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后面的少女一身鲜亮的红衣,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冰肌玉骨,眉目如画,额间点着用朱砂画着一小朵莲花,真真灿如春华,皎若秋月。
那年轻男人走到我身边的位置上坐下,对我笑了笑,温和有礼却不带多少情绪,直到将视线转向那红衣少女后,眼底才多了丝温度,只见那少女自身侧的紫衣丫鬟手中接过一盏茶,摇曳多姿的走至我面前,端着茶盈盈拜下,“青莲给娘娘请安,愿娘娘…”她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展颜一笑,很是爽快的道,“愿娘娘每天都开心。”
白氏闻言已经捂着嘴笑了起来,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我拿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这真的是那个清华转世?这瞧着倒像是清华,可这性子与前面四世的清新脱俗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啊,因为凡身的性格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原本仙身性格的影响,清华原先的性格可跟活泼可爱完全不搭边,而且我记得命格本上用的可是“怯懦羞涩,惹人怜爱”来形容清华这一世的个性。
这命格是又出错了吗?
角色颠覆这么大,之后的事还会照着命格走吗?
我甚是忧心的喝了口茶,自红杏手中的托盘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青莲,不自觉地就展示出了'笑不露齿,不达眼底'的职业性笑容道,“青莲妹妹快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青莲抬眼,看着我脸上的笑不觉得一愣,随即道,“青莲总觉得之前见过娘娘一般,看着格外亲切,不如以后我叫你姐姐可好。”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神色温和,眼含笑意的李箴言,李王爷,用帕子擦了擦嘴笑道,“既是一家人,你本就该叫我姐姐的,”我说着带她看向白氏,“白侧妃在你前面进门,按理来说你也该唤她一声白姐姐。”
青莲乖巧的叫了声白姐姐。
白氏掩唇笑的娇媚,“哟,这哪是青莲,明明是娇妍似火的红莲呀~爷真是好福气,摘到了这么美的莲花。”
红莲不是这离城内最有名的花楼里花魁的名字吗?
我嘴角一抽,看了眼身旁脸色泛黑的箴言,在心里暗骂白氏没水平。
白氏你个蠢货,要说也在箴言不在的时候说啊,箴言贵为王爷又正年轻,连我们这些在‘深闺’的都听过的名字他会不知道?
青莲刚来离城自是没听过红莲的名字,全当白氏是在夸奖自己,笑嘻嘻地受了。
我看着青莲的笑脸,脸色一白,这命格果然是偏了。
原本在这里该是“青莲脸色煞白,眸带星泪,而箴言力护美人,怒斥白氏”才对。
红娘曾跟我说,情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青莲个性跟命格本子上差的太多,已是让我阵脚大乱,于是晌午时分,我便带了些在房间里找出来的首饰玉镯与红杏去了箴言很久前就建好等着青莲入住进来的映碧院。
我踏进院子的时候,箴言正躺在长塌上闭着眼睛晒太阳,而青莲仿若一只乖巧的猫一般依偎在他怀里,好一副才子佳人秋日图。
可就算这图画再美再好,也总是要被撕碎的,谁叫人家神女看上了箴言帝君,而王母娘娘也对此贤婿分外满意,说什么都要将女儿塞给他呢?
我这里尤在缅怀叹息,红杏却是忍不住咳了一声增强存在感。
这一声咳后,箴言刷的下睁开眼睛,冷冽的视线扫向我跟红杏,青莲似是梦呓般的哼了声,往箴言的怀里钻了钻,似是又睡了过去。
红杏被箴言看的浑身一颤,向后缩了缩,我暗叹了声没用,抬起眼笑着对箴言福了下身,转头吩咐红杏将见面礼交给站在不远处的箴言的随侍小厮顺儿后便转身离开了。
日子一天天过的很平顺,很快就过去了半年。
半年内,白氏数次找我哭诉各种冷嘲青莲是不知礼数的贱人,王爷日日留宿映碧院,一点也不顾惜我这个正室的脸面之类的。
我每次明面上跟着她一起骂并委婉的表示我会有所动作,晚上一个人享受那宽敞的大床时却很疑惑,一个人睡如此惬意,为何那白氏争着抢着要将箴言拐上床呢?
床笫之欢什么的不过是转瞬间的事,享受完了也不过就是一场空,世人的想法我果然是不太明白。
不过算一算,关键剧情快要上演,这舒适的日子也快结束了。
按照命格薄上的发展来看,关键剧情转折便开始在这年冬天,也是青莲嫁入王府的第七个月,皇上决定微服出访(游)江南,带上了箴言并很顾及箴言感受的让他带一名家属陪伴。
按理说我是正妃,这种场合一般情况下会带上我,可命格本上却写明了箴言会带着宠妃青莲出游江南,然后在江南之行中,皇上看上了青莲并强要了她,青莲回到王府后发现怀了生孕,直到孩子生下来那天才忍受不住内心的折磨哭哭啼啼的告知箴言孩子是皇上的。
这自家老婆生了一儿子,结果却被告知这儿子其实是自己弟弟,放谁身上都会火冒三丈。于是箴言谋反称帝,却在他举刀准备解决自家老爹时,青莲跑了出来替他老爹挡了一剑,同他说了句'对不起,我爱上了皇上',便闭上了眼睛,他老爹惋惜美人的同时也自觉愧对自己儿子,于当夜服毒自尽。
箴言得到了皇位,却失去了挚爱与至亲,连自小一起长的青梅藤萝也因被怀疑与侍卫有染,被箴言亲手灌下堕胎药,最后郁郁寡欢,含恨而终,箴言自此看破红尘情爱,只当逢场作戏,练就了一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
可现在,这青莲变化太大,江南之行估计会出差。
于是在出发的前一夜,我整了整衣衫,端了红杏煲好的参汤,去了箴言的书房。
箴言彼时正在看书,见是我便放下书册,冲我很是温和的笑了笑,“藤儿怎么来了?”
我将参汤端至他面前,“藤儿想求表哥一件事。”
箴言有个怪癖,单独相处时不喜我自称臣妾,也不喜我叫他王爷。
而一般我叫他表哥时,所求的事情都比较容易成。
箴言笑了,“你想去江南?”
我点了点头,“祖母出生于江南,我一直想去江南看看。”
箴言,“那下回带你去可好?”
当然不好!
我压抑内心的暴躁,很是温婉的摇了摇头,“我想这次跟青莲妹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箴言想了下,大概也觉得青莲那性子需要我这般温婉稳重的人在一旁照应,便点了头道,“好,就应你这一次。”
我舒了口气,“夜凉,表哥早些就寝。”转身欲走,却因身后一句'慢着'生生停住了脚步。
我疑惑的转头,就见箴言笑吟吟的指着那参汤道,“藤儿何时能自己炖一碗参汤?”
我一愣,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厨艺水平,怎么忽然要我煲汤?
我刚想说话,谁知箴言又自嘲般的一笑,“罢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颇有些莫名其妙的回了房间,红杏看到我回来先是一愣,然后将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有些疑惑的道,“王爷未喝那参汤?”
我看她这模样再联系走之前箴言问我的话,一下子了悟了。
感情这丫头在那参汤里加了料吧?
幸好我与箴言算是真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知道我在厨艺方面没有丝毫天赋也从不煲汤,不然要是被误以为做了这种箴言最恨的投药取宠的事,明天的江南行就吹了。
我无力的叹了口气,嘱咐道,“红杏,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你是我的陪嫁丫鬟,自该知道王爷的底线在哪里。”
红杏一下子红了眼睛,“可是小姐你这样不苦吗?”
她到现在都改不过口叫我王妃。
我笑了,“傻丫头,我现在这样很好。”
要是那两人能按着命格本子上的剧情去走,就更好了。
第七章
江南之行,刚开始还算顺利。
皇帝看到青莲时明显一脸惊艳。
青莲见到那皇帝时也是一脸诧异,其实别说她诧异,连我都有些诧异,只因这皇帝十五岁得三子箴言,如今也不过三十三岁的年纪,许是父子的缘故,他长得也与箴言有三分相似,不过却比箴言多了分成熟男人的韵味。他与箴言两人走在一起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兄弟更合适。
两人的初见很美好,可就只是初见,几天下来再没有后续发展。只因这青莲跟箴言几乎寸步不离,我都找不出机会让青莲跟皇帝单独相处。
直到那晚,皇帝、李公公、我、箴言、青莲一起出去观赏这江南灯会。
这天道终于帮了我一次,江南最大的青楼依梦楼的花魁出门巡街以增加灯会气氛,一时间人潮涌动,喧闹不堪,于是在我的极力促成与天道的帮助下,我祥装害怕的紧拉着箴言的手,与皇帝、李公公以及青莲走散了。
这与青莲走散了,我还祥装焦急的提了几句,箴言却很镇定,想来是早已安排好暗卫保护青莲,只让我好好逛灯会,我自然从善如流再也没提起“青莲妹妹”。
此刻的箴言自然是无法得知,在我按照命格本一手促成此情此景的情况下,饶是他的暗卫再强大,又如何强的过命?
当灯会快散了,我才在河边再次见到青莲跟皇帝。青莲穿着皇帝身上的外袍,一身衣服松松散散的,并且都湿透了。她看到箴言的瞬间便哭着扑到他怀里,哭哭啼啼的诉苦,原来人流太乱,她被行人无意间挤入湖中,幸得皇帝相救。
我见那皇帝看青莲的眼神,再看青莲那略带羞意的小脸蛋,瞬间满足了。不枉我在人群里死命拉着箴言的手东跑西窜。
之后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在回京的前一日,箴言代他老爹去见地方官员,我去寻青莲,却远远看见李公公守在青莲的院落口,我自然猜到是皇帝在青莲的院子里做些不厚道的事,让李公公来守门,所以我原想当成什么都没看见的转身就走,却不料跟那李公公的眼神对上了,那一瞬间,我发誓我自这位随侍公公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看样子天道果然还是不喜我的。
我镇定的对着李公公笑了笑,脚步不停仿若没看出任何异样的向青莲的院落走去。
不出意外,我还没跨进院门,便被李公公拦住了。
“王妃娘娘这是…”
我笑的温婉,“我来寻王爷,明日便要回京,我想去街上买些小玩意儿,公公您怎么在这里?”
李公公也笑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不巧了,圣上也派杂家来寻王爷,我刚来侧妃娘娘这里叨扰过,王爷似是一大早就去了知府大人那里。”
“这样啊,那我去问问妹妹愿不愿与我一起去…”我说着又要进院子,那李公公立马面带笑容的拦在了我身前,很是恭顺的道,“侧妃娘娘身子似是不太爽利,王妃还是别进去染了病气,若是娘娘不嫌弃,杂家可驾车与娘娘同去。”
看这样子,皇帝与青莲那档子事八成是成了。
再看看李公公这副掩藏在笑脸下的再往前走就干脆杀掉的小神情,我很识时务的笑道,“那就麻烦公公了。”
回京后没多久,青莲就被诊出有了身孕。
箴言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现在真是没有什么比一切都照着命格本子上来演更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可我还没高兴几天,苦恼的事情就来了。
其一是按照命格本上的叙述,青莲被诊出身孕后第二天,箴言就会来找我并将青莲提为正妃,我则降为侧妃。可我等了三天,也不住的旁敲侧击,箴言却一点给青莲升分位的动静都没。
其二是因为青莲有了身孕,前三月不方便侍寝,箴言便成了我房里的常客。
你说他要是会做点什么,我也没那么不高兴,毕竟欢愉过后睡一觉,早上起来依然神清气爽。悲剧的是他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只是一整晚的坐在榻边看书,他不睡,自认'贤良淑德'的我也不能睡,于是也只能干坐着陪他耗一整晚。
导致青莲怀孕不过一周,我已是一脸憔悴。
为此,白氏认为我这一脸憔悴样是侍寝过度,所以看我有些不顺眼,还暗地里提醒我说要王爷雨露均沾。
我只能在心里翻白眼,这一周里我明说暗劝都不知道说了几次让他去白氏那里,可他却全当没听见。
有时还会突然看着我笑着来一句,“藤儿是不会背叛我的,是吧。”
我经常被他这种莫名的笑弄得毛骨悚然,这样的箴言不正常。
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青莲与皇上的事。
这天深夜,我还没看到箴言的身影,原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折磨我让我睡个好觉的时候,红杏兴冲冲的跑来说,王爷来了。
我揉了揉额角压下心里想要揍人的*,站起身欲迎箴言进屋,谁知这箴言人还没进屋,我就先闻到了酒味。
他摇摇晃晃的进了屋,然后一下子坐在了床上,黑色的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傻笑。
我发誓我从没见过箴言帝君如此傻气却又妖孽的模样。
我想起了话本中的一句话,“当他看着你时,你就是他的全部。”
那般深邃、专注却又纯粹的视线,此刻我终于理解到司命推荐我的理由,换了其他仙子指不定这十世还未过完,就已动了心。
幸亏本仙子玉器无心,连这凡身也受了本仙子的仙灵影响,心脏跳动的一直十分平稳,否则也说不准会变成广大愿意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