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
布莱兹居然真的掏出张薄片递了过去。警察接过去看了看,似乎没什么问题。蝙蝠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警察用审讯的口吻质问。
“只是等朋友而已。”布莱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下车,检查!”警车又用警棍粗鲁地敲了敲车门。
“啊,”布莱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我做错什么事了吗?还是仅仅因为,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刚好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而且还长得该死的漂亮?”
看着车外警察脸色突变,布莱兹友好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画画,显得一点也不介意:“你瞧,我理解,你是一名光荣的警察,你为了保护这个城市这些无知的市民,时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面对种种危险。可你得到了什么呢?一点点微薄的收入,家人的抱怨,市民们的不理解——那些被你们用生命保护的人却总用防范的眼神看着你们,只有在遇到危险时才会想到你们,而事后还要大吵大闹怪你们保护不及时。”
他再次抬起头,语气无比柔和:“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你有力量,你才是这个城市的主宰,你如何对待他们都是理所……”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眼看就要放在警察的手背上。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冷硬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警察突然如梦初醒般倒吸了一口气退后几步。
看见来人,布莱兹显得很高兴:“噢,修,这位警察先生……”
“闭嘴。”修打断他,脸色不好地看向面前的警察,继续追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警察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板起脸:“警察,例行检查……”
“哈,”修面无表情地冷笑了声,“证件?”
警察满脸愤怒掏口袋,那表情继而转变成惊讶。不远处警车里,他的搭档察觉不对,立刻开车门赶过来息事宁人。
“抱歉。”那搭档亮出警员证,“只是例行检查而已,没事了。”他拖拖拽拽想把愤愤的同伴拉走,对方却一反常态地毫不听劝。
“他侮辱我!”那个愤怒的警察咆哮。他的虚荣心正空前膨胀,修的态度让他像个被冒犯的国王一样,暴怒得控制不住。他甩开同伴,一边想掏枪一边走过去:“小子,你要知道……”
他停下来,腰间的枪托是空的,那把枪正对准他的额头,握着枪的是他对面的人。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抽了他的枪。
“别自大,你永远不知道你会遇上什么。”修说着,笑了笑,熟练地将枪转了个圈,递还给他。
警车一溜烟开走。修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去,随手把一个警员证扔在车上。
“别再让我抓到。”
“嗯?”布莱兹显得不明白地眨了眨眼,“我只是和他谈了会心而已。我这么善解人意,您才像个恶魔一样……”
修冷眼盯着他。
金发恶魔露出微笑。他瞟了眼自己画册上的场景,有些惋惜地将画本合上。“您救了他。”他柔声说,“我说过,您不该让我一个人呆着。我喜欢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蝙蝠从座位下爬出来,一下扑到修身上:“修!他想烧我!太可怕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修表示安慰地摸摸它。
“不!才不是没事!”蝙蝠尖叫,“你得给我买一盒蓝莓!我要一整盒!”
“嗯嗯。”修探头看看门,约尔该出来了。约尔因为能感觉到研究所里那些恶魔的气息而惊慌不已,但毫无疑问,他现在身边这个比一整个研究所里所有恶魔加起来还要可怕。
修一边想一边随手从包里掏出什么递给布莱兹,后者不明情况地接住,立刻像拿了滚烫的烙铁一样惊叫着想扔掉。
“拿着。”修回头瞪他。
布莱兹露出委屈的表情。“好吧,一件封印圣器。”他悲哀地说,“这是您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会像保管定情信物一样好好珍藏的。噢,它可真冷!”
修不理他夸张的表演,一个小小的封印圣器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待会我朋友要搭车,他对恶魔的气息非常敏感。如果你不想立刻人间蒸发的话……”
布莱兹立刻举起手。“我已经把力量降到最低了。可是您瞧,我是个纯种恶魔,我再怎么伪装也是个纯负的,我不可能变出点神圣系力量来……”
那边约尔已经开门出来。
修飞快地对蝙蝠说:“你一会安静地呆着,我给你买两盒蓝莓好吗?”
“好——啊!”
修动作迅速地把蝙蝠放在布莱兹肩上。这个举动来得毫无预兆,一瞬间蝙蝠和布莱兹同时呈现僵硬的姿态。
“噢——”布莱兹舔了舔嘴唇,斜眼看趴在自己肩头一动不敢动的蝙蝠。蝙蝠立刻用翅膀捂住自己的嘴。
“嗨,修。”约尔开车门钻进后座。修暗示地看了布莱兹和蝙蝠一眼,转过头时已经是一脸微笑。
“啊,一只纯神圣系的蝙蝠!”约尔惊奇地说,“你的宠物吗?古老的家族总能找到些令人惊叹的宝贝。”
蝙蝠委屈地拼命斜着眼睛看修,它连头都不敢转。
“嗯,这位——”约尔打量了布莱兹好一会,直到修忍不住咳了咳,才回过神,“啊,对不起。”
“噢,没关系,我习惯了被人盯着看。”布莱兹调出笑容,“这是我的荣幸……”修在下面踹了他一脚,阻止他继续发挥。
约尔看了看修,他似乎有些疑虑,但终于还是决定相信朋友。“这位是……”
“房客。”修抢在布莱兹之前回答,转过身去发动汽车。
第八章
深蓝色的保时捷在道路上行驶。
车内气氛如履薄冰般维系着平和,作为罪魁祸首的约尔却毫无察觉。蝙蝠的纯神圣体质很好的掩盖了布莱兹的气息——尽管蝙蝠吓得连呼吸都差点停止,而布莱兹则一直在克制一把火烧了它的冲动——约尔打消了最初的疑虑,并且很快和布莱兹畅所欲言起来。
“……为什么要用‘您’?”约尔好奇地问。
“啊,因为他是我的主人(lord)。”布莱兹的语气轻快又随意。
“你指——房东(landlord)?”
修抽空抢在两人准备来个亲切的握手前,一掌把布莱兹的爪子拍回去。“约尔,别理他。”
“修?”
“噢,别介意,他不喜欢我——至少现在还不。”布莱兹替修辩解,“因为我是个疯子。”
毫不知情的约尔立刻说:“不,不,你才别介意,修不习惯和别人太接近,性格热情的人会让他吃不消。”
“约尔,我不是……”
“哦,行了,你家人都这个脾气。”约尔打断他。
约尔并不是个单纯的傻瓜,他只是性格太阳光了一点。所以这会他眼里的布莱兹是个风趣开朗的青年;至于修——驱魔人因为常年和那些怪物们打交道,大多性格孤僻、神经质,还挺傲慢,总之很难和其他人来往。约尔简单地认为修也同样属于这种状况,并且觉得自己作为朋友有责任开解对方。
“修,你真的不用这样,你又不用继承家业什么的,你爸爸不是一直希望你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吗?你该从交朋友学起。”他趴到修座椅靠背上,凑过去小声说,“嗨,既然你肯找个室友了,总不能像防恶魔一样防着他。”
修只能嗯嗯了两声。
赫尔曼森医院所处地段很偏僻,白色高大的建筑被一片树林环绕,在日光下显得幽静祥和,夜晚则完全是另一副景象,完全不止阴森恐怖可以概括。
“精神病院?”布莱兹念着门牌上的字。
“地面上的部分——是。”修说,他想他不需要解释地下的部分。
“噢,这可真是——太棒了!我说了人类的想象力总是让我赞叹。你说他们在地面上和地面下动手术时,用的刀子会是同一把吗?”
修没理他,开车门下去。约尔早已下车走过去,院长奎恩•;赫尔曼森——按法律关系他是约尔的叔叔——正站在大门前等他。
“嗨,约尔,最近好吗?”奎恩抬起头,“啊,看看是谁,阿格尼尔家的大公子,可真是稀客。”
布莱兹在车上靠过去,从车窗往外看。“那老家伙——我不喜欢他。”布莱兹皱着眉自言自语,“噢天哪,他想要我的主人,想得快发疯了。”
虽然修没听到,但他大概会同意布莱兹这句话,从看到奎恩起他脸色就不太好。奎恩看上去是个衣冠楚楚性格和善的医生,但修总觉得他看人就跟看手术台上的样本一样,在他眼里只有值得解剖的样本和不值得解剖的样本之分,而自己在他眼里就不幸属于特别珍稀的那一种,因为奎恩看到他时总是显得格外精神焕发,跃跃欲试。
修怀疑自己已经在他的脑袋里被解剖过千百遍了。
奎恩这会盯着修的眼睛,但并不是对视,更像是在打量对方的眼珠——大小、形状、放在盘子里滚动的样子。他这么打量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倒是格外和蔼:“怎么回事,孩子,你看上去好像营养不良一样。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是不知道好好吃饭。”他脸上挂着微笑,目光往下移,开始切割喉咙,“约尔要做个例行检查,你也想做一个吗?别看我们的院名,驱魔人们受伤了通常都会送过来,你知道,我们有最好的设备。”说这话时他已经研究到肺叶了。
“不用了。”修勉强无视那让人遍体生寒的目光,正打算起脚朝约尔走过去,布莱兹忽然从后面打开车门拉住他的胳膊。
“您不会想过去的。”他轻柔地说。
修想甩开他,他又用力拉了一下,露出一个好意的微笑。修回头与他对视两秒,朝几步之外的约尔问:“你检查要多久?”
“一个小时吧。”
修点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很明智。”布莱兹在他身后轻声说。
奎恩和约尔进门去了,修放眼望去,除了几辆停着的车,只剩下静静矗立的白色建筑和同样寂静的树林。
修转向身后的金发恶魔:“你不敢进去?那里面的气氛让你害怕了?”
“您在开玩笑吗?我为什么要害怕里面,那里的气氛可温馨了。”布莱兹用难辨真假的语调说,然后再次放轻了声音,“我担心的,是这里。”他一手拉着修的胳膊,一手从对方身体另一侧伸出去,在修身前几厘米的地方轻轻点了下。
一小片绚烂的火光划过,又立刻恢复平静。
“一个看不见的——大罩子。”布莱兹望向修,“只对魔气有感应。”
修的眼神变得严肃,他竟然毫无察觉。“防止恶魔进去?”
“可不是‘防止’这么温柔,您可以把它想象成百万伏电墙。”他说,“您不想撞上去,对吗?”
修扭头看向布莱兹。
“噢,对了,这罩子对人类不会起反应,而您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对不起,我忘了。”布莱兹微微偏头,露出无害的微笑。
“哈。”修笑笑,把头转回去。
“普通人类”可不能把恶魔“吃掉”。
布莱兹可能已经知道了,可能还在试探,他的心思又深又密,没人知道那孩子气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什么。那都无所谓,修不关心一个恶魔的想法。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
修靠在车门外,布莱兹则坐在车上继续画画。
中途那道玻璃门打开,有对青年男女走出来。修认识他们,驱魔人莉莉和德里克,一对单干的姐弟。驱魔人来赫尔曼森医院通常只有两个原因,治伤或是送猎物,从外表看他们应该属于后者。
德里克的笑声比他的人先到,那听起来不太友好:“阿格尼尔家的大少爷,车上那是个什么?保镖吗?”
布莱兹抬头看过去,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显得很好奇。
“最近世道不大太平,不过我想你一点也不用担心,就算你姓阿格尼尔也不会让你成为目标的。”
莉莉小声喝住德里克,转过头来说:“抱歉,修……”
“抱歉!”德里克大声说,“我不该说他是保镖,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强。”
布莱兹眨了眨眼:“噢,也许我只是不想吓到你,孩子。”
见德里克脸色乍变,莉莉忙强行推他去发动汽车。
“对不起,修。”莉莉走过来,“最近情况不太好,德里克压力很大。——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修摇摇头,问:“怎么了?”
“你没听说?最近不少驱魔人出事,都是些很优秀的猎手。不同的怪物,在不同地方干的。没人知道是怎么了,就好像突然间什么恶魔狂欢节到了似的。”莉莉看上去很疲惫,显然她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德里克小。“你能跟罗伊说一声吗?让他小心一点。”莉莉喜欢罗伊,这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事实上不少女性驱魔人都喜欢他。
修笑了笑:“罗伊?我要跟他说‘小心点’,他会杀了我的。”
莉莉也笑起来。罗伊的脾气他们都清楚
“莉莉,”笑了会,修试着劝说,“如果情况不好,你们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狩猎了。”尤其不要生擒——这句他没说出口。
莉莉望着他,叹了口气。“修,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和德里克不像你们大家族出生的,”她转开目光盯着光秃秃的地面,“我们需要武器,需要情报,需要——金钱。我们连开车去狩猎路上的油费都得担心。我们干这个,和你们大家族那些纯粹为了信仰就出生入死的人不一样,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得靠这个生活。”
“所以您亲爱的弟弟就理所当然地仇视一切‘大家族’的人?”布莱兹在后面车上插了句,修看也没看反手砰地把车门甩上。
莉莉只是尴尬地摇摇头:“我很抱歉。”
那天送约尔回去后,修回家关上门就开始追问布莱兹所谓“狂欢节”是怎么回事。对方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强烈得多。
“什么?您怎么会认为我知道?”布莱兹瞪大眼睛嚷嚷,“请别把我和那些垃圾混为一谈好吗?虽然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是您还和蟑螂臭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