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萧河图就曾赞过陈青霜“三尺剑围之内,人可敌国。”如今息蕊作为一个术者被陈青霜拉入剑围之内,情急之下,本散乱在周边的无形真元瞬时回溯,在自己身前连续布下一十八道无形气墙,只盼能阻隔陈青霜一瞬。双足更是连点地面,闪电般往后射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空中传来如同玉帛撕裂的凄鸣,气墙瞬间粉碎。陈青霜的剑尖微颤,点点剑花不离息蕊的脖颈。只是每次剑花将将要绽放于息蕊玉肌之上时,总会被无端地干扰而偏之于毫厘。如果认真探寻,就会发现每一次无端干扰的出现,都伴随着息蕊腕上的一颗琉璃珠子化为粉末,随风而散。仅仅数息之间,琉璃珠子已消散大半。
息蕊在躲闪中发现,自己陷入陈青霜的剑围越来越深。连身边的空气都开始迟滞起来,像泥淖般阻碍着自己的移动,每一次的身法转换都需要调动数倍的元气,并且自己不管如何躲闪,周遭皮肤都会传来剑气加身的刺痛感。
第三章 惊变
“陈候果然好手段!”息蕊微讽地叹了一句。感受着触及颈部血脉的青霜剑的寒意,闭上了眼睛。陈青霜本只是想稍施惩戒,让息蕊能乖乖回到北地。此刻看着她憔悴又带着几分解脱的神色,不由地心软了几分,缓缓道:“息公主,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您该知道的,至少还不是现在。等到了那一天,自然就会明白了。
您,还是赶紧回去吧。”顿了下,神色一厉“不过既然楚怀玉跟你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又让你来做这等莫名其妙的事情,总得受点惩戒。”
陈青霜话音刚落,剑刃下移,重重地拍上了息蕊腕上的那串琉璃珠子。手链腾起了一阵白光,像是在抵抗陈青霜的剑气。只是力量实在太过微弱,如昙花一现般,亮了亮,就湮灭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陈青霜的含愤一击何其霸道,息蕊腕上的手链珠子几乎粒粒崩碎,却有一颗竟似生生挡住了玄冰真气的侵蚀。不过加诸于手链之上的大衍之术已破,珠子再也不能固定在息蕊的腕上。珠子带着莹莹的黄光,顺着剑劲的方向电射而出。珠子飞射的方向却赫然是陈安之的书房窗口。而这时候的陈安之,正刚从黑甜一梦中醒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往窗边拖着脚步,根本没发现眼前的危险。
一道黑影刷地挡在了陈安之身前。何管家面色沉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的极快,原本干瘪的胸腹瞬间就鼓胀起来,那满是沟壑的脸上皱纹夹的更深了。右手轻扬,整个手掌都泛着生铁的寒光,一把抓向了那颗飞来的珠子。
“咦”何管家脸色一变再变,自己苦修半世的擒龙纵鹤手,自信这世间能不被自己一手抓住的有形之物已经不多。这一抓之下才发现,珠子浑然无形体,只是一股极为纯粹的神秘气息,而气息中,似乎还裹挟了陈青霜的玄冰真气。珠子轻巧巧地从何管家的掌心穿过,撞向了陈安之的眉心。
不过是在陈安之的眉心一点轻触,珠子黄光大灿,其中蕴含的所有力量似乎全都爆发了出来。一道传承于洪荒的混沌气息包裹住了陈安之的身体。随着气息的的加深,陈安之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青蓝交加的花纹。似乎对这花纹极度敏感,包含于珠子内的玄冰真气化为无数的探针,细细地分解着这绘着的花纹。
最后一丝青蓝伴着玄冰真气一起消融,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极细的一声如同玉裂的脆响。
“竟然是封印”何管家喃喃道。封印破碎时,包裹着陈安之的气息像是找到了故友一般,雀跃地在他身边翻腾。翻腾中不断变幻,最终幻化成一条黄龙,环绕于陈安之身边。绕行几圈后,兀地冲向九天,消散于夜空,只是阵阵龙吟声犹自不绝。
望着消散于九天的黄龙真形,息蕊轻轻“啊”了一声,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浑身精气般软倒在地。目光迷离,手指无力地划过空气,触碰着她臆想中的温暖。憋了十多年的思念和惶恐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化成了清泪一滴一滴地淌了下来,却顾不上擦拭,欢喜地只顾着低声自语着“真好,你还在呢。哥哥。。。。”
在息蕊腕上的琉璃珠被陈青霜一击粉碎的同时,远在大荒山巅敛气静修的楚怀玉原本就白皙的脸色陡然变得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丝的青黄之气。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在一尘不染的白袍上,染上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瓣。
楚怀玉似乎对这一切浑然未决,只是侧耳倾听。像是听到了那千里之外慢慢消散的龙吟声,楚怀玉开始放声大笑,笑到气息不稳,笑到手舞足蹈,笑到以头抢地,笑到涕泗交加。俊秀的容貌配着那完全癫狂的笑容,有一种不可言语的诡异。风中传来楚怀玉那断断续续的笑声,远远地听着,像是九幽之下孤魂的哭泣,更像是盘旋于夜空之间无枝可依的独枭的嘶唳。
“原来真的是你!”何管家脸色灰败到极处,整张脸的皱纹都涨成不详的黑色。“真的是你。”何管家像是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一手掐住了陈安之的脖颈。掌缘的青铁之气一隐一显,只要稍一用力,便能断了陈安之的生机。
陈安之眼神中充满了的不解和恐惧,因疼痛和呼吸不畅慢慢涨成了紫红色。颤动的双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沙哑中带着疑惑“何叔?”。“为什么是你!”何管家老泪纵横,心头一阵悸动,一口逆血便喷了出来,何管家松开了掐住陈安之脖子的手,一拳打向了身边的墙壁。书房的墙本是用最为坚硬的青石垒成,何管家这一拳却视青石于无物,深深地陷进了青石中。
趁着何管家松手的空隙,已悄然赶到的陈青霜一把扯过陈安之,将他挡在自己身后。此时陈青霜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缓缓道:“何应!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京都那边一直候在安丘的人应该就快到了,我需要立即离开。”顿了下,陈青霜似乎是被洒落于地上的鲜血所动,“如果你要阻我的话,看在这一十六年的相交,我便站着不动接你三招。
”
“十六年前我奉了天子的密诏来暗中监视于你,想必你也是知晓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谨言慎行,而安之这孩子又没有半点修炼的天赋。我也就安心了。安之很懂事,他唤我‘何叔’,我也是把他当成了孙儿来看待。本以为这一生终于可以安安乐乐地享享天年,真是没想到啊。。。。”何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苦笑连连,眼神中的绝望却是任谁看了都不免惊心。
远处有烟火在半空绽放,光影变幻中,在夜空绘画出了一把极为逼真的断剑。何应的目光衬着这绚烂焰光,阴晴不定。“有恩当报,有命难违。陈候,得罪了!”已做出了决断的何应双手一搓,肉掌相碰,发出的却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整个手掌都泛起了生铁的寒光,掌心中隐约可见淡白色的火焰。
“斩金手,无名火。”是商山二老的成名绝技。江湖上有传“斩金手无物不断,无名火遇气便燃。”陈青霜自然不敢怠慢。横剑身前,便是“无量往生剑诀”的起手式。无量往生剑本就极重防御,善于分解吸纳敌方的劲气,并化为己用,正是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
何应猛地跃向陈青霜,左掌一掌切向青霜剑身。陈青霜对陪伴自己多年的佩剑极为爱惜,自然不想佩剑被这一掌切断。玄功急转,真气布满剑身,斜斜地一剑向何应划去。斩金手在碰到剑身前一刹那,何应惨然一笑,猛地收回了布于掌缘的气劲,重新变回了普通老人的手掌。青霜剑何其锋利,等陈青霜感觉到不对想要收招,何应的半个手掌已经掉落到了地上。
“你,这又是何苦。”陈青霜一念之下便已明白,不禁动容。何应右手食指中指连点,封住了自己左掌的血脉。血液不再随着创口滴下,但疼痛仍使他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微微抽搐。“这样,也算是对天子,对断剑卫有个交代了。你们,赶紧走吧。”
今晚发生的一切转变的实在太快,陈安之直到看到了何应掉落于地的断掌,才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何叔”一声凄鸣,陈安之飞速奔跑到何应身边,捡起地上的断掌就想往何应手上接。只是只要自己一放手,断掌就会重新落到地上。
陈安之一遍一遍地捡起,又一次一次地掉落。直到掉落的断掌中的血液都已流干,呈现了不详的灰败色,手掌的切面也沾满了灰尘,陈安之终于回过神来这手是再也接不上了。鼻子很酸,一直努力咬着住的下唇再也克制不住,“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何应用右手轻轻抚摸着陈安之的头,苍白的脸上带着欣慰,柔声道;“这么大了,还哭。不害臊么。乖孩子,赶紧跟你父亲离开这边,不然就晚了。刚刚把你吓坏了吧,战斗也好,战争也罢,本就是这么危险,充斥着凶戾之气。以后有可能的话,尽量别卷进来了。”
第四章 身份
“干枯了的落叶踩起来有‘沙沙’的声音,像极了那年大雪后踩雪的情景。太白山的夜晚也没有山魅魍魉出现,志怪书果然都是文人臆想出来,骗骗小孩的。不知道何叔的手怎么了,还疼不疼。对了,那天的大姐姐虽然怪怪的,一直笑着流泪,但是真的好漂亮啊!”陈安之跟在父亲身后,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离开安丘已经十三天了,进入太白山也是第五天了。
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陈青霜已经料理了好几波追兵。最先追上来的断剑卫的好手不顾京师那边下的只要跟住陈青霜父子行踪的命令,都想着捉了陈青霜父子回去邀功。却不想想为何京师总部只敢下这么一道命令,自然是全军覆没。陈青霜逃亡之际,丝毫不留手,下手只会更是狠辣,第一波断剑卫的数十追兵大张旗鼓地尾随而上,然后便像沙滩上的痕迹般无声地消逝在浪花中。
等第二批断剑卫赶到当初交战之地时,看到的便只有散落满地的断肢残躯。流出的鲜血将漫地枯黄的落叶都染成红色,惨烈得就像这肃杀的秋。倒还剩有一个活口,带队的首领“雁行刀”宋全被斩断四肢后挂在一颗巨大的松树上。一段平伸出来的树枝粗暴地刺进了他一侧的琵琶骨,磨烂了皮肉之后穿透出一个隐约露出白骨的大洞。偏偏陈青霜又封住了宋全的血脉,不至于让他流血致死。宋全的这截身体就这么孤零零地悬着,偶尔有山风吹过就如同钟摆一般来回晃动。
被救下来时,宋全已经疯了,眼珠瞪得老大,却无神地跟死人一般。脸上不时神经质地抽动下,才稍微回返点凄凉的生机。巨松被削去了好大一片树皮,用布头蘸着血写着“前车之鉴”四个大字。这毫无杀气的四个字与宋全的惨状放在一起,让后来赶到的断剑卫一阵恶寒。现在断剑卫只敢在十里外暗暗跟随,却是再不敢上前挑衅了。
“翻过前面这个山岭,就能到冀州了。”陈青霜想到这,缓缓舒了一口气。冀州已经属于北地之界,断剑卫在大周再怎么权势滔天,到了北地终是有所顾忌的。
“安之,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一个时辰后继续出发。”陈安之愕然道:“父亲,今天是要连夜赶路么?”“恩,前几天我们都是这个时辰开始休息,到第二天清晨才出发。断剑卫的狗鼻子么估计习惯了。他们对这边的地形不熟,只是有个极厉害的追踪者才能远远地吊住我们。我们出其不意,今儿连夜出发,翻过前面那一座山岭,就到了冀州地了。到时候便再不用受这群苍蝇的烦。”
陈青霜还有一层担忧,这次逃亡时间毕竟太过仓促,准备的后手基本没有,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怕时间拖得太久了的话,等断剑卫的几个供奉长老过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不过这个心思自然就不用跟陈安之说了。
“爹爹,为什么朝廷的人要来追杀我们?”坐在一块青石上嚼着干粮的陈安之看到陈青霜脸上现出这多日来难得的轻松,不禁提出了这个困扰自己好久的问题。
陈青霜沉默良久,突然对着北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转过身来,微笑着说道:“安之,有些事情本来我准备等你弱冠时再告知于你,不过现在情势有变,那此时说了也好。”陈青霜的下一句话就直接让陈安之跳了起来;“我不是你的生父。”
陈青霜轻轻地拍了下陈安之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听下去;“还记得早几年的时候有一次你问起我孤门的事情,我当场就大发雷霆。主要还是因为我以为是何应看出了什么,唆使你来套我的话。而当时的表现也主要是给何应看的。在十六年之前,我是孤门的左使,和冀王一向交好。”
“太白山一役前夕,冀王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当时托付我一件事,让我散了冀州之兵,带着愿意跟我走的部下投诚当今天子。他说天下大乱已久,如今自己命不久矣,实在没必要再继续添乱了。当时跟我走的还有冀王身边的一位宠姬,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那便是你的母亲了。”
像是没看到陈安之目瞪口呆的样子,陈青霜继续说到:“为了掩人耳目,保住冀王唯一的骨血,防止朝廷赶尽杀绝,我与你母亲成了亲。你母亲是金月族的祭祀,用本族的秘术绝了你的气息整整两个月,这样你出生的时间就对了,不至于引起怀疑。不过这种秘术毕竟太干天和,你一降生你母亲就因为太虚弱过世了。你的身体羸弱,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陈青霜感受着周围慢慢充盈起来的水汽,细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以后可不能再叫我爹爹了。我呢,跟你父亲冀王也算是知交,如你愿意,可唤我叔父。”
略微顿了下,陈青霜继续说道:“安之,你可知道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陈安之被今天获知的信息震撼地脑袋里面都成了一片浆糊,木然地摇了摇头。陈青霜道:“你的名字是你娘给你取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