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释放- 第33部分

　　　　火化完毕的时候，熊炎在骨灰里捡到一枚戒指，戒指已经变黑，熊炎用湿巾擦了擦戒指，戒指还是灰灰的，黑黑的，熊炎把戒指在洗洁精里浸泡一下，又用湿巾去擦，感觉还是擦不亮，熊炎心里不由一凉，难道小梅以为情义之托的戒子也是假的？

　　　　不是假的，又会是什么呢？要不真金不怕火炼，这样擦拭几次，黄金的亮色早已呈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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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第九窃
　　　　警察一般比较喜欢嫌疑人的有罪供述，而不太喜欢他们的无罪辩白，因为嫌疑人的有罪供述可以奠定一个警察或者一伙警察的工作成效，而嫌疑人的无罪辩白则表明他们要无功而返。

　　　　凸肚警察也不例外，他对熊炎的“无罪辩白”是极不满意的，他觉得熊炎看上去表面老实，肯招供，但实际上说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但凸肚警察是善于发现问题，善于由表及里的，即便熊炎百般搪塞，凸肚警察也已经觉得定罪不难，而现在只需要落实推定几个最关键的问题就行。

　　　　“除了卡片，书，校徽，围巾，枪，西服，民国绣花鞋，戒指，你就没有拿过人家更贵重的东西吗？”凸肚警察问道。凸肚警察故意把“塑料枪”的修饰词“塑料”去掉，在“绣花鞋”前面加上修饰词“民国”。这样可以加大面前的嫌疑人辩白的难度，使他感到辩白的力不从心。

　　　　“没有，没有拿过人家什么贵重东西。”熊炎继续抵抗。

　　　　“嘿嘿，你拿人家那块手表的录音都在我这里，你敢说还没有更贵重的东西？”凸肚警察说话铿锵有力，因为证据在手。

　　　　“我当时是试图去取下死者的手表，可是后来他醒过来了，就没取成，后来火化的时候，就忘记摘下手表了，那天太乱了，太特殊了。”

　　　　“嗯，可以了，请打住，刚才你这里说到他醒过来了，又被火化了，这是事实嘛？”

　　　　“是的，这是事实。”熊炎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严重的残缺，感觉自己在被凸肚警察牵着鼻子走。

　　　　“你已经承认把一个醒来的人，火化了，你承认这个事实嘛？“

　　　　“不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他醒来一次，吐了两次血，又死了。”熊炎这时感到像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

　　　　“吐了两次血？”凸肚警察忽然扬起剑眉，“这不正是你图财害命导致的吗？你在录音里都承认扼过死者的颈，他的吐血死亡是你直接导致的，难道你想抵赖录音里说的话吗！”

　　　　听完凸肚警察的话，熊炎感觉严重不适，他平时工作每天面对无数的死者，等待火化的人，还从来没有这样不适过，但今天他感觉到血气往上涌，脸色开始酱紫，他感觉到他不管怎么辩白，已经是铁定的杀人犯了。

　　　　“我是主张抢救的，可是家属要求火化，而且是一定要火化。”熊炎希望把责任归咎于家属本身。

　　　　“已经被你扼颈吐血身亡了，还抢救什么，如果没死，你敢火化吗？”凸肚警察并不认为死者家属有什么责任，就咬住熊炎扼颈这一环节。

　　　　熊炎想起殡仪馆馆长的话：“如果拿死者东西，还杀人这样的事情传到社会上去，殡仪馆将万劫不复……”想到这里，熊炎觉得凸肚警察即便咬住录音的细节，但他还是不能承认盗窃杀人这个事实，于是他一咬牙狠道：“你知道送到殡仪馆的人都是有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的吗，有派出所开具的销户证明吗？”熊炎决定以守为攻。

　　　　“有，怎么啦？”凸肚警察对熊炎的反问稍感疑惑。

　　　　“那我火化一个手续齐全的死人，有错吗？”

　　　　“火化一个死人是没错。”

　　　　“再说，如果家属不把死者送到殡仪馆，我能火化吗？”

　　　　“那也不能！”

　　　　“那为什么一定要栽赃说我谋杀，陷害我！”熊炎觉得理直气壮。

　　　　“可是，录音里你自己说死者醒过来了，你扼颈了，他又吐血了，死了。”

　　　　熊炎觉得凸肚警察好像在绕口令，每句话都离不开那个录音。

　　　　“我只是在取下死者手表的时候惊动了他，他才醒过来的，如果他不骂我是盗窃他的手表，我的下意识反应也不会那么激烈，去扼他的颈，但他的死不是因为我扼颈导致的，而是他本身已经要死了，或者根本没死，就被火化了。”

　　　　熊炎意气风发，并不想轻易就范。

　　　　虽然熊炎刚才的话提到可能根本没死，就被火化，但凸肚警察根本不想深究这个环节，他只想着熊炎身上的事情，因为证实录音的真实性，这是他目前最主要的工作。现在熊炎已经确认自己扼过颈，死者活过来过，至于到底是扼颈死，还是吐血死，只是拿捏熊炎的两个秤砣，不管哪一个，够熊炎掉几层皮，吐几次血的。

　　　　“那手表呢？”凸肚警察善于跳跃提问，围点打援。

　　　　“不是说过了吗，后来没有取下来，一起火化了呗！”熊炎已经分不清手表是人的属性，还是物质的属性。

　　　　“谁能证明，或者怎么证明呢？”

　　　　“那死者的骨灰里可能有手表的残留物，因为高温，手表的有些部件应该被氧化了，会有些残留物在骨灰里没有被剔除干净，金属的东西被扔了。”

　　　　“金属的东西是你自己扔的，还是别人扔的？”

　　　　“是我自己扔的。”

　　　　“骨灰里没有残留物是不是说明那块手表你在火化前早已取下，占为己有了？”

　　　　“可以，我坚信骨灰里多少会有一些残留物。”

　　　　“你知道那块手表值多少钱吗？”

　　　　“估计两万来元吧！”熊炎作了一个比较高的估计，因为熊炎年轻的时候买过一块手表，才不到两百，现在死者是一个有官衔的人，戴的手表自然名贵，两万元，他觉得已经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死者戴的表会是便宜的表吗？死者家属说这块表价值13万呢，如果是你拿的，够你吃一壶的，光凭这块表，你就得坐10年牢。”凸肚警察把牢狱之灾的底盘浮现出来，用来彻底打击嫌疑人的意志。

　　　　“诱”的方法用的差不多了，“逼”的手腕就开始浮生出来。

　　　　熊炎听说光凭一个手表就会有10年牢狱之灾，也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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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107仓
　　　　熊炎以前做过保安，算起来也曾经是个执法人员，想不到现在被执法，被投进了看守所，还是个杀人嫌疑犯。

　　　　熊炎所在的107仓算是个“和谐社会”，这里，大家吃得饱，穿得暖，没有打架斗殴，没有高声喧哗，除了早上的运动早锻炼以外，大家各回各的领地，虽然这个领地不足零点七平方米，但总算是一个归属权暂时没有太大争议的地盘。

　　　　青龙是107仓的最高统帅，虽然没有人册封他，没有什么授权证书，可是光凭他睡在107仓的最外沿，就可以断定，他是无可争议的龙头老大。

　　　　熊炎以前做保安的时候，虽然没抓到过坏人，但见过不少坏人，他知道坏人的规矩，他一进看守所，他就给自己念紧箍咒，不能得罪这里的坏人，越坏的越不能得罪。

　　　　听说来了个火化师，大家觉得稀奇，就聚拢在熊炎周围。

　　　　青龙和猛虎作为107仓的最高长官，他们也聚拢过来，自从将军被“秘密逮捕”以后，管理107仓的重任就自动地落到青龙身上，再者，青龙慧眼识英雄，把猛虎提拔为107仓的晨操教习，这样，107仓就成为一个有着坚强领导，秩序井然的优质太平世界。

　　　　聚拢过来的有一位新进的相师，自称无妄相师，年逾六旬，髯髯老者，清癯朗逸，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无妄相师并不十分凑近熊炎，打量一番熊炎。

　　　　熊炎原本粗茶淡饭，怡情小酒，热爱本职工作，深受领导赏识，日子过得美滋滋。不想就因为这么一个自杀的贪官连带锒铛入狱。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局面，使他一下子消瘦10余斤，原来还算圆润的脸庞，看不到还有几两肉可以拿捏了。

　　　　无妄相师打量完熊炎，道：“敢问熊先生进了这个牢狱之地，内心甚为不平？”

　　　　熊炎也不知道面前是个什么样的高人，只见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便不敢怠慢，连忙说道：“不平，不平，何止是不平，是怨才对啊！好好的干着我的本职工作，硬是给我栽上了一个杀人的罪名……”熊炎说到此处，很显悲苍，脸容肃穆中透着哀戚。

　　　　无妄相师道：“莫烦恼，莫烦恼，我看你目前肝火虚旺，不能镇静自己，看来你生来缺水，不能静如止水。”

　　　　熊炎听完无妄相师的爻辞，甚觉诧异，道：“前几年，路边一位卦师也如此说我，说我缺水，并建议我改名字，把‘熊炎’改成‘熊水’，要不轻者牢狱之灾，重者血光之祸。而今看来，真的全部应验。”

　　　　无妄相师摇摇头道：“路边卦师改名之说只是一种预感，或者说遥感，并没有切实地预测到你未来的光景，要是你早几年碰到我，我就劝你做一个跟‘水’相关的工作，离开这烈火熊熊的是非之地。这样，你就没有今天这步田地了。”

　　　　显然，无妄相师的劝进之言要比路边卦师的预测建言全面丰满许多，不光是简单地作出预测，还勒令必须行动，在无妄相师眼里，没有勒令行动的预测仍旧是一纸空文。

　　　　“是啊，早几年，我表弟找我开农夫山泉的连锁店，被我拒绝了，我表弟说，发财的机会不要，迟早要倒霉。现在想来，老天早有眷顾，要我换个行当，避开这飞来横祸，说不定当时做水店，现在已经大发横财了呢！”熊炎说完，悔不当初。

　　　　无妄相师见熊炎有鼓胸顿足之态，知其一时难以剔除忧戚悔恨的心魔，仍平和劝慰道：“即便说你杀了人，赖你一个杀人罪名，只要你坚持说自己是奉守岗位，火化工作按照秩序进行，到头来无罪释放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因为原错并不在你，天道行善，必然诛恶于万端，说起来，你是天道之手，天眼在看，地神佑之，或许你是有福之人，哈，哈，哈……”

　　　　无妄相师的话有点高深莫测，但熊炎是局内之人，自然能听懂其间的表达宽慰之意，这样，熊炎不由升腾起一丝感激，没有想到，跟警察们攻讦落下的愤愤不平，在素不相识的罪友身边得到很大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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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净身仪式
　　　　第二天早晨，107仓领导人青龙告诉熊炎，作为107仓的新兵，要进行“净身”这项圣神般的仪式，并告知这项仪式历史悠久，是这家看守所成立以来，107仓最初的领导人创立的，至今，概莫能废，一直流传至今。

　　　　熊炎听完青龙这般拗口的解释，自然明白“净身”仪式的重要性，他不想参与或者不同意都是不可能，他连忙点头示意同意。

　　　　“净身”这项重要的仪式活动原来是由青龙执法的，自从猛虎转到107仓以后，这个神圣的重任就落在猛虎身上。

　　　　猛虎在执法的时候一般会脱掉上衣，露出贲张的肌肉上的一条猛虎的文身，今天也不例外，猛虎裸露的胸肌上，一只在山涧腾跃的猛虎扑闪在每个人面前，其崩裂的爪，其龇咧的嘴，其悍威的眼，其凛动的羽……无不衬托着主人强大的内心，以及无往不胜的意志。

　　　　熊炎被要求站在天井靠东的墙根旁。

　　　　熊炎本来穿着上衣，无妄大师对青龙耳语几句，青龙便要求熊炎裸露上身，这样，熊炎便光着膀子，平直向两端伸出双手，两脚向左右岔开，身体呈一个“大”字型展示在每个人面前。熊炎的膀子看起来还是有些膂力的，毕竟他干过那么多年保安，总是揣着那根橡皮警棍巡逻，手掌握来捏去，总算有少许的蛮力，况且这几年做火化师，每天要用铁钩扒拉尸体，掏出骨灰，这膀子更是炼得圆润，肱骨肌肉透着一分油亮。

　　　　熊炎再次被要求张大嘴巴，闭上眼睛。张大嘴巴，主要猛虎的水要力求射进“净身”者的嘴巴；闭上眼睛，主要眼睛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防止伤害，再者，“净身”者闭上眼睛，可以超然物外，以安详的心态完美体验这一圣神的仪式。

　　　　在猛虎射水之前，无妄相师被青龙邀到大家跟前，青龙跟大伙一作揖，道：“对于107仓的‘净身’仪式，以前也是沿用前辈章法，以为是管理的一种套路，近日跟无妄相师探讨，方知创立‘净身’仪式的前辈实在是我们人生的引路人，其中禅意，深远广博，无妄相师对此颇有一番理解，我们请无妄相师跟我们说道说道。”

　　　　无妄相师也是跟大家作了个揖，环视大家一遍，缓缓道：“我做了半世相师，从师无数，读经无数，阅人无数，也可谓参禅无数，一直在寻找人生的最高禅意，不想辗转中国，游历世界，放眼天下，至深至高的禅意竟是在我们107仓！”说到这里，人群有些浮动，无妄相师的话起了波澜，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每个进来的人，‘净身’，亲近水，体验水，品尝水，让水的一切形态，功效再度被我们每个人阅读认知，让我们像水一样生活。古人有言，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今天我们107仓倡导的‘净身‘仪式，其实就是发扬107仓先辈的宏愿，他教导我们，向善要如行云流水，在名利面前，要静如止水，在挫折面前，要像水一样能屈能伸……”

　　　　无妄大师说到这里，熊炎闭着的眼睛重新睁开，他本来把今天的“净身”看作是一次“受难”，一次不得已的屈服，但无妄大师的话，给了这次受难一个新解。他觉得他赞同无妄大师的话，他同样敬佩那个在107仓创立‘净身’仪式的那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