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雪还要再骂,就听姚桂兰低声威胁道:“你再吼一声试试?我让你在沈家颜面扫地。”
碧雪一惊,毕竟是没经过风浪的少女,此时看着姚桂兰有些骇人的目光,心里头颤了颤,但嘴上还想再辩。
碧云顾不得许多,上前拦在碧雪前面,急急吼道:“别再说了。姐姐。您不顾着爹,也要想想我们死去的娘,您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让人家说我们没教养吗,您这是想在娘死后还让人打她的脸吗?”
碧云的话终于在碧雪心里起到了作用。碧雪闭上嘴。瞥过头去不吭声了。
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贺松了一口气。
沈老爷一直坐在床边,不发一言,即便外头已经炸开了锅,他都无动于衷地坐着。
此时此刻,没有谁比他觉得更累了。
宫中祸事多,从小长在宫廷斗争里的沈老爷急流勇退,早早地就回了老家。也不让两个儿子再涉足官场,但是即便是这样,偌大的家业却搞得家宅不宁,一心想要过平静日子的沈老爷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已经决定,等二儿子身体好些后。他就要将家交给他们,他自己则准备去云山寺吃斋念佛去。
沈远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加上寒气积压,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是好的,冲通了血脉。让郁积的滞气都有了出来的通道。
“父亲大人,您看这药方如此可好?”沈贺恭敬地将自己开好的药单给父亲过目。
沈老爷没有接过,看了大儿子一眼道:“大郎,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这点事不必再问我。”
沈贺一惊,拿着药单的手抖了抖,问道:“父亲怎能说这样的话,这家还得父亲把持着。”
“我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你们要真孝顺,就让我清静清静。我也没什么牵挂,一个就是你弟弟,田氏一走,他身边就没个可心的人了,若是有合适的,你千万记心中。二个就是几个小辈的婚事,碧雪的婚事只是暂缓,待孝期过后,余家还会再提此事,到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不过,我想着余家是等不了三年的,这中间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呢。只是,三年一过,碧雪的婚事也就不宜了,到时你这个做大伯的务必为她做主,找一户仁厚殷实的人家,只要待她好就成。”
沈贺听得心中难过,低声说道:“父亲大人今日何必说这些话,这不是剜儿子的心肝吗?”
“你也无需多说了,我意已决,只望你记着我那两件事就好。”
沈贺赶紧说道:“儿子自是谨记。”
父子二人说完了话,沈贺才到外通告沈远的病情。
得知父亲没事,且病情有好转,碧云喜极而泣,提裙奔进屋内查看。
碧雪也跟了进去。
“祖父。”碧云唤了一声。
碧雪却低着头没吭声。
“碧云,去看看你父亲吧。”沈老爷柔声对碧云说道。
碧云便走到父亲床边,跪下照看父亲。
“碧雪,你过来。”沈老爷招呼道。
碧雪忸怩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看着笔直站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的碧雪,沈老爷心中感慨,伸出手拉过碧雪道:“碧雪,祖父从小就疼你,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你和祖父也生分了。”
碧雪想起小时候在祖父面前撒娇嬉戏的场景,心中也是一酸。
“来,你蹲下,让祖父看看你的脸。”沈老爷刚刚听得姚桂兰打了碧雪,说不心疼是假的。碧雪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女,从小到大别说打了,骂也很少骂,所以长大后才会变成这样吧。
碧雪蹲下身子,微微抬起头,左边雪白的脸上赫然有着一片红印。
“姚氏毕竟是你的大伯娘,你怎能出言不逊,侮辱于她呢?”沈老爷看了自然心疼,可是也知道碧雪若不得人教训,这臭脾气可是会害她一辈子。
碧雪不服气地低下头。
“人有高低贵贱不错,可受人尊重,得人敬畏的只有品行高尚者,你大伯娘虽然出身贫寒,且曾嫁过一人,但她毕竟和你大伯相濡以沫十几年,品行无差,又生育了依土、依水,她是足以有资格作为你的大伯娘的。所以祖父希望,你以后能够尊重她,不要再与她争锋相对。你以后的婚事还要她做主,你以后的日子还要依仗她,若是和娘家关系紧张,你在夫家的地位也会堪忧。为了你自己,碧雪,不要再挑衅你大伯娘了。”沈老爷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碧雪泪水涟涟。
失去了母亲,碧雪就觉没了主心骨,婚事的推迟让她忧心忡忡,虽然她一直不想嫁给余公子,但这样一来,她也清楚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父亲的病倒、祖父的忽视让她深深的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所以她越发想要挑战姚桂兰的权威,想要突显自己的地位。今日,沈老爷对她的推心置腹让她明白其实祖父依然关注着她,依然把她当做最爱的孙女。
“祖父,碧雪还有您。”碧雪潸潸落泪。
“傻孩子,祖父老了,祖父不能护你一辈子了。你应该学会与别人和睦相处,若不然,你会吃苦的。”沈老爷说着,也有些心酸。
碧雪趴在沈老爷的腿上低声啜泣着。
碧云转过头,看着祖父和姐姐,也是满脸的泪。
“来,碧云。”沈老爷冲碧云说道。
碧云跪着过去,也趴在了沈老爷的腿上。
“碧云,你是最让祖父放心的,你乖巧懂事又聪慧,看事情通透,以后你要多多劝导你的父亲,看好你的姐姐,知道吗?”沈老爷的话像遗言,让碧云有些心悸。
“祖父,您为什么这么说,这个家还有您呢。”碧云道。
“都是些傻孩子,祖父能照看你们一辈子吗?你们该长大了。”沈老爷说着,摸了摸两个孙女的头,道:“你们爹没事了,回去歇着吧,大过年的,别哭了。”
碧雪、碧云止住了哭,抹着泪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沈老爷和沈远了。
沈老爷探过身子,摸了摸沈远凹陷的面颊,低声说道:“唉,婉婷,我没照顾好两个孩子。大郎刚刚走出阴影,二郎又深陷了进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婉婷是沈贺、沈远的母亲,为了这两个儿子,沈老爷终生没有另娶,连妾也没有,可见感情之深。
“爹!”沈远忽然开口。一直以来他都喊他父亲,这一声多年未曾听见的称呼,让沈老爷嗓子眼发涩。
“哎。”沈老爷应道。
“您在想娘了,我听见你喊娘的名字了。”沈远问道。
沈老爷笑了,道:“你早就醒了?”
“恩,爹是想让大哥掌管沈家了吗?”沈老爷刚刚的话,沈远都听在耳中。
沈老爷道:“真是瞒不过你,二郎,你永远都最懂爹的心思。”
沈远病态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从小爹就这么说。”
“二郎,爹对不住你,要不是爹让你娶田氏,后来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不,爹,你没错,娶秀娘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很喜欢她。”沈远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
沈老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爹,我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秀娘的情景!”沈远陷入了遥远的记忆中。
第299章 家中又出事
ps:
今日第二更。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季节,沈老爷和田家老爷相约在湖边喝茶作诗,其实是想让沈贺和田氏相看相看,但为了不显尴尬,沈远也一起去了。
就这样,沈远第一次见到了田秀娘。
秀娘那天穿了一席湖蓝色串枝莲春罗衫,戴着一枝莲花簪,沐浴在阳光下,如同湖中破水而出的莲花仙子,沈远当时就深深被迷住了。
而沈贺,却因为一心只有严氏,任何美女在他眼里都只是凡胎俗女。
那日之后,本来是想给沈贺和田氏定亲的,却不想遭到了沈贺的强烈反对。沈贺就在那时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严氏,并与沈老爷发生了剧烈的争执。
这一切,既让沈远忧心又让沈远高兴。忧心的是哥哥和父亲如此争执,真担心会为此决裂,高兴地是田氏可以不用嫁给哥哥了,他喜欢田氏,这点私心在他得知哥哥有喜欢的人后,终于得到了满足。
当严氏进门后,他便有意无意地和父亲提及和田家的联姻,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娶得了田氏。只是他永远都没想到他深爱的那个湖中仙子会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害死严氏,毒杀程前。
“二郎,一切都过去了,你还年轻,要朝前看。”沈老爷握着儿子的手,劝道。
“我知道。”沈远闭上眼点点头。
沈老爷道:“你哥哥当年就是一直看不透,才会离家那么多年。现在我想这却是好的,至少离开家的大郎最终还是回到了生活的正轨,所以,二郎,爹希望你能够走上正轨,不要因为田氏的事而活在阴影中。”
沈远点点头,说道:“孩儿知道,孩儿不会在为此纠结。世事难料,命数天定,一切都过去了。孩儿还得为碧雪、碧云、丰儿着想。”
“那就好,那就好。”沈老爷喃喃道。
“只是孩儿也希望父亲能答应孩儿一个请求。”
“你说。”
“把严氏迁回沈家宗祠吧。”沈远道。
沈老爷愣了愣。想了一会才幽幽说道:“以后这个家就是你和你哥掌管了,这些事你们定吧,只要不闹出事来就成。”
沈远知道这是父亲变相的同意了,他只是担心姚桂兰不同意。
“多谢父亲,大嫂那边我想哥哥会安抚好的。”沈远欣喜说道,严氏能够回到沈家宗祠,那对哥哥是一种安慰,对自己也算是一份救赎吧。
就这样,这个大年夜,在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中过去了。
当天际的第一缕晨光出现时。小娥、小锦、凤槃抱着熟睡中的正阳终于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自沈田氏死后,沈家本就是一触即发的炸药,昨个过年,终于点了引子,却不想是个哑炮。这才是好的,若是个高山炮,炸得周边众人都遍体鳞伤,那才是糟糕呢。小锦一想起昨个那双爪朝天,浑身僵硬的点颏,心里头就一阵阵的发悸。
“昨个倒亏得你当机立断,要不然。还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沈二爷早已知道了田氏的死因,却不肯早早讲明,压着得了病。沈老爷又是个藏事的,即便说明了,也不肯说出真相,幸好你灵机一动同依土过去。这才将这事都给讲明白了。我瞧那沈碧雪在我们走时,脸色和缓,气焰似乎已经被压下去了呢?”小娥一边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一边说着昨个的事。
“姐姐不是常说我冲动坏事吗?”小锦道。
“昨个你算不得冲动,反而是见机行事。当机立断。”小娥赞道。
“呵呵,姐姐还真是才思敏捷,正反都是你说的。”小锦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疲倦,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小娥笑道:“赞你倒是不对了。你要是困了,就快歇会,今个是年初一,我们还得准备这几天的礼呢。”
小锦点点头,歪着脑袋闭目小睡。
凤槃和小娥也闭上眼睛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小锦听见了沈家下人轻轻地叩着车门,低声道:“公子、小姐,到了。”
小锦猛地睁眼,推了推小娥,又唤醒凤槃,躬身走到车门前,应道:“这就下了。”
车门打开,小娥、小锦、凤槃、正阳下了车,凤槃给了跟车的下人几个大钱,这才转身进了屋。
谁知,一进屋便觉不对劲。
虽说屋子里只有春梅和小桃两个人,静悄悄的实属正常,但是若说这大白天还点着灯笼,那就是反常了。
小锦飞快地奔到小桃房间里,就见房门大开,里头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床幔也被扯在了地上,可见当时打斗有多么激烈。
“春梅,春梅。”小锦想到了什么,心惊肉跳地往春梅房中去了。
“你抱着正阳回房,我去看看。”紧跟着过来的凤槃也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叮嘱小娥照顾好正阳,自个儿也随着小锦跑去查看。
春梅倒在屋子里,头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几缕头发结在血痂上,脸色发青,分外吓人。
“春梅婶!”小锦惊呼一声,扑上前去查看。
凤槃探了探鼻息,说道:“还有气。”他抱起春梅,将她抱上了床。
幸好屋子里点着暖炉,要不然整晚下来,春梅没被打死也被冻死了。
“我去请郎中。”小锦说着就要出门。
“别去了,今个是初一,天又刚亮,哪有药堂开门。我看过了,春梅婶应该没什么大事,你去把家里的金疮药拿来,再取些布来,我给她包扎一下。”凤槃对处理这样的伤口还是很有经验的。
小锦照做了。
取来凤槃要的东西,小锦打了水,为春梅婶擦净了脸,金疮药倒在了伤口上,春梅婶竟然呻吟了一声。
“春梅婶!春梅婶!”小锦轻声低唤。
“来,帮忙扶起她。”凤槃道。他得为春梅包扎伤口。
小锦费力地扶起春梅,凤槃快速地将她的头包扎了一番。
“怎么样了?”安抚好正阳的小娥赶过来。
“春梅婶受了伤,但无大碍,等醒来再问问昨晚出了什么事。”凤槃安慰小娥道。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水,小娥有些心惊肉跳地问道:“小桃会不会……”
“应该不会,看样子,昨个来人主要目标就是小桃,小桃大概被他们带走了。”凤槃打断了小娥的话,他不愿小娥多想。
“一定是小桃那没人性的爹干得。”小锦气鼓鼓地说道。
“小桃的爹虽然向要小桃嫁给朱老爷,但是他毕竟只是个普通百姓,他没这个胆量到我们家抢人,更不可能知道昨晚家里头就小桃和春桃两个。”凤槃冷静地分析。
小锦皱眉道:“难道会是朱老爷干的?可是你没听沈家人说,朱老爷病了吗?昨个还请沈叔去问诊。”
凤槃没有搭腔。他本就话少,这没根据的话就更不愿多说了。
春梅还未醒来前,一切就都不清楚,小娥便去烧水,小锦则动手收拾了一下小桃的房间。
等一切做完,就听凤槃在喊她们,说是春梅醒了。
两人跑入春梅房中,春梅告知她们昨晚的经过。
昨个大概是丑时时分,春梅和小桃守在春梅房中守岁,两人说着话,倒也没什么困意。
忽然,门被推开,就见一个老人带着四五个男子冲进了屋。
“爹。”小桃惊呼,“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谨记小锦的话,将屋门锁得好好的。
“小桃,跟爹回去。”小桃爹没有回答小桃的话,而是上前拉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