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仁达、朝贵、萧三娘三个,瞧见阎氏如此说法,一时反而不能插嘴。因为不知道她的说话,究竟是真是假,正在有些为难之际,忽听后门一响,就见有个长得极清秀的丫头,匆匆的奔到阎氏面前,悄悄咬上一句耳朵。又见阎氏顿时将头一点,面现喜色的,对着大众说了一句:“我有一位远亲到来,我到楼上招呼一下就来。”说完这句,不及再等大众回话,早同那个丫头,一脚走入里面,咚咚咚的奔上楼上去了。
宣娇、朝贵两个一见阎氏上楼,连忙怪着仁发不知轻重,为何贸然讲出此话。仁发听了,还要不服,正在大声强辩,只听得又有人在打大门。仁发正待去开大门,又见那个阎氏,也已听见打门之声,就在楼窗之上,伏出身子,忙朝仁发乱摇其手,阻止开门。跟着又听得三个人的一阵脚步之声,已从扶梯走下,奔出后门去了。
宣娇眼睛最尖,瞥见阎氏主婢两个,跟了那个美貌少年,一齐奔出后门,连忙自去开开大门。一见正是韦昌辉,急把仁发说出此事,以及眼见阎氏主婢,同着一个美貌少年,奔出后门之事,一齐说给韦昌辉听了。
韦昌辉一边在听,一边已在发极的跺脚。等得听毕,不及再说他话,单教大众快快跟他逃出城外再讲。
仁发还要钉着问个仔细,仁达发狠的把仁发用力推至一边道:“都是你闯的大祸。我们大家都没有命,还是小事,无原无故的害了秀全大哥,怎样好法。”
韦昌辉反来劝着仁达道:“仁达大哥,此刻也不必再埋怨我们仁发大哥了,还是快快出城要紧。”
不料韦昌辉的紧字犹未出口,早见奔入一大批差役。顿时两个服伺一个;各人一条链子锁至衙中。那时那位张知县,已经坐在堂上等候,一见大众拿到,不及再问口供,只是不分男女,各人赏了一千板子,打入牢内。
原来韦昌辉的妻子阎氏同她婢女秋菊,都有三分姿色,久与县中一个名叫王艾东的书吏,有了相好。韦昌辉虽已知道此事,只因一时不能拿到证据,只好把这一场闷气,放在心上。平居时候,已经打定主意,一等拿到凭据,就将奸夫滔妇杀死,一脚前去落草。所以一听见洪秀全和秦日纲两个,犯了叛逆之罪,就想搭救他们之后,以便跟去入伙。不防仁发不知就里,竟把这桩攻城劫狱之事说了出来。
在那阎氏的初意,本来只想敲出洪氏家族的一些银钱,带了秋菊跟着王艾东远走高飞,也就了事。不防她正和王艾东在楼上商量进行方法的时候,韦昌辉已经回转;又因贼人心虚,生怕艾东这人,已被大众看见,若被昌辉拿获,自然性命不保,于是把心一横,即带秋菊跟着艾东去到县里出首。谁知这个淫妇的手段虽狠,后来韦昌辉的报复手段更狠。当时韦昌辉既同大众打入死牢,却与洪秀全、秦日纲二人,远远隔绝,不能相见。可怜洪秀全和秦日纲二人,眼巴巴的还在那儿等候韦昌辉的回信呢。
就在这天晚上,洪秀全已经睡着,陡在梦中听得全城之中,突起一片喊杀之声。慌忙喊醒日纲,问他可曾听见。日纲侧耳一听,不禁大喜的说道:“这种声气,明明在厮杀的样子,难道姓韦的已经同着萧令亲等人,杀进城里来了么。”
洪秀全一听秦日纲如此说法,顿时精神抖擞的答道:“既是这样,我们也得早为预备才好?”
秦日纲正待答话,忽见监门外面,已有一班人众,直奔他们那里而来。秀全眼快,早已瞧见为首的一个正是那个姓韦的。后面跟着的,就是他那宣娇妹子和萧朝贵等等。心知朝贵同了大众,前来救他,这一高兴还当了得,当下赶忙提高喉咙,大声喊道:“妹妹、妹夫,我在这里。”
道声未已,只见萧朝贵夫妇两个同着那个姓韦的等人,一面喊着先放监犯,再杀狱卒。一脚奔至他的跟前,各举利斧,把他和秦日纲二人所戴的镣铐,啪啪啪的一边几下,砍落在地。顺手递给两柄短刀,不及打话,将手一扬就教他们两个,一同去放犯人。秀全、日纲两个,自然也顾不得去问细情,马上同了大众,一面放出犯人,一面尽把守监狱卒,以及那个死要铺监之费的牢头禁子,杀个干干净净。及出监门,抬头一望,但见满城火起,照得空中犹同白日一般。
秀全至此,方才一把拖住朝贵问道:“你这回倒底带了多少人马进城?怎么此时犹未熄火。不要因我一人,害了许多良民。”
朝贵听说道:“这是大哥的仁心,这末快快前去帮同救熄了火。我们再谈。”
朝贵说完这句,不等秀全答话,便率大众奔出衙门,想去救火。兜头碰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脚奔进衙来。定睛一瞧,正是石达开其人,慌忙抢上几步,拦住石达开的马头,反手一指洪秀全道:“这位就是秀全大哥。”
石达开不待朝贵说毕,连忙跳下马来,抢到秀全面前,紧执秀全之手道:“只怪兄弟来迟一步,害得大哥吃这苦头,罪该万死。”
秀全起初,只以为萧朝贵定是同了罗大纲的一支人马前来救他,此时夹忙之中,忽然发现一个石达开起来,当然弄得莫明其妙。但因匆遽之间,不及细问,只好连说石大哥何必如此,还是我们同去救熄了火,再来细谈。
石达开连摇其头道:“救火之事,兄弟已令部下去办去了,我们大家就进里面去谈。”
秀全听了即随石达开进内。尚未坐定,突见韦昌辉满脸气得铁青的奔来对着石达开说道:“一双淫妇奸夫同那不肖丫头,已经被我寻着,一齐绑在大堂,石大哥快请出去瞧我惩治他们。”
此时宣娇和仁发两个,在这听得清楚,忙对秀全说道:“哥哥也同我们出去看去。”
秀全尚待细问情节,只见石达开、韦昌辉两个,已同大众奔了出去,只得跟着就走。
到得大堂,都见已点得灯烛辉煌,又见石达开、韦昌辉二人,也不同他客气一声,早已一齐坐在公案之上,各人拍着惊堂木道:“快把这三个畜类带了上来。”
秀全此时愈加摸不着头脑,正想去将宣娇拉至一旁问个明白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突见几名团丁,抓着三个少年男女,走到公案之前,各人提起几腿,便将一男二女,踢得爬在地上。
跟着就见石达开还想问问三个人的口供,又被韦昌辉拦着不许,单由韦昌辉自己冷笑着喝问道:“你们三个狗男女,奔来报官,明明要送老子和大家的性命。不想老天有眼,你们三个反而自害自身,此刻就是你们最后说话的时候了。”
爬在地下的三个,倒也知道不必多辩,一任韦昌辉这般的问着。韦昌辉瞧见他们三个闭口待死更加生起气来。顿时噗的一声,蹿下公案,亲自动手,把那一男二女的上下衣裤剥个罄净,方才吩咐那班团丁,把他们三个,赤条条的绑在两边柱脚之上。急又拿了一柄比雪还亮的尖刀,首先奔到阎氏面前,举刀就戳。正是:
奸夫淫妇人间有
义士奇才世上无
不知那个阎氏究竟戳着与否,且阅下文。
第九回 洪秀全金田起义 谭绍铁岭鏖兵
阎氏一个雪白的身体,直挺挺的绑在柱脚上面,此时那能顾及羞耻,只望昌辉快快把她一刀戳死,倒也了事。谁知昌辉要出他的恶气,第一刀只戳在阎氏的乳下,第二刀又戳在她的小腹上面,阎氏连受两刀,非但全身血如泉流,自然痛得喊出饶命二字起来。昌辉至此,方才出上一口恶气,跟着便将阎氏劈劈拍拍的一阵乱剐,最后一刀始向阎氏当心戳去。阎氏既被剐死,昌辉又将秋菊王艾东两个,同样的剐毕,方把手上那柄通红的尖刀,顺手摔得老远。同时仰天呵呵的大笑了几声,忽又翻身朝里,去向石达开噗的一声跪下,连磕几个响头道:“石大哥,今天晚上,若非你老人家带兵杀入,我的这口恶气,非但难出,恐怕还要同秀全大哥等等,一定死于非命的了。”
石达开连忙奔下公案,一把拖起昌辉,又去拉着站在一旁的那位洪秀全,复又唤着大众一同入内。先请大家坐定,才向秀全笑着说道,“兄弟知道大哥,对于今天晚上的这场事情,一定有些莫明其妙。此刻大事已了,且让兄弟细细的告知大哥。兄弟自从萧大哥奉了大哥之命,去劝兄弟入夥,兄弟因见是桩国家大事,毫不疑虑,一口允诺。就在那天,并且交付萧大哥黄金百两,作为进见之礼。”
石达开刚刚说到此地,只见萧朝贵发急的站了起来,对着韦昌辉说道:“韦大哥,怎样好法?我藏在身上的那包金子,已被那班差役搜去寄库。”
石达开不等韦昌辉接腔,忙不迭的对着萧朝贵笑道:“现在这一县的钱粮,都是我们所有,何必着急那包金子。还是快请坐下,让我把话讲完书》。中华书局1981年出版校勘本《二程集》。,好办我们的正经大事。”
洪宣娇便将萧朝贵一把拉至身边坐下道:“石先生所说不错,你快替我坐下,不许打岔。”
秀全等人,也教朝贵此刻要顾大事,不必再提这些小事。
石达开忙又摇手止住大众说话,他始接续说下去道:“兄弟那天一直等萧大哥走后,便把一家老小,安顿一个妥当所在,立即单骑奔到金田地方利”之说,主张发展生产,限制消费;强调节用、节葬,非,先将谭绍洸和黄文金两个保良会的世仇,解释和好,再劝他们也跟兄弟前来入夥。谭黄二人素信兄弟,自然应允。他们的人马,比较罗大纲的人数,又多几倍。他们两个,便拨一千亲信队伍,让我统带先来。他们已在那儿整理粮饷器械,只候秀全大哥的命令行事。及我一到了那座教堂,却见双门紧闭,就知出了乱子。忙一打听才知秀全大哥和秦日纲大哥两位,被捉到县。兄弟既已答应入夥,此时当然义无反顾,于是决计率领人马连夜杀入此城,好救大哥。”
石达开说到此地,脸上忽现喜容。又接说道:“这也是秀全大哥要逐满奴以救百姓的好处,上天自会保佑。倒说兄弟走到半路之上,无意中遇见一个奸细,将他身上一搜,搜出一封此地张知县送给杨秀清杨团总的急信。赶紧拆开一看,乃是张知县已接方才被剐三个人的密告,业将诸位兄弟拿下。信中说是罗大纲的一支人马,早晚要来攻战,一面已经飞报层宪①发兵救援,一面令杨团总火速带领本部团勇到城御敌。兄弟看完信后,即将送信之人砍去首级,匆匆祭旗,冒充杨氏团练之名,一脚奔入县城。因此不费一矢,不伤一人,轻轻巧巧的得了这座城池。等得张知县瞧出兄弟的旗号不对,只得单身揣着官印缒城逃走。兄弟不但并未追赶,且把他的全眷,命人护送出城。方才一面吩咐部下去将反抗我们几个守城兵士,稍稍处治一下。起先一阵喊杀之声,就是在那儿巷战。及把韦大哥、萧大哥等人放出监狱。因见秀全大哥不在他们一起,便请他们去请秀全大哥。兄弟即到县中、封锁库门,检点案卷,免致一班劣役,趁火打劫。”
石达开一直说到这里,又朝萧朝贵笑上一笑道:“所以兄弟刚才叫萧大哥莫急,那笔金子,我敢说一两不少的放在库内。”
萧朝贵正想敷衍石达开几句,已被洪秀全抢先说道:“石先生,你这番调度,救了我们一班人的性命,固属可感。我们以后有你这位人才基本原理。指出辩证法“是关于普遍联系的科学”,“所谓客,便有主持军事人物了呢。至于石先生方才说,拿到那个奸细,乃是上天保佑。兄弟却知道,就是我那天父,前去降罪于他的。”
洪宣娇听到此地,忽插嘴问着石达开道:“如此说来,那位杨秀清杨团总,不是还不知道我们此地的事情么?”
石达开点点头道:“大概尚未知道。”说着,又对洪秀全道:“现在张知县既已携印逃走,当然决不至于念我放了他的家眷,不去禀告抚台,卸他失守池之责,再加此地的那位向荣向提台,老于军务,很是来得。这座孤城,万万难守。依兄弟的谬见,不如就把此地的钱粮军械,一齐移至金田。那里既有人马,又有谭黄二人,似乎比较此地妥当多了。”
洪秀全听说,不禁连连称是,便命秦日纲去将此地之事,报知杨秀清。又命萧朝贵沿途迎了上去,阻止罗大纲、胡以晃的那支人马不必来此书》,增加《四书正误》、《朱子语类评》、《周易传注》等十六,可到金田会合。又命洪仁达回到教堂,守候冯云山回来,一同也到金田,又命洪宣娇、萧三娘、洪仁发、韦昌辉几个,分头前去通知各地教友,统统都到金田听候编成队伍。
石达开本与洪秀全是初次会面,未曾知道他的才具。此时一见洪秀全也能布置得体,井井有条,心里很觉佩服。一面就催大众赶快出发;一面同了洪秀全两个,督率所部,搬取财物军械,即向金田进发。等得将近金田村外,石达开便请洪秀全带领人马缓缓而进,让他飞马先去报知谭黄二人,洪秀全自然照办。不到半刻,果见石达开已经同着谭黄二人,迎接上来。
谭黄二人一见洪秀全之面、立即跪在马前,口称洪先生本是救苦救难,以天下为己任的一位广大教主。某等二人,能与洪先生共事,真正万幸。
洪秀全慌忙下马扶起二人道:“二位都是当今豪杰,深明异族为帝之害。只要二位齐心出力,天下百姓,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石达开在旁岔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大家且到黄大哥的府上,再行细叙。”
石达开言毕,一面吩咐队伍分札村中各庙,一面同了洪谭黄三位,并辔的来到黄家。进入里面,宾主四人一同坐定。黄文金便教摆上酒筵,石达开便与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即将桂平县中以及前后之事,详详细细的述给谭黄二人听了。
黄文金首先答道:“如此说来,此事已成骑虎之势。依我愚见,最好是不待官兵杀来,我们先发制人,以寒敌胆怎样?”
石达开听了点点头道:“自然如此办法。且等罗大纲的一路人马到来,我们立举义旗就是。”
谭绍洸道:“从前汉高祖起义沛县,以及他的后代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