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他好大的力气,竟把一个一百三四十斤的李化这么拦腰抱到了舢板上:“你别显露自己的本事。”李化点点头,于是一雕在前,一只舢板在后,一溜烟似的就进了伏龙山。
按惯例,到了人家山头,李士云要叫叫自己的字号,他掏出金铃一阵摇晃,就听漫山遍野的“哗啷啷啷啷”金铃响声连成了片,便有飞鸟阵阵飞出来。那敲山老汉在前面怒道:“后生的道士,你还想要人家列队迎你吗?”显然是对李士云这高调的行动有所不满。
李士云在后面不屑道:“若不这样找,还能如何?”那老汉说一声:“看我手段!”便从那巨雕上一跃而下。
敲山老汉身体下坠,那巨雕的身体也若一股泡沫一样突然消散的无影无踪,李化看得吃惊——他本以为那巨雕是老汉自家养的脚力,却原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难怪刚才出现的时候他也没察觉到。巨雕消失,空气中又凭空出现长了长手臂的猿猴,把老汉往怀中一抱,尽其轻巧之能事,纵跃数下钻入林中,伸手勾枝,攀援附藤,逐渐消减敲山老汉下坠之力。李士云也看的目瞪口呆,忙停住舢板也落进山中。此时那敲山老汉连通猿猴都不见了,四周只剩下密密生长的植物。
“老,老人家?”李士云出声叫道,“老人家去了哪里?”
“莫不是土遁进了地底?”李化随手掏出身上玉符,便要布阵寻找,被李士云拦住,手一指,那结成舢板的黄纸符便张张分散开来,汇成一个倒锥形状的漩涡,他口念一个:“开!”漩涡分散,那黄符纸也纷落而下,钻进土里不见了踪影。
第九十九节 将军冢惊现盗洞
99。
李化就觉得脚底土流翻滚,李士云手掐宝剑顺着自己黄符所衍出的波动方向追去,忽然就见前方路上跳来一只小鹿,这地方怎么会有鹿?李化觉得奇怪,便看那路呦呦一声嘶鸣,便钻入一片林子而去。李士云看看脚下的动静,又观察了那只小鹿一会,对李化说道:“便是敲山老汉找来带路的。”左手做一个收的姿势,便看从地上草叶藤蔓铺盖的地下冒出那些被种下的黄符,刺啦啦冒出来排成一列被收进了李士云背上的木箱之中。
李化奇道:“叔叔怎么收起了法术不用?”
李士云一声苦笑:“我这问地之术在这山中有些看不得了。”
李化便问什么叫问地之术,怎么在山中就看不得了。李士云手一指那小鹿说道:“先别说了,跟上去吧,那老汉刚才说我们堪舆观察之术不过小道,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果然一般。却不知道他所修的巫道又是哪样一种原理。”二人跟上,三转四转,那小鹿竟然不见,忽然李化觉得头上有动物在晃荡,原来是一只金丝猴子,正笑眯眯的瞧着两人,那猴子看李化注意到了自己,长啸一声荡起垂下的藤蔓便朝一个方向快速而去。李士云带着李化在后面紧追不舍,如此连换了两三个向导,两人终于到了一处山坳。乍看之下,这里的地貌地况,生长的植被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细一留意便能瞧出这里的诡谲来。便看那乱石堆砌,仿佛无章法可依,其实却大有奥妙所在。
李化看了一会,惊道:“我们莫不是到了那将军冢的神道?”
李士云也苦着脸看了一会,喃喃自语:“怎么刚才问地竟然问不出来呢。”
便听一阵朗笑声自上方传来:“茅山的后生道士,你看我修的巫道如何?”两人抬头看,就见那敲山老汉坐在一块两三米高的巨大石块上,他二人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仿佛那身影与石块,上面遮蔽天日的树荫,以及这整片山林融为了一体。
便是这一瞥,李化对巫道这两个字忽然有了全新的认识——天地万物浑然为道,道分一二三而生出天地万物,可说万物皆为道而又不是道,道之大无可量,道之小也无可量。修道之人只为最终能与道同,却不知身已在道中,仿佛那河流中的鱼儿向往着大海里的水一样,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水中。便那人道所修的正宗,是以自身为炉,锻炼内外,以达融合之境界,可以登天为仙,而这巫道,仿佛是另辟一境,以天地作炉,锻炼自己,能融于一方者为小成,能融于大方者为大成,能融于天地者,则近乎于成道登仙了。
李化想到这里,突然啊了一声叫了出来,李士云与敲山老汉都被吓了一跳,便听李化叹道:“大道好艰难,分出天地人,棋盘中棋子,跳出又棋盘。”
李士云听了不明白,不知道自己这侄子忽然唱的什么句子,却听那敲山老汉鼓掌笑道:“妙哉妙哉!虽不中亦不远矣!这小子却比那后生的道士要有道心,啊哈哈哈!”李士云只觉得这两人奇怪,也不知道打的什么哑谜,他只关心敲山老汉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细看便知道,这里一定是一处神道了,且规模建制与那贵族将军冢的相差不多,他常在民间走动,那相地的事情虽然不精,也看了不少,自然是识得货的。
敲山老汉说道:“我便说你家那小子比你有道心的多,他刚才说,跳出棋盘又棋盘。我不过将这山中被颠倒搅乱的气脉弃之不顾,把眼睛瞧到更高远的地方,寻那手足身躯,左右眼睛,便找到这里。”
李士云不解道:“我见这伏龙山走势如盘蛇,便用问地之术寻找地脉,却不想地脉中间有分支有乱叉,仿佛蛇分几头又叫人斩断了一截,个个*都凶险的狠,照理说此地绝不可以葬人。若土葬而来,轻则骨销肉烂不得保存,重则生化活尸危害人间。怎么还有那手足身躯,左右眼睛的说法?”
那敲山老汉噗一声笑出来:“所谓伏龙,便是蛇矣,所以你看出那盘蛇的走势也是不错的。只是,哎,道不同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听他这么呛火,李士云心中有些发怒,刚才的佩服之情也算荡然无存了。也就不理会老汉,先去找那将军冢的入口。
敲山老汉看出他的意图,一摆手说:“这神道的入口进不得的,虽然我破开了外围的禁法,可这一进墓道便算是进了妖魔的巢穴,其中守卫不可能不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我怕还没见到那乌骨斯大王,我们三个便要成了那肉渣渣了。”
李士云想了想,便瞧他伸手从怀里摸出几张黄纸来,手指翻飞撕出几个人形,托在掌中,口里念念有词,一手手指朝那小人一点,那小人的头便昂了起来,再一点,几个小人一起站立,排成了一行。手一挥,将那些个小纸片人都洒了出去,那小纸人乘风而起,散落地下,李士云手捏几根纸捻,便是哪个纸人找到了,手中纸捻便有动作。
“啧,这一手倒真是不赖。”敲山老汉从腰上取下烟袋,填了一锅子烟,吧嗒吧嗒抽起来。还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李士云手中的纸捻便有了动静,他将那不断颤动的纸捻扔出,那纸捻化作一支小小的火箭,直向另一头飞去。李士云当先跟着那火箭就下去了:“化儿,在那里。”
李化紧跟过去,敲山老汉也从石头上下来,又钻了一会树林,就看见一块隐蔽的地方升起一股子黑烟。三人一齐凑到那里去看。那地方明显已经偏离神道的走向,而是在另外一个方向上,这里被草木遮掩的很好,不小心便会看错。
“咦,”敲山老汉发一声疑,“这是个啥?”看着深山之中居然有一口竖井直伸到地下,看来他是没有见过盗洞。
李士云走南闯北多了,这样的东西自然是看得也多,他眼珠子转了转,又摸了摸左右的土壤:“是个盗洞。”然后他探下身子朝那黑黢黢的洞口闻了一闻,“洞是新的。”
洞是新的?李化听了这话算是吃了一惊,这里明明是妖魔的巢穴,不是有敲山老汉那样本事的人都很难发现这里有这么一个大墓,怎么还有高人来盗这里?
敲山老汉问道:“这洞有多新你看得出来吗?”
李士云指了指那圆洞边上的土层说道:“我看就是最近两三天内挖的。”
李化说道:“莫不是那村长的儿子带人来挖的盗洞?”
敲山老汉一摆手:“不可能,那家伙我知道的,连这里的边都摸不着的。”想想也是,这村寨中的巫师就是个碌碌无能之辈,那村长的儿子又不是修士,怎么能带队到这里来,若是能来,也一定是被这山中的妖怪掳来的。
“那便是有别人了。”李士云脸色一黑,心说这其中可不要再生什么蹊跷的好。李化偷眼去看敲山老汉,只见他神色中闪过一丝担忧,正好叫李化给看见,他刚想问敲山老汉为什么是这么担心,便听敲山老汉已经迫不及待说道:“恐怕其中有变,我先下去探探路。”说着一马当先,钻入盗洞之中。
这盗洞说起来也不像是平常人类所挖掘出来的,洞口稍有些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个孩子的身躯,那敲山老汉生的体量宽大,膀厚腰圆,七老八十的岁数,却练了一生好腱子肉。李化还怕他钻不进这洞里,就看他身形忽然一塌,周身变得圆滚滚好像一个长筒的鲳鱼一样,刺溜一声钻了进去。
李士云不绝赞了一声,又说:“这盗洞倒的确像个鳝鱼洞或者蛇洞,恐怕是哪一路的妖怪所打。纸娃娃探得这洞能直通下面的地宫,也是没差的。”他只是见那修巫道的敲山老汉轻轻松松下到地底,自己没那路本事,正踌躇着怎么下去。
李化看自己叔叔没了主意,说一声:“这有何妨,叔叔跟着我便是。”一提丹田气,作起流火奇术,身化一道火光便冲进了那盗洞之中,李士云看得惊,这流火奇术现而今也算李化一绝,当时曾听他讲过也没瞧见,只现在瞧见了真觉得是一宗神奇的法术。
李化身化流火,心中清明,一路向下,一路将盗洞四壁向外扩展,直打得容得下一人下来。李士云惧流火之热,只好等李化行出去一段距离,才下得洞来,还不忘运起几道符咒将周身护住。
李士云一路向下,只觉得这盗洞只伸到地下大约有了几十米,便依之前的葬制,一座这样的坟墓,便上面盖上封土,有十米厚的土层都是不得了了,怎么这座将军冢这么深?越往下越觉得不对劲,只因为李化在洞中使用流火之术,这洞里面该是非常热的,即便他用了符法护住身体。只是越往下,怎么越觉得彻骨的寒意阵阵袭来?
第一百节 将军冢盗洞有妖
100。
四周黑蒙蒙的一片,逐渐连土中视物的法门都不起作用了,看身前身后,仿佛有一片黑雾笼罩。李士云才觉得不好,知道自己无意之间着了道,这一定是什么禁法机关,防人的手段。自己还把这里当做是那平常的古墓坟冢,见了这盗洞便是见了一处安全的出入口,那些机关埋伏全叫挖盗洞的人给破了,却忘了此处除了是一座将军冢之外,还是一方妖魔的巢穴——怎么可能不布下禁法呢?
李士云心中一边埋怨自己疏忽大意,一边又担心起李化来——自己行到此处,也未见什么伤人的机关出现,料想自己或是进了生门,或是布设禁法之人不曾想要伤人性命,又或者前人提他破了部分法术,如此境况,凭借自己的手段当是无碍的。却是那李化,总算经验还少,手段也不多,怕他有个闪失,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便实在是不好交代了。
想到这里,李士云大喊了几声李化的名字,那盗洞上下都没有回音。“便这目不见物,实在叫人难受,总要先点上亮子才好。”心念一动,手掐诀印,随手一点,便看那护住身体的几道黄符都自燃起来,点点黄火将盗洞上下照了个清楚,只是朝上看,哪里还有外面的光亮,乃是黑黢黢的一个*,延伸到极高之处,往下看,又是一个黑黢黢的*,仿佛是通向地府九幽的。
“总之要破了这里的禁法才好。”李士云一边盘算,手里不闲,他为了钻下地洞,将木箱放在了盗洞之外,本想着洞料想起来也不会有多深,便要用时,使法术将黄符纸调下便行。此时他不在平常境况,那木箱里的黄符纸自然是调动不得了,好在临出村寨时候,叫村中山民备下了朱砂笔和黄纸,这些他都带在身上,便有这些,就可以解燃眉之急了。
这洞也实在狭小,虽然比起上面来,这里已经宽敞了许多——不知道是当时挖开的时候就是如此,还是被李化所扩开的。他从怀里拿出朱砂笔,舔润了在黄纸上画了一道符咒,将这道黄符啪一声贴在盗洞的墙壁上,左手按住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便看这从这黄符纸上又分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黄符来,就贴在那被按住的符纸上边,随后,那符纸有生出四张来,便沿着一条线似的,排列在最初那张黄符纸的上下两侧,不一会,就有那八张、十六张、三十二张黄符纸依次而生,仿佛一条黄色的小蛇,在这盗洞中不断的生长,便是顷刻间就不见了头尾,延伸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作法已毕,李士云的手也松了开来,口中问到:“地脉之向如何?”就看那一连串黄符纸中,间隔四或五张便有一张闪出了红光,那便是表示出来此处地脉所在的节点。李化笑道:“凭你手段如何,能颠倒地势地脉,布这阵法,不还是要靠地脉流向么?”便看他手一指,那泛出红光的黄纸符一一由黄便黑,周围那些没有动静的纸符便如得了令一样,移动贴到上面,形成薄薄的一沓。李士云掏出金铃在手中摇了摇,发出哗啷啷啷啷的响声,那摞在一起的纸符便生出响应,也跟着摇摆起来,仿佛正用力把那张发了黑的纸符往墙壁里面挤。李士云跟着法力,金铃声也由小变大,那些纸符动得就更卖力了。
忽然李士云停住手,眉头皱了起来:“咦,这土里有什么?怎么我的寸钉都钉不进去的?”原来是他如何卖力的摇晃金铃,那纸符就是钻不进土里。
“嘿,道爷我总还有手段。”一法不成便生二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