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摔得越痛。
突然听见三声炮响,毕真人暴雷似地大喝一声,猛一挥剑,神色端凝,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双目紧闭,状若鬼神附体一般手舞足蹈起来。如是片刻后,毕真人一个急速回旋,大喝一声,出剑往空中急刺,剑尖不知如何竟然凭空戳上了一李黄符。又是一个转身挥剑,剑尖上又多了一李符纸,谁也没看见这李符纸是如何出现的。
台下围观的众百姓都惊奇得呆住了,不少人都想:“这毕真人果然是深具道行神通之人。”
只有李三思一人暗暗冷笑不止。这种小魔术小把戏,他前世做警察在各形各色的那江湖骗子手底下见得是太多了。大凡在江湖上装神弄鬼混饭吃的人,多少总会使几门拿手的绝活儿,不然怎么唬得住人?靠这个混饭吃的人,从古到今都有不少。李三思曾经逮过一个骗子,一抖手,就能一条领带打下两个结儿,这毕真人玩把戏往剑上戳符纸,又算得什么?
西汉初年有一个名叫栾大的方士,算是毕真人乃至于他的师父当今国师陶仲文的前辈。栾大用磁石做了两个棋子,使棋子时而互吸,有时互斥,称为“斗棋”。他就靠着这么一个低劣粗浅的玩意儿,演示给汉武帝看。惹得一代英主惊奇不已,龙心大悦,竟封栾大为“五利将军”。这位栾大后来装神弄鬼玩过了火,为武帝所识破,被腰斩于市,当真见神见鬼去了。
看着眼前装神弄鬼的毕真人,李三思想起栾大,想起当今的道士皇帝嘉靖,心中暗生腹诽:“汉武帝毕竟是一代英主,就算迷信方术,也不致于为人久欺。哪像当今这位混蛋嘉靖皇帝,迷信方士比起汉武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更是执迷不悟,甚至连自己都专心修道,不理朝政,弄得朝廷纲纪不振,乡野民不聊生……”
突然,台上又是一声大喝,闪现出一道火光,立时将李三思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六十一章 放火烧山能下雨
只见毕真人此时已经变着戏法儿点燃符纸。烧毕,只见他又是一收大喝,收剑而立,这场法会算是完了。温继怀上前向毕真人跪着奉上毛巾茶水,极尽恭敬之能事。
毕真人轻轻擦拭了一把脸的汗珠,未及下台,便听见台下有人起哄。
“毕法师,你求的是哪一个神嘛?他听不听你的话嘛?”
“毕法师,你眼下也作完法了,是不是三日之内就有雨下?”
“毕法师,你和那张师爷的赌约是作法之后的三日内必须要有雨下,否则便是输。敢问法师,三日内当真会有雨水么?”
起哄的是李四明、伍书吏、曾大宝等几名李三思的的亲信,他们领了李三思的吩咐,只等毕真人作法完毕后故意当众起哄,向他发难。
他们问的这些话毕真人不好回答,温继怀却对他笃信不疑,当即自信满满地挺身而出,代自己的这位野师父放话。只见他扬着脖子大声说道:“我师尊法力高超,有神鬼不测之能,他老人家说求得到雨,那自然就一定会下雨。难道我师尊还能说大话骗乡亲们不成?”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响亮,在场的百姓乡绅,个个都听在了耳中。李三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毕法师听见自己的这位野徒弟放的这一番大话,不由得又是欣慰,又是暗暗苦笑。欣慰的是难道他如此推崇自己,苦笑的是这位不知轻重的公子哥儿把话说得这样满,那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是什么?
毕法师朝四方行了一个礼,下了高台。温继怀指挥着郑府里的工人,吩咐他们把这个台子给拆了。李三思出面阻拦道:“温公子,且慢!先不要拆。”
温继怀一愣,笑了,说道:“也对,过几日你要上台耍猴戏,可不能没个戏台,留上几日再拆也无妨,哈哈。”
李三思也笑了,道:“谁是仙法,谁是猴戏,那要走着瞧。我要你留着这台子不拆,却不是为了给我用,而是自有用意,明天你就明白了。”
“什么另有用意?”
温继怀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却也听了李三思的,没再要手下人拆掉戏台。李三思对他的讥嘲取笑毫不以为意,打着背手笑吟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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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思所料不错,空气湿度不够,果然是下不成雨的。毕法师作完法后的一整天都是阴天,风刮得也不小,却并没有半点雨水落下来。非但如此,到了第二天,天色反到阴云尽去,转为放睛了,自然是离下雨越来越远了。
眼见是这么一副局面,毕法师心里着急,想着这戏台还没拆,也就死马当活马医,跑到戏台上又变着法儿来了一次作法烧符,祈祷神灵。只是这一次的仗剑作法就有些打不起精神,不过是草草了事。他心里发虚,派头儿就没有像昨天作法那样使得足。
毕真人这个做师父里的心里不踏实,温继怀这个野徒弟也是心里有点打鼓。他眼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三思昨天要劝说自己别忙着拆掉戏台子,还说今日日自己就能懂了,敢情他是知道毕真人会在今日来求第二次雨啊?
温继怀暗暗心惊,眼下那位张师爷所说的日居然一一应验,莫非他真的是有异术奇能之人?早知如此,就对他说话客气些了……
……
这个时候,李三思正呆在屋子里吃着甜丝丝的西瓜,躺在凉椅上让霍小玉给打着扇子。李四明向他回报毕真人今天再次作法祈雨的事。李三思听在耳里,心中不禁暗暗好笑,想到这个江湖骗子这时候肯定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似的,这感觉就像喝了冰镇啤酒似的一样凉爽。
毕真人求完了雨,就该李三思求雨了。他每天注意察看湿度变化,把这个事拖着,反正又没设具体期限嘛,只要不拖太久就好。同时,他也没闲着,去萧山县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峰玉泉峰上查看了一翻。这玉泉峰其实并不很大,但是山峰挺拔,草木繁盛,不过因为长期大旱,好多树木都枯死了。
从玉泉峰回来后,李三思找到冯县令,开口就说:“冯大人,我想放把火。”
冯县令吓了一跳,问:“你想烧哪儿?该不会是想烧我的县衙吧?”
李三思摆手笑道:“我想烧个山,山泉峰。我择个吉日良辰放把火把玉泉峰给烧了,就能雨落下来了。”
冯县令道:“烧山就真能下雨?这可不是儿戏,你可不能拿来作耍!”
李三思信口胡扯道:“我说能,自然就能。天旱是因为天地之间阴阳水火不调,我放火烧山是以火济火,以毒攻毒,反能生水。”
冯县令听得晕晕乎乎,一头雾水,见李三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有点将信将疑。不过他也知道李三思虽然说话爱胡扯,但是办事却向来是一是一,二是二,不会胡来。冯县令出于对李三思的信任,也就答应了,却也额外嘱咐他小心行事。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州府上来了信差送来消息,说是江苏学道耿大人不日将要巡视萧山县。这耿学道是早年的进士,说来也正是冯县令的座师,他自然是得好生接待的。
冯县令对李三思道:“过几天要不要和我一同前往迎接耿学道?他是我的恩师。学道掌管一省学政,你日后想要在科场图个出身,还得仰仗于他。”
李三思笑道:“我连个童生身份都没有,连科场的门都进不了,还是免不了吧。”
冯县令哈哈一笑,说道:“这还不简单,你莫要忘了,各县童生考试例来是由县令主持,你想要图个童生出身,那还不容易?”
李三思苦笑道:“我的籍贯不是本地,这个是谁也没法子的。”
按明代制度,参加科考的士子都只能在家乡应考,各省也都有相应的名额,冒籍考试很容易被人揭发出来。李三思要想参加科考,就得需要回原籍去,可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姓甚名谁,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方人氏,又怎么去考这个试?
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只怕跟科场搭不上边儿,李三思就对即将到来的江苏学道没什么兴趣,也就没什么心思去迎接奉承他;便拒绝了冯县令的让自己也去迎接学道的提议。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工降雨”的这事搞定了再说。没过两天,“造雨”的时机果然就来了!
第六十二章 红眼学道怒气发
“求雨器”,也就是毛发湿度计像一个前戏冗长的女人,上下颤动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了大反应了。指示湿度的指针在这一天,突然大幅下移。其实就算不用指针,空气中明显也能感觉到一股湿气浓重的闷热。
不单如此,连风也有了,但是不大。按照张叁所学的中学地理知识,只要再加上湿热的上升气流,迎上冷风,那就是一场大雨了。
事不宜迟,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好时机。李三思立刻命人在县城传下话去,说自己即将举行祈雨大典。一帮县府衙役按李三思的吩咐,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敲锣打鼓,大造声势,闹得合城的百姓都轰动起来。
李三思换了一袭素白长袍,头戴玄黄道冠,足踏步云履,手执鹅毛羽扇。揽镜自照,李三思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到也颇有几分仙家气度。他盘坐法床之上,由
八名轿夫抬着,连同十余名随从及吹打手,还有许多跟随看热闹的百姓。这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出东门往玉泉峰而去。
不多时,到了玉泉峰上。李三思一面命人在峰下架设了一个简易的法坛,将围观百姓都留在峰脚。一面命十余人到山峰上勘察地形,选择适宜的放火地点。过了两个时辰。法坛已经搭就,峰上负责做放火烧山准备的人也回报说,准备点火的几个点儿已经堆好柴草,林子里也清查过了一遍,没有百姓遗漏在山林中之中。
看看准备得差不多了,李三思身披羽衣,仗剑登坛,装模作样胡乱舞剑,嘴里瞎念咒语。他有没受过装神弄鬼的训练,这剑舞得就不太像样子,完全没有神灵附身的那种疯颠和投入。围观的老白姓看在眼里,不免觉得这个作法祈雨的“法师”不太专业,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但是,转念一想,毕真人作法看着到是专业,可是不也没见效么?也许祈雨灵不灵验,神仙下不下雨,跟祈雨大典办得好不好就没有什么关系。
李三思抬头看天,日头正艳,时辰已到。他将剑尖左右一指。左右得令,立马燃起法坛两旁的两堆干柴。火堆燃起,烟雾直冲上天。山峰上的人看到烟火讯号,立刻一起点燃各处引火点。霎时间,峰顶山火大起。火借风势,很快就烧散开来。这时候正是久旱的夏季,山上的草木早已焦枯,本来就极易着火,这一下子点几把火上去,立刻就变成燎然之势。
不一会儿,山上的大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空。站在山脚观往的人,也隐约感受到了来从山顶的腾腾热气。又过了一会儿,李三思感受到明显风速加大了。由于温差的影响,空气在由山脚向着山顶急速流动,山顶的热空气则是急速向上升腾。
这些,就是造就一场降雨的气象条件。
过了两三个时辰,山火越烧越旺,整个天空都被烧红了。围观的百姓中有许多老成的人开始担心起来,觉得这张师爷烧山求雨,这么个搞法实在不成体统,求不上雨不说,还要烧掉这好大一片林子,为祸不浅啊。虽然如此,但是众人见到李三思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只好暗自嘀咕,不好明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在玉泉峰的另一边儿,一队官家人马正在山道上前行。这是江苏学道耿大人的车队仪仗,冯县令正是车队的前导。这位耿大人年仅五十,脾气火爆,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他正安坐轿中,忽然闻到一股烟雾的呛鼻味儿,挑开轿帘一看,见到眼前山火烧红了天空,顿时吃了一惊。于是,招手叫来冯县令,责问道:“眼下正是夏季天旱,正容易多发山火,你怎么不加派人手巡山护林?”
冯县令猜想这山火可能正是李三思放的,不由得暗叫不妙,口中唯唯道:“大人见教得是,是学生疏忽了。这玉泉峰并不大,山火烧不了多久,自会散去,也无大碍。”
正在这时,在车队前面开路的一位耿学道的随从打马回来,向耿学道低声禀报了几句。耿学道顿时怒形于色,瞪着冯县令喝问道:“这火可是你让人放的?荒唐!”
冯县令忙道:“因为近来久旱,学生急病乱投医,找来许多祈雨的法师,但是都不见效。恰好县府属下有人声称能够祈得雨水,但是要以烧山为代价,学生心中焦急,也就答应了。”
耿学道气得直吹胡子,一连骂了好几声“荒唐”,脸色铁青。冯县令心知不妙,也就不敢多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帮李三思开脱这件事。忽然之间,风向变了,玉泉峰的浓烟向着车队这边飘了过来,直薰得众人眼泪汪汪,咳嗽不止,叫苦连天。耿学道气得大骂,连带着他的一帮从人也跟着抱怨不止。人人嘴上都在骂:“到底是哪个混蛋脑子进了水,竟然放火烧山来祈雨?”
冯县令心中愈加担心起来,李三思这一下是犯了众怒了,只怕这件事不好替他解围。
傍晚时分,耿学道一行人到了萧山县城,人人给浓烟薰了个够,个个双眼通红,就跟死了爹妈送葬回来似的。这个时候,玉峰山上的火仍然烧得正旺,十里之外县里也都看得见。李三思本来想等到山火烧完之后再回城的,这时候也就不管它了,留下几个人在这里观察火势,自己先行回城去了。
才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洗去一身的臭汗,就有几位公人冲将进来,将他拖了出去,带到县衙前面的广场上。耿学道已经满脸怒色地等候在那里了,一见李三思,就怒气冲冲地喝问:“是你这混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