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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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左道-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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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跟着李三思办事,曾大宝对他已经是真心佩服,认真地道:“李爷,你办事当真周全。我和衙里的兄弟们都很服你。这外人也服你,你刚才随口指派吩咐,没有不听的,个个都口口叫着李爷,连连点着头儿。”

    听了这恭维话,李三思却摇头,叹气,连连摆手道:“这人人都叫着李爷,其实人人都是我的爷;个个都要伺候着,哄舒服了,上上下下都得捋顺了,事情才能办好。不操心,才是真爷。不然,就算是皇帝老子,只要是操着心在办事,那就只能是孙子,做不成爷。他要想打个胜仗,不还得变着法儿把前线的官兵哄舒服伺候好了;才能替他卖命不是?”

    他远远指了指董家粥棚里忙碌着的董家管事和仆人,“就连这些烧火的,分粥的下人,那也都是我的爷,我也都要哄着伺候着,免得他们不上心。你回县衙后,顺便吩咐后厨伙夫和杂役,就说是冯大人和我的意思,让他们每天按人头儿备足饭菜,用食盒装好,让杂役放在箩筐里挑来给这各个粥棚管事的、烧火、分粥的,一天送两顿饭。粥棚开一天,就送一天。这些人熬的是粥,可不能让他们自己喝粥,不然办事就不上心。这个也费不了什么,但能让他们领一份心意。”

    说到此处,他回过头看着曾大宝,顿了一顿,接着道:“哪像你是我的实心兄弟。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你从来都是踏踏实实的办,全然不用我像对外人那样费脑筋哄人办事。”

    曾大宝忙拱手行礼道:“我是真心敬佩李爷,愿意追随李爷,实心办事给李爷是应该的。”心中却不免有些嘀咕:“也不知道你这话是真心呢,还是顺口说一句好买我的心。”

    曾大宝告辞县衙后,李三思先是在董家这处粥棚里察看了一番,发现李书办传下自己的新规矩后,这里都安排得都还不错,煮的粥也开始变得稠实了。他叮嘱几句后,又到附近的第三个粥棚巡视了一番,也没发觉什么大问题,只是锅小煮得慢,等候的饥民有些多而已。

    照例嘱咐几句后,李三思穿过县城,去往位于城北的下一处粥棚。途中正好经过容家茶铺,他停下一步往里瞥了一眼。却发现茶铺里围着有十几个人围作一堆在议论喧哗,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三思大踏步上前,排开围观的众人,发现茶铺里桌倒凳翻,茶水倾地。靠门口的墙根处倚坐着一个老汉,正是容安平。他双眼圆睁,头上和墙上血迹殷然。李三思伸手一探鼻息,已经没了,再摸手腕脉搏,发觉连身体也都渐转温凉了。

    围观的人中有认得李三思的,在一旁说道:“李爷,你来了正好,我们已经有人报了地保了。我们是这容老汉的邻居,两个刚才有几个凶神恶煞的陌生壮汉闯进茶铺,二话不说,就动手强抢容家姑娘。容老汉上前阻拦,被他们踹了一脚,头撞在墙上,当场就不行了。这些人把容家姑娘装进麻袋,扛着就跑了,我们也不敢拦。”

    李三思蹲下身,伸出手掌,轻轻抚平容安平死不瞑目的双眼,心中惊怒交加,懊悔不已:“狗屁郑伯爵,是老子小瞧了你的胆量!当初我既然猜出黄士定的这事不简单,就该多提醒容老伯几句。哪里能想到他暗骗不成就敢明抢?忒也肆无忌惮。唉,总是我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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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不拘常法行奇记
    李三思吩咐众人看管好容安平的尸身,不得擅动现场。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先救容丽娘脱离虎口。想到这位美貌绝色的美少女落到黄屎腚这种货色手里,李三思就百爪搔心,又恨又怒。粥棚自然就顾不上去巡视了。他急匆匆地快步回到县衙,叫上几名差役捕快,怒气冲冲地率着众人出门,直接就要奔到黄家府上抢人。

    才走出县衙没几步,李三思急怒稍缓,立刻就想到这事不能这么干:黄士定又不蠢,哪能抢了人后就藏在自己家里等着自己去搜?敢这么干,必定是筹谋已定,有恃无恐。他掌管着的郑伯爵府的别业宅第甚多,谁知道他会把人藏在哪里?我心中虽然知道是黄士定指使的人动的手,但是并没有人能够指认,动手抢人的几个不速之客他都是安排的生面孔,没人认得。我空口无凭这么闯他家里,不光逮不着人,还必定会遭他倒打一耙。

    他吩咐众人回衙稍候片刻,自己转身折返回去,径直找到冯县令。冯县令正按他的主意在给各个粥棚题名,才刚写完三幅字,见他进来,就笑问道:“你瞧我这字写得怎么样?你要是不嫌弃我的字不好,除了以我自己的名义给粥棚题几幅字外,我就再以你的名义也题上两三幅。这是能搏名声的好事,不能由我一个人全占。”

    这当口儿,李三思哪有闲心理会这种虚头虚脑的事?他就径直将容老汉被打死,容丽娘被人抢走一事禀报了。冯县令听了,登时拍桌怒道:“欺诈不成就明抢。这恶奴,好大的狗胆!”他这么说,自然也是想到这事与黄士定脱不了干系。但在萧山县的地面上儿,所有与郑伯爵府沾边的事,都十分不好弄。因此,他作为这一县之主,也就只能拍个桌子,表个态而已,可行的办法却拿不出来,“逮人”之类的话也就不好轻易出口了。

    就算自己有了主意,那也得先等领导开口,李三思就向他请示道:“冯大人,当务之急,是要将容家姑娘先救出来。该怎么个救法儿,还请大人示下。”

    冯县令朝他连连摇手道:“老弟,你就别跟我玩儿这个了。你我共事又不是一天两天,又有哪一次你找我商量事情之前,不是自己已经成竹在胸?你的主意比我的要强得多,就直说吧。”

    李三思微微一笑,就先将自己的分析和顾虑说了。然后,才说了自己的对策。听到前一半时,冯县令连连点头称是;听到后一半时,他的头就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你这法子,太也离奇……不,实在是太也骇人听闻,简直是悚动人心!”

    李三思道:“我这也知道这么办法欠妥,但急切之际也没有别的好法子。凡事以救人为先。不出狠招,就不能引蛇出洞。大人若是担心此举耸人听闻,影响不好,但只要事后压过不提,时日稍久也就没人理会。反正这流传民间的离奇传闻所在多有,朝廷的邸报上就有不少,这上上下下还不都信以为真?咱们自己编造上一个,也不打紧。”

    冯县令摇头道:“你说的这些虽然可虑,到也不为大患,也就罢了。我真正觉得不妥的是你这么一来,会将那容姑娘的名声和清誉毁损得不成样子,叫她以后如何见人?更别谈如何嫁人了。名誉是姑娘家的性命,你这样干实在是太顾前不顾后。”

    李三思却也摇头道:“不然,不然。事急从权。古人有云:嫂溺,叔援之以手。急切之际,讲究不了太多。再者,要是不使出这个法子救她出虎口,那她才是真正的贞洁和性命都难保全。容家姑娘以后要是怨我责我,恨我入骨,要食我的肉,寝我的皮,把我挫骨扬灰,我也认了。”

    冯县令道:“说得也是,再怎么着,也不能袖手坐视。就这么办吧。”

    当下,他就按李三思的意思,提笔草拟通缉容丽娘的布告。李三思看过之后,又指了数处让他更改,最后又指着布告未尾处的日期字样道:“这日期应该写昨天。”

    冯县令会意,便重新拟了一次,确定这布告没有纰漏之后。他便唤来两名主理文书事务的书办,命他们当场照着布告,用白绢布抄写上十余份,接着再一一加盖大红官印。最后,他又命令这两人即刻前往各个集市城门等来往人多之处,将这悬赏通缉的布告分别张贴。

    两名书办应了,转身要去。李三思为策万全,就多交待了一句:“记着,东门玉格巷的巷头巷尾务必挂上一两处。”这东门玉格巷就是黄士定的府第的所在。

    两名书办口中应道:“是,是。小人记着了。”嘴上答应着,神色间却显露出一些疑惑。李三思瞧在眼里,就信口扯淡道:“本人掐指一算,算出这妖人很有可能将会在东门玉格巷出没,那里就要挂上两张布告。你两人按我的吩咐办完事后,就立刻回衙,不可逗留,以免碍着我捉拿妖人!”

    “是,是,小人不敢碍着李爷的事。”

    两人答应着去了后。冯县令想到自己亲手拟好的这荒唐布告即将公诸全城,便向李三思笑着道:“李老弟,和你共事不过月余,我做下的这离经叛道和有悖常理之事,竟然是比我十年所做下的加起来还要多。看这情形,我是早晚得被你拖下水去。”

    李三思哈哈一笑,说道:“我就当大人这话是夸赞于我了。不行惊世骇俗之事,何以成惊天动地之人?”

    他主意既定,心中便不着慌,又喝了一盏茶,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到公差捕快休憩的地方,挑了四五名精干得力的人并曾大宝,命他们换上便装,随同自己外出公干。

    李三思领着这一干人不急不徐地往西门黄士定宅第而去。走到玉格巷的巷口时,见着悬赏的布告已经张挂在路口的显眼处了。这到比李三思预估的要快,原来是办事的书办念着李三思特别交待了这玉格巷必须要有,想着此处要紧,便最先来张挂了此处。

    大明的百姓们最爱凑热闹,个个不想死却最爱看杀头,十有**不识字又都爱看布告。布告刚挂上去,立时就有十几人围了上来,听一位儒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诵读:“批赏纹银二十两。查案犯容立良,亦诈作‘丽娘’。年十八,中等身材,体瘦,面白,美姿容。本为萧山县宣里坊容某之子,天生阴残阳缺,雌雄莫辨,不能人道。后其父以无嗣之故,教其从妖师桑羽学得化阴为阳之法,可任意为男为女,谙习锁阳邪术,善匿形迹,惯以女形示人。其人挟此妖术,以惯教针指女工为名,出入富家大户之内室,密处诱奸妇女内眷。邻县事发,移文原籍捉拿……匿而不报者,罪等。能告其形迹者,获赏如数;捉拿到官者,倍赏。”

    那儒生读一句,解释一句。围观众人听一句,惊诧一声,都觉得难以置信,但这毕竟是官司文书,又有县令大人的鲜红官印在,由不得不信。其中有到过容家茶铺喝过茶,甚至偶或瞥见过容家姑娘的人,就更是觉得既离奇又迷惑。想那容家姑娘姿色艳绝,却一直藏于帘后,极少露面与外人接触,那容老汉也看得极紧,莫非竟然是这个缘故?

    在这大明,民间的迷信之风极为浓厚。李三思此前常看的邸报中就时不时会载录僵尸鬼神妖物之事,这些邸报是官方发行,主要在官绅士大夫之中传阅,下层百姓也能有所睹闻。这些荒诞奇闻能登载于官方刊物,上达天听,下入黎民之耳。由此可见,鬼神妖邪之说在当时是如何盛行于世。李三思能想到这么编造布告,也是得益于他记得此前看过的邸报中有两侧关于“男变女”和“女变男”的奇闻。

    曾大宝是知道这件事的前后始未的,见这些围看布告的百姓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他便低声问李三思:“李爷,这个编得有点悬乎,这百姓也就是半信半疑,黄士定会信么?这布告传到他耳朵里,只怕也不会轻轻易易就把抢来的人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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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马跃上高楼去
    李三思笑道:“谁指望让他信这个了?只要让他起上那么一点半点儿疑心就够了。这么一件奇闻,没一会儿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你想想,他坑蒙拐买来的美女那么多,少不得也要将容家姑娘和别的姑娘关在一起。现在有官司文书说这容家姑娘是男化女形的妖人,万一是真,那还了得?他就算觉得这个布告出的时机是百般蹊跷,但毕竟难免心中生疑,不验一验,那是万万踏实不了的。再说了,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咳,咳。且不说这个,我既然算定容家姑娘不是藏在府中,就是要等着这黄士定派人传讯验身。”

    往玉格巷中走了百十来步,曾大宝就指认着一处高墙大院,说这就是黄士定的宅弟。黄宅斜对面有一座茶楼,里面有人说书。李三思便领着众公差上到这茶楼的二楼,寻个临窗的桌子团团坐定。这个位置很好,视野十分开阔。从这儿看下去,能将黄宅门口和张挂布告的地方一览无余。众人叫上茶水点心,一边喝茶听说书,一边监视黄宅门前的动静。

    那说书先生年纪不小,却坑得不行,他一拍案木,吟出一首定场诗,接着便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道:“却说这位神将一马跃上高楼去,腾云驾雾下楼来……”

    众茶客齐声喝彩。李三思却险些喷出一口茶,好容易才忍住笑,觉得这个当真厉害,比网络小说还扯。待到细听片刻后,却发觉这说书先生将这故事中的“神将”为何能一马跃上高楼,其后却要腾云驾雾下楼的这一番因果缘故,竟然编造得是十分圆满。他顿时大起钦服敬佩之心,暗思:“这才是真正的扯淡的大行家啊,我是不是该向他拜个师呢?”

    正在低头走神儿,曾大宝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黄士定的宅第门口儿有动静了。李三思瞥见一位身穿粗布短衫、约摸四十岁年纪、老妈子打扮的佣妇出了大门,正往街上走,手上提着一个竹篮。

    曾大宝低声问道:“李爷,这个会不会就是去传消息的人?要不要扣起来?”

    李三思摇头道:“不会是这个。哪有叫小脚女人跑腿传讯的?这种老妈子嘴巴又碎,最爱家长里短,肚子藏不住事。黄士定这种奸诈之徒哪会让她参与这等要紧的机密事?多半她只是在黄家打打杂,这会儿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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