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掏出了纸牌，我揣进裤子口袋。演员就位，道具齐全，只差剧本。“我们演什么？”
“走着说。”我说。
我们出了安妮家门，千金趾高气扬，我虽然拄着拐杖都显得笔挺了不少。大清早街上人也不多，我四周看看，想找辆过路的车，可惜半天都没有。
“我们是去哪儿？走过去不可以吗？”
“去山脚下，挺远的。再说了，哪有富家千金自己走路的，再不济也得弄辆车搭吧。”
“那我们去奶站。”安妮说，“每天早晨有往山下送奶的车，一直开到暴风平原呢。”
虽然坐牛奶车好像也不太对头，但总比走着强。我和安妮到了牛奶站，送奶的大叔看见我们两个挥挥手，“两位，穿得这么漂亮，来瓶牛奶吧！”
“穿得漂亮就不买奶了，能搭个车吗？去山脚下，价钱好商量。”我说着掏出钱包。
“没问题。不过你们得挤挤。”大叔说，“今天我还得送头牛去那边，能行吗？”
我和安妮互相看看，然后一起点点头。
马拉的牛奶车一路摇摇晃晃，清晨街上人不多，但但凡看见我们的人都是指指点点。“我们为什么不能和牛奶在一起？”安妮低头问我。她骑在小母牛身上摇摇晃晃，旁边还有个挡板，隔开我们和十几箱牛奶。
我从牛肚子下面探出身来。“怕偷喝呗。”
地方实在太小，一只牛塞了上去，再也没人的地方。安妮就骑在了牛身上，我趴在牛下边。幸亏有一副登山杖，长度正好可以卡在围栏和挡板之间，架住牛肚子免得它蹲下压死我。
“剧本呢？”安妮又低头问我。
“唔，剧本，就是我要带你去购物。你是大小姐，眼光很高，一般的东西都看不上，什么都要买最好的。台词就不限制了，不用说太多，配合我随机应变就行，自由发挥。”
“那，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啊，买不起怎么办？”
“所以要你眼光高点，高到人家卖东西的都没有，那咱们就不用真花钱了。千万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是没钱买不起，咱们是有钱，特别有钱，就是什么都看不上。”
“好的。”安妮点头，“我看我骑的这牛就不怎么样，斑点大大小小的都不一样，快给我牵头每个斑点都一样圆的高级牛出来！钱不是问题！”
“很好，保持住情绪。”
车走得有点慢，驻足围观的人常有，但有钱能骑高级牛的富家千金现在扬着头鼻孔朝天，倒把他们吓得有点不好意思。幸好避难所本身并不大，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远远地看见了那条河。马车走向河边，拐了个小弯上了一条小路，应该是通向暴风平原。
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路左侧出现了一片小帐篷，七零八落破破烂烂。每几个帐篷围成一圈，中间堆一堆烧得不剩什么的碎柴火，有的边上挂两件刚洗的薄衣服，有的边上放着个盛着半碗粥的小盆，看得我倍感心酸。
大叔把马车赶到其中一个稍大的帐篷前，跳下车喊了一声。“牛奶来了！”
我这才看见帐篷边有个小牌子，潦草手写着食品店几个字。原来聚落是这个意思，倒也对，至少也发展起了服务业，就是店铺装修寒酸了点。食品店店主从帐篷里出来，一身破旧衣服，灰头土脸。
“牛也送来了，钱今天结了吧？”送奶的大叔说。
“不能再宽限几天吗？”食品店老板问。
“宽了几次了？你今天不给钱，我连牛带奶一起拉回去。”
“别别别，我真没那么多，我把奶钱先给你，牛钱明天，明天行不行？”
送奶大叔勉强同意了，食品店老板回到帐篷里，半天拿了个钱袋出来，一枚铜板一枚铜板地数了半天。送奶大叔一拿走钱，那袋子就立刻瘪得只剩一点点了。两人向马车走过来要卸货，食品店老板一眼看见了安妮。
“这、这怎么还带个孩子？我买不起啊！”
“胡说八道，谁卖孩子？这是搭车的。大叔说。
；。。。 ； ；
第三十一章 有钱人只喝初乳
食品店老板看看安妮，不相信地眨眨眼。“搭你牛奶车啊？还坐牛上？”
“体验生活。”我说，“飞艇坐惯了，走地面还挺不习惯的。”
“飞艇？谁坐过飞艇？”老板凑过来，半天才看见我趴在牛肚子下面。“这还一个啊？”
我咳嗽了一声。“大小姐第一次看见牛，新鲜，一定要骑。这车太小，我不就上这儿来了。”
“这是坐过飞艇的大小姐？”
“当然。”安妮说，语气满是不屑，她果然是个好演员。“迦娜的顺风号上，我可有个贵宾专座。”
好演员这牛吹得挺有理想，迦娜的顺风号票贵得要死，我们就没买过坐票，上去都是自带板凳。送奶大叔把安妮抱了下来，又把我从牛肚子下面拖出来，最后把小母牛牵下车。我拄着登山杖活动活动身子，觉得头发上都弥漫着牛奶的气息。
“那个，这位买牛的老板，你知道矿区怎么走吗？”我问。
“矿区？”
食品店老板一下警觉起来，“你们去矿区干什么？”
我推推墨镜。“干什么，当然是做生意了。我家老板最近听说你们矿区里挖出了不少好东西，他想买点。另外你们这地皮看着也不错嘛。”
“您家老板？来买矿？还买地皮？”
“不是矿，是矿里的东西，谁不知道你这破矿早挖没了？要是矿里真有好东西，那就能卖大价钱，我们老板买一批去大城市炒一炒，只赚个差价，包你们不亏。东西好，名声在大城市里起来了，那你这地就能跟着大涨，谁都得上你这儿投资来。到时候你这个铺子就是光租出去收租金，那也足够你一整家子上老下小吃饱喝足，顺带没事买个飞艇套票去战争学院看比赛。亲眼看安妮，愿意不愿意？”
“愿意，太愿意了。”食品店老板眼里放光。
我哼了一声。“可你这矿里有真东西吗？别是你们弄点假的糊弄人吧？”
“有，真有！一箱一箱的老符文！”食品店老板连连点头，“对了，您家老板是谁啊？方便说说吗？”
“这你都不知道？大富豪崔斯特啊！”
我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纸牌，上面的签名无比耀眼，食品店老板眼都直了，送奶的大叔也凑上来看。我赶紧把牌塞回口袋。“别盯着，看坏了怎么办，三万金币一副呢。”
“没、没见过。”食品店老板赶紧赔笑，“穷人没见过世面，您别生气。”
“有钱人，不跟你计较。告诉你，老板可重视这笔生意了，特地把他千金都派过来亲自看。”我又拍拍安妮，“大小姐，您觉得这儿怎么样啊？”
安妮扬起头看看四周，“哼，一般般。”
“一般般，一般般。”我赶紧附和，“你们这儿有没有管事的啊？还不出来谈谈生意？”
“对、对，谈生意。您等着，我这就叫人。”食品店老板连声说道，“我去叫人，去叫人！”
食品店老板三步并作两步往帐篷堆里跑，一边跑一边叫，“钱真来了，真来了，真来了钱！凯恩说得对！什么对星星许愿，挖矿总能挖出钱来！”
这群穷鬼，我看他们是饿得满眼都是星星。送奶的大叔看看我俩。“有钱人，真有钱。”他说，“你们买点牛奶怎么样？”
“不买不买。”我摆手，“你赶紧回去接着送吧，放久了都坏了。”
“真不买？那么有钱，怎么牛奶都不喝呢？”
“谁说不喝了，是不喝一般的。我们大小姐只喝班德尔城专供的初乳，你有吗？”
“这真没有。”
大叔一脸落寞地跳上马车走了，安妮拽拽我。“我们是要去矿区？”
“是啊。”我说，“咱们去矿区装作买东西，别和你父亲说。”
“我肯定不跟他说。他从来不让我去，说那里很危险。可我特别想去看看。”安妮的眼睛和水晶一样闪闪亮，“听说那里的水晶比星星还漂亮，我想要一块。”
“那正好。跟着我好好演戏吧，演着演着就顺便进去看了，没准还能捡块水晶。”
食品店老板带着一帮人回来了。一个穿得挺正式但还是破破烂烂的秘术师迎上来要跟我握手，大概是那个领头的凯恩。不过这顺序不对，我把安妮推到前面。“这儿，这是我家水晶大小姐。”
“哎哟我糊涂了糊涂了，大小姐好。”秘术师赶紧弯腰把手转向安妮，安妮扬起小手跟他晃了两下。“你叫什么？”
“奥博斯。您叫我奥博斯就行。”他又看看我，“这位是？”
安妮扬起头，“这是伊——管家。”
“您就叫……伊？”
“名字长，叫全了费事。大小姐是急脾气，发一个音就完。你也就这么叫吧。”
奥博斯直起身来再转回我这边来握手，顺序终于对了。“听说你们这儿管事的不叫奥博斯啊。”我说。
“凯恩在矿里，您跟我谈也一样。”奥博斯说，“伊管家，听说您是崔斯特先生派来的，还带了副纸牌？我能看看吗？”
“怎么，不信？”
我又掏出纸牌扔给他，奥博斯赶紧接过盯着看。先是好奇，然后是惊讶，最后是笑逐颜开。他把纸牌捧回来给我，我哼了一声。“信了？”
“您别在意，别在意。这儿是小地方，从来没见过您这么大的大人物。崔斯特老板是要在我们这儿投资？”
“是啊。老板听说你们这儿新开了个矿，虽然是旧矿脉，可也挖出不少以前的好东西。是旧符文对吧，多值钱啊。老板想买一批带到大城市卖卖，顺便再买你两块地皮。”
“那是，可多了，都是旧符文！崔斯特老板有眼光，真有眼光。地皮现在可便宜了，买了以后一定涨！”
“那是，我们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眼光当然不差。”我说，“地和符文是肯定要买的，顺便我们老板还想看看矿区怎么样。要是下面还能接着挖出来新东西，我们老板也可以考虑在矿区入个股，给你们提供点资金设备。挖出来的都算你们的，我们还是原价收。够良心吧？”
“哎哟，东西绝对不错，特别不错，我们正缺挖矿的东西呢！老板良心，太良心。”奥博斯连忙答，“那我带您二位去看看矿区？”
“走着。”
；。。。 ； ；
第三十二章 进入水晶矿区（一）
一条通向山下的小路，我和安妮走在最前排，奥博斯陪在旁边，身后还有好几个跟班，全都穿得破破烂烂，有的拿着纸笔，有的拿着工具箱。安妮捧了一杯牛奶慢慢喝，正是送奶大叔刚送来的那些，食品店老板送她的。我本来也想要，但路况太糟，坑洼不平，双手拄拐都很难站稳，根本没法再多个杯子。稍微有点亏。
“崔斯特先生是看上哪块地了？就是刚刚那地方吗？”一边走，奥博斯一边问。
我停下来一手举着登山杖摸摸下巴，所有人也跟着一起停下来。摸完下巴再迈步，所有人也跟着一起迈。
“本来是考虑先买个三五条街。可你这，别说街，连个房子都没见到，前期开发先是一大笔钱，这怎么买？还有这地段，太差！上矿区这路也太难走了，怎么能算好地段？想来钱，先修路，懂不懂？”
“懂，懂，快记下，修路。”奥博斯赶紧对身后跟班说。一个拿纸笔的年轻人写了半天。
“除了路，更重要的是安全。搞投资嘛，就得吸引客户，吸引顾客。高高兴兴买东西，少条胳膊少条腿回家，谁敢来？大小姐，您说是不是？”
“对，安全！”安妮扬头，“你看看伊管家这条腿，就是上个月买东西时候受的伤。”
奥博斯十分惊讶。“您买什么能买成这样？”
“买熊。”我没好气地答。
“熊？您买熊做什么？”
“大小姐喜欢，大小姐想买，我能不买吗？我跟熊场老板说了，要小的不要大的，要母的不要公的，他倒好，给我弄了只大公棕熊来。你说棕熊就棕熊吧，那倒霉熊场的围栏不结实，熊一趴，栏倒了，踩着我过去了。你说要命不要命？”
“要命，实在要命。”奥博斯连连点头，“您放心，我这儿绝对安全，没有棕熊。”
“没熊就好。我听说你这儿还有亡灵，是吗？”
“没！绝对没有！怎么能有那玩意？”
奥博斯说着回头看看一群跟班，后面立刻齐声回答：“没有！”
“没有？太遗憾了。”我叹了一口气。
“怎么遗憾呢？那多吓人。您说的，多不安全。”
“嘿。”我又停下了，这次停得有点急，身后一伙人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咖啡险些撒了一地。
“你们怎么就不灵光呢？我说了是真东西吗？我说的是假的，人扮的。知道崔斯特老板哪里人吗？祖安人。知道现在祖安什么最流行吗？鬼屋，惊悚电影，真人大战僵尸。你们这块矿区是多好的天然环境啊，矿区亡灵主题公园，得火成什么样子？我再问你一遍，你们这儿有没有亡灵？”
声音齐刷刷，“有！”奥博斯赶紧再接一句：“都是人扮的，特别安全。”
“那就好。”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身后似乎有个脚步声突然改了方向，一个年轻小伙子抄了小道奔到前面去了。又走了一会儿，快到山前时，小路突然开阔起来，连上了一大片空地，尽头还有一排树林。我隐约看到树林那边好像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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