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呼延谨在看守所里很难受,跟那么多凶杀,抢劫,诈骗的人在一起,没有罪,也会逐渐认同有罪,有棱角,也会逐渐没有棱角,有脾气,也会逐渐没有脾气,敢顶撞,也会逐渐不敢顶撞,敢呼吁,也会逐渐学会装聋作哑……
他相信那帮杀人犯,抢劫犯,诈骗犯没少敲诈他,威吓他,整治他,时间久了,他觉得呆不下去,还不如认罪早点说明问题,争取宽大,早点出来,这样的心理一转换,办成铁案就水到渠成,不是事倍功半,而是事半功倍了。
想到这里,凸肚警察需要睡个囫囵觉,养足精神,他感觉他太需要好的气色,好在一夜成名天下知那天显摆显摆,抖擞抖擞,也不枉活了一场,在政协会议上那就不是他围着别人转,而是别人围着他转了。
凸肚警察认为自己很有政治天赋,虽然谈不上政治天才,但他觉得自己至少把每个案件都当作政治砝码使唤了,要不也不会人到中年,就混上了个政协委员。
他很鄙薄那些唯利是图的警察,或者说司法人员,拿了原告,拿被告,为一点小财小钱不惜枉法,使现在的人民群众越来越不相信法律,不像他,从不徇私枉法,不拿被告,原告一分一厘,要不是这么廉洁,怎么会混上个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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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公益事业
呼延谨被免了参加净身仪式,就像从前的配军被免去了一百杀威棒一样。
一百杀威棒重在**打击,净身仪式重在精神洗礼,这个洗礼看上去是重生的表现,实则是否定从前,不否定也要否定,不想否定也要否定,绝不否定也必须否定。
所以。在无妄相师看来,对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来说,净身仪式是表明对从前的扬弃,是改恶从善,是从头再来;但对坚持真理,探究真理,崇尚真理的人来说,这无疑是逼迫你改弦更张,放弃自己的信仰,放弃自己的主义,从而甘于平庸,甚至同流合污。
呼延谨如若参加净身仪式,净身仪式的主题是对从前的否定,那么否定自己以前的行为,就昭示自己有罪,因为有罪,所以需要净身,那么接下来,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无妄相师越俎代庖的行为显然是为了免除呼延谨精神上的桎酷,或许无妄相师是有罪的,但他的有罪,并不妨碍他对无罪者的同情,并不妨碍他为无罪者挺身而出的行为,这是他的良知?还是本身就具有一份清澈见底的圣明?
青龙先生和猛虎先生因为得了呼延谨的钱,对呼延谨是网开一面的。
他们得了呼延谨的钱,开始了他们的公益事业。
他们为所有的犯罪嫌疑人卖了牙刷和杯具,和毛巾,原来百分之九十的犯罪嫌疑人是没有这些东西的,每天早晨,合用一把毛巾,洗洗脸了事。
在看守所内,能够早晨独自用自己的毛巾洗脸的,还能悠闲地刷一次牙的话,那肯定是富二代,或者官二代了。
青龙先生和猛虎先生是有比较完整的洗漱用品的,但此时,他们想到的是别人,想到的是大家的安全、卫生隐患,在看守所那么长的时间,不刷牙大家会不会蛀牙,会不会口臭,会不会细菌感染?
没有拖鞋的,都配备了一双拖鞋。
我本来的拖鞋已经断了一截,不知是哪位前辈留下的,或者是是很多位前辈的遗产,在我的脚下原本也熠熠生辉。因为相对很多没有拖鞋的人来说,有双拖鞋是难能可贵的,这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尽管这双拖鞋的海绵已经斑斑驳驳,后跟处还断了一截,但并不影响它从来是一双拖鞋的这个定义。只要我的脚上有一双拖鞋,我感觉我的眼睛里就有光芒,这光芒来自于我的自我评判,相对于大多数没有拖鞋的人来讲,有拖鞋的必是特权阶层。因此,不管拖鞋是多么地烂,在我的脚上是须臾没有离开过的。
猛虎先生拿着一双拖鞋,走到我的近旁,说:“要不,把你的那双拖鞋换了吧!”
我跟猛虎先生都是从104仓转过来的,他对我还算照顾,平时的谩骂、呵斥自然不会落到我身上。
如果胆敢有哪位反抗者,我自然是猛虎先生群落里的一员,猛虎先生非常清楚我很明白自己的阶级属性,自然对他的阶级弟兄关爱有加了。
我说:“我还是穿原来的拖鞋吧,穿得久了,也习惯了。”
“不行,要换掉,天气越来越凉了,你这鞋接地气,会得关节炎的。”
猛虎先生把拖鞋往我脚下一扔,说:“赶快换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看着猛虎先生的急切,我自然知道他的好意,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在看守所内,一切资源都是非常稀缺的,这次只是例外,难得有人那么有钱,还那么豪爽,我曾见过杀人犯阿强,虽然估计是个死刑犯,就是不肯拿钱出来跟大家共享,宁肯自己被打,被揍,也绝不拿出自己的一分钱跟大家共享。
我说:“这鞋是安徽老人走时留给我的,我还是不换了吧!”
“就你痴,人家走那么长时间了,你还惦记人家,再说你看这双拖鞋还能穿吗?再说这双拖鞋只是安徽老人留给你,原本也是别人留给安徽老人的,不是他特意为你买的。”
猛虎先生有点耐不住性子,他也很忙。
我知道不换不行,就说:“那就换吧,麻烦你惦记了。”
他见我答应,冲我笑笑说:“咱们是患难兄弟,说什么外人话呢。”
他见我换上新拖鞋,朝那双旧拖鞋扫了一眼,说:“这拖鞋你也能穿,只够穿到半只脚了,还瞎坚持什么!”
“确实有点像练特技,但总比没有拖鞋好。”
“穿这双拖鞋,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
“比叫花子可是差远了,叫花子至少是自由的。”
“会有出去的一天的,贵在坚持。”
猛虎先生的心态比较好,他说的坚持有点寓意双关,第一层意思好像坚持了就能出去,第二次意思好像不出去也能坚持住。
他好像并不急于出去。
流落到社会上,文身的猛虎是个不入流的小兵,或许,做个小兵人家也不要,但在这里,在107仓,他是领导,而且不是普通的领导,是深孚众望的领导,他和青龙先生都很有决心改良107仓这个社会,虽然这个狭小的社会里只有三十多号人。
现在,他们的公益事业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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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根肋骨
呼延谨被抓以后。
呼延谨所在的南方某报社不是省油的灯,从社长到主编,从主编到广大记者,编辑,一致同仇敌忾,要求有关部门无条件放人。
这天,主编写了一篇高端,上档次的文章,发表在他们的报纸上。
文章题目是《请放人,我们还有三根肋骨,一口气在》。
文章是这样写的:
前几天,警察叔叔抓走了我们的记者呼延谨同志,他是在工作的第一线被抓走的,他是在匪窝里被抓走的……
我们以为过不了一天,或者两天,至多三天,警察叔叔会弄清真相,会放人,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警察叔叔认为呼延谨同志涉嫌赌博罪,准备予以指控,说什么材料确凿,事实清楚,还有旁证和物证……
可笑的,终归是可笑之极。试问哪个记者不是亲临在新闻事件的第一线?试问哪个记者躲在家里,或者办公室里能报道出事件的真相,发现问题的本质?
再者,我们的呼延谨同志做的事情,原本不是一个记者一定要做的事情,原本是警察叔叔们应该做的事情,那么多的赌窝,那么多的黑社会组织,为什么如雨后春笋一样,生机勃勃,无限壮大,还不是警察叔叔们不察,不问所致?
今天,我们的记者呼延谨同志,隐瞒身份,乔装打扮,深入虎穴,调查实情,披露真相,为社会的和谐、安宁不顾个人安危,身入魔窟,义无反顾,舍生取义而无憾。
但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不但不为我们的警察叔叔所领会,他们应该做而没有做到的,别人未必做而做到了,是不是因此引起了嫉妒、羡慕、恨?还是他们太缺乏升官发财的素材了?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湖南人曾国藩有个对联,“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敝报虽小,穷骨头还有那么几块,仅存的肋骨还有那么几根,奄奄一息的这口气还在。
文章有主编的署名,还有报社全体同仁的声援签名。
文章发表当天,报纸的销售突破5000万份。
文章《请放人,我们还有三根肋骨,一口气在》的含金量跟当年周恩来总理在皖南事变后在新华日报上发表的文章收同样的奇效,当年的周总理虽然只是聊聊数字“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但已是深刻地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无耻行径。
主编的这篇呐喊文章,还有报社全体同仁的声援签名,在全国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媒体,网民,纷纷热议呼延谨被抓捕事件。
有媒体说:“我们一直以为,只要我们负责任地去做报导,就不会有问题,但事实是,我们太天真了。”
有网民说:“这是创造历史的版面,这是正义对邪恶的鞭笞。”
有读者说:“‘穷骨头’是稀缺产品。只有它能让人在强权面前挺起不屈的脊梁。”
……
同时,有三十多名律师自发组织,成立了“抓捕呼延谨记者事件律师观察团”。
一时长城上下,全国内外,一致要求放人的团体、个人如雨后春笋,铺天盖地。
抓捕记者呼延谨的办案人员好像处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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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云压城
炽烈的放人舆论在凸肚的警察的脑海里一一过滤。
昨天的报纸他看了,虽然看得有点心惊肉跳,但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网民的评论他看了,虽然看得有些七窍生烟,但还是一口清茶浇灭。
读者的吁请他看了,虽然看得有部分触动,但还是决定必须坚守纲常。
律师团的联名申请他看了,虽然看得想骂娘,但终究娘是自己的,没有骂出来。
凸肚警察被舆论折腾一番,确实也感到疲劳异常。
他把办公室的折叠躺椅打开,在上面闭目休息。
说是闭目休息,大脑却是不能停止工作。
舆论再升级怎么办?
网名的评论更尖锐怎么办?
读者的吁请抱成团怎么办?
还有,更为棘手的是,那些律师,有没有从中找到法律的依据?
不管怎样,凸肚警察预料的风云压城的局面已经形成,现在要做的就是驱散这压城的风云。
凸肚警察从众多的放人讯息中欣喜地发现,不管高调地要求放人,还是低调地要求放人,都是从记者调查新闻事件出发,新闻人的新闻自由出发,保障新闻人的权益出发,但始终没有任何个人和团体谈到呼延谨参与赌博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不敢谈起赌博?
为什么他们不愿谈到赌博?
为什么他们压根连赌博的字眼都不敢碰触?
……
凸肚警察梳理一遍之后,他是感到欣喜的。
呼延谨赌博是有实有据的,赌博也是呼延谨的死穴,如果这个死穴被解了,那他就真的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好在这个死穴没人破得了,不光是没人破得了,连提的人都没有,不管放人的舆论多么炽烈,新闻自由的呼声又多高,呼延谨已然构成的赌博的事实谁也撼动不了。
凸肚警察忽然获得高枕无忧的快感,他觉得网民是无知的,读者是受蛊惑的,那些联名的律师完全是沽名钓誉的,他们均不能撼动法律的尊严,他们均不能改变呼延谨已然构成的赌博的事实。
至于那个报纸的主编,说他还有三根肋骨,一口气在,说得玄乎又玄,耸人听闻至极。可这样的文章初看气势磅礴,一腔正义,但只要他们的话再出格一点,给他们一个妨碍公务罪的罪名,叫他们自行闭报也不是没有可能。凸肚警察觉得和谐、安宁的社会不需要这种太具有鼓动性的报纸,不,不是鼓动性,应该是煽动性,唯恐天下不乱的煽动性。
凸肚警察很鄙视报纸的主编尚有三根肋骨,是个残疾人,他想不清楚他是怎么站立的,怎么走路的,难道他的一根肋骨能顶两根用,三根用,甚至四根用……要不是机器人,那就是传说中的僵尸了,或者异域鬼魅了……
凸肚警察想到这里,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嘲笑,他觉得胜券在握,他相信跟法律作对的无非都是一些牛鬼蛇神,想篡改铁的事实的都是一些不明真相的被蛊惑者。
想到这里,他决定加紧对呼延谨的审讯工作,好给大家一个交待。
最好是拿到呼延谨的亲笔供词,承认有罪的亲笔供词,承认涉嫌违法赌博的亲笔供词,那么摇旗呐喊的就不是那些吁请放人的网民了,即便还是这些网民,他们呐喊的主题应该不是放人,而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们将愤怒地发泄,世界上最堕落的博士没有理由以新闻自由为幌子逃避法律的制裁,必须取消赌博博士新闻记者的资格,有关赌博博士的所有文章必须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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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请放人
拿破仑有句名言:“一张报纸可抵三千毛瑟枪。”
报纸的威力是惊人的。
呼延谨所在的报社,就举起了“三千毛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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