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惑潋、镜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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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惑潋、镜月、天-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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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生机。 
  其实,正如江听潮所说,莫名的,我也对他有着亲切之感,就如同看到另一个自己,那个前尘苍茫的过去,曾经的天南神龙,就是这个样子。 
  我自然不能杀了自己。 
  但面对这样崩云裂日般的强劲对手,我要手下留情,就只好不要性命! 
  如何两全?怎生是好?! 

  二十一、江天一色无纤尘 

  江听潮脸色平静,右手微微立起,淡然笑道:“丁珂平,你可以出手了。” 
  我皱了皱眉:“你的刀呢?久闻天刀盛名,为何先生不肯出刀?” 
  江听潮悠然道:“手就是刀,刀就是手!天刀本是无形之刀,可惜见识过的人,都已经死在刀下。所以江湖上有些误传。” 
  我点点头,瞬即拔出剑,沉笑道:“好!既然如此,江先生请了!” 
  江听潮点点头:“我天刀之下从无活口,你小心了!”一声呼喝,手腕一扬,! 
  顿时间风雷咆哮,他手中竟然劈出一道凌厉绝伦的强猛刀气,从天而降!刹那间,风柱旋转,所过之处土石崩捶,草木齑粉!刀气还未砍到,刚猛之力已经迫来! 
  这分明接近传说中的驭剑之术,化入刀法! 
  我见他刀势如此威猛,知道不能硬接,侧身急避,顺势反挑一剑! 
  “轰!”这一剑所及,正正迎上刀气,劲力交加之下,忽然传出一声大震! 
  江听潮招数急变,架开剑势,一股微白的刀气,星驰电闪般劈向我眉心。 
  断金切玉之声骤起,我闪电般收回长剑,飞速架开他的刀气。心头却暗暗叫苦:我的剑是有形之物,大开大阖之下,再快也有限,他的刀气却纯粹发自手上,变幻不测,无可寻迹!防范起来加倍困难。难得江听潮竟能凝气为刀,力道甚至更胜于有形刀剑,而且圆转如意、远近无不笼罩,刀势所及,当真是一如雷霆震怒,这等威力,怪不得有天刀之说! 
  这两声交击发出来的金铁狂鸣快得几乎难以分辨,江听潮的刀速堪称天下无双,我要不是应变灵活,早就做了他刀下亡魂! 
  我暗暗惊心,知道遇到了平生罕见的高手,深吸一口气,纵身再上!二人再对一刀,依然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恶斗中,我长啸一声,正待再出一剑,江听潮忽然收住身势,跃到一边,笑了一笑说:“不想和你两败俱伤,咱们就此罢手如何?” 
  这句话我正是求之不得,当然是欣然一笑,“如此甚好。”一番交手下来,虽然两个人都挂了彩,倒也各自佩服。 
  江听潮道:“北天关有你驻守,看来我北国要想有所图谋,确也不容易,不过此番南下,能认得阁下这般人物,也算收获不小。” 
  我笑了笑,老实承认:“这次能有幸结识天刀主人,也算平生幸事!只可惜你我身处敌国,否则倒真希望有你做朋友!” 
  江听潮扬眉大笑,欣然道:“身处敌国又何妨?咱们就算各有打算,战阵之上自然不能容情,但私下交情却另当别论。我江听潮交朋友,只图个高兴,没这么多计较!” 
  两人这番话说下来,也算相知于心,我心头竟然微有些兴奋之感,倒觉得认得这位天刀之主,算得快慰平生之事,笑道:“反正咱们打得累了,不如找个酒店,好生切磋一番,到时候,无论是要比武论剑,还是谈论别的,在下无不奉陪。” 
  江听潮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们就一道走吧。”天刀流众人眼看我们居然化敌为友,无不大眼瞪小眼,尤其朱震天更是愤愤不平,江听潮淡淡睨了他一眼,朱震天打个寒战,不敢作声。我只装作没看见。 
  众人纷纷上马,急驰一阵,到了前方小镇,山野之中,也无甚好去处,就随意找一个小酒店打尖,我和江听潮要了一大坛酒,且饮且谈。虽是天马行空,说到高兴之处,喝一碗酒,再比划两招,意气风发,倒也痛快。 
  江听潮这人样子虽然斯文,想不到深交之下,性情却颇为豪爽。我和他酒过三巡,话中也少了许多文诌诌的客套,越发熟络起来,随口笑道:“江兄这次南下,难道真是看上了南朝万里山河,特意来查看地形吗?” 
  要说我的脾气,异常严谨,原也不会直接冒出这句话来。但在江听潮面前,不知如何,我却总少了几分刻意的提防,有些该说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似乎,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我会忘掉一些利害和计较,就是原来那个纵马天下的豪情游侠儿。 
  江听潮微微一愣,随即淡然笑起来:“就知道你还是要问这句话。这些日子,我陆续会过一些南朝高手,当以丁兄和林清远、牧清野最见出色。云九霄、孟天戈之辈虽已死了,南朝尚有你等人才,可见气数未绝。古人说过顺天应时,既然天时未到,我也不想以人力补天工。南朝河山虽好,我目前还没什么打算。” 
  我听了这句,心头一动,这才知道他已经会过林清远和牧清野了,想必他和林清远那场龙争虎斗,大是厉害。喃喃道:“原来你和武当双雄已经交过了手啊。”江听潮万里迢迢跑到南方,自然不会是游山玩水。他这番话固然不错,却也未必全然吐实。 
  江听潮眼中露出神往之色,悠悠道:“林清远的武功修为,只怕是日后最可能超凡入圣的一个。”说着淡淡冷笑一下:“还好此人一意追求剑仙境界,心不在红尘,否则谁遇到他也会头痛的。” 
  我微微一怔,知道林清样其实不是这样冷淡避世的性情,但那日武当一别,他清淡而凄然的眼神,我记忆犹新。也许,这个武林绝代骄子,毕竟不能自解他的烦恼,宁可寄情剑术了。 
  可惜,我心非石,不可转也。我既然无法答应他双修之约,也就不必勉强同情他。林清远原本骄傲绝顶,我不能给他爱情,他也不会要什么朋友之谊的。 
  我能够给他的,只是同为铁血江湖儿女的一分尊重。 
  微微一摇头,我决意不再想这个无奈的问题,轻轻说:“林清远是不错的。不过,能够让江兄放弃对南朝山河的企图,并非只靠我们几个的武功就可以办到吧?江兄也太抬举人了。” 
  江听潮微笑:“丁兄却又过分清醒了,我想恭维你一下也是不能。不错,我国沧海郡御锦之患尚在,雷泽也静极思动,国内也颇不平静。确实不是谋事之时。我来南朝看看,也就是随性而行,能有机会固然不错,没有机会,却也无妨。” 
  这话总算老实了一回。江听潮身具英雄气势、枭雄才具,实为不世出的豪杰。要说没有江山之想,那是骗人的。不过,现在南朝北国的形势未必有利于他,也是事实。他能够说出顺天守时的言语,可见得见事明白、深谋远虑,绝非莽撞之辈。这种人正是乱世奸雄、治世能臣,极难对付。 
  我看着他,又喝了一大碗酒,醉意朦胧叹息道:“还好此时江兄尚无意攻打南朝,否则我们这番交情,可也接不下去啦!” 
  江听潮醉眼微阖,低声笑道:“纵有将来无情之日,我们现在总算是朋友了。有一时算一时,不也很好?你怎么如此想不开?” 
  我点点头:“不错不错。”迷迷糊糊中想起了那一句“雷泽也静极思动”,就低声叹了口气,说:“雷泽,雷泽如何啦?” 
  江听潮面色潮红,显得异常俊美夺目,显然酒意不浅,用手托着额头,喃喃答应:“雷泽真是强悍,简直——奇怪,他居然想办法恢复了武功。这是个打不垮的人,不佩服都不行。如果我要死,只怕宁可死在他手上,倒也光彩得很。” 
  他忽然微微抬起头,对我笑了一笑:“雷泽好像又争到了皇帝的信任,这一次,他变了很多,比较狠辣狡猾了,巧言令色,竟然把皇帝哄得服服贴贴。我想,他要再次掌握兵权,一定会攻打南朝。丁兄弟,你就要有的忙了。我很喜欢你。但愿——下次你还有命和我喝酒。”他口中说着,低声笑了起来,身子慢慢歪到一边,居然睡着了。 
  我七分的酒意忽然被惊得只剩了三分,冷汗涔涔而下! 
  恢复武功? 
  比较狠辣狡猾了? 
  再次掌握兵权? 
  我模模糊糊想着这一切,头脑中混沌一团,有如电闪雷鸣!忽然心头一惨。不知道他经过了怎样的磨折,竟是性情大变了么,曾经那么豪放骄傲的雷泽,他是如何磨折了傲气,忍受屈辱夺回兵权? 
  我曾经那么希望他放弃四方征杀之心,避开对战之日的难堪。我不介意他的误会和痛恨,只求两全。然,注定的交锋,看来毕竟无可避免! 
  风云会聚之日,我和他,就要走上宿命的绝杀之路。 
  无奈是多情,然,沙场之上,再无可容情。 
  我唯一可求的,只是一个无愧于心。经过了那个星光飘摇的决裂之夜,我已知道,心头再不能不爱他。我斩断了一切,但这份心思,却已无可更改。 
  也许,来日大难之日,我能希望的,只是一个死亡的幸福,我对他交出心的那日,其实性命已不在我手。 
  但,我会斩断他的锋芒,决不容他南下。 
  混乱的心思逐渐明晰起来,我淡淡一笑,又饮一碗烈酒,醉意渐渐深沉。 
  雷泽,就要见到你了吗?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已是明月中天,天刀流众人早已在小店中睡得歪歪倒倒,店主也在桌上趴着睡着了。江听潮则站在门外,看着远方的山野静静沉思。夜色中,他的样子有一些隐约的孤清之感。 
  我这才知道,原来已经醉得昏睡了不少时辰,当下站了起来,走到江听潮身边。他看到我过来,微微一笑,静静说了一句:“很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晚上了。” 
  我们一起漫步月下,夜风微凉,月影如纱,天地也是沉默。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景色,高原野树云边四合,霜华迷离月下有情,一种久违的亲近之感,忽然涌入心头,我微微叹息:“是,这样的夜晚我已很少经历。” 
  忽然惊觉,不知不觉中,我似已在红尘中迷失本原。 
  江听潮凝视月色如水,忽然轻若无声地说了一句:“如此星辰如此夜,若有一佳人做陪,当是人间美事。” 
  我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不免有些疑心起来,总以为自己露了什么马脚。转念想了一想,觉得应该不是他发现了什么破绽,也就一笑不言。 
  江听潮却似已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悠然道:“若非造化弄人,当年我也可以有个佳人作陪,只可惜命中注定无缘。我曾经打算把她托付于你,故有通灵犀相赠。若非为此,我们也不会比试一场。” 
  我听了这一句,暗叫不妙,以为江听潮又要做说客了,赶紧正色道:“既是江兄的佳人,在下断然不敢冒犯。江兄如此关心这位衣雪姑娘,何不自己照顾她?” 
  江听潮眼中现出难以言喻的忧郁之色,良久缓缓叹息道:“如此可以,我也但愿如此,可惜我有些说不出的苦衷。” 
  我看着他有些忧伤的脸,忽然有种不祥之感,忍不住摇摇头,问他:“不知道那位衣雪姑娘和江兄是什么关系,以至要如此郑重相托?” 
  江听潮双目微垂,凝视着远处的虚空:“衣雪本来应该是我自幼定婚的妻子。”言下带着淡淡的伤感。 
  我大吃一惊,喃喃道:“原来是江兄的未婚妻,朋友妻不可戏,在下怎敢冒昧。” 
  江听潮看着我,忽然微笑了,月光如水,照映着他的脸一如白雪颜色,说不出的凄清冷淡,直似非红尘中人。刹那间,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感觉,眼前的江听潮竟似随时可以乘风归去、走入虚幻之中。 
  我皱着眉,情不自禁道:“江兄,你的气色——似乎很是不妥。”话一出口,微觉后悔,知道失言。 
  江听潮笑意不改,轻轻说:“是么?也许不胜酒力吧。”他随意拾起一片风中飘转的树叶,淡淡道:“芳林新叶催陈叶。万物枯荣,总然如此。若不巧就做了那片陈叶,心下滋味,可也如何呢?” 
  他虽是笑吟吟看着那片叶子,我却总觉得有些诡异的不安之感,低声道:“江兄——” 
  江听潮一扬眉,爽朗大笑:“怎么?你让我唬住了?丁兄弟,你可是南朝的英雄啊,怎么也这样?”他忽然兴致勃勃拉住我的手,笑道:“想不想尝尝呆在树上的滋味?我很多年没干过这勾当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拉着我一纵而起,轻飘飘落在一棵十丈多高的大树上,随意坐下。树上的宿鸟被他惊得鸣叫着飞走了,我无可奈何也找了一个树枝坐下,抱怨道:“有你这个惹事的在,这里的鸟儿算是倒霉了。” 
  江听潮只是笑,他的衣角在夜风中猎猎飞舞,身子随着树枝微微起伏,飘逸潇洒如天人,我看得忍不住叹一口气:“江兄,以你的才情容貌,谁嫁给你都是福气。你又何必把那衣雪姑娘推给我。” 
  江听潮面色微沉,悠悠叹一口长气:“你不会明白……”他静静沉思一会,终于说:“如果你有耐心听我说完,也许你会改变主意。” 
  我看出来他确实有些不妥,当下点点头:“江兄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但请说来。” 
  江听潮微微叹息:“也不算什么。” 
  他似乎因为某种回忆而温柔了一些,却又带着隐约的痛苦。”衣雪许配给我,是她娘亲的主意,据说,衣雪的爹有些不愿,只是不好逆了妻子之意,勉强答应。那时候,我父母和他夫妻二人一起,隐居在红月谷中。” 
  “先父江水清,先母寒江药女,是二十多年前名震天下的一对大魔头,也许你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我微微一震——的确,这两人当年纵横天下、折剑为山、血流成河,和我的母亲镜月公主合称天杀三绝,归宿也一样,在万人围攻中一起丧命。想不到江听潮的父母和我家有这等渊源,怪不得我总对他有些莫名其妙的亲切之感。 
  不知如何,我忽然有些奇怪的不安之感,觉得江听潮接下来的话,也许是要解开一些久远的秘密。我忍不住阻止道:“江兄,其实——” 
  江听潮看着我,笑了笑:“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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