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鬼猫的性子，是不会这么快让仓狸恢复的。
但是，仓狸居然生气起来，给了我几猫爪，恶狠狠地嘶叫道：“刘辰！你居然向着他说话喵！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喵！”
气鼓鼓的小猫脸不知道有多可爱。
于是我睨着他，逗道：“不理我最好，你自己找个饲主，一辈子当猫也不错，反正我有威风的鬼猫做宠物，有你没你无所谓。”
“你说什喵！”当场炸毛，“不许你丢掉我喵！”
欺负仓狸的感觉真好，于是我继续：“不想让我把你扔掉就乖乖的，不许闹腾。”
“可是……”
“可是怎样，你想一辈子做猫吗？”
“我不要做喵。”仓狸的声音小了些，也不再乱动，耳朵委屈地往后。
“那就乖一些。”我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放在肩头，随即蹲在鬼猫面前，托腮问，“鬼猫，你打算逗仓狸到什么时候？”
“直到……”
话未说完，鬼猫冷冷转过眼珠子，望着我后方，然后顷刻间闪身进入我的体内，消失在后颈的印记之中，与此同时，子夜带着几名士兵闯了进来，气势汹汹，似乎来者不善。
扭头，我冷静地看着他，淡定地问：“子夜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环视一圈，最终，子夜说：“我听到你这里有声音，怕你有危险，特来看看。”确认四周无人，子夜淡淡看我，轻轻挥了挥手，他身后两人拱手退后，离开了帐内。
眼珠子凝望他嘴角不自然的微笑，我没多说，只是轻轻抱下肩头的仓狸，故意捂在怀里，说：“你听到声音，是鬼猫发出来的。”然后给了个眼色，仓狸无奈喵了一声，不开心地撇嘴，露出尖牙。
“鬼猫？”子夜微怔，“它不是从鬼界离开了么。”
轻轻抚摸仓狸的毛皮，我若无其事道：“是离开了，不过并非传言中那样背弃鬼界，而是仓狸让它来找我而已。”
子夜的眼神有些复杂，不晓得是不是在权衡什么。
最终，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对我说：“若是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客气，多谢子夜大人的关心。”
如今子夜已经是人王，但毕竟子夜没有登基，而且我并不认为他能成为王。
不，应该说，我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成为王者的欲w望。
他在掩饰什么？
或者说，他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看着子夜渐渐离开，我暂且停止这些莫须有的猜想，鬼猫或许是因为仓狸的到来有些不悦，所以躲在我体内休息，而仓狸也只能一直维持着猫的模样在我旁边滚来滚去，急乎乎的又没办法，只好趴在我腿上。
“我讨厌这样喵。”仓狸说。
摸摸他的脑袋，我安慰说：“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鬼猫兴许早就猜到子夜会来，所以才让你变成猫来掩饰。”
“它才没这么好心喵！”仓狸夹杂着怒气，“它一直都很讨厌我喵！”
“没有的事。”我抱住仓狸小小的身体，低下头，看着他，轻轻地说，“仓狸，鬼猫不会害你。”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仓狸不明白，伸出爪子。
眯眼，我歪头笑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这样很没有说服力喵。”摇摇尾巴，仓狸抬起脑袋。
一阵风过，吹灭了帐篷里的蜡烛，他的眼，在夜色下就像黑色的曜石，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我默默地笑了，说：“怎么说，鬼猫也是你的圣兽，哪有圣兽陷害自己主人的道理？”
“才不是喵。”仓狸闷闷地说，“我小时候偷听母亲说话的时候知道它想杀了我，父亲才把它封印在我体内的喵……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跟他缔约喵，永远不会喵！”
“想杀你？难道你小时候顽皮扯它胡子了？”我开玩笑。
“当然没有喵！”仓狸说，“我只是……想跟它玩……它就咬我喵……”
“猫是记仇的动物，你待它不好，它可以记一辈子。”我说，“可如果你喜欢它，它也不会无缘无故一直恨你，哪怕前世留着再多的怨恨，但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我知道它一定明白，一定能明白。”
我幽幽地开口，说给心里的鬼猫听。
它一直沉默，毫无声响，亦无回应。
“刘辰……”仓狸则不大清楚地看我，而我没多说，只是轻轻抱住他，把他哄睡之后，我走出帐篷之外，看着周围黑乎乎的树影，叹了口气，我摇头说：“离凰，你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我在。”不温不火的声音，离凰走出黑暗，一点也不意外。
瞥着他，我耸肩，道：“单凭仓狸怎么破得了鬼猫的结界。”
“原来如此。”他点头笑了笑，笑靥美艳。
看过去，离凰金色的眼眸平静如水，我不由得问：“你们如何逃出来的？重剑呢？”
“那天月洺根本没有抓到我们。”离凰说，“他只抓了你，重剑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之中，鬼王急得团团转，我一开始也失去了你的踪迹，后来嗅到你身上特有的神界花香我才找来的。”
“神界的花香？”我不明白，赶紧嗅了嗅自己身上，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
离凰赶紧解释：“这是只有神界之人才闻得到的气味，非常特殊，常做追踪之用。”
听他说完，我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缓缓睁大眼，紧张地道：“难道——”
明白我的意思，离凰点头说：“是的，那些人已经埋伏在周围了。”
他说的“那些人”，正是月洺那些人。
原来他让我请君入瓮并非真的“请君”，却是真的“入瓮”！
“他们已经在附近埋伏好兵力，并且设下陷阱，大约明天就会攻陷下这里。”离凰说，“你有助于我，所以我特来告知，带你离开。”
想了想，我沉住气，摇头：“不了，我不走。”
“为何。”离凰不解，“人王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为何要趟这浑水？”
“因为他现在是个支撑点，暂时还不能让这个支撑点坍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人界，就连神界的一切也将崩溃。”
“神界……崩溃？”
“是的。”微微一笑，我抬眼，说，“你可以当我危言耸听，如果明天一役子夜被杀，四界的平衡遭到破坏，不出意外，神界将在两个月后灭亡。”
第100章
“你怎么知道？”停了会儿；离凰抬头问我。
我亦抬起头，平静对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然而，这种毫无理由、毫无根据的假设也许在别人耳朵里的确是危言耸听，离凰幽幽看我；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非常明显；然后他一语不发；面色不改；只轻轻一跃；消失在黑色的丛林之中。
月光洒在地上；却显得非常暗淡。
我眯起眼，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还有旁边悬挂着的星河；此时鬼猫的声音从体内响起，它对我说：“这样美丽的景色，多少年来，从来都没过。”
“是啊。”我继续望着夜空，神情却渐渐转冷，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然而世上没有不变的事物，不变的东西，是否存在。”
自嘲的声音。
“你想起了。”鬼猫说。
“嗯，托你的福，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不过画面似乎并不真实，也许因为这个世界本来是虚幻的缘故。”顿了顿，我斜睨，弯唇而笑，幽幽地说，“时空之神其实根本没有创w世的能力，他用自己的力量维持住了这个虚幻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里却孕育出能够繁衍生息的生命。”
“只有我不停转世，我的精神留在此处，才能让这个世界稳定。”
两个月后，是我上辈子被月洺杀死的时间。
很多事其实都是注定的，更改了前面的剧情，却更改不了结局，就算我不死，这个世界也会渐渐崩坏，就像失去了灵魂支撑一般。那个时候，就算我还活着，也与留存在这个世间上的人一般，只能听天由命。
因为，两个月后灭亡的，不仅仅是神界。
“小辰，你说的话让我觉得可怕。”鬼猫忽然从我体内跳出来，落在前方的地上，它幽幽地看着我。
“并不可怕，”我苦笑，摊开掌心，望着自己手掌上的纹路，“我就是为此存在的。”
“为此存在？”
“对，这，就是神子的宿命。”
久久的，鬼猫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活了这么久才能稍微注意到这点，更何况性命如沧海一粟的人，但你这样说话，就像没有灵魂似的——让我想到——”话说到这儿，它抿抿唇，又说，“但你跟神不一样，你有七情六欲，如果你是这个虚假世界的一部分，我也是，为什么我感觉得到我活着。”
听到它的话，我依旧静静凝望着一成不变的夜空，感受清风拂过面颊，发丝凌乱，然后笑了笑，我说：“是啊，因为都生活在虚幻之中，可就算如此，人也还是会做梦，然而尽管是梦，我们也希望极力把它变成美梦。”
说到这儿，我握紧手心，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转开话题，“鬼猫，你还想让他变成猫多久？”
“等到他反省为止，”鬼猫说，“他太易怒，又是个蠢蛋，远不及星寅对你好，其实我不希望你这辈子遇见他的，上辈子误杀了星寅……没能解除你的诅咒，所以我赋予他的力量，哦不，应该说我把他被称为‘青鳞’时的力量都还给他了。”
“原来如此。”我闭眼。
这么说……星寅岂不是？
“没错，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读出我的心思，鬼猫倒一点都不紧张，“我在骷髅冰龙与他缔约的时候加入了一些他的力量，星寅会慢慢恢复记忆。”
沉默片刻，我睁开眼，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要知道，最后的时刻，他们会怎样挣扎。”它轻轻开口，潜在我体内的声音清冷而富有磁性，却似乎飘得很远，带着自嘲的意味，“你可以当做我恶作剧，不过至少如你所说，这个全部都是虚假的世界，让我见到一些真实的东西，我也想证实……我曾在无望潭中看到的景象是否是真实的。”
“你曾看到的景象？”不觉的，我有些在意。
“这个世界……渐渐消失的景象。”它的眼睛平静如昔，不像开玩笑。
“话说回来，”话语峰回路转，鬼猫问，“明日你有办法对付月洺？”
“没有。”
正想走，它喊住我：“对付他的……并不是你。”
我神秘地转过身，背对着黑色的夜幕，“哦，是么。”
鬼猫不甚理解。
可我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径直走向了屋子，抱起昏睡中的仓狸，一遍又一遍，轻抚他的毛皮。
仓狸被我吵醒了。
“怎么了喵？刘辰？”爪子揉揉刮了刮我的脸颊。
“没事，”我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我们明天暂时不要出去。”
“明天？”
“嗯，会死很多人。”若有所思，我说。
仓狸眼睛倏地收紧，他问：“你怎么知道喵？”
我半眯着眼，苦笑着弯唇说：“因为这个世界……开始杀人了。”
我的意识已经渐渐变得清晰了。
不，应该说，我渐渐开始觉醒。
我的意识，涵盖了这个虚假又真实的世界，我可以预料，甚至几乎能预见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因为这是“我”创造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我”虚幻出来的……其实大概在我从幻觉中醒来的时候就隐约有体会。
这个世界，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平静。
鬼猫大概也应当有所觉察——觉察到什么？我没有转世了？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再会有转世。时间即将到此为止。这一世，将是神留在这片大陆最后的灵魂之力，此后的世界，将不复存在。
抚摸着鬼猫的脑袋，我闭眼，心情出奇地平静。
这也许是神做的最后一个梦吧。
梦即将醒来，这里将会变得一片虚无，没有爱，没有恨，亦没有时间和我们的存在。
意识到这点，我觉得恐惧，但，并不可怕。
……
第二天清晨，传来子夜死去的消息。
而在这消息如同瘟疫般散发，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子夜的队伍遭到了攻击，腹背受敌，既逃不掉，又无法攻击，群龙无首的人族士兵只好四下逃窜，结果被早就埋在四周的火药炸得粉身碎骨，尸横遍野，四周充满腥臭味的空气与浓烈的，刺鼻的火药的气味夹在一起，烟雾缭绕，星火燃了灭，灭了燃，死一般寂静。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半天时间之内。
我蹲在死去的人身边，发现这里面死去的，不仅是人界之人，还有神界的。
……神界？
我吃了一惊，忽然天空降下一道烈风，面前的黑影挡住了道路，我抬头，用手臂挡住这阵邪异的狂风，却正好看见那巨大而熟悉的黑色羽翼，再抬起头，对面却站着星寅，他向我走来，伸出手。
“小辰，我来接你。”他睁大紫色的眸子对我说，“跟我走。”
我只是定定看他，他的手还留有鲜血的痕迹，摸了摸趴在我肩头的仓狸的脑袋，好似恍然大悟般轻道：“看来他们两个都中了你的埋伏，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知道你不喜欢月洺，也不喜欢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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