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多时的雷蒂。雷蒂浑身是血,那些不长眼睛的箭射中了她的肩部和腹部,她疼痛不已,但并不后悔,因为她亲眼看见儿子已脱离了险境,她感到了一丝安慰。混战中一直没有老腓力的身影,他还呆坐在车厢里,这里当然更安全些。他已被眼前的突变惊呆了,他明明已看见了小腓力跑着冲过来,怎么忽然就被射中了?雷蒂也倒在了地上。老腓力想要下车去帮助雷蒂,可他的双腿一直在哆嗦,不听使唤,而且马车又向后开了,速度这么快,他怎么敢就这样往下跳呢?
这场战斗从中午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双方伤亡都很大。柏第卡斯是有备而来,带的自然都是精兵强将。腓力尽管事先做了部署,但毕竟时间仓促。由雷纳尔率领的轻装射手出发时太晚,又没遇上起大风,以致差一点贻误了战机,多亏帕米尼欧的骑兵,他们全是些重装骑兵,敢冲敢闯,一时间威力无穷,杀得敌军连连后退,而他们已无路可退,后面正是腓力的轻装射手和投掷手。
双方都损失了几百人。柏第卡斯心灰意冷,如意算盘打错了,既没有活捉腓力,又失去了雷蒂,这让他痛心不已。柏第卡斯下令连夜撤兵,开回培拉。阿明塔斯一直端坐在马车上,麻木不仁的,痴痴呆呆的样子,柏第卡斯知道,他已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不过看在是兄弟的情分上,仍让他坐在马车上,等回去就把他监禁起来。
腓力手下的士兵在清理战场,忙着救护伤者,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躺在绿草中的奄奄一息的雷蒂。腓力不顾伤痛跪在母亲身旁,雷蒂的血已经快流干了,她努力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腓力,嘴巴动了几下,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腓力扑在母亲身上泪如雨下,众将士们也齐刷刷地跪在一旁低低地哭泣,一时间,哀声四起,撼山岳惊飞鸟。腓力哭得捶胸顿足,他把眼泪尽情地洒在母亲的脸上,希望能唤醒安睡的妈妈,他记得小时候妈妈给他讲过睡美人的故事,可如今她的妈妈却再也唤不醒了。腓力由于箭伤和悲哀,一病不起。他吩咐手下把母亲的灵柩护送回培加城,又嘱咐阿底曼图斯去找一块适合安葬的地方。
阿底曼图斯这几天一直觉得惴惴不安,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次战斗差点全盘失利,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因为天气并没有像自己观测的那样刮起大风,而派去射击的士兵是以起大风为行动信号的,多亏雷纳尔灵活机动,先发制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事后,帕米尼欧曾不止一次地挖苦阿底曼图斯,帕米尼欧在这次战斗中护卫腓力有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因此而趾高气扬,盛气凌人。阿底曼图斯不愿意与帕米尼欧斤斤计较,他同时又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自责。幸好腓力仍一如既往地信任他,阿底曼图斯才得到了一些安慰,这样更激发了他对腓力的忠诚和爱戴。
腓力大病初愈时已经是夏天了,恼人的箭伤逼着他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他的身体不能动,但他的脑子却一刻没闲过。他经常召集众将领在他身边商讨军事,集思广益,对上次战争的教训有了深刻的认识。阿底曼图斯要求到希腊的雅典去求访名师学习天文地理,腓力答应了他的要求,阿底曼图斯发誓说早日返回为王子出力,腓力哭着点了点头。
亲人间的战斗(13)
这些日子腓力的脾气不再像从前那样急躁,他和将士们的关系处得很融洽。为了解除腓力的寂寞,西塔尔特地从城中挑选了数十名颇有姿色的女子,她们能歌善舞,给军营枯燥的生活带来了欢乐。腓力心里已在酝酿着新的作战计划,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的部队近来无事可做,士兵们都有些懒散,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闲逛的士兵,腓力甚至还听说过一些强抢民女等暴行。腓力有些气愤,自己病在床上,是帕米尼欧一手负责整个军队的训练,他怎么能这样放纵士兵呢?
这一日傍晚,炎热的太阳快西沉了,吹来的阵阵清风带来了些许凉意。腓力决定去军营中转转。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头重脚轻的。腓力沿着树荫底下慢慢走着,呼吸着空气中沁人的花香。来来往往的士兵们没有注意到他。在一片空地上,高高地堆起了几个大麦垛。哇!腓力心想日子过得真快,自己还没看见麦子出穗,却已经到了麦子成熟的季节了。听军需官说今年夏季的收成还不错,风调雨顺的,看来夏秋再有个好收成,多酿些葡萄酒,多榨些橄榄油,多收些粮食,这样就不需要安提柯从上马其顿运送军需品了,安提柯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丰衣足食,军队行军作战才有了保证,看来这已经不成问题了。
那边的训练场上,还有不少青年在格斗、厮杀,他们几乎*,腰间仅围着一圈亚麻布,浑身的肌肉结实、匀称。他们个个态度认真,累得大汗淋漓,一旁的腓力也不禁弯起了手臂,自己的肌肉当然也很结实,不过长时间没锻炼恐怕没有力气了,要不然腓力真想上前与他们较量一番。
这个场面使腓力心情欢畅,他信步转到了树荫深处,那儿的僻静处有一排平房,房前是一排排的马厩。这里是骑兵将士的住地。马厩中的战马是腓力派人从色雷斯、伊庇鲁斯和马其顿北部山区挑选购买来的,虽然颜色斑驳不一,但它们已在战场上表现出了良好的品质,奔跑迅速,反应敏捷,听从号令。帕米尼欧一直对腓力夸耀自己管理的骑兵队伍,看来这一点他并没有说错。帕米尼欧也的确是个将才,敢冲敢打,喜欢出人头地,不过听说他脾气很暴躁,近来全权掌管军务又有些得意忘形,腓力想找他谈谈。这个时候,他也许不会待在房里吧?因为外面有习习凉风,许多人都在花前树下乘凉休息呢。
腓力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轻轻地叩了叩帕米尼欧的房门。没有动静,也许真的是不在。腓力又重重地叩了两下,里面才有了动静,腓力觉得奇怪,大白天,又闷又热,把房门紧闭做什么呢?于是腓力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只听里面有手忙脚乱的声音。咦?还有女子的说话声,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很尖、很细,腓力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不觉心头火起,上前用脚踹门,“嘭!嘭!”里面的帕米尼欧这才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一边开门,一边粗声粗气地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用力敲门!真是不像话!”
他一抬头,看见腓力站在门前,脸色铁青,帕米尼欧心里一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说道:“原来是王子殿下,您已经完全康复了吗?真是可喜可贺!”帕米尼欧打着哈哈也站在门边,腓力并不说话,径直往里闯。帕米尼欧拉也不是,喊也不是,急得不知所措。帕米尼欧住的是套房,分里外两间,外间两张小床供两名卫兵使用,里面房间稍大一些,是帕米尼欧的寝室。腓力走到里间门口,推开了门,正如他所听见的那样,里面的床上并排坐着两名惊恐万状的年轻女子,她们几乎*,紧紧用床单裹着上身,露出雪白的大腿。腓力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他用力带上了门,一言不发,紧盯着帕米尼欧,转身就往门外走。帕米尼欧也不敢多说,他知道腓力真的生气了,紧跟在后面,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门。
亲人间的战斗(14)
俩人一路无语,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一处浓密的葡萄架下,架下有几块光滑平坦的石板,腓力坐了下来,顿时有一股清凉的感觉,葡萄正在开出星星点点的小花,腓力此时心情已稍微平静了一些。帕米尼欧心中忐忑不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低头不语。
腓力见他一直是这种诚惶诚恐的模样,全没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叱咤风云的豪气,不觉扑哧一笑。帕米尼欧偷偷抬头,见状才松了口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腓力正色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拿下爱昂?”帕米尼欧迅速地回答道:“我已派出了一些人前往塞新尼替斯湖的东南方打探情况,只等消息一来,我就可以派兵前往。”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你难道不知道雨季已开始了吗?斯特赖梦海的潮水汹涌澎湃,你怎么能够躲得过去呢?”
帕米尼欧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也为之着急。不过,斯特赖梦河流域是柏第卡斯重兵防守的地方,尤其是临海的爱昂城更是防守严密,它是连接马其顿和卡尔息狄斯半岛及小亚诸国的枢纽之一。除非时机成熟,否则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腓力听帕米尼欧分析得有理,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又转了个话题:“各兵团的训练情况怎样?”
“嘿!”帕米尼欧显得兴高采烈,“您过些天可以亲自检阅一下。小伙子们个个生龙活虎,简直棒极了!现在我们在培加城,衣食娱乐应有尽有,战士们的热情很高。”
“有些什么娱乐活动?是跳舞还是与女人鬼混?”腓力仍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问道。帕米尼欧真恨自己的这张嘴,刚才一高兴说走了嘴,现在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了:“战士们离家在外多年了,他们,他们实在是太寂寞了。”帕米尼欧声音越说越小,显得底气不足的样子。
“这的确是个问题。”腓力深表同情。帕米尼欧见腓力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胆子又壮了些,鼓起勇气说道:“王子,您身体已经康复,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在培加城给您找几个绝*子,您始终孤单一人也太寂寞了吧?”腓力不屑一顾地说:“我虽然年轻,可见过的绝*子并不少,至今能让我动心的没几个。”帕米尼欧讨好地说:“既是这样,那我以后给您留心点,找几个称心如意的送给您。”腓力淡淡一笑,开玩笑地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离了女人就活不了啦?”
“嘿嘿!”帕米尼欧挠着后脑勺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不过,”腓力话题又一转,“我听说近来军中风气颇为散漫,酗酒、玩女人,骚扰居民,这些事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这个……”帕米尼欧欲言又止。
“说呀!”腓力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催促道。帕米尼欧咽了口气,费劲地说道:“刚才您已经问过了,士兵们是有些耐不住寂寞,所以才在外面惹是生非,我觉得这与我们行军作战并无妨碍,所以……所以就没有多问。”
“如果个个都像你刚刚的行为那样,那培加城的居民还能照常生活吗?老百姓会认为我们个个都是拈花惹草的色魔!”腓力说到这里口气才严厉起来。他开始是不忍心批评这位战功卓著的将军,看来这位将军只关心文恬武嬉,真拿他没办法。四十多岁的帕米尼欧家中有妻室儿女,但不在身边,他自恃功高权重,隔三岔五地就要找女人解闷,以前腓力有所耳闻,这次才亲眼目睹了。
亲人间的战斗(15)
他看着帕米尼欧那凌乱的头发和倦怠的神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回去吧,以后要注意一些,行为要检点,别忘了你是全军的统帅!”帕米尼欧如释重负,连着点头答应,像小鸡啄米似的,腓力忍不住又笑了。
今天是腓力伤愈后第一次散步,而且是独自一人,所以心情比较好,否则早就给帕米尼欧点颜色看看了。帕米尼欧离开之后,天色已完全黑了,不过月光很柔和,四周的景物依稀可辨。月光如水,微风阵阵,腓力尽情地享受着这夜的宁静、凉爽。他似乎听见西塔尔等几个人在四处寻找自己,高喊着自己的名字。他不加理会,继续在林荫中漫步。
腓力觉得军中像帕米尼欧这样的勇猛之人倒是很多,他们只能说是一介武夫,甚至像帕米尼欧这样经验丰富、阅历较广的老将军也不善于治军,这最让腓力头疼。腓力这才体会到求贤若渴的含义,可到哪儿去找文武双全的人呢?腓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面向上下马其顿和希腊各城邦发出了求贤告示,并派人专门送往各地。告示的内容是由腓力提出,经过将军委员会的共同磋商而最后形成的,大意是:
第一条:鉴于目前各地动荡的局势,唯有上马其顿可以找到一方乐土,欢迎有志者前来献计献策。
第二条:上马其顿的统帅腓力将军英明伟大,求贤若渴,诚聘文官武将等各种人才,多多益善,待遇从优。
第三:腓力将军将以诚待人,论功行赏。不同种族和肤色,一律平等相待。
我们的愿望是共创马其顿美好而灿烂的明天!
远在培拉的柏第卡斯听到腓力四处散发告示,寻访人才,更加坐立不安。柏第卡斯现在不敢轻易与腓力的部队较量了,他知道腓力的部队不论处在什么样的逆境之下总能找到摆脱的办法,好几次面对面的攻击,几乎差一点柏第卡斯就赢了,眼看胜券在握,可转眼间自己却兵败如山倒。
他就是这样,每次出兵的时候阵容强大,浩浩荡荡,可是稀里糊涂地就败下阵来。现在柏第卡斯有种似乎已到了穷途末路的感觉:希腊的几个城邦不再出兵帮助自己了,因为它们早已陷入了内乱;招募的雇佣军军心不稳,希腊籍的士兵牵挂着家乡混战中的亲人;马其顿的士兵则被腓力的征兵告示所吸引,人心浮动;几年前花费了巨资筹建起来的海军因为没有用武之地,战舰已闲置,甚至被用来搞运输。种种困境,使柏第卡斯心灰意冷,他更不愿意多想宫里大臣们的明争暗斗和宫女们的争风吃醋了。柏第卡斯当年想站在奥林匹斯山巅鸟瞰全马其顿和希腊的愿望只能成为泡影。
不过,柏第卡斯仍然要保持他在全马其顿的霸权,打击和削弱腓力的势力刻不容缓。他也和腓力一样,四处派人散发告示,以重金招徕人才,并派暗探四处搜集腓力的兵力和部署等信息。柏第卡斯虽然生活上荒淫无度,但脑子还是有清醒的时候的,他已预感到腓力的下一步行动,于是调集了几乎所有的海军和一部分重装步兵开往爱昂城。
腓力得知这一消息不免大惊失色,他痛恨自己因病而贻误了战机,现在只有等待时机了。腓力其实对进攻爱昂城并无十分把握,他知道柏第卡斯拥有马其顿最强大的海军,听说柏第卡斯还花巨资建造了几艘三列浆战舰。可是自己呢?不要说没有这么多钱,就是连一艘像样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