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餐车呢。”她说。
我谢了她,拿了手杖往餐车挪过去。刚到餐车车厢门口,我就看见几个人围在那里,中间坐着一个安妮,她对面坐着个比她大不少的少年,戴着副眼镜,和她一起玩游戏的小孩子也在一旁。他们还在玩纸牌游戏,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挪过去,看安妮的脸色不太好。
“你要输了。”那个小孩子说。
“我没有!”
他们这一次用的纸牌很多,全用上了。少年手里一大叠,安妮手里只有几张。桌面上还剩六张牌,安妮全拿了也还是输定了。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翻开面前两张,都不一样。对面的少年笑了笑,把纸牌一张张翻开,每次都拿到成对的。安妮使劲抿着嘴,我看她快要哭了。
“你输啦。”一边那个刚刚要和她一起玩游戏的小孩子说,他伸出手来:“给我吧。”
安妮十分不愿意地拿出她的小背包,取出有崔斯特签名的那个纸牌盒子。她还在犹豫,那个小孩子一把抢了过去。这事不对,我赶紧叫住她。
“喂,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安妮终于看到了我,她眼睛里已经有点泪花了,但她咬着嘴唇,使劲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说,说我很厉害,但是没有他哥哥厉害。他要我来和哥哥玩,赢了就给我巧克力。”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我指指纸牌盒子。
“因为我的巧克力都给他了。”安妮小声答,“他说可以用这副牌再做赌注,把巧克力赢回来。”
还能这么坑一个小孩子,我也服了。“你们别太过分。”我说,“这玩意比你的巧克力值钱多了,快还给她。”
“愿赌服输啊。”那个少年回答。
“有拉着十岁的小孩子赌钱的吗?”我问,“她还不懂,你们不要这么坑她吧。”
“她自己答应的,我又没逼她。”
没道理可讲,今天是非得教训一下这两个孩子不可。我在安妮身边坐下来,一把把那一整叠纸牌都摊开。几十张牌牌面朝上,花色点数乱七八糟。
“看好了。”我说,然后回手把纸牌又按原顺序合成一叠,拿起最上面一张。“红桃3。”我说。
然后我亮开这张牌,正是红桃3没错。
我再拿过第二张,“草花3。这是你刚刚拿的最后一对儿。”
第二张翻开,是草花3。
“然后是宝石9,红心7,红心k,草花10,红心9。”
我一张一张把纸牌拿在手里,报出花色点数然后亮出,周围人看着全都傻了眼。54张牌报完无一漏误,我把纸牌重新叠好,放在少年面前。
“把从安妮这儿骗的东西还给她,或者我和你玩一盘,你选吧。”
少年终于乖乖把纸盒递过来。安妮赶紧抢回,连着把纸牌也搂过来,收好装进盒子,塞回小背包里。我牵起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餐车。
“你怎么想的。”我说,“跑去和别人赌巧克力?”
“我以为我很厉害。联盟里的人都说你记忆力很好,我把你都赢了。”安妮嘟着嘴,“可是你骗我。”
“是很厉害,但是不要和我比。”我说,“而且这也不是你做这种事的理由。”
“对不起。”安妮小声说。“不过你为什么不喜欢玩?你肯定能赢很多巧克力回来。”
“废话。我上了赌桌,别人还玩不玩。”我答。
当然不是了。赌钱用的纸牌都是打几局就全换掉的,哪有机会让我去记牌面。不过我这点本事也就只能在这种场合欺负欺负小孩子,还得是没带熊的小孩子,所以得赶紧趁机吹句牛。安妮点点头,真的信了。
“那你为什么全都记得住呢?”
“多吃蔬菜水果,多运动,听大人的话,不赌巧克力,就自然全都记住了。”我答。
安妮半信半疑,我拎着她回到了我们原来的车厢。好好的小孩子跑去赌什么赌,这副牌她就该一拿到手就直接卖了。凭着崔斯特的签名,这纸牌能换一大笔钱,她也不至于在投喂区常年当穷鬼,连个巧克力都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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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火车上的最后惊喜
这会儿阳光快要彻底消失了,不过还能勉强看到巨神峰那里最后的小半个红色太阳。我抱起安妮让她趴在车窗边,安妮看着日落,问我那里是不是蕾欧娜的故乡,我说没错。
安妮于是跑回座位上,翻着她的背包,找出一个小日记本,大概要记下来今天看到了巨神峰。她有记日记的习惯,联盟里的英雄们都知道,她的日记也一向是全联盟最碰不得的秘密之一。谁敢靠近日记本,安妮就要用熊伺候。我很好奇她写什么,悄悄瞟了一眼,安妮一下合上日记本抬起头:“不准看!”
“不看。”我赶紧摆手,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安妮抱起日记本也缩进座椅里,写两笔就抬起头来看我有没有在偷看。我只好举起手表示清白,安妮哼了一声。小家伙真的有点不开心,我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要。”
我摸出压缩饼干,安妮摇摇头。“我想要蔬菜和水果。”
我差点笑出来,于是问乘务员能不能送份蔬菜沙拉之类的过来。乘务员点点头走了,我自己先啃了两口饼干。火车突然一晃,我差点噎死,赶紧找水喝。安妮爬到座位上打开行李箱,帮我把水瓶拿了下来。我刚要接,车又是一晃,箱子那有什么东西跟着就要落下。我一把拉过安妮,两声巨响,那包得严严实实的破耀光和破弯刀掉在了地上。安妮吓了一跳。
但我突然想起前天见到凯特琳,她对我说了句话,当时我完全没在意。
“监控都看不太清,就看见一团黄毛进去又出来。”
学院有监控,他们知道是我,而且都报了警请了凯特琳。但第二天我去偷东西时候却还是空无一人,甚至连游客都没有,我以为他们根本没长记性,但明显错了。
他们是故意的。
我松开手,让安妮坐下坐好,拿起地上的东西。深色亚麻布包得很精致,但里面毕竟是劣等货,这一下搞不好要摔坏了。我解开包着耀光剑的布,短剑出鞘,黯淡无光的灰色剑身露出来。
还好没断。“你试一试?”安妮说。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试着注入魔力,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弄坏它。一道光闪过,剑一下变成了暗蓝色,如弗雷尔卓德的永冻冰雪。
它没断,不止没断,一瞬间我竟然感觉到自己的魔力与它亲和得相当好,我在峡谷中用的耀光剑都从未如此顺手。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剑刃上精心刻着一些符文雕纹,和我挂坠上的十分相似。
怪不得。现在我是又惊又喜了,这不起眼也不会亮的耀光剑绝不是破烂散件打出来的破烂货,它是件真家伙,比我在峡谷中用的还要好。
更甚至,学院知道我有个魔力不亲和的问题,很多东西用起来不方便。甚至连能量最温和的峡谷结界都没法和我调和,联盟实习期时我都是被能量冲突搞得用担架抬出来,很久以后才与结界互相调整好。
唯独这枚挂坠,它与我的魔力是绝配。于是学院就直接把挂坠上的雕纹刻在了剑上,怪不得它如此顺手。
我又拿过那柄弯刀,小心翼翼解开包布。
“啊哟。”
安妮和我不约而同叫了出来,我使劲让自己别笑得太开心。
这是真的,真的,根本不是弯刀,是一柄破败王者之刃。我抽出剑,紫色剑身比峡谷中用的窄了一些,一切装饰也全都去掉,只是简简单单的锋利剑刃。剑格处的淡绿色水晶没变,但护手小得只能勉强挡住手。做了这些处理,剑身变得精简轻便,因此显得小了几圈。
因此我才完全没想到,还误以为是没打弯的弯刀。我实在忍不住,拿起破败剑挥了一下,剑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弱的魔法能量出现又消逝不见。
不用多说了,我一开始问学院要的就是它。破败王者之刃本身是上古封印剑,威力十足,峡谷里发给我们用的是量产的削弱版本,比最原始的差得远。但学院很清楚我需要一件真家伙来面对峡谷外真正的危险,于是就真的给了我一件。这柄破败虽然剑身小了一号,又没有任何修饰,但却是按照真正古法锻造的。而且剑刃上同样刻着我挂坠上的雕纹,量身打造。
真的是惊喜,我现在忍不住想去砍点什么。**官果然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知道我搞不好会去砍人,所以死活不借我装备。
“这是那天你让我去取的吗?”
“是,中大奖了。”我说。“我送过去一堆破烂,换来两件好东西。——水银饰带你带了吗?”
“带了。”安妮拿起她的背包给我看,饰带安安静静塞在最里面。我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一端尽头纹上了挂坠雕纹,学院算是包养我到底了。
我把它塞回安妮背包里。“留好,这也一定不差。”我说,“回去我得好好谢谢牦牛。”
“啊,我忘了。”安妮突然说,“我去取东西时,牦牛商人叫我给你带一句话,可我忘记说了。”
“那就现在说吧。”
“她说,你付的钱她会替你交给学院的。”
“这么重要的一句话你忘了。”
“因为八卦报的记者给我报纸了嘛。”安妮小声说,“那张照片太好玩,我忘了。”
八卦害人不浅,不过现在也都清楚了。学院的确怕我砍人,不过也知道我早晚要被砍,虽然不能借装备,倒可以大手笔地送我两件。所以他们就是故意让我去偷东西的。
而且他们也一定是和约德尔商人提前打好了招呼,如此精心体贴的两把剑必然是早已准备好的。不说其它,上面刻的雕纹肯定就让学院费了一番功夫。我的魔力跟谁都合不来,而我的挂坠也一样。刻这些雕纹恐怕搞坏了他们不少东西。
但话又说回来,学院越发用心良苦,我越发觉得不安。这趟差事恐怕远超我预想,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是。
我把两柄剑都重新收好。火车这会儿已经越过了莫格隆关,开始慢慢下山了。我向窗外望去,借着日暮最后一丝微光,我看到山下不远处的平原和尽头大片的沼泽。巫毒之地就要到了。
我想起我此行的目的。我借学院外派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自己惹下的那么多乱子抵罪,不是为了平息那联名投诉我的满纸签名的怒火,但同样,不是为了安德烈信中那个好听的说法。
我是为我曾经犯下的过错而来,为我自己的良心而来。多年前,我在冰原见到一只尚未出生的冰凤凰,比任何冰雪都美丽,由于我的过错,它长眠不醒,从未破壳而出。现在我希望我能找到传说中那可以起死回生的古老符文,唤醒它,也使我的良心可以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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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沼泽一别十年
“怎么走?”安妮问。
“你问我?”我反问回去。
火车到站了,我们下了车,这是巫毒沼泽,是安妮的老家,她反而来问我路。
“当然问你啊!”安妮叫道,“我不认识路。等等,你难道要拐卖我?”
“咱俩是谁拐卖谁啊?”
我低头看自己。拖着一条伤腿,拄着一根手杖,顺便,因为晚饭吃了蔬菜水果却没有突然变得能记住五十四张纸牌,愤怒的安妮一把火烧掉了我一撮头发。落魄如此,我才是要被拐卖的那个。
“这是你家门口,你不认识?”我说,“你们住在石林,树化石林对吧?沼泽北边?”
“我不常回来。”安妮说,“而且每次回来我都是坐飞艇的,没坐过火车。”
安妮小公主以前回家都是学院负责,由迦娜开顺风号全程接送。也对,她还太小,自己一个人坐火车不安全。
但我把迦娜惹毛了,不好借飞艇,也付不起飞艇票——天上的玩意太贵,于是就坐了火车。但我没想到她是真不认路。“那就先出站吧。”我说。
安妮牵起我,她等不及了。火车刚停她就飞奔了下去,恨不得下一秒就站在家门口。我知道她想家,换成我也一定是这样,所以我努力跟着她。
但尽管如此,我拎着东西,腿脚也不方便,实在走不快。安妮跑几步就停下来等等我,然后再跑。
我们这样走到了车站外,我回头看看,虽然是火车站,也仅仅一座小房子孤零零守在路边,隔开西边的恕瑞玛沙漠与东边的沼泽荒野。虽然通了火车,这里还是比北方的大城邦荒凉得多。
此刻天已经彻底黑透,漫天星光灿烂。火车过莫格隆关时耽误了些时间,晚点不少。
“怎么走?”安妮又问。
我看了看周围,回忆一下,方向应该是——这边。我从不为自己的记忆力谦虚,尽管离上一次来这里已有十年,但我仍旧记得路。
十年前我来到这里,巫毒沼泽。那时我是个相当年轻也毫无名气的探险者,靠干一些无聊枯燥的活维生,比如帮某个没人去的地质博物馆来这儿捡一块水晶样本。这里曾经是水晶矿场,不过后来都枯竭了。
那时火车还不通,我徒步过了莫格隆关,雇了辆马车三天三夜慢慢走到沼泽边上,来到当时的马车休息站。我下车时碰到了一位正在马车站等人的老婆婆,她送了我一杯水,又问我去哪里,我答沼泽北边的石林避难所。那是旧水晶矿区所在。
“哦,我知道了。”老婆婆点点头,“你是来学魔法的。”
避难所住着一群从诺克萨斯脱离的秘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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