉红羽毛的澪,从书桌回到了哑然无语的她面前。
“怎么样?你愿意为他放弃这一切吗?”
“我——”
她张嘴,一瞬间,差点回答她愿意,然后在想到家人时,为之一顿。
恐怖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愿意,她怎能为了一个人,就愿意放弃拥有的一切?她知道泽暗指的那个人是秦,而在那一秒,她真的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十八岁,能懂什么爱情?
她不懂,她只知道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想陪着他、伴着他,抚去他眉宇间的愁绪,抹去他眼里的哀伤。
她愿意为那个男人放弃一切,赌上一赌。
可是,她又怎能放弃疼她宠她的爷爷奶奶、爸妈,甚至反过来照顾她这个姐姐的双胞胎?
她爱她的家人,她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所以她迟疑了。
那迟疑,换来泽的冷笑,她把玩着粉红羽毛笔,开口道。
“我知道有一个人愿意。”
“谁?”
“秦的妻子。”她微微一笑,嘲弄的宣告:“阿塔萨古·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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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是想要我彻底死心吗?”绮丽脸色苍白,粉唇微颤。
“不。”泽转身将粉红羽毛笔插回笔筒,“云梦已经死了,但你还活着。”
死了?
绮丽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她已转过身来。
“我只是要告诉你,秦无明不只是个咖啡店老板,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危险得多,爱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要有觉悟。”
澪用那双神秘乌黑的大眼瞅着她,粉唇轻启。
“必死的觉悟。”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屋子里的恒温一直维持在二十八度,冷颤却就此爬上了绮丽的肌肤,教她不自觉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双臂。
澪抬手轻抚她白嫩的脸,警告她。
绮丽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她打开了窗,跨过窗台。
“等等了!”
澪闻身回头,坐在窗台上,等着。
绮丽不自觉抚着衣内心口的墨玉,不安的看着她问。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冷风拂过她的发,泽坐在窗台上,定定的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答。
绮丽原以为她不会说,但最终,泽还是开了口。
“因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不是答案,可她只能得到这个,因为泽在说完这句之后,就跳下了窗,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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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飒飒吹过城市街头,回旋着。
当澪离开白家时,押她来的两人一猫,还在原地。
黑暗,隐匿了他们的身影,但她很清楚他们就在那里。
越过了马路,她来到树下,走到那两个男人和那只爱告状的猫面前。这只可恶的猫知道打不过她,竟然跑去找这两个家伙当靠山。
黑猫露出贼笑,让她真想当场放火烧掉它尾巴。
“怎么样?”白衣男人迫不及待的开口问。
“我不知道。”她大剌剌的说。
“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去和她解释的吗?”
“我只答应过要告诉她云梦死了。”她瞪着相貌有些相似的两个男人,不耐烦的道:“至于她要不要继续和那死脑筋的家伙纠缠在一起,是她的事。”
“要是你没有教他说什么结婚的,”青衣男子冷冷道:“他也不会想到要说谎。”
“基本上,他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结婚了。”穿白衣的那个咳了两声,开口提醒,“他只是没告诉绮丽,他的妻子就是她。”
“总之,我能说的都说了,那是她的人生,她有权利选择要怎么过,我们都没有权利干涉她!” 澪双手抆在腰上,冷声提醒,“你们有脸押我来提醒她,怎不去找点大把的榔头,用力敲敲秦无明那颗灌了钢筋水泥的头?”
两个男人,意外的没开口争辩,却飞快的互看了一眼。
澪眉一挑,狐疑的问:“你们做了什么?”
“没有。”
他们同时斩钉截铁的回答,这回连瞄都没瞄对方一下。
她并不是那么相信他们,基本上,她怀疑这两人又做了什么蠢事,但她答应过了不会再胡乱伤人,或再造杀业,她想那包括了不能随便对秦无明这两个小弟严刑拷打。
所以,她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见她要走,青衣男子不禁扬声开口,“嘿,你要去哪里?”
“睡觉。”她没好气的回头,看着他道:“秦御风,我要是你,就不会管别人要去哪,而会立刻跑去把身上那套衣服换掉,省得把人吓坏。”
衣服?
秦御风低头查看,奇怪,颜色很正常啊,难道是破了吗?没啊。
他抬首要追问,可那女人已经消失了。
“我的衣服有哪里不对?”他奇怪的转头问七哥。
秦天宫看着他,眼也不眨的说:“没有啊。”
闻言,黑猫翻了个白眼,只道:“是没有哪里不对,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人穿长袍马褂在街上走了,你们这样穿,看起来活像三百年前的人,要有人现在经过,铁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秦御风一脸大受打击。
秦天宫却老神在在的将手互相套到袖子里,低头对黑猫道:“这是风格、风格,这个时代,服装颜色和形式都是没有限制的,我高兴怎么穿就怎么穿。”
“是是是,你高兴就好。”咪咪哼笑着。
“七哥,你为什么都没和我说?”秦御风回过神来,不满的抗议着,难怪每次他上街,都感觉到人们的视线,他还以为是因为他长太帅了。
“说什么?”
“我的衣服时代不对啊!”他才刚上来,见七哥穿这样,他也跟着穿这样,谁晓得七哥衣服根本不对。
“哪有什么不对,现在流行复古啊,你没看电视里,大家都穿这样。”秦天宫对着八弟谆谆教诲。“有时候连秦装、唐装都有人拿出来穿呢。”
“是吗?”秦御风为之一愣,听他这样一说,好像也对。
“当然是,不信等一下忙完我们回去,我开电视给你看。”
听着这对兄弟的对话。咪咪瞪大了眼,差点笑昏过去,要不是因为它不敢得罪他们,它一定会翻肚狂笑。
天啊,这样他也信,怎么有人这么天兵啊?
为了忍笑,它差点气绝,真想看看这位八爷到时知道真实情况的模样,一定很好笑。
“好了,别扯这些了,那个那个什么咪的,你要我们押澪来,她也来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的东风呢?”
瞬间,笑意全无。
“喂,黑咪,你是有没有听到啊?”
“它叫黑咪吗?我怎么记得叫喵喵?”
“是吗?喵喵?”
“是咪咪!”黑猫眼角抽搐地开口更正,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它一定要叫绮丽帮它改名。
“咪咪就咪咪。”秦天宫低头问它:“咪咪,别和我说你忘了答应过的事,接下来呢?”
“接下来?等啰。”它说着,跳上了树。
“等?等什么?”秦御风扬眉。
显然七爷并未和他弟说他们的计划。
黑猫在树上坐下,瞧着树下一脸好好先生的七爷,和那位一脸茫然的八爷,深深觉得,这位秦御风,总有一天会被他七哥给卖了。
没兴趣点破秦天宫的把戏,它摇晃着尾巴,嘴角微扬的道。
“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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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黑夜凄冷,北风呼啸。
绮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如果你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个人也很爱很爱你,代价是,你必须为他放弃一切,你愿意吗?
澪的话,一句句在夜里回荡着。
你愿意跟着他到那没有日夜、没有春夏秋冬、没有这些可爱的玩偶,或粉红色的羽毛笔的海角天涯吗?
她闭上眼,却无法忘记那些话。
你愿意为他,放弃这舒遭温暖的房间,甚至是你亲爱的家人,和这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她怎么能?
怎么样?你愿意为他放弃这一切吗?
怎么能?
她翻过身,试图入睡。
但,他站在花丛后,孤独地看着她的身影,却浮现脑海,怎样也挥之不去。
爱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要有觉悟。
她可以听见泽的声音,轻轻响着。
必死的觉悟。
她在床上,翻了又翻,翻了又翻,在经过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因疲倦而睡去,但是那些话依然在转,依然在绕。
阿塔萨古·云梦……他的妻子……云梦……
悲伤的回忆……
云梦死了……死了……
黑暗中,脑海里的话语,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