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王朝- 第19部分

　　乙支文德一走，于仲文就反悔了，既怕杨广怪罪又怕乙支文德把隋军的真实情况给透露出去，所以要带领大军去追捕。宇文述不同意。于仲文发怒了：〃宇文述将军率领十万之众，不能破一小贼，有什么颜面去见皇上！看来我们这一次要无功而返了。〃宇文述也生气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无功？〃于仲文说：〃大军作战，能否功成名遂要看领军之人。现在将领之间各怀异心，何以赴敌！〃宇文述被这话一激，驱赶隋军大部队渡过了鸭绿江。　　　

　　那边，乙支文德被任命为高丽统帅，对隋军采取游击战。高丽军队与隋军交战时候佯装节节败退。隋军被连续取得的〃胜利〃所迷惑，渡过萨水（今朝鲜清川江），前进到距离平壤只有三十里的山地。乙支文德又派人来诈降，说：〃我们打不过你们。我要投降，如果隋军能够班师撤军，我马上将高元绑到天子行在谢罪。〃宇文述不相信乙支文德的话，但考虑到孤军深入，连续作战，又没有粮草了，而前方的平壤城墙高大坚固，无力攻破。他假戏真做，以乙支文德答应投降，准备献出高丽王作为借口，下令全军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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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第六章　攘外还是安内（4）　　　　　　　　　

　　宇文述留了个心眼，为了防止乙支文德追击，命令隋军编成方阵，轮替后退，各阵之间互相警惕。沿途，乙支文德果然不断袭击隋军，隋军且战且退，在七月下旬到达萨水附近。渡河的时候，隋军没法再保持方阵了。乙支文德指挥大军趁隋军只渡了一半，发动总攻。隋军四散溃逃，大将辛世雄战死。宇文述等率领残部仓皇北逃，逃到辽东城时清点人数仅剩两千七百人，损失超过三十万人。　　　

　　大势已去，杨广在七月底从辽东撤围回国。　　　

　　来护儿率领的水军，很快就到达了高丽沿海，还取得了几次接触战的胜利。但水军等了好几个月时间，陆军都没有挺进到平壤城下。水军部队开始粮食短缺，军心浮动起来。来护儿不得不挑选精锐武士四万人，直趋平壤城下，冒险决战。高丽军队出城交战，佯装大败，弃城而逃。来护儿纵兵入城抢掠（估计是抢粮食吃），队伍乱成一团。高丽大军趁机杀了回来，隋军惨败。来护儿只带着数千残兵逃回海上。杨广率领陆军撤退后，来护儿也跟着撤军了。隋朝第一次讨伐高丽的战役，以惨败告终。　　　

　　东征高丽的失败是杨广政治生涯的第一次失败，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杨广之前的政治实践是节节胜利，凯歌高奏。一生在顺境中长大的他没有培养出政治家必需的抗挫折的能力。在失败的打击前面，他乱了方寸。　　　

　　第一次讨伐高丽，杨广准备充分，拥有绝对力量优势，志在必得，结果惨败而归。更可恶的是，有多位藩属首领随杨广观战。杨广本来是想炫耀军功，让他们更加畏服自己，结果是落荒而逃，颜面扫地。杨广每一寸肌肤都要被怒火给烧焦了。撤军后，杨广将宇文述等败军之将统统关入大牢。宇文述毕竟是杨广的亲信，而且女儿南阳公主（宇文述的儿媳妇，宇文士及的妻子）哭哭啼啼地跑来求情，杨广不忍诛杀宇文述。最后，杨广将宇文述与于仲文两人除爵为民。倒霉的尚书右丞刘士龙被拉出来当替罪羊，斩首以谢天下，来对战争失败做一个交代。　　　

　　前线领军诸将之间也相互指责。最后大家都把责任推到了于仲文身上。杨广也责骂于仲文。于仲文估计有高血压或者心脏病等慢性疾病，受到强烈刺激，扑通一声倒地不省人事了。同僚们赶紧把他送回家中。于仲文一回家就死了。　　　

　　那一头，不甘心失败的杨广高呼〃不灭高丽，誓不罢休！〃他很快就宣布准备再次讨伐高丽，而且军队数量和物资准备都要超过第一次。第二年（613年）正月，隋朝下诏天下官兵再次集于涿郡。经过第一次大败，隋朝的天下已经到了涸泽而渔的窘境，实在难以再征发百万大军了。杨广就命令征兆义务服役的军队之外，募民为骁果（志愿兵），给予各种政治优惠。等百万大军勉强拼凑好了，杨广第二次赶往辽东，御驾亲征。　　　

　　行前，杨广做了三项人事安排：命令刑部尚书卫文升等人辅佐皇孙、故太子杨昭之子、代王杨侑留守西京长安；宇文述官复原职，再次出任征讨主将，来护儿继续统帅水军出征；留礼部尚书杨玄感在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隋朝的大粮仓）督运粮草。　　　

　　第二次征讨高丽的杨广进展顺利。四月底，杨广渡过了辽水，亲率主力围困辽东城，派左光禄大夫王仁恭分兵进攻新城（今辽宁抚顺北），命宇文述等人再次率军直捣平壤。一干人等正打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后方传来了晴天霹雳：礼部尚书杨玄感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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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第六章　攘外还是安内（5）　　　　　　　　　

　　为什么是杨玄感　　　

　　杨玄感是老丞相、功臣杨素之子。出身显贵之家、官至尚书，被杨广委以重任的人怎么会造反呢？一切都得从头说起。　　　

　　杨素既是隋朝的开国功臣，又是杨广夺取太子之位、登基、平叛的关键功臣。杨广当皇帝后，杨素权倾朝野，无形中对杨广形成了巨大威胁。杨广内心非常忌讳，对杨素〃内情甚薄〃，但仍然予以重奖、加以恩宠。　　　

　　大业二年（606年）杨素病重，杨广还命令名医，赏赐好药去杨家看病。背后，杨广却秘密问医生杨素什么时候死，就怕杨素又活了过来。杨素也知道自己知道得太多了，是杨广的心腹大患，患病期间拒绝吃药，只求早死。杨素真的死后，杨广感叹说：〃杨素不死，终当灭族。〃现在杨素死了，杨广可以放心地给他立碑颂功，赞扬杨素〃垂名迹于不休，树风声于没世〃，是〃竭尽诚节〃的〃茂绩元勋〃。　　　

　　杨素没了，杨广依然提防着杨家。　　　

　　这杨玄感是杨素的长子，长得体貌雄伟，有一副漂亮的须髯。但这个孩子有点〃大器晚成〃，小的时候呆头呆脑的。有人就怀疑杨玄感的智商是否正常。杨素坚定地对众人说：〃我这儿子一点都不痴。〃长大后，杨玄感文武全才，因为父亲军功，很快升为第二品官，在朝堂上和父亲并列而立。　　　

　　杨坚看到后，给杨玄感降了一等官衔，杨玄感拜谢说：〃想不到陛下如此宠爱微臣，在公廷之上让我有机会敬奉父亲。〃转任地方官后，杨玄感体现了很强的组织能力，对地方上的大小事务知道得一清二楚，属下官吏不敢有丝毫隐瞒。　　　

　　杨素死的时候，杨玄感正在担任宋州刺史，因为父忧去职。翌年，杨玄感被起用为鸿胪卿，继承了杨素楚国公的爵位，不久又升迁为礼部尚书。　　　

　　杨玄感和杨素一样，感觉到了杨广的猜忌之心，很害怕。杨玄感和父亲消极的害怕不同，采取了积极反抗的态度。　　　

　　显贵的家世、顺畅的仕途让杨玄感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念头。他看到朝中遍布父亲的门生故吏，而朝政越来越紊乱，就和几个弟弟阴谋推翻杨广的统治，先拥立秦王杨浩，取而代之。　　　

　　大业五年（609年），杨玄感跟从杨广出巡吐谷浑。行进到大斗拔谷这个地方的时候，车驾狼狈混乱，杨玄感就想袭击杨广的行宫，发动政变。叔叔杨慎拉住杨玄感说：〃现在的隋朝，民心统一，国内没有大乱，尚不可图也。〃杨玄感觉得有理，这才没有动手。　　　

　　杨玄感觉得要起兵首先得有军队，所以四处活动，想谋个军职领一支部队出来。他找到兵部尚书段文振说：〃玄感我世荷国恩，宠逾涯分，自非立效边裔，何以塞责！现在地方上不稳，我愿意执鞭军中，追逐军工。段公负责兵部，能否通融一下。〃段文振告诉了杨广，杨广对杨玄感的态度很赞赏，对群臣说：〃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此言不虚。〃于是杨广重赏了杨玄感，开始让他干预一些朝政，有时也交付部分军队。　　　

　　隋朝处于鼎盛时期，杨玄感不敢贸然动手，那么当隋朝衰落的时候，杨玄感动手的机会就到了。　　　

　　大业九年（613年）春，杨广二征高丽，杨玄感在黎阳督粮。　　　

　　杨玄感看到百姓怨声载道，人心思变，就和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人密谋造反。　　　

　　他计划先让杨广率领的前线大军没有饭吃，饿得他们打败仗，到时候好浑水摸鱼。因此杨玄感截流后方的粮草，不及时发送前方。杨广派使者逼促，杨玄感就借口〃水路多盗贼，不可前后而发〃。杨玄感的弟弟武贲郎将杨玄纵、鹰扬郎将杨万硕都在辽东军中打仗。杨玄感秘密派人招二人回来。来护儿的水军还聚集在东莱（今山东掖县）海面，没有按期出发。杨玄感决定抓住这件事情作为起兵的借口。他让家奴伪装是朝廷使者，从东北方面匆匆赶来，谎称：〃来护儿造反了！〃杨玄感就以勤王防贼的名义，关闭黎阳城，正式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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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第六章　攘外还是安内（6）　　　　　　　　　

　　杨玄感在黎阳城内大拉壮丁从军，取帆布为甲，扩充军队；按照开皇时代的旧制设置属下官吏；同时移书周边郡县，以〃讨伐来护儿〃为名要求各地派军，集结到黎阳听候调遣。　　　

　　隋朝的天下已经堆满了干柴和硫黄，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杨玄感就点燃了第一把火。他起兵后，喊出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的口号，极具吸引力，一时间各地从者如流。远在余杭的百姓刘元进都举兵响应。　　　

　　杨玄感起兵还在隋朝统治集团内部导致了大分裂。大批年纪相仿的贵族官僚子弟赶到黎阳，〃共谋大事〃，有观王杨雄的儿子杨恭道、韩擒虎的儿子杨世谔、虞世基的儿子虞柔、裴蕴的儿子裴爽、周罗喉的儿子周仲等四十余人。光禄大夫赵元淑、兵部侍郎斛斯政等人都响应杨玄感起兵。　　　

　　在众多响应的贵族中，有一个人是杨玄感的刎颈之交：李密。李密的爷爷李耀是北周的邢国公，父亲李宽是隋朝的蒲山郡公，他自己才兼文武，尤其喜欢研究兵书，平日以救世济物为己任。他继承蒲山郡公的爵位后，散尽家财养客礼贤，结交各界朋友。大业初年，杨广曾授予李密亲卫大都督的职位。李密不喜欢，称病辞官回家休养去了。听说杨玄感黎阳起兵后，李密马上冲出家门，赶来相助。黎阳城收兵纳贤，力量迅速壮大。　　　

　　起兵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出乎杨玄感的意料。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用〃讨伐来护儿〃为号召，现在撕去伪装，将起兵矛头直接对准杨广。杨玄感把死去的老皇帝杨坚给搬了出来，说：〃先公杨素曾奉高祖文皇帝遗诏，曰：〃好子孙为我辅弼之，恶子孙为我屏黜之。〃〃因此，杨玄感有为朝廷驱逐暴君的权利和义务。而杨广即位后的所作所为，显示他就是一个暴君、昏君。所以杨玄感〃上禀先旨，下顺民心，废此淫昏，更立明哲〃。　　　

　　这样的政治宣言引起了天下一片赞誉声。　　　

　　杨玄感的宣言传到前线，辽东战役正在关键时刻。杨广充分发挥隋朝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命令将士每人装土填一个布袋，然后将土袋堆到辽东城前。百万大军，每人堆一袋，很快就铺成了一条宽三十步和城墙一样高的〃鱼梁大道〃。隋军真正做到了将辽东城围得是水泄不通。天下头号能工巧匠宇文恺已经死了，杨广又挖掘出一个叫做何稠的高手来。他为杨广建造了〃六合城〃，带到辽东来。这是座周围八里、高十仞的大城。城上布列甲士，刀枪如林，旗帜飘扬。此外，杨广还造了高于辽东城的楼车参与攻城。隋朝大军日夜俯射辽东城内，打得高丽人毫无还手之力，哀号震天。　　　

　　杨玄感造反后，这一切都成了无用功。中原腹心大乱了，征服一座辽东城又有什么用呢？杨广勒令全军前队变为后队，后队转为前锋，返身杀回中原，务必要将杨玄感大卸八块。　　　

　　隋朝第二次讨伐高丽的战争就这样草草收场了。高丽守军一夜之间，发现隋朝大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开始还以为是杨广使诈，连出城查看消息都不敢，只在城内鼓噪，高喊〃追击追击〃。高喊了两天，高丽人见城外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派几千士兵追击，追上了若干老弱病残和掉队的散兵游勇。隋朝囤积如山的军需物资和攻城器械，全部成了高丽人的战利品。　　　

　　东莱的来护儿忽然听到各处在传闻〃来护儿造反了〃，觉得特别诧异，没几天又听说〃杨玄感谋反了〃，这才知道怎么回事。来护儿不顾部将们的反对，毅然决定停止进攻高丽，挥师西进，同时派儿子来弘、来整去见杨广，解释自己没有造反并且已经撤军反攻杨玄感去了。杨广对来护儿擅自撤军的行为非但没有责怪，还对来弘二人说：〃你们父亲擅赴国难，真是个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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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第六章　攘外还是安内（7）　　　　　　　　　

　　此时坐拥大军的杨玄感正挥军围攻洛阳。　　　

　　辽东前线的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卫将军屈突通和来护儿的部队及时回军，迅速对杨玄感形成了反包围。　　　

　　李密给老朋友提出了上中下三条进取之策。上策是趁辽东大军仓皇南撤，士气和战斗力低落，主动北上占领幽州，断绝杨广后路。如果正面消灭了杨广，天下就定了大半；中策是趁关中空虚西入长安，控制潼关（今陕西潼关东北），到时局势再坏也能够割据地势相对封闭的关中地区称霸一方；下策是就近进攻东都洛阳，但胜负难测。　　　

　　杨玄感选择了下策。因为他决定自己为天下人起兵，如果连近在眼前的洛阳城都不攻克，如何示威，同时隋朝百官的家眷都在东都，占领洛阳可以产生巨大政治威慑力。于是，杨玄感渡过黄河，全军围攻东都洛阳。　　　

　　杨广留守洛阳的是皇孙、越王杨侗，民部尚书樊子盖等人辅助。　　　

　　洛阳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