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辛苦的旅程。”述荡长长叹了口气,苦涩地说,“事实上,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地下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鲁克的心揪了起来。
“你听说了些什么?”
鲁克指指地上残缺不全地尸体说:“他是原S集团军A师的军长何冯,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了,我在挟持他逃走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句,已经没有地下王国了。”
“还有呢?”
“没有了,他来不及说出更多的东西,就被子弹打中了心脏,当场毙命,接下来直升机就坠毁了。”
“那是重型狙击枪,我们以为是追踪而来的敌人,担心直升机上装备有机载红外生命探测仪,所以才把它击毁……”述荡若有所思,停了半晌才说道,“那家伙说的没错,妖怪族引以为傲地地下王国已经不存在了,沙城,地火城,猎城,全部被岩浆吞没,凝固在某一个瞬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征兆,连锁式地爆炸突然发生,遍布地下王国的每一个角落,天翻地覆,一片漆黑,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接着,岩浆从地底涌出,淹没了逃生地通道,冲击波向四面八方辐射,造成了毁灭性的崩塌。”
“那是……我们种族的末日。”
茹毛饮血的妖怪们停止了进食,纷纷围拢上来,凶狠的瞳孔里流露出悲哀。“连锁式的大爆炸?”鲁克愣了一下,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盘古对亚稳态夔核的描述:“亚稳态地夔核就像定时炸弹。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比如说高频信号或者大剂量的辐射,就会引发连锁式的突然爆炸,一枚爆炸,方圆一千米范围内所有的夔核都会受到影响。就像老房子着火,救都没有救……”
他地思路一下子变得异常敏锐,所有的疑团都云开月现,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了?”他脸上的表情让述荡有些担心。
鲁克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他长长舒了口气,抬头向黑压压的树冠望去,盘古和军方在暗中布置地一切,像全能视角的电影一样呈现在眼前。
…………当年在北源城里,第一颗亚稳态夔核诞生了,盘古立刻意识到这种危险的半成品的价值,他开始了周密的计划,这个计划包括了人类、妖怪族和半妖人的命运。
…………狴炎被植入了亚稳态机夔,放回沼南城,一方面是搅乱局势。增加变数,另一方面利用这个毫不知情的人体炸弹,打击亢明子的势力,阻止他成为半妖人的领袖,以免影响到更关键的傀儡盐计划。
…………军方批量生产亚稳态夔核,与铁沙国合作开发超导型机夔,从表面看增强了邻国地军事实力,但实际上在铁沙国的军队里埋下了一颗致命的炸弹,一旦战争爆发。他们的主力将在第一时间凭空蒸发。
…………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与天原国比邻的重露国和南华国中,只有消除了这些国家的威胁,军方才能放心大胆地动用全部力量,对付妖怪族和半妖人这两个心腹大患。当内患消除,下一步的计划,就很可能是统一整个禾洲大陆。
…………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方振华化名顾琰,亲赴铁沙国与黑帮首脑尹氏兄弟交易,许以根本不存在的厚利,辗转把亚稳态夔核送进地下王国地腹地。当定时炸弹全部到位,地下王国在一瞬间成为历史,时间正好是离子风暴到达禾洲大陆前的几个小时。
利用亚稳态夔核消灭妖怪族,利用傀儡盐和普林西拿消灭半妖人,利用强大的机夔军队统一禾洲大陆,这就是盘古拟定的全部计划。他摆脱了冰冷的机器的束缚。进入一具半妖人的身体里。呼吸,感觉。学习,享受,开始一段全新的生命,前所未有的体验。作为对他地设计者和创造者的补偿,他提供了这样一份大礼!
一切都是命运,命运就是一
鲁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刺进了皮肤里,他感到一种畅快淋漓的痛楚。
“……当时我正在凤凰山一个废弃的矿井里,距离地面很近,侥幸逃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们…………”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胞,“是不是仅有地幸存者,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了。妖怪族绵延几十万年地血脉被掐断了,活下来的只是行尸走肉,我们无法承担起延续种族地重任,一切都结束了!”
“人类用这样一种方式,终于重新成为了禾洲大陆的主人。”鲁克喃喃自语。
“是的,我相信这背后都是他们在捣鬼。大爆炸平息以后,他们像蚂蚁一样涌上来,搜遍每一个角落,寻找奄奄一息的妖怪,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杀死。他们非常强悍,不惧生死,常常在劣势时向颈部注入某种兴奋剂,效果极其强烈,能把他们变成可怕的超级战士,无论力量速度还是身体的抗击打能力,都毫不逊色于我们妖怪族。”
“是KX27…7型迷幻剂,效力只能持续三分钟。”鲁克想了起来。
“有三分钟就足够了,他们整团整团地扑上来,我们的数量处在绝对劣势,除了拼命逃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你从凤凰山一直逃到了这里?”
“是的,始终有直升机在跟踪我们,JHST系统,像苍蝇一样讨厌。”述荡突然警惕地抬起了头,望着枝丫间阴沉沉的天空,“似乎是飞机,今天可真够热闹的……”
妖怪们纷纷举起重型狙击枪,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不久前吞噬地鲜血还没有凝固。沿着獠牙滴下来。
“不是直升机,听声音好像是……喷气式飞机?”
“轰炸机?”述荡变了脸色,难道人类已经失去了耐心,决定向他们投掷毁灭性的炸弹?
轰鸣声响彻天空,越来越清晰。述荡跃上枝头,从苍茫的树冠探出头去。狂风呼啸而过,枝叶婆娑,就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他看见就在不远处的云霭中,一架客机拖着浓烟,正向山谷中坠毁。
猛烈的爆炸后,烟火冲天而起,遮住了小半个天空。
述荡跳回到地面上,轻描淡写地说:“是客机,坠毁在西面地山谷里,是意外的空难,跟我们无关。”
“这么说又有新鲜的血肉吃了?”一个妖怪狞笑着说道。
“是的,我们这就过去。看能不能补充一点物资和装备。”
那些下层地妖怪得到了首领的许可,兴奋地欢呼着,向山谷方向奔去,转瞬就消失了踪影。
鲁克和涂凤努力加快脚步,但还是拉在了后面,跟那些精力充沛的家伙相比,他们简直就是通常意义上的人类。
“你怎么了?”述荡注意到鲁克笨拙的行动,他担心起来。
鲁克苦笑着说:“一言难尽……简单地说,我中了人类的暗算。失去了半妖人强壮的体魄,现在的我根本就是一个废料!”
“是不是废料跟身体无关,有些人再强壮也只能充当炮灰。”述荡冷静地说,“只要你的头脑还在,我们就有机会。”
“东山再起的机会?”
“活下去地机会。”
鲁克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沮丧,涂凤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她的手温暖而柔软,让他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鲁克情不自禁想:“如果小凤不在身边,我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吗?”
“如果所有人。小文,小凤,苏标,述荡,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弃我而去。整个世界都背叛我。把我推向深渊,我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吗?”
“为什么活下去。怎样活下去,生命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答案。我不能说服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就像游泳的人一样把全部身心浸没在水里……我只是一个生命的旁观者!”
“我曾经以为,当一个旁观者是超脱的,幸福的,冷眼看尽人间冷暖,不为感情所动,也不为感情所累,但这也许恰恰就是我地悲哀所在。作为生命的个体,作为群体性生物的一分子,我无法逃避,我必须找到一个阵营,只有这样,才能在人群里找到归属感。”
“人,不能脱离群体单独生活下去,不管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从一开始,我就犯了严重的错误……”
“在想什么?”述荡稍稍放慢了脚步。
鲁克用力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我好像想通了什么。”
他就像一条湍急的小溪,终于绕过了礁石和险滩,不再彷徨犹豫,继续向前跑去。对其他人来说是简单到无需思考的道理,但鲁克花费了如此长的时间来学习和接受,这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坠机的山谷。
让述荡感到诧异地是,跟他一起逃出地下王国的妖怪,竟然被一个人类军官赤手空拳制服,一个个乖乖地躺倒在地,鼻青眼肿,痛苦地呻吟着。在那个人类军官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类的女子,裹在重重黑纱的背后,右臂似乎有残疾,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他们似乎还没有从空难地惊魂中完全恢复过来,脸色都显得苍白而憔悴。
鲁克地心猛烈跳动起来,那两张熟悉的脸庞勾起了他无限地回忆,禾洲大陆是如此之小,故事不断发生又湮没,相识的人总会碰到一起!
述荡有些愤怒了,他率先冲了上去,厉声喝问道:“你们是谁?”
那军官瞥了女子一眼,沙哑着嗓子说:“念在以往香火情的份上,放我们一马吧。”
“你究竟是谁?”述荡地疑心越来越浓了。他开始怀疑对方的身份。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军官摇摇头,似乎有难言之隐。
述荡冷哼一声,决定揭开对方的真面目。他张开五指,尖利的指甲一根根突了出来,肆虐的妖气从体内释放出来。像浪涛一样涌去。
那军官似乎有所感应,退后半步,小声嘀咕道:“这又是何苦呢……”
述荡倏地迫近身去,利爪由下而上挥向他地头颅。动作快得异乎寻常,那军官急忙后仰,但还是慢了半拍,下颌的皮肤被爪尖钩住,硬生生撕下一半,鲜血向雨滴一样四散飞溅。
血溅到她光洁的脸颊上,那女子尖叫一声,纤弱的身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昏过去。
“让我看看你地真面目吧!”述荡把软绵绵的半张脸皮丢在一边,步步进逼。
“隔了这么久。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吗!”那军官用手遮住脸面,失声大叫道,“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他仰着血淋淋的脸面,嗬嗬狂叫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与怒火。
身后那女子再也承受不住刺激,神经像紧绷的琴弦一样嘎然中断,“咕咚”跌倒在地,当场昏了过去。
“少说废话,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怜悯。如果你不够强大,就乖乖地认命!”述荡释放出强大的妖气,浑身毛发根根倒竖,魔晶释放出狂暴的能量流,眼珠顷刻间变成了青蓝色,闪烁着妖异的光华。
这就是妖怪族强者的气势,那军官被压迫得步步后退,丧失抵抗的勇气。
鲁克及时赶上前去,阻止了述荡地再次出手。不无伤感地说道:“监控署的阿尔弗雷德上校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放弃吧,你不是述荡的对手!”
“鲁克,原来是你……”那军官愣了半晌,苦笑着念动咒语,把本体从人类的皮囊里解脱出来。
铁沙国星罗军事基地监控署的署长阿尔弗雷德上校。也就是妖怪族林泉派北区的首领英招。终于把他的本来面目暴露在众人面前…………伤疤纵横交错,裸露的肌肉像火山的岩浆凝固在一起。找不到任何完好地皮肤,白森森的颅骨触目惊心,眼睛、鼻子和嘴巴都遭到最严重的损坏,失去原先的形状,惨不忍睹。
“亲爱的鲁克,尊敬的述荡,我已经把一切秘密都呈现在你的面前了,现在,你们打算怎样处置我?”
“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认识吗?”述荡有些迷茫,他觉得对方的妖气有些面熟,但怎么都记不起来他本来的面貌。
“是地,你当然不记得了。是泰逢和烛阴,他们把我变成了这幅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我自己都觉得憎恶!”
“你是……你是英招!”
“是的,英招,曾经效忠于你的英招,可是你并没有保护我,我不得不独自逃亡,穿过茫茫大沼原,远离族人和自己的世界,躲进人类的臭皮囊里,苟延残喘,度过余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有些怨恨。
述荡低低叹了口气,略有些难过,他收起妖气,望着他地脸说:“我没有庇护你,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有这个能力,你应该清楚当初地形势……”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怨恨你,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为什么不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击败酸与,登上妖王的宝座。”那段耻辱地经历像灰烬下的火种,再次燃烧起来,阿尔弗雷德痛苦得发抖,他咬牙切齿地说,“他们还躲在地下吗?那些迫害我的仇人,酸与,泰逢,烛阴!”
每一个名字都想钢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头,每次夜阑梦回,他都瑟瑟发抖,无法忘却!
“他们都已经死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什么?”阿尔弗雷德尖叫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会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关于血和泪,关于亚稳态夔核的连锁爆炸,关于妖怪族的末日……鲁克没有心思再听一遍,他慢慢走到那昏倒地女子身边。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
那是一张清秀而优雅的脸庞,皮肤白而细腻,右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眉宇间透露出异国的风韵。
鲁克地嘴里尝到了苦涩的味道,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个分别的午后。
在镜城地时代广场。她坐在喷泉边,幽怨地把一片片花瓣丢尽水中。
她说,她想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在孤单冷清的西宁宫过一辈子。
她说。她只想凝望他的眼睛,什么也不说……
她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倒流到一开始,知道故事的结局,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那该多好!
鲁克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他宁愿自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但是这个旁观者却深深地改变了别人的命运,这是多么令人无奈的事啊!
“卢真……醒来吧。你现在终于能够再见到我了。在天原国陌生的土地上……”他喃喃说道。
卢真仿佛听到了呼唤,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皮小心翼翼地睁开,惊恐地望着面前地男子。接着,她在鲁克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惊恐平息下来,噪音变和谐,世界一片安宁。卢真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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