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很久啦。”敖白回头看看,刚才他们停下休息的大榕树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难道房子也会走路?”吉祥也很纳闷。那个茅屋明明就在前面,他甚至还能看到屋后袅袅升起的炊烟。
山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像是在嘲笑他们白费功夫。
敖白想了想,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上面吹了吹。“去。”
敖白扬手把石头往前面的茅屋顶上扔。
他并没有使出很大的力气,那块被他吹过气的石头却像离弦的箭般飞快射向那间茅屋。
“噗通”一声,石头落了地,茅屋也不见了——一阵急促的尖笑声响起,几只白尾巴的猴子飞快地从草丛里蹿出上了树。
敖白“啊”了一声。“那是猴子精在耍我们!”
老林里的动物有些慧根的,修得一点道行以后就喜欢在山中用幻术来耍弄进山的人,有几只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盯上了他俩,一直在捉弄他们。好在现在是白天,山里没有什么瘴气,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们引到哪里去。
“什么?”吉祥生气了。“我们被猴子欺负了?”
那几只猴子看他们不会爬树,更加肆无忌惮了,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尖声大叫,手舞足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座山里没有什么猛兽,这些猴子又是有些灵气的,偶尔进山的猎人樵夫无一不被他们捉弄过,这一次轮到敖白和吉祥赶上了。虽然后来被敖白识破,但是猴子们恶作剧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全都乐不可支地在树上对着他们做鬼脸。
一看到几只猴子居然这么嚣张,敖白也生气,双手虚画两下,一道风鞭呼啸着抽到猴子坐着的树枝上,树枝应声而断。
猴子们都吓了一跳,在风鞭扫过的时候都叽叽叫着蹦上更高的树枝,攀跳着跑了。
吉祥和敖白立刻拔腿跟上。
四下无人,敖白也不客气,暗念了个风诀,顿时足下生风,拉着吉祥飞快掠过野草尖。
几只猴子一边在高高的树桠间穿梭,一边叽叽高叫,却没有注意到驾着风的敖白已经不声不响逼近了它们。
“吱吱!”猴子们突然叫声变了调,不跳了。
敖白也停下来,发现猴子们所在的大树四周竟然异香扑鼻,而猴子们的动作却变得有些焦躁。
吉祥瞪大眼睛,看到树干中段上有一个小白点,像是一只鸟,正撅着尾巴把头埋进一个树洞中。
那只鸟一听到猴子的动静,就警惕地抽出头来,猴子们已经向它冲了过去。
不等猴子的爪子碰到那只鸟,敖白就动手了——猴子们已经知道风鞭的厉害,心有不甘地迅速退开散去。
“好像是一只鸽子。”敖白仰着头看。“山里面怎么会有鸽子呢?”
那只白鸽像是知道敖白刚才出手帮了它,朝敖白咕咕叫了两声,飞走了。
“那个洞里有什么?那些猴子这么生气。”吉祥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我们上去看。”敖白说。
树干在中间被蛀了一个洞,刚才他们闻到的香味在靠近树洞的时候更加浓烈了。
洞口很小,不过猴子的爪子和鸽子的头都能伸进去。
敖白看了看骑在呼噜上的吉祥肉呼呼的手,想了想,自己伸手进洞里去探。
“是水……?”敖白抽出手,手指上沾了一点晶晶亮的液体。他把脸靠上树干往洞里看,发现里面还有一些沤烂了的果子。“是酒!猴子们在树洞里酿酒!”
吉祥也凑上前:“那些猴子那么生气,一定是好东西。”
现在天气正热,猴子们贮藏的鲜果层层挤压,烂了以后发酵出酒液,澄碧香醇,清澈诱人。不过猴子们向来极小气,酿酒的地方向来很隐秘。若不是误打误撞看到白鸽偷酒,敖白吉祥即使闻到异香,恐怕也找不到树洞里的酒。
敖白让吉祥坐到一旁的树枝上,拿了呼噜等着,自己则用大树叶卷成一个斗,把洞里的酒小心翼翼地舀出来。
吉祥摇了摇呼噜。“我不知道呼噜能不能装东西……”
“其他葫芦都能装呢,呼噜却不行?”敖白眨眨眼。
小猪手上的呼噜立刻缩小了一圈,晃了晃。
“呼噜?”吉祥看了看,发现碧葫芦的口打开了。
看来葫芦也是激不得的。
敖白笑嘻嘻地把树叶里的酒灌进呼噜里。
其实敖白和吉祥都不喝酒,但是被那些猴子捉弄了,他们觉得理所当然应该出一口气才是。
刚才那只鸽子不过是偷喝了两口酒,那些猴子就这么生气,那他们把酒全都拿走,那些猴子一定要被气死了。基于这种报复心理,敖白和吉祥很有默契地决定一定要把这个树洞给掏空!
呼噜看起来个子不大,但容量却很惊人,敖白舀得手都酸了,才把树洞里的酒搬了个差不多,只剩下一堆烂果子留在洞里。
吉祥摇了摇呼噜,听到葫芦肚子里晃荡的水声以后乐得眉开眼笑。
敖白正要带着吉祥下树,却看到刚才那几只猴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敖白吓了一跳,以后他们拿了酒猴子要来报复了。哪知那些猴子看都不看他们,飞快爬到林子更深处起了。
吉祥看着几只猴子仓皇的背影,正想嘲笑,被被敖白拉了拉衣袖,示意他安静。
鸟鸣声也停了。
断断续续的金石相击声传来,夹杂着草木被风吹过的哗哗声,有点听不真切。
敖白皱眉。这里几乎算得上是深山,会听到这种打架的动静,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的位置离大路不远了。
“吉祥!”敖白拉着吉祥下树,掩不住兴奋:“我们可以不用走山路了!”
两个孩子循着刀剑声走,每听到一声闷哼或是惨叫,敖白就皱一下眉。
敖白的想法没错,顺着声音走,草木越来越稀疏。
“打架的是山贼?”吉祥转过头问敖白,眼睛亮晶晶。
九蒙的书房里有很多闲书,其中不少就是关于江湖草莽武林英雄鸳鸯蝴蝶的,吉祥稍微一揣测,就觉得那些动静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山贼弄出来的!
山贼啊!满脸胡子,九环大刀,劫富济贫!
好吧,不一定是劫富济贫……但一定会有威风的大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吉祥莫名地热血沸腾起来。
第六三章
有的时候,即使再怎么小心谨慎,该坏的事还是要坏的。
敖白被人提着衣领子拎在半空中的时候心想。
他攥着吉祥的手小心翼翼地躲在草丛后边,那些从来没有受过干预的野生杂草疯长得比他们的个子都高,只要安安静静地待着,就绝对不会被这伙有口臭的山贼发现。
吉祥和敖白一样被高高提了起来,抽抽鼻子,又打了一个大喷嚏,剧烈得连带身子都晃了一下。
小猪实在是在东海被养得有些娇惯了,在小虫草籽乱飞的环境下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被敖白按着躲草丛里的时候,细细的草尖若有似无地碰着他的脸,鼻子更是痒痒……
其实原本看似无人的草里突然爆出一个大喷嚏,几个劫道的也是吓了一跳的。不过他们刚刚干了一票大的,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有富户经过,因为还带着没有战斗力的女眷,所以即使跟着两个护院也还是被他们盯上了。
除了护院以外只有一个肥得流油,瑟瑟发抖的胖公子和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挤在马车里,刚才经过了一番有点激烈的搏斗,以六敌二大获全胜的山贼们一时间都觉得自己武功盖世,豪气干云。于是就借着二两英雄胆持刀上前拨开草丛,于是敖白和吉祥就曝露了。
一个满口黄牙的瘦子哈哈大笑,打量敖白:“这年头连小娃娃都会私奔了?”
他把有着一双漂亮猫儿眼的敖白当做是女孩子了。
不管是精致的敖白还是嫩得看起来很好下嘴的吉祥,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更不用说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料,几个土包子山贼见都没见过。
他摸了摸敖白的衣摆,那衣料在大太阳下竟然是沁凉沁凉的,要不是他手粗,估计摸上去都被被这料子滑开。
两个孩子都没有戴长命锁之类的东西,但光是这不寻常的衣料恐怕就值不少钱。
正在被评估价值的敖白在心里斗争了很久。
说实话他的年纪比这几个凡人加在一起都大,可是就是吃了外表上的亏,要是自己看起来是个高大挺拔的侠客——好吧,哪怕是个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事情都好办得多。暗地里使一点小法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隐世的绝世高手并没有难度。
可惜现在……敖白蹬了蹬小脚。
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孩子天生神力,把六个山贼一顿好打……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诡异。
吉祥眨巴着眼睛和这些人相互打量。
没有想象中的彪形大汉,这几个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山贼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书上那种快意恩仇的气质,矮的矮瘦的瘦,裤腿一卷就是一副刚下地回来的形象,连那大板刀都没有慑人的寒光,上面也没有一挥就叮呤当啷响的大银环。
吉祥失望了。
一个看起来最猥琐的山贼似乎是个头子,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吉祥,然后盯着吉祥鼓鼓囊囊的衣服看。
敖白心里咯噔一声。
出发前他曾经建议吉祥把金元宝藏起来,吉祥反问他:“金元宝是不是好东西?”
金元宝当然是好东西。
“那好东西干什么要藏起来?要是有人要看,再掏出来不是很麻烦么。”吉祥这么说。
在小猪的观念里,好东西不是拿来用,不是拿来收藏,而是拿来显摆的。通常在龙宫里不管得了什么宝贝,吉祥第一件事都是要带着宝贝逛龙宫一圈,接受众人各种夹杂着羡慕嫉妒恨的赞美的。
嗯,可能不一定羡慕嫉妒恨,但是啧啧称赞是一定要的。
敖白不知道怎么和吉祥解释钱不露白的道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人心的险恶。于是也就任由吉祥把金元宝放在怀里,凸出几个小包来。
“这是什么?”那男人一开口吉祥就皱鼻子,大概山贼之间互通着某种传统,比如不清洁牙齿。
“元宝。”吉祥虽然被提着,但还是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敖白吸了一口气。
恐怕他不得不当一回妖怪了。反正这里这么偏僻,闹个山精什么的很正常……
“你有元宝?”那山贼有趣地问,并不急着去搜吉祥的身。
吉祥表情更加得意了:“你先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就把元宝给我?”那山贼问。身后爆出一阵大笑。
吉祥考虑了一下。“不。”
笑声骤停。
“放我下来,就给你看一看。”吉祥说。
敖白垂着的手已经做好准备了,打算那山贼有一发难的迹象就动手。
果然,天气太过炎热,人都没有什么耐心,那山贼不理会吉祥,抬手就要往吉祥衣服里摸。
敖白屏息凝神,在山贼的手即将碰到吉祥的衣服上时,翻出手心——
大地突然一阵震动。
“什么声音?”山贼们都回头。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由远而近,似乎还夹杂着喊声。
原本被山贼们捆在一边的胖子嚎了一声,一把撞开身边的两个丫头,疯狂向路边蠕动。
“那是……羊?!”山贼头子被一眨眼就到了眼前的漫天黄尘惊到了,几百只蹄子踏在地上,震动人脚心都疼。
狂奔而来的不只是黄褐色的野羊,里面还夹杂了别的什么——但是被惊到的人们都顾不得细看了,被惊到的野羊是不怕人的,一旦被撞了腰倒下,说不定连命都要没了。
人在紧要关头优先考虑的总是自己的小命的,原本被提着的吉祥和敖白在这个时候像是不值钱的废物般被扔开,唯恐被他们拖累了逃命的速度。
羊群只会沿着山道奔跑,若是动作快攀上一边的突破或者离开大路就行,但是之前被山贼们捆了个结实的几个人却是行动不便,在敖白伸手去拉吉祥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声女子尖利的声音,但是很快就被淹没了。
等到羊群跑过,几个山贼才狼狈地翻回来。好在他们向来习惯抢了好东西都往怀里揣,刚才的战利品都还在。
“老大,刚才的……两个娃娃呢?”一个麻杆儿山贼愣愣地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只有一个穿水绿色裙子的丫头来不及躲,伏趴在地上不动弹了,绿色的裙子被踩得变成了灰色。
而不知生死的敖白和吉祥却没了踪影。
……………………
“吓死我了呦。”拉着缰绳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刚才跑过一段窄山路来到相对开阔的平地以后,羊群就渐渐分散开了,一直被夹在羊群里的马车这才能慢慢移出羊群。
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到乌青色的马车蓬上,咕咕叫了两声。
龙的眼睛很好,刚才那些山贼只看到了受惊的羊群,敖白却一眼就发现了羊群中的小马车。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小”马车,敖白通常出行的马车规格至少都是要八匹踏雪神骏拉车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小的顶多能容纳两个人坐在里面的马车——倒不如说这个玩意是有轮子的轿子,不过轿夫换成了一匹马罢了。
和敖白一起挤在车辕上的吉祥张大嘴巴。
“九百九,你怎么在这里?”
嘴角贴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扭头:“我现在不叫九百九了,你们可以叫我天机子。”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厉害,天文地理无一不晓的意思。”
“我觉得九百九比较好记。”
“在江湖上一定要有一个好称号……那你们还是叫我九百九吧。”前玄机道士,现改名天机子的九百九郁闷地转回头看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马车上?”
“我们遇到山贼啦!”吉祥嘿嘿笑。“不过只说了两句话,就有很多羊轰隆隆地跑过来。”
“山贼?”九百九大吃一惊。“这么危险,我怎么没看见?”
废话,刚才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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