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玄不由得暗自舒了一口气,轻轻坐正身体。
袁不邪如红布一样的小脸慢慢褪色,恢复了苍白的原貌。
就在这时,他的鼻子里流下了两道鲜血。
鼎玄终于忍不住,啊呀叫出了声。
众人的惊咦声中,洞玄鼎玄两师兄弟身形一晃,几乎在同时抢到了袁不邪的身前。
要说动身,还是鼎玄稍早那么一点,但是人在半空,觉得有些不妥,便放慢了速度,而洞玄的身法更快,后发先至。
洞玄站在袁不邪的身前,刚要出手点他的穴道止血,却见袁不邪恰在这时睁开了眼睛,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鼻子,笑着道:“师父,弟子刚才差一点就把握不住那把宝剑了。”
洞玄愣了一下,道:“傻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袁不邪用带血的手一指洞玄身后的鼎玄,道:“这个当初鼎玄师伯都教过我。”
洞玄扭头去看鼎玄。
鼎玄尴尬一笑,道:“当初是师兄一时性急,教了他一些运剑的诀窍,只是为了逗他开心,没想到他倒都记在心里,暗中修炼起来。”
说话之际,他到底担心着袁不邪的伤情,也顾不上过分不过分,看着袁不邪道:“你怎么样,经脉……没有……唉,你怎么这么拼命?”
袁不邪微微一笑,道:“没事。我在化鹤坪的时候就是这样,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就会流鼻血,也不一定是用力过猛,有时候坐着不动也会流出来。没事的,师祖说这个跟旧伤已经没有什么关系,让我放心大胆地修炼。”
鼎玄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看到洞玄讪讪地收回了手指,明白这件事连洞玄也不清楚,不由得心里感到一丝丝满意。转身走回观礼台。
从这一天开始,袁不邪出了名,大家都知道洞玄的门下刚收了一个神童,才十三四岁(到底多少岁,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入门不足四十天,竟然学会了隔空运剑的本领,当真是闻所未闻。
另外,袁不邪在神童之外,也得到了一个不雅的绰号:鼻涕虫。
那些同门师兄弟们似乎更喜欢鼻涕虫这个称呼。
袁不邪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称呼,虽然明显地感到大家对他的态度嘲弄多于尊重,但是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并没有因此生气或者伤心。
在袁不邪看来,鼻涕虫并不比袁不邪难听到哪里,他私心里还是一直把自己叫做墓生。
那些人见他默不作声,便认作是默许了那个雅号,于是便更加肆无忌惮,先前还在背后偷偷叫,后来竟然发展到当面指称。
在袁不邪的八个大师兄中,只有三个人没有这样叫过他,功力最强的两个师兄,不危和不愚,还有功力最差的师兄不争。
但是比较起来,袁不邪更喜欢不争师兄。
不危和不愚对袁不邪很好,甚至可以说照顾有加,但是他们身上那种温文儒雅的气质和做派,让袁不邪感到自卑,明显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不是一类人。
跟不争在一起就没有这种隔膜的感觉,想说就说,没有一点顾忌。
这天练完功之后,不争带着袁不邪登上顶峰,坐在那里指点周围的景色,给袁不邪讲神剑峰的形势。
袁不邪这才知道,神剑峰除了主峰之外,还有六座小一点的外峰,环绕在主峰的周围,它们分别叫作破山,破幽,破败,破阵,破障和破狱,分别由第三代弟子的佼佼者神剑七玄中的六玄带领门下弟子驻守。
他们师徒驻扎的是正西的破狱。其重要性排在正东的破阵和正北的破幽之后。
从不争的嘴里,袁不邪还听到了,十年一届的试剑会再过两年就要开始了,这可以说是神剑峰后辈弟子的第一盛会。
到时候要从所有第四代弟子中选出最最优秀的五名优胜者,他们将有机会进入观星台的天择洞,参悟石壁上显现的天府秘笈。
这对于神剑峰的弟子来说都是无限渴望的事情,过去和现在所有那些顶尖的本派高手,无不是从天择洞中起始,修炼而成的。
所以,现在所有的第四代弟子,无不摩拳擦掌,加紧修炼,以便在高手云集的试剑会上一展身手,赢得长辈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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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卑贱者的狂想
袁不邪笑着问不争:“师兄,我怎么没有看到你摩拳擦掌啊?”
不争做了个鬼脸,道:“我吗?谁叫我名字叫作不争来着。我不是没有那个资格,而是师父给起的名字不好,如果我跟他们一样去争夺名位,那我就不是不争,得换一个名字了。”
袁不邪道:“天择洞的那个什么秘笈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不争面色一肃,道:“这个当然。我们神剑峰有一句名言:长老栖化鹤,少年争天择。就是说,长老级别的师祖们最后都栖居在化鹤坪,封关修炼,以期最后的飞升。而年轻的后辈要想在本派崭露头角,就必须争得进入天择洞的机会。”
袁不邪点点头,却没有显出如何艳羡的神色。
不争有些惋惜地道:“真是可惜,师弟来得不是时候,距离试剑会只剩下两年不到的时间了。要不然,凭着师弟的绝顶聪明,只要有五年的修炼,绝对可以跻身前五名,进入天择洞。”
袁不邪摇摇头,道:“我不想进天择洞。”
不争一愣,道:“你说什么?你不想进天择洞?”
袁不邪点点头,道:“是,我不想。”
不争两眼盯着袁不邪,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道:“别人都说你这人古怪,看来真的有点不正常哩。”
他伸手摸了一下袁不邪的额头,道:“没有发烧啊,怎么会说起胡话来?”
袁不邪笑了笑,道:“我只想早点回到神女冢。”
不争道:“就是你说的那个满是乌鸦,四处透风的大坟墓?那里有什么可留恋的?”
袁不邪道:“我也说不清楚。神剑峰上风景好,吃得也不错,还能修炼本领,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我时常会想念神女冢里自己的家。总觉得以前经常挨饿受冻的日子非常舒坦。”
不争呸的一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道:“自轻自贱,自甘堕落。”
袁不邪只是笑笑,也没有分辨。
不争道:“既然你那个墓穴里那么舒坦,那你为什么还赖在神剑峰上不走?”
袁不邪道:“是鼎玄师伯。”
不争道:“师伯他不让你走?”
袁不邪道:“不是。我知道师伯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想帮他老人家实现他的愿望,然后我就可以无牵无挂离开了。”
不争满脸疑惑道:“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胡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袁不邪没有回答不争的话,反问道:“师兄,一鸣是什么意思?”
不争想了想,摇摇头,道:“神剑峰没有一字辈,没听说过。”
袁不邪道:“在紫萝涧石室疗伤练功的时候,我看到石壁上写着这两个字,字刻得很浅,不凑上去仔细看,几乎看不到石壁上有字。在这两个字的下面,还刻着几个人的名字,当时我不知道,后来才明白,正式六个外峰的六位师父师叔伯们,而且他们的名字自下而上,似乎就是按照你说的实力从低到高的顺序排列的。”
不争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瞪着袁不邪道:“你是说,鼎玄师伯是要打败所有的外峰六玄,一鸣惊人吗?”
袁不邪点点头道:“我想师伯就是这个意思。”
不争十分疑惑,嘴里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来,师伯一直都是那么谦恭有礼,心里竟然有如此高的想法。”
袁不邪道:“师伯也算是七玄之一,但是技不如人,便被安排到道藏坛去守经书,而其他几个师兄弟们却都在外峰开门收徒,风风光光,他的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
不争道:“所以……所以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将六位师兄弟全都踩在脚下,这个……这个……”
袁不邪道:“他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但是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师伯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我也要帮助师伯心想事成。”
不争看着袁不邪,那神色就像是看着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轻轻地道:“像,真像。”
袁不邪道:“像什么?”
不争道:“像鼎玄师伯。这就叫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俩城府很深,外表一点看不出来。”
袁不邪道:“城府很深有什么不好吗?”
不争道:“好,很好。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做到出其不意,一鸣惊人。”
袁不邪道:“所以,师兄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啊。”
不争道:“我说你怎么会对进天择洞不感兴趣,还以为你是有自知之明,没想到你想得到的比进天择洞更多更大。”
袁不邪笑了一声,并没有否认。
不知道因为什么,不争觉得袁不邪刚才那一声笑里透着一股邪气,而他脸上的神色也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不争从来没有在袁不邪的脸上看到那种邪恶的神色,当时心里一凛,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但那神色只是一闪就隐没不见了,坐在眼前的,仍然是那个天真未凿,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一般汩汩流去,虽然也有些许波浪水纹,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一样的单调无聊。
修真的路就是这样的枯燥,能够在枯燥中坚持下来,永不放弃的人才有可能脱颖而出。
袁不邪依旧进步神速,他也痴迷在无穷的修真乐趣之中。
只是他从小一个人生活惯了,性格不大合群,在别人看来,不免有些古怪。一来二去,他的身边只有一个不争,别的人似乎很是讨厌他。尤其是在他拼命修炼的时候。
大家认为这小子存心是要让他们难堪,如此刻苦,就是要让他们显得很懒,如今他的功夫很差,但是按照现在的进境,假以时日,总要超越大多数人的。
于是大多数人在看到他的进步时,心里反而很不是滋味,也说不清到底是嫉妒还是害怕。
于是便有些人故意跟他作对,在大家一起修炼的时候,有的人主动要求跟袁不邪一组对练,师父在场的时候,大家宛然是一个友爱的师长,悉心指点袁不邪。
一旦师父不在,便完全是另一副嘴脸,出手毫不留情,并且嘴里不停地冷嘲热讽。
每次修炼回来,袁不邪总是被指教得灰头土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那些人很是狡猾,并不在明显处下手,而且他们知道袁不邪的性格非常倔犟,结束的时候,便故意对袁不邪道:“唉,都是师兄我不小心,让师弟吃了苦头,这要让师父知道,可有我的好果子吃。”
袁不邪果然一声不吭,暗暗承受这一切。
不争有时候看不下眼,便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指责他们心狠手辣,后来还告到了师父洞玄那里。
那些人通同一气,齐声喊冤,而袁不邪又是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反而是不争被师父训斥了两句。
不争在僻静处质问袁不邪,谁知道袁不邪嘻嘻笑着道:“这点苦算什么?自己在神女冢受的苦比这多多少倍。再说,我把这也当作是修炼的一个项目。”
气得不争目睁口呆,骂道:“算我多事,不知道你小子天生的贱骨头,一天不给人修理,便会痒痒。”往地上吐口唾沫,愤然离开。
鼎玄后来再也没有到破狱峰,一则是要避讳,教主虽然说过袁不邪仍算是自己弟子,但是人前却明白是洞玄师弟的弟子,自己不便无缘无故前去探望。
二则他也怕干扰袁不邪的修炼。上次观礼时已经看到,袁不邪比在紫萝涧的时候要强好多,尤其是隔空运剑时并没有旧伤崩裂,只是流出了一些鼻血,这已经大出他的意料。
不管是因为若颠师祖的指点,还是洞玄师弟的教导,总之,袁不邪已经彻底告别了旧伤,走上了修真争路,看目前的情形,不久的将来,定然能够有所成就。
倒是铁鹰去看过两次袁不邪。
两次都是在袁不邪独处的时候。他站在那里比袁不邪高了一倍有余,就像是一对父子。
铁鹰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听袁不邪诉说自己生活,一开始袁不邪向他问起化鹤坪的小道童鹤风,铁鹰很不屑地扭转头,那神情似乎很看不上鹤风。
只有在问到鼎玄时,才朝着袁不邪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有时候听着袁不邪净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很不耐烦地一声长鸣,打断袁不邪,腾空而去,留下说了一半话的袁不邪目瞪口呆。
这天师父不在家,大师兄不愚也有事出门,由二师兄不孤督促练功,那些家伙更是无法无天,对练时,将袁不邪尽情折辱了一番。
他们知道不争跟袁不邪要好,便由一人缠住不争,连他也受了不少罪。
等到练功结束,袁不邪鼻青脸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不争本来赌气不想理他,但是看他抱着一只胳膊,走路一瘸一拐的,于心不忍,便走过去想要搀他一把。
不想袁不邪对着不争嘻嘻一笑,道:“没事,我自己走得了。”
不争气得一怔,狠狠道:“好,有你的。我就等着给你收尸的那一天。”
扔下这句话,不争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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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从天堂坠入地狱
袁不邪一个人在后面,慢慢地往宿舍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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