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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少林学艺
猛虎作为本监舍优秀的领导人,得到了众星拱月般的爱戴和追捧。
猛虎最喜欢讲的是学习少林武术的故事。
众人最喜欢听也是关于少林寺的故事。
猛虎破例也给大家讲了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李世民的故事,故事情节跌岩起伏,扣人心弦。大伙儿均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般睁大眼睛,十分好奇地萦回在猛虎一五一十的演绎中。
从猛虎的语音、语调,深谙猛虎是深深地爱着少林的,也是极其酷爱少林武学的。
听猛虎说,十三岁那年,他给父母留下纸条,上河南嵩山少林学艺。
上少林学艺的人很多,但大多坚持不下来,主要是吃不起苦。譬如要下山挑水,上山砍柴,一天几个来回。开始学艺也只是练马步站桩,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身体稍有晃动、动作刚有变形,武师早已飞来一腿,踢你个人仰马翻。
就这样优胜劣汰,慕名而来的人来一堆,又走一棒,猛虎楞是硬生生地留了下来。武师看他禁得起千锤百炼,方才领他走进少林大门,每周一次晋谒焚香,拜会一千五百年前的达摩祖师。
然而,学少林武艺不是禁得起皮肉之苦就能坚持下去的,每月还必须交纳区区学费,包括生活费总计有三千元左右。不到三个月,猛虎囊中空空,飞书一封给父母大人,父母怀揣所有积蓄,怀着崇敬的心情踏上嵩山之地。
猛虎父母见到儿子,却不见名闻天下的少林古刹,只是在相去少林十多里地的一个半山腰里,闪现一个穿着僧袍,剃着光头,火眼金睛、虎背熊腰的武师,以及背后的几片茅屋。
武师自称是当代少林主持的同辈师弟,法号释德某某,并把猛虎大大夸奖一番,或曰武林奇才,或曰加以时日,可煅神功。如此一番,猛虎父母,甚觉相濡以沫,掏出所有积蓄万元盈余,并把猛虎好好端详一番,便挥泪而去。
……
“师傅,踢阿强那厮是用了什么少林腿法?”
终于有人由聆听者,转为交流者,并不顾年龄悬殊,尊称猛虎为师傅。所谓能者为师,大家也是见怪不怪。
“那是少林戳脚,跟一般腿法不同,所谓十腿九凶,招招致命。而戳脚更是迅疾雷厉,不以整个脚掌击打对方,强调以脚掌指头部分攻击,在出招的速度上威慑对手,奏四两拨千斤之效。”
猛虎这一番说道,显然能证实少林弟子的嫡传之名,并非浪得。
“为什么中国那么多的寺庙道观,唯少林之名生生不息呢?”
又一聆听膜拜者转为交流者。当然交流是为了更深的膜拜。
“这跟少林寺的生存法则有关,你们都应该看过电影《少林寺》吧?”众人如小鸡啄米,聆听猛虎的哲学思考,“为什么少林棍僧要帮助李世民消灭王仁则呢?这是因为少林寺有着一贯的立场,如果当时少林的立场反了,助纣为虐,那么今天的少林寺也就不存在了。所以选对路、跟对人,拥护谁都是要动脑子的……”
猛虎的一番少林路线问题的话,令大家醍醐灌顶,痴醉不堪。
猛虎说得酣畅,却瞥见沈老师不在人林,离群独自面对铁门,透过铁棂子,环视窗外。
猛虎话锋一转,道:“一个寺庙的发展离不开它的生存法则,一个人的发展也有他的纲领路线,就说我们看守所里,听谁的话,拥戴谁做大哥,就是你今天的立场取向。”
“我们拥戴你做我们的大哥,你教我们少林武术吧!”不知谁迫不及待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猛虎见有人语有不周,拦住话头道:“沈老师才是我们的舵手,我们的旗帜,我们行动的指南,我们在这里都听从沈老师的。”
立即有乖巧的明白猛虎的深意,转过话头道:“我们坚决听沈老师的话,按照沈老师的方针办事,做沈老师的好学生。”
众人释然,便不再多语。
皆有酣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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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默契程度
每天都有三五个狱友被传讯。
今天的传讯名单里有了我。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我穿着黄马褂被带到了那间地下室一般阴暗、潮湿,空落落的屋子。
也许是屋子太阴暗了,我内心里仅有的一点萤火烛照也溶在这黑暗的海里了。
两位办案警察开始例行公事。比如,姓名、年龄、籍贯、学历、婚姻之类的讯问。
我一一作答。
讯问的警察是个陌生的面孔,他很瘦,显得修长。
右侧并立着另一个陌生的警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或许是端详吧!
我有点讶异,怎么又换人了,而且是两个全换。
“医学证据表明,你已经伤害了苏某某?”修长的警察迫不及待地问我,好像这句话已经在喉咙里梗了很久,几近喷薄而出。
我兀的楞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此中的含义。这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潜台词,这是枉法者沆瀣一气想要构筑的基本层面……
我忽然对这位修长的警官产生了蔑视。
我朗朗道:““一夜之间,医学证据发生了变化,这样的说法才更合适!”
警察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打了就是打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采用了激将法。
“我被带到看守所之前,你们找的证明人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又连问。
“说你们办案人员要求他们签字,证明他们看到我打了苏某某。”我表现出不屑和冷静。
“那就是因为你打了。”讯问的警察似乎要铁定这个事实。
“那些证人对我说了,他们没有看见我打。”我相信所有证人不会歪曲事实,不会为利益所诱,也不会因为威逼屈服。
“没有看见不等于没打。”他在逻辑里绕圈子。
“四五个人在场,没看见我打,我怎么就打了呢?”我觉得他的问讯已经接近荒谬。
“那苏某某的伤怎么来的?”他又重新正视问题,回到问题的起点。
“写的,她不是在铁道医院跟医生磨了半小时要写点伤吗?”我有点斩钉截铁。
“你怎么知道?”他反而有点犯闷,好像事前不知道这个情节。
“去看病的时候,我派了两个人一起去的,铁道医院的医生应该也可以证明这点。”我把苏某某在医生面前强烈要求在病史卡写上病情的丑态一语道破。
我的话音刚落。
问话的警察脸色明显难看起来,跟身侧的警察互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感觉他们的信心产生了诟病。
真理越辩越明,果然不假。
之前,他们太希望得到一个结果了——一个签字,一个我自认为有罪的签字。
现在,或许他们已经说服不了自己再去得到那个签字了。
我相信他们还有良心,还有职业道德,还有尊重事实或者基本事实的一点人而为人的自我需求。
不如说他们还是正义的,因为正义的力量在于敢于还原事实,是他们在诱导事实浮出水面。
他们制止了自己再提问那些远离事实的无聊的问题,他们制止了继续提问那些假想我有罪我一定有罪的问题……
好在传讯室里没有老虎凳、铁链、棍棒之类的刑具,毕竟是人民的监狱,不像渣滓洞、白公馆,歌乐山,杀人的意志可以自由地转换成为杀人的行为。
两名办案人员收起卷宗,不作任何的语言交流,转身走了。
我感觉他们的默契程度高达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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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餐馆老板
我穿着黄马褂胜利凯旋回到监舍的时候,竟然看到阿强旁边坐了一个人,两个人好似老朋友,在畅谈什么,随着彼此身体的俯拾,能猜想是在说一些动人的故事。
这使我一下子犯了难。因为我是一直挨着安徽老人坐的,而现在安徽老人竟然已经毫无顾忌地坐在阿强身边,如果我此时坐在安徽老人身边,离阿强那么近的话,立场会不会出问题。
难道阿强已不再是本监舍的公敌,已经不是本监舍专政的对象了?我出去才不到一个小时啊,正是天上一天,人间已是一年。
阿强的手铐和脚镣还在,应该是没脱离牢臼。
我顾左右而言他,选一个离安徽老人两米远的空档坐下来,有点犹抱琵琶斗遮面。
原来阿强在对安徽老人谈如何杀了人。
大意是阿强全家在罗湖区某街开了家小餐馆,每年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要交保护费两千,今年因为在老家株洲起了房子,还背了债,保护费的事情一直搁浅着。
一月前的一天,一帮人先是点了一通菜,喝了一通酒,喝着喝着,就在菜里抓出来一只苍蝇,问题上升为不是简单地酒钱付不付的问题,而是食物中毒连带医疗赔偿的问题……
就这样,阿强用菜刀结果了领头泼皮的性命。
听完阿强的故事,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紧挨在安徽老人的身边了,另有六七个被故事吸引的狱友也已经围坐在阿强的身边。
真有点像武松怒杀西门庆,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林冲枪挑陆虞侯……
我相信阿强讲的故事不假,我曾经在深圳东门的天桥上了解到,一个在天桥上摆摊的老妇人,卖些零碎摆件的,每年也要缴五百元的保护费。至于保护什么就不知道了,缴给谁更是无从问起。
“痛快!痛快!痛快!”
“杀得好,杀得好,杀得好啊!”
“这帮寄生虫、无赖、泼皮、流氓,早就该杀绝了!”
……
“没有这么简单的,这帮人为非作歹,敲诈勒索,无法无天,而且历时那么多年,肯定是有保护伞的。”有人待大家稍稍平静,作出冷静的分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徽老人。
“是的,他们是一定要我死的,否则以后反抗的人就更多了,他们就收不到保护费了。”是阿强悲观的声音。
“他们会以死者家属的身份出面,要求杀人偿命的”有人也同样不无担心地附和道。
阿强跟附和的人似乎都铁定正不胜邪,拘囿于简单的杀人偿命的理论。
那些敲诈勒索的歹徒本身是不应该动用阿强的菜刀的,维护地方平安理当不是一家菜馆老板的职责。一个横行数年的团伙,没有被发现,没有被铲除也决不是偶然的。到头来,总会有一个“阿强”似的人物会出现。
阿强在无可奈何的状态下动用了他的菜刀,原本只是餐馆的工具,迫不得已转化为屠刀和凶器,死于菜刀下的泼皮,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反抗者出现,否则会派个武艺高强的,临阵不乱的。
可是,说实在,敲诈勒索的群徒,实在也派不出艺高胆大的好手,因为这帮人游手好闲惯了,耍赖和恫吓是他们唯一的本事和伎俩,碰到拿刀的,他们就黔驴技穷了。
阿强本来可以继续享受做小老板的滋味的,但现在必须要面对的是关于杀人的罪行,奔赴的是地狱的门槛。
而运用法律武器,惩治反抗者,是收保护费的群徒们最得意的杰作。他们有的是从弱者那里搜刮来的钱,他们奉行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法则,这个法则被鄙薄了几千年,也在夹缝中生存了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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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钻石取火
“叫到名字的,准备转仓。”一声吆喝。
名单里赫然有我朱长风的名字。
我并不知道有转“仓”这回事,也不知道原来以为的监舍大家管叫做“仓”。
跑到门口,沈老师在确认核实转“仓”的人,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朱长风,103仓转107仓”,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日期。
看到这张简易便条上“103仓转107仓”这行字的时候,我觉得喉咙里梗阻了一根粗实的鱼骨头,一阵锥心的疼痛。
“仓”在字典里泛指储存物资的建筑物,古有仓廪实而知礼节之说,人的居所怎么也能用“仓”来表达呢?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语病,这应该是对于人的物化的最**的形容了。
难道进看守所的人都变成物品了?何故要有这样的语病。然而,我环顾四周,均无异议,我想说也没人跟我说,只怕别人把我当成疯子处理。
转而,我觉得还是有值得欣喜的一面,从103仓跳到107仓,至少也是连升了四级。以这样的跳跃方法,即使是漫漫征途,也是很容易走完的。
比张好古的连升三级还多了一级,我根深蒂固地以为这不是一般的人都能幸运地碰到的。
仓(以后全部用“仓”称呼原来的“监舍”,纠正谬误,把自己内心里最后的一点体面毫无保留地剔除)里似乎有了一阵骚动,我原来还不明白就里。待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猛虎身上时,才醒悟过来,转仓的六七个人中也有猛虎的名字。
此时,我才发现猛虎就在我身边,他正问沈老师话:“怎么把我也转了,我很喜欢这里,也很适应这个环境啊!”
沈老师不容逆转地回话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管教要转谁,就转谁。”
进仓几天来,还是第一次听到“管教”两个字,根据话音,沈老师上面还有权力更大的裁判者。
从猛虎的问话中,似乎可以领略这样的意思,你沈老师也有一定的权力,为什么不用,没有要求留下我猛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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