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坝铩
见这女子一副死不承认的模样,东陵钰沉了眸光。眉眼不动地凝着她,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是吗?我当初收你入府时,你说你出身微寒,母亲早逝,父亲只是一介农夫。”
“据我观察你数日,若你真是这般出身,怎可能做起事来却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我特意让膳房在准备的宵夜中加入了珍贵食材,一般寻常的农夫家怎么可能对这些山珍海味如此熟悉,就若是经常能吃到。”
看着喜鹊微微别过脸,却不言语,他继续道,“你说你是因不愿被父亲卖给县上的罗老爷做小妾来冲喜,才连夜跑出来扮作小叫花流浪到清风原,是吧?”
“是,怎么了。”倏地抬眸对上他的眼
,喜鹊朗声应道。
略显烦闷地挑了目光,待东陵钰再度定眼攫住她时,已是冷冷一笑,“去县上查证的人回来告诉我,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罗老爷,更没有什么纳妾冲喜一事。”
闻言,喜鹊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慌乱之色。
该死的,这东陵钰是要查她祖宗十八代吗?是她疏忽,放松了警戒。
她不曾想过,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会对一个小叫花如此上心。她还以为,自己能在端郡王府里舒舒服服地躲上一段时日呢。
轻轻地咬了咬唇瓣,喜鹊只得硬着头皮,打算来个死不认账,“那定是你派人去查的时候,罗老爷已被他家的煞气给冲死了,自然也就无从查证。”
冷眼看着这个满嘴胡言的女子,东陵钰缓缓道,“说实话,今晚你身着夜行衣独闯将军府又是何故?”
“你到底是谁?潜伏在我府中究竟是何目的?”
看着东陵钰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喜鹊顿时紧张地有些不知所措,脸颊也微微涨红了几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不就是王爷府中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烧火丫头吗?你尊为王爷,为何总是要处处针对我一个女子,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见这女子已到如今还不肯说半句实言,东陵钰已是怒火中烧地低吼道,“你这个女子,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怎么?现在错都是我的了吗?”
闻言,喜鹊忽的扬起下颌,丝毫不惧的仰头看向了审视着自己的东陵钰,冷嘲道,“怎么?说不过你要打我吗?”
下一秒,东陵钰竟是蓦地上前一步,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不想再从这女子口中听到一字一句地挑衅话语;也不想去逼自己想清楚为什么这几日她的身影总会有意无意地在他脑海中出现;更不想知道为什么他在得知她不在府中后,会毫不犹豫地出来寻她。
因为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骗子。
死死地盯着眼前男子,待喜鹊见忽然朝自己袭来的不是疼痛,而是唇上的一抹温软时,她瞬间懵在了原地。
呆呆地任由他亲吻着,喜鹊在唇上的微痛渐渐化作缠绵时,小脸已是艳艳如火。
半晌,待东陵钰微喘着离开她的唇时,喜鹊竟是羞红着脸问道,“为什么要亲我?方才你明明很生气的样子,我以为…”
这是她的初吻,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但奇怪的是,似乎自己并不讨厌,甚至…
“你讨厌吗?”看着她眉眼无措地清灵模样,东陵钰缓声打断反问道。
比起她的喋喋不休,似乎自己更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将小脸埋得低低,喜鹊嗓音细软地应语道,“我喜欢…”临了,她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个是真话,没有骗你。”
霎时,东陵钰便黑着脸一甩袖袍,丢下她转身离去。
颇为纳闷地站在原地,喜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东陵钰,你就是个怪人。”
轻哼着别过脸,她亦转身朝了自己的厢房而去,再也不想理这个轻薄她的小气鬼了!
*****
两日后,兰陵殿。
静宁地奢华内殿中,烛台上的火焰正泛着浅淡地橘色微光,而那鹅黄色帐幔,则是轻撩而下,将殿内映得柔柔婉婉。
侧卧在床榻上,皇后温敏彤虽是轻合着眼,但她眉间却微锁着一抹淡淡地郁色,似是陷入了沉沉梦魇。
随着一阵清风从窗棂吹拂而入,殿内的两抹烛火已是微微摇曳了几许。
此刻,负责守夜的柳儿见夜风带了抹沁凉之意,便缓步行至窗前掩上了窗棂。转眸看向已欲燃尽的烛火,她用银簪挑了挑火芯后,便去到了外殿取拿替换的火烛。
霎时,又一抹夜风呼呼而来,吹得窗棂已是“吱吱”作响。
微蹙着眉动了动身子,温敏彤只觉口干舌燥欲想喝水,便徐徐张开双眼,轻轻地唤了声,“柳儿。”
见殿外此番无人回应,她略显疑惑之际,用手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
一手抚过惺忪地睡眼,待温敏彤半眯着双眸朝殿外望去时,一抹细微地声息,让她蓦地聚了心神。
不动声色地轻转目光,她屏了气息再度细细聆听,发现那是一道空绵地叹息之音。而这抹声息中,还透着丝丝点点的幽怨与哀鸣。
霎时,温敏彤只觉自己周身的血液就如凝滞冻结般,尽透寒彻森冷之意。可她胸中的心脏,却已狂跳到几欲从喉间蹦出。
死死地咬着牙,她轻颤着眼睫缓缓朝声息发出的方向看去,竟见窗棂前蓦地闪过了一道白影。随之而来的,便是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只觉这抹令人头皮发麻地哭泣声愈来愈近,便是刹那间,一名身着白裙,披头散发的女子出现在了温敏彤的视线中。
霎时,她在缓缓转过头后,竟是以扭曲
的姿势朝着温敏彤徐徐爬来。这女子幽幽抬起的面上,是惨白森然的脸,以及流着血泪的双眼。
瞬觉一股热血轰然冲向头顶,温敏彤瞪着惊恐的双眸,张合着嘴正欲呼喊时,内殿忽的响起了一抹尖利的惊叫,“啊!有鬼!”
教这道惊呼破开死寂,她侧目一看,返回内殿的柳儿已是颤抖着身子蜷至了帐幔后,而她手中的火烛亦是掉落在地,摔成了两断。
顷刻间,殿外又陆续传来了大大小小的惊叫声,以至整个兰陵殿都陷入了无际的恐慌之中。
不消片刻,便有手执火把的禁军齐齐出动,开始在院落内四处搜寻,而数名宫人也急急赶至了内殿。
正待温敏彤几欲崩溃地看着这名女鬼要伸手攀上自己的床榻时,她竟忽的一下消失不见,全无踪迹。
被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的柳儿扶靠上了床栏,温敏彤急促呼吸的同时,将内殿缓缓打量了一番。
待她目光划至某处时,眼瞳已是倏地一缩。那柜阁的前方,真真切切地印着一只血手印,而女鬼爬行过的地面上,还透着一道猩红的血痕。
将心中的恐慌重重压下,温敏彤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水轻饮了一口。那暖暖入喉的热流,让她的心绪终是稍稍平和了些许,可她眉心锁住的弧度,却是愈发紧致。
“将殿内所有的摆件都给本宫换掉。”
方才的事,让她预感到恐怕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看来,她须得让皓儿快些成婚才好。
转眸看向殿内惊魂未定的宫人们,温敏彤沉声道,“今夜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
翌日。
携了秋荷与玉岑缓步行在宫中的花树小道上,东陵馥沿路而过时,都见不少宫女在一旁窃窃低语。
“哎呀,吓死人了,昨夜皇后娘娘宫里闹鬼,你知道吗?”一名身形娇小的宫女,眸色惶恐地看了眼四周后,便朝与自己同在一块大石上小憩的丰腴宫女,轻声问道。
“骗人的吧,怎么会有这种事,是不是看错了?”丰腴宫女微挑了眉,一脸质疑。
“绝不会错,那女鬼双眼淌血,模样极是可怕。”见她似有不信的模样,娇小宫女皱眉道,“是真的,大家都看到了。不信你遇到阿花时,可以问问她,她也看到了。”
听这女子说得如此玄乎,丰腴宫女倒也认真了起来,“那除了女鬼,你们还看到什么?”
将身子轻倚向她,娇小宫女颇为惊惧的开口道,“我告诉你,那女鬼还在柜阁上留下了血手印。所以,皇后娘娘让宫人将殿内的所有物件都搬了出去,全数换掉。”
“这得多晦气啊。”
听闻二人的私语,东陵馥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眸看向一旁的秋荷,她问道,“你可知母后宫中人丢弃的物件摆设在哪?”
“奴婢记得是在月牙湖附近。”
微一颔首,东陵馥便道,“我们去看看。”
闻言,玉岑却是急急皱眉道,“公主,我们去看那个做什么,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怕的话,那就我和秋荷去好了。”说着,东陵馥已加快了脚步。
见二人已丢下她走到了前面,玉岑咬牙追了上去,“等等我。”
片刻后,待几人来到摆放兰陵殿物件的湖畔时,东陵馥一眼便瞧见了那个传说中印有血手印的柜阁。
几步行至柜阁前蹲下身子,她小心翼翼地以指尖抹了点干涸地血迹放在鼻端轻嗅。静凝几许后,她将目光落向了一旁被丢弃的香炉。
一手拾捡过香炉,东陵馥将炉盖揭开闻了闻后,又拈了一小把香灰在手中细细观察。
半晌,待她确定心中的想法后,便徐徐站了起身,朝二人道,“我怀疑这场闹鬼是人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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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兰宝37,1581****503,1536****570的月票,莹儿cri的花花,浅草茉莉的三张月票。 终是将辗转在心底的话语说了出来,东陵馥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皇叔究竟是哪般神色。
此刻,眼中的湿热与鼻尖的酸楚让她将头已是压得更低,而皇叔的沉默不语,使她紧绷的心弦更是揪扯到了极致。
原来,她最害怕的,是自己在他心上可有可无。
腕间猛地传来一阵裂骨般的疼痛,待东陵馥瞥见皇叔锁在自己手腕的大掌时,心中倏然一惊。
轻转眼眸,她抬头迎上了皇叔凌厉肃冷的眸光崾。
“你不想待在摄政王府,回宫住一段时日也好。”
扬手轻抚上她额间垂下的柔柔发丝,东陵晟的嗓音却寒凉如雪,“但是,鱼儿你要记住,从本王要了你的那刻开始,就已注定纠缠一生。躏”
“分开的话,不是你说了,就能作数。”
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东陵晟蓦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转身离去。
怔怔地看着这个身着玄色蟒袍的男人消失在厢房中,静立在原地的东陵馥早已教濛濛水雾迷了双眼。
许是因了皇叔又一次轻唤她鱼儿,许是听他说出注定纠缠一生,亦或是全部。
伸手触及湿凉双眼的一瞬,东陵馥才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觉得不属于自己的,没有信心做到的,不想勉强别人的,总想一概说算了,算了吧。
却总还是为了那句算了,算不清,也算不了。
其实,她并不想真的与皇叔之间就这样算了。
而如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清算二人之间的种种。
当秋荷再度进入厢房时,东陵馥已裹着锦被躺在了床榻上。忽闻这女子微微叹气的声息,她轻垂着眼眸不言不语,直至秋荷将圆桌收拾一番后悄悄地退出了厢房。
听着木门轻掩而上的微响,东陵馥的小腹处已有闷痛之感隐隐传来,或许汤药开始起作用了吧。
轻合上双眼,她虽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小生命一寸一寸地从她体内流逝,可眼梢的泪却翻涌不止,越淌越多。
就这样被泪水湮没着蜷卧在床榻,东陵馥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
翌日。
轻动着指尖抚上凝满泪痕的枕畔,待东陵馥悠悠张开双眸时,那漫天暖阳已斜斜地耀进了精致的雕花窗棂。
她居然在苦痛酸楚的等待中睡了一夜。
思及昨日种种,东陵馥迟疑了片刻后,将小手缓缓探向了垫在床榻上的褥子。
见并未触及到任何湿朝之感,她不禁疑惑的掀开锦被,坐了起身。
此刻,她的肚腹并无任何不适之状,且单裤与床褥都是干净如新的模样,毫无半点鲜血痕迹。
怎么会这样?
她昨天不是喝了秋荷煎的药吗?难道是药量不够,不足以堕掉腹中的孩子吗?
目光落向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东陵馥的鼻尖莫名的染上了一抹微酸之意。轻咬着唇瓣将心绪平复了些许后,她开口唤了已候在门口的玉岑。
忙推开木门走了进来,玉岑浅笑吟吟地将盥洗银盆放至圆桌上后,便来到了床榻前替她穿戴衣裳,“公主昨日那么早就睡下了,都没吃什么东西。奴婢已煮好了公主爱吃的红豆粥,一会就去给你端来。”
“好,秋荷呢?”淡笑着应了她的话语,东陵馥开口问道。
“她去喂马了。”
一眼环过房内的各数摆件,东陵馥又道,“一会她回来了,你就与她一道将我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我们今日回宫。”
玉岑点头应语着,便伺候这女子去到了圆桌旁洗漱。
许久,待一切都打理收拾完毕后,东陵馥便让这两个丫头将她的行装搬到了马车上。
王府门口,楚瑶与青芜已站在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