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别拉我头发!”明显已经色厉内荏的女鬼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抵抗,“识相点,小姑娘……你看我的脸……”她的脸上霎时出现五个黑洞,汩汩往外冒血。
“很丑。”
“你才丑!”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别人当面骂自己丑,即使成了鬼,也不例外,“咳……嘻嘻……你今天要是不把你的身体给我,我就……”
女鬼在秦时玉忽然伸出的尖指前,声音越来越低。
秦时玉问道:“你就怎样?”寒芒闪烁的指尖慢慢刮着女鬼的眼眶,连鬼也承受不了的浓郁阴气压得女鬼流出的血逆流而回。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女鬼连珠炮似地劈啪一串,自知想找替死鬼却不料踢到了铁板,立生逃匿之念,可是,逃不掉……
“想走?”秦时玉原意是想从这个女鬼身上敲点东西,却瞄到湖边自己脱下的衣服,于是转口,“我的衣服还没洗。”
女鬼立刻会意:“小的愿为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立刻去洗!”
“去吧。”
“遵命!”
有免费劳动力帮忙洗衣的秦时玉在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兴致突发,在湖里来回游泳。
而洗完衣服的女鬼,为了尽早送走这瘟神,抱着衣物在湖泊上空加足马力飘来飘去,目标——尽早风干。
“附近的山里是不是有作乱的妖怪。”想起早前教官们的举动,正在练习仰泳的秦时玉开口问道。
“唔唔,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哦!想起来了,小的似乎听那只常来玩的青蛙精说过,一年前这群山里来了只很厉害的妖怪,至于它做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嗯……”
半小时后,接过散发着林木清香的迷彩服,穿上,在女鬼雀跃的目光中,秦时玉离开了此处。
山路难走,游泳时间太长,肉体乏力的秦时玉干脆提起脚后跟,只余脚尖与地面接触,半飘半走地往前行。
“噌,噌,噌……”行到半路,忽听得右边的密林里传来掘土的声音。
秦时玉的第一反应:“有宝藏?”
第二反应:“姜墓在挖宝藏?”在她感应之后,那掘土之人,正是姜墓。
秉着“见面至少分一半”的原则,秦时玉向姜墓飘去。
没察觉到自己已被盯上的姜墓,挥汗如雨,挥着铲子铲起一蓬蓬泥土洒到旁边的小土堆。也许是挖累了,姜墓放下铲子,在半人深的坑底坐下,摸出腰间的水壶仰头就喝。
秦时玉用脚尖踢踢姜墓。
姜墓拍拍肩,大概以为只是路过的小鸟啄了啄自己。
再踢。
还是拍拍。
见过发狂的女生是怎样踩蟑螂的么?秦时玉没发狂,姜墓也不是蟑螂,但她现在踩向姜墓的这一脚,如果踩中,与前者没有太大差别。
结果表明,比蟑螂强很多的姜墓也不是迟钝到无可救药,在察觉到有物体偷袭的他身一侧,快不见影地抓住偷袭者——秦时玉的脚腕,往下一拉。
秦时玉没料到姜墓反应如此剧烈的,来不及应变。
制敌而非杀敌,姜墓一手拉着偷袭者的脚腕,一手劈向偷袭者的喉咙,准备将偷袭者抵在壁上质问。
但他忘记现在他是在坑里,并且很不幸地一脚踩在铲子上,摔倒。
被踩的铲子一头翘起,弹得水壶蹦到空中,壶中的深红色液体洒在姜墓的后背,以及……被他压倒的秦时玉苍白的脸上。
挖坑不填挨雷劈
水银似的月光淌过姜墓的肩,洒向秦时玉刚才洗得白白净净的脸。
盛放在雪地里的红梅自有暗香来,而洒落在秦时玉面上的点点红珠,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像是被遥控器按住“暂停键”的姜墓,全身上下就只剩几缕白发仍在活动——慢慢滑至身下人的耳侧。
他的掌压着她看似一捏就碎的纤纤细颈部,腹部紧紧相贴,温温的热度透过薄薄的两层布彼此相交,他的腿……
姜墓眼前似乎浮现了一页书,书上写着:古语有云,月黑风高夜,宜杀人、宜纵火、宜埋尸、宜偷情……
突兀的声音打算这幅暂时看起来很和谐的画面。“你想断哪只手。”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秦时玉似乎已经为姜墓做了决定。
冰冰凉的声音激活了处在当机状态的姜墓,于是他迅速站起,转身……
“想逃?”
万分之一秒间,雷劈不孝子、彗星撞地球。
被秦时玉砸出的小木盆,友情客串了一回雷、彗星。
姜墓的后脑勺,则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扮演了不孝子、地球的角色。
“哐啷哐啷”被姜墓有弹性的后脑勺弹飞两丈远的木盆活力四射地打着转,被砸中的姜墓“砰”地捂着脑袋直直扑倒在地。
“唔……鼻……子……”前后受袭,姜墓痛的身体像橡皮筋似地缩了缩,断断续续呻吟着改趴为侧躺。
站在他身后的秦时玉,捡起小木盆,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向待殴小羔羊姜墓……
秦时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正在火堆前冥想的易寅忽地竖起耳朵,半晌,问道:“你们听见啥声音没?”
白炼闻言,走到洞口打望一番:“狼嚎?发情了?叫得真难听。偶像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什么吧?”
“当然不会有什么事啦!沁沁她好厉害的,大家都知道!才不像你们那么没用~喂,黄毛女,你抖抖抖抖个什么呀抖,一点美感也没有,讨厌死啦!”
“好好惨惨好好凶凶我我我吱吱!!!”猴子精窝在角落里,抱着双臂抖个不停,到后来干脆屁股一撅,拱进武器·棉被里避难,直至半小时后那怪声停止才大着胆子钻了出来。
唯一没被怪嚎影响的严竞,拿着自己的小牙签在地上写写划划,为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而不停地感慨“人生苍白,寂寞如雪”。
秦时玉与姜墓,原本可称作一对“壁人”——两“人”的肤色都白到可与墙壁一较长短,把他俩剥光光往雪白的墙上一推,肯定与雪白雪白的墙分不出你我他。可现在却出了岔:姜墓的脸白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灰,灰里透着黄,黄里透着紫……数色交杂,堪比调色盘。
姜墓背靠着树坐在地,一手揉着腹部,一手捂住鼻子,哑着声说道:“打人不打脸!”
“哦?你是人么?”
“……”姜墓忿忿地揪起一把草,胡乱往鼻子下方擦了擦。抬头时一不小心瞧见秦时玉稍稍有些勾起的唇角,姜墓不顾浑身酸痛站了起来,手抖个不停指着秦时玉,龇牙咧嘴吼道,“笑!你还好意思笑!还不都是你害的!”
这一指,被他捂住的鼻子顿时重见天日:只见那原本称得上挺拔的鼻梁,正中一道乌痕,而染成淡红色的人中部位,两道粗粗的红线齐头并进,冲冲而下。
——被打到鼻血如泉涌的僵尸,古往今来估计就他姜墓一只了吧。
看着这样的姜墓,秦时玉不由得认为他有点可怜。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据说能将濒死之人救活的万灵珠?”刚才在砸姜墓的时候,秦时玉也没忘记正事——宝藏,从他口中套出了他来到来山里挖坑的目的。
“嗯。”姜墓闷闷地答道。被磨破的西装已经换掉,今晚的他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衫,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平安符,姜墓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深邃,“如果再找不到万灵珠,静雅她……呃,拿错了?”赶紧将平安符塞进袖口,姜墓又开始掏摸一番,然后摸出一块绣花手帕,“不对,这是舒儿的,”再摸……
每摸出一件东西,姜墓就叨唠着一个女性的名字,竹清、梨烟、芙娜……
第十五次时,姜墓舒了口气,捏着手中的铂金耳环,目光再次深邃起来:“如果再找不到万灵珠,静雅她,最多只能再活两个月。”
秦时玉望着姜墓的袖子很是怀疑:难道那里藏着空间储物袋,不然怎么放得下那么多物品?回过神后,秦时玉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到底有几个红颜知己?”
“九十九。”
“……”
“但是现在活着的,只有静雅一人。”
解释清楚过后,秦时玉才知道原来姜墓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超级花心僵尸——不过,也差不了多远。
姜墓坦言,他爱的不是人,但他爱上的,却偏偏是人类。众所周知,跨种族的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正如姜墓。每当他与某位人类女性坠入爱河,爱得死去活来时,那位不幸与他相爱的女性,确实也就离死没多少日子了。
鬼有阴气,尸有尸毒。长期相处,普通人类肯定承受不了。
于是她、她、她……一个又一个死去。
一次又一次地相爱,一次又一次地死别。
姜墓的爱,是真挚的;姜墓的痛,是真切的。
身为不老不死僵尸、超脱于六道轮回之外的他,其实比普通男子更为痴情。爱人死后,能数年后再寻新人、时时缅怀的男子能有多少?
只不过,活了几百年的他,爱人的数量叠加起来,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而已。
也许是因为今夜月色太美,导致心灵防御力降低而在死敌身前吐露伤心过往的姜墓摇头轻叹,满脸“往事不堪回首”貌。
“克妻命?”
“哎……嗯?”
“职业鳏夫?”
“……你是在嘲笑我吗?”姜墓瞪眼。这一瞪,刚止住的鼻血又有涌动的预兆,吓得他连忙仰头。
“不,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这两个词。”秦时玉认真地看着他。
“你……”
“孽障!可找着你了!”数十米的高空上,骤然炸起一声暴喝。
“滋滋”一道茅山道士最常用太乙阴雷眨眼就劈在了姜墓脑袋上。
这种威力的雷,对姜墓来说无异于蚊子叮了一口,可他额角却爆起青筋——不知想到什么的秦时玉,指指地上的坑,再指着他说道:“挖坑不填挨雷劈……阿青说得有道理。”
“你干嘛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喂!你快离开!”
“哦……是怕你被学艺不精的小娃娃打败的愚蠢模样被我看见么?”
“……”虽然知道秦时玉的实际年龄是天上乱飞的茅山老头的好几倍,可看着外表不过二十岁的她称呼一个六七十的道士为“小娃娃”,着实别扭。
“好吧。”秦时玉捡起小木盆,找回掉在一旁的沐浴乳和香皂,准备再去湖里清洗清洗。
脚踏黄符纸而来的老头自以为仙风道骨地立在枝头,出鞘长剑斜指姜墓:“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偷宝贼!”
偷宝贼?已离开百米外的秦时玉停住脚步。
“哈哈!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姜墓傲然一笑,掸掸衣袖,弓身执起铲子,然后……擦了擦奔涌而出鼻血。
“试试就知道!老夫特意向掌门借来的镇山之宝八件套,不信收拾不了你这孽障!”
镇山之宝?还八件套?秦时玉原地向后转。
“姜墓,我来帮你做掉这小娃娃。”
八件套
“不用你多管闲……”
“事”字才冒出个头,一道棕黄色的粗线划过姜墓上方——正是那凶器小木盆,惊得他反射性地抱住脑袋,不料拍到肿起的大包,痛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茅山老道一路追寻姜墓至此,没见着他被秦时玉殴得全无还手之力的场面,只依着罗盘上的指示,认为秦时玉是只不成气候的小妖。听得她要收拾自己,老道手中的宝扇向着她砸来的物体一挥:“妖女!休得口出狂言!”
那非金非玉的宝扇,在法力驱动下,只一抖动间,便将浅银的月色晃出数十种色彩,映得偌大的林间就像……男士五元女士免费的混乱小迪吧。
“咚!”那小小的木盆竟不为彩光所阻,并在距老道一米近时来了个急转弯,绕过扇子,直取老道不甚整齐的两颗大门牙。
像一只中箭的巨鸟,被打落牙齿的老道印证了地心引力的不可抗拒性地掉下。但这老道虽是吃素的,练功夫时也没偷懒,连忙一个鹞子翻身,总算是脚比头先触地,没摔成烂西瓜,然而还没等他站稳,就见一线黑色的乳状物向着他的双眼射过来……“卑鄙!”老道反应及时,两眼好歹是躲过了这一劫,肩头却黏上了黑液。连忙吞下几粒救命良丹,自以为见多识广的他在摸到那滑腻腻、带香气的黑液时犯了愁:这到底是哪种妖毒?可还没等他想明白,那液体又向他的眼睛射了来。
“哇!”百密总有一疏,老道在那不知名“妖”毒的攻击下,终于中了招。
“搞定了。”秦时玉把手中印着“xx黑芝麻洗发乳”的塑料瓶投进小木盆内。
姜墓一只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气喘吁吁、挥着宝扇在林间跌跌撞撞的茅山老道,对秦时玉的某个方面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啊!”秦时玉忽然回过头,朝着姜墓勾勾手指。
“你要做什么?”姜墓悄悄地退了两步,似又觉得太灭男儿志气,于是大跨步走到秦时玉身前,拧着眉俯视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她。
“现在大概是晚上十点。”
“我知道!”
“可是我还没吃晚餐。”
“……与我何干?”
“据说烤兔子的味道很不错。”
“……去就去!”
茅山老道历经狂嚎、乱打、脱力昏厥、醒来这个曲折而复杂的过程醒来时,眼前还是模糊不清,只听得一男一女在柴火哔啵、油脂啪嚓声中交谈。
“还有多久?”
“快了!别催!”
“我要吃它的腿。”
“你整个吃下去我也没意见!”
“姜墓,八件套是我的。你把它全给我我也不会分给你一件。”
“没人和你抢!”
“哦……你抢得赢么?”
对话中止,只余木棍重重捅火堆的簌簌声响。
茅山老道萧瑟得像片秋天的落叶,到伤心处,两抹浑浊泪从眼角爬了出来:想不到他一世威风,捉鬼降妖、除魔卫道,到头来却落得个葬身妖魔腹中的凄惨下场。
他要对那无眼老天提出控诉!
“老天!我水阳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不公平……嘎……嘎!”
一脚踩在道号水阳子的道士脖子上,秦时玉说道:“真吵。”
“你踩他看我干嘛!”对上秦时玉在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