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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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三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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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玉麟只得正色的答道:“我老实对你说了吧。我们两个,单是扶乩一样事情,似乎尚不伤乎大雅。现在这个捉妖之名一出,我真正的羞见士林。人各有志,彼此不可相强。我现在决计上省游学去了,我一到省,自有信来给你的。”
  萧满听到彭玉麟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倒也不敢相留。
  彭玉麟忽见萧满无精打彩,一句没有说话。知他定是因为失去一个帮同赚钱的朋友,所以这般懊丧,便把金大令送给他的银物,再分一半给与萧满。萧满谢了又谢方才现出喜色。
  彭玉麟也不再去和他多谈,光是连夜收拾东西,次晨真的单身进省。到省之后,住在鼓楼前一家名叫兴贤栈的里面。他既住下,不肯失信萧满,马上去信通知。
  有一天,在他衣箱之中,寻出一卷平时所画的梅花。他就转念道:现在军兴时代,如此的米珠薪桂之秋,与其坐食山空,何如还是理我旧事为妙。彭玉麟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他就老老实实的卖起画来。
  栈中主人,见他画的梅花,仿佛有了仙气;所题款字,又是笔走龙蛇。便来对他说道:“现在广西的洪秀全,听说业已到了我们湖南的边界了。湘乡县的那位曾国藩侍郎,已经奉旨在此创办团练。彭先生有此才学,何不前去投效,包你马上得法。”
  彭玉麟因见这位主人,并非市侩,颇通文墨。当下就把金日声曾拟荐他,他已当面谢绝之事,说给这位主人听了。主人听说,不觉又是艳羡,又是敬重,从此以后,一切菜饭,更加优待。
  一天这位主人,亲自送进一封急信。彭玉麟见是萧满寄给他的,拆开一看,内中附有那位金大令的书信。上面大意,说是自兄赴省,弟即将兄面荐于曾侍郎处,曾侍郎即来回信,说是现在正在搜罗人材,极端欢迎我兄前去。好在我兄既到省城,近在咫尺,何妨姑去一见,果然宾主不合,那时洁身以退,也不为迟等。彭玉麟看完那信,心里虽是十分感激金公,他却仍抱平时主张,写信给与萧满,托他面复金公,推说彭某已离省他去云云。
  这位主人,一见彭玉麟真的如此清高,便要和他换帖。彭玉麟笑谢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必定要换帖之后,方称兄弟。”
  主人听说,只好作罢。但见彭玉麟既是以画写生,他忽想起一个人来,要想替他大大的兜揽一笔生意。当下且不先与彭玉麟说明,直过几天之后,一天大早,他忽导入一位极美貌的少妇,来见彭玉麟。
  彭玉麟先请二人坐下,方问主人道:“这位夫人是谁?可是老兄要来介绍兄弟的生意么?”
  主人笑着指指那位少妇道:“这位宓夫人,就是本地谦裕的主人。”
  主人刚刚说了这句,只见那位宓夫人含笑的接口对那主人说道:“承你介绍,倘若这笔生意成后,自当酬谢。此刻你若有事,可以自去招呼,就让我在此地和这位彭先生谈谈。”
  主人听说,笑称这样也好,说着,便又敷衍几句,真的自去招呼店事去了。
  彭玉麟等得主人走后,方才恭恭敬敬的问着那位宓夫人说道:“鄙人本来不知绘事,仅绘几笔梅花。不知夫人还是欢喜新画起来的呢,还是欢喜现成画就的?”
  那位宓夫人见问,忽然很快的偷偷打量了彭玉麟一眼,方又带笑的接口道:“我有一个怪癖,平生最爱画的梅花,现在寒舍业已收藏不少。今天忽承此地主人,去到寒舍,说是他的栈内,到了一位画梅名家,因此特地亲自过来奉求墨宝,无论新画旧作都好。”
  彭玉麟一听此妇和他同癖,心里先自一个高兴,便把他最得意的几幅,取出送与那位宓夫人去瞧。
  那位宓夫人,一经展开,就在啧啧赞道:“好一派仙笔。”说着,不待彭玉麟前去向他谦逊,当下又将画上所有种种的奇处,一一皆指点出来。
  彭玉麟听了,不禁大大的一惊,忙问那位宓夫人道:“夫人方才所说,虽觉有些谬赞之处,但是句句内行。鄙人倒要斗胆问一声夫人,夫人定知绘事,且是好手。”
  那位宓夫人,不待彭玉麟说完,便把她的一张妙脸,对着彭玉麟嫣然一笑的说道:“彭先生的名画,我竟爱得不忍释手,可否此刻就请彭先生带了这些东西,一同去到寒舍。一则我还要请彭先生,再替我画它一百幅;二则我也有随便涂抹的几幅梅花,要请彭先生指教。”
  彭玉麟听说,马上一口答应道:“夫人不嫌鄙人所画恶劣,还要再画百幅,鄙人本在卖画,当然极表欢迎。此去能够瞻仰夫人的妙笔,尤其私心窃喜。”
  那位宓夫人一听彭玉麟一口答应,便又笑上一笑,即和彭玉麟回到她的家中。
  及进书房,彭玉麟方知这位宓夫人的宅子,即在她们的谦裕当铺后面。忙问宓夫人道:“此地少主人,不知是那两个字的台甫?现在何处?可否代为介绍,请出一见?”①谁知宓夫人见问,陡然一呆,忽又把她的眼圈一红,几几乎像要淌出泪来的样子道:“不瞒先生,先夫已经去世四年的了。”
  彭玉麟听说,也觉一愣,心里不觉暗忖道:我和她讲了半天的说话,方才知道她是一位寡鹄。
  宓夫人此时瞧见彭玉麟听了她的话,忽然呆呆不语,若有所思,心中更加一动。便又很注意的望了彭玉麟一眼道:“彭先生,现在不必谈此事情,且请坐下,让我自去拿出我那恶劣东西,好请彭先生指教。”
  彭玉麟听说,连连答道:“夫人请便,夫人请便。”
  及至宓夫人入内,跟着就有一个清秀小童,送出一杯香茗,马上退了出去。彭玉麟一边喝茶,一边把他眼睛去看四壁所挂字画。正在看得出神之际,已见那位宓夫人同了两个标致丫环,捧着一大包画件出来。先命丫环把那一包画件,放在台上;自己亲去打开,就请他去观看。
  那知彭玉麟不看犹可,这一看,竟会不及称赞,反把他的眼睛,又去望着宓夫人的脸上起来。彭玉麟的此时在看宓夫人,并无别念,不过因为瞧见宓夫人所画的梅花,竟会和他画的一模一样。若非此刻亲眼看见她同两个丫环,刚从上房捧出,那就真要当他自己画的起来了呢,幸亏当时的那位宓夫人,一把面上几幅取与彭玉麟在看,她又回过头去,再拣包中画件,所以未曾留心此时彭玉麟的态度。
  彭玉麟此时也已定下神来,索性等得宓夫人把她第二批画件,拿出给与他看的时候,他才诚诚恳恳的对着宓夫人说道:“不是鄙人看了夫人的名笔,当面恭维夫人。鄙人不学无术,自己画上几笔东西,因为尚觉惬意,每有藐视他人之处,此时一见夫人的大笔,委实除了五体投地之处,真没一句赞词。”
  宓夫人听说,似乎很满意的答道:“彭先生既是如此谬赞,这末可肯随时指教指教,使我得遇名师,那才三生有幸呢。”
  彭玉麟听说,忙又谦虚道:“夫人何出此言,鄙人哪好来作夫人之师,以后彼此互相研究研究就是。”
  宓夫人很快的接口道:“这末就此一言为定。现在就请彭先生回去,替我再画一百幅。所有润笔,悉听吩咐。”宓夫人说着,便把彭玉麟带去的东西,全行留下。又将她所画的,送了彭玉麟几幅。方才亲自送出大门,约定改日再见。彭玉麟到寓中,尚未坐定,那个栈中主人,早已跟了进来,急问生意是否成功。彭玉麟老实告知其事。那个主人听了,自然大喜。又谈一回,方才出去。
  又过几天,一天已经深夜,彭玉麟尚在画那预定一百幅梅花的时候,忽见宓夫人的那个丫环,手执一卷纸头,走至他的案前,笑嘻嘻的将那纸头交给他道:“我们夫人,特遣婢子,把这个新近所画的两幅梅花,送与彭先生,留作清玩。”
  彭玉麟便去接到手中,又请这个丫环坐下,方才展开一看。只见第一幅并非梅花,却是画着一座绣楼,有个标致侍儿,卷帘以待,似乎要将一只燕子放入楼中之意。上面题有一首绝句是:
  燕子寻巢认绮楼,朝朝铺缀费绸谬;侍儿解让衔泥路,一桁湘帘尽上钩。
  第二幅才是梅花。梅花旁边,仍是那座绣楼,有位美人,却在那儿倚栏望月,似涉遐想之意。上面也有一首七绝是:寒风翦翦画檐斜,香雾朦胧隐碧纱;我在楼头问明月,几时春色到梅花。
  彭玉麟他是一位何等聪明之人,一见那两首诗,大有文君之意,他便正色的对着那个丫环发话道:“你们夫人,能有这个清才,鄙人正在敬重她的为人。此刻命你送来之画,上有两首诗句,绝不庄重。不知你们夫人把我彭某当作何如人看?”
  那个丫环,一见彭玉麟已在发话,她便站了起来,不慌不忙的含笑答道:“我们夫人,虽是一位文君,但她四年以来,以她冰清玉洁之志,单以画梅,解她岑寂,并没甚么再醮之意。自从遇见彭先生之后,因见彭先生的才情和她相等,品貌和她相似,人非太上,何能忘情?莫说我们夫人素娴礼教,并没一丝坏名;就是婢子,得侍这位才女,因而也知郑家婢的那个‘胡为乎泥中’之句。彭先生具此奇才,难道圣人所说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也的意思,都要反对不成么?”
  原来彭玉麟尚无妻室。他的家中,只有一位业已分居的叔叔,与他也不相干,何尝不想娶个才貌妻子,即不显亲扬名,也好传宗接代。又知古时的那个司马长卿,曾也娶了文君,至今传为佳话。现在的这位宓夫人有才若此,有貌若此,有情若此,而又看重自己若此。如何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就把自荐的毛遂,看作轻微的人物起来呢?兼之听了这个慧婢这般情理兼尽的说话,心里不免有些活动起来。当下便答那个丫环道:“你的说话,尚在情理之中。我且问你,你的主母,还有甚么说话。你且坐下,细说给我听了再讲。”
  那个丫环,一见彭玉麟的面色,已经和顺下来,方敢坐下道:“我们主母,仰慕彭先生的高才,不过愿效古代的卓文君所为而已。其余之事,倒要彭先生吩咐,无有不遵。”
  彭玉麟听说,正待把他的主意说出,忽然之间,又会把脸红了起来。正是:
  同命鸳鸯方有意
  多情蛱蝶竟无缘
  不知彭玉麟对那丫环,说出何语,且阅下文。
第二十回 制爱情双文贻艳服 得奇梦公瑾授兵书
  彭玉麟刚待对那个丫环说出他的办法,忽会将他脸蛋一红,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丫环真有红娘的本领,马上又站了起来,索性走近彭玉麟的面前,朝他掩口而笑道:“彰先生,这是人生大事,连古圣人也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话。况且此地又没一个外人,话出你口,听入我耳,不论甚么说话,快快请讲。老实再对你说一声吧,我们夫人,还在眼巴巴的候我回信呢。”
  那个丫环,一边犹同鼓簧的莺一般,喳喳的说个不休;一边又把她的一双媚眼,对准彭玉麟此时颊泛桃花的那张脸上,只是一瞄一瞄的,似献好意。
  彭玉麟至此,方才鼓动他的勇气,对着那个丫环说道:“我的双亲虽亡,尚有一位叔父,此种婚姻大事斯·培根主张真理有两个来源,即自然的真理和启示的真理。,应该禀明一声。此其一。我在客中,又没甚么银钱,可作聘金。此其二。你们夫人,虽然承她错爱,只她有无亲族出来反对此事。此其三。再者你们夫人,又是一位颐指气使惯的,不要一时兴之所至,干了此事,将来忽然嫌我清贫起来,那就不妙。”
  那个丫环听说,立即接口答道:“我说府上的叔大人,既是分居,又是远在衡阳,索性不必前去禀知;等得办过喜事,双双回去,使他老人家陡然睹此一对佳儿佳妇,分外高兴。彭先生第一个的此其,不生问题。我们夫人,坐拥厚资。她的看中彭先生,乃是无贝之才,不是有贝之才。你所画的百幅梅花,便是头一等的聘金。彭先生的第二个此其,也不生问题。我们夫人,上无父亲翁姑,下无儿子女儿。我们的少主人业已去世,纵有甚么家族亲故,如何有权可来干涉我们夫人?彭先生这般博学,难道连大清律例,反没有看过不成?彭先生第三个的此其,尤其尤其不成问题的了。若说我们夫人,将来忽因贫富二字,恐防变心;婢子虽然愚鲁,可是只知道有那一出棒打薄情郎的戏剧,并没有甚么棒打无钱郎的戏剧。”那个丫环说到第二个剧字,早已噗哧噗哧的笑了起来。
  彭玉麟一见那个丫环噗哧噗哧的对他在笑;又觉她的说话,也还有理。当下方把他的脑壳连点几点的说道:“既是如此,你可回去上复你们夫人,且俟我的梅花画毕,再去和她当面商量。”
  那个丫环听说道:“我此刻回去,就去报告喜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用再去商量。”那个丫环,说了这句伦理学荷兰哲学家斯宾诺莎著。写于1663—1675年,,不待彭玉麟再答她话,早已把头一扭,嘴唇皮咬着手帕,自顾自笑着一溜烟的去了。
  彭玉麟眼巴巴看那个丫环走后,复又前后左右一想,觉得此事,不能算是非理。方把这段婚姻之事,决定下来。
  第二天的晚上,彭玉麟又见那个丫环,又同另外一个丫环,各人拿上一个锦绣包袱,一齐走将进来。二人便将各人所拿的包袱,先去放在彭玉麟的衣箱上,后叫上他一声道:“新姑爷。”
  彭玉麟一听她们这般称呼,慌忙把身一仰,乱摇其手道:“你们怎么这般称呼?现在连聘礼还未曾下呢,快快不可如此。”
  昨夜上来过的那个丫环,瞧见彭玉麟脸上的颜色,有些铁板起来。方始连连笑着才改口道:“彭先生,昨晚上的说话,婢子回去,就详详细细的禀知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听了,很是高兴。她说现在已经五月底边了,喜期准其定七月七夕那天,取他一个鹊桥相会的吉利。”
  那个丫环说到这句,又去把那两个锦绣包袱,一同打开,给与彭玉麟瞧着道:“这几身纱衣,是我们夫人今天大早,特命婢子去到衣庄买来,预备新。”那个丫环吐出一个新字,忙又缩住。一面拉嘴一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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