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执着暮烟的手,认认真真地说道,“算了,不要整理这些,难道我回去那边还会少么?只是,暮烟,你怪我的么?因为陆即墨。”
“小姐,别说,我忘了。”暮烟别过脸去,强装坚强,却愈发令人怜惜。
紫瑛轻轻松开暮烟的手,无奈道,“我从不曾想过要伤害什么人,可是我。暮烟,我知道那个送胭脂给我,又教你救我的人,大约也是贪图我的美色。可是我想他应该也不能够承受得了。我听说长轩世家素来有福报,什么厄运到了他们那里都会拐弯逃跑,我去求爹爹,让他把我嫁到长轩世家吧,从此不会再害任何人了,也包括你!”
“小姐,你别这么说,我没怪过你,那只是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暮烟赶忙回身来,然而泪眼已然婆娑。
屋外忽然飘起了淅沥的小雨,纷纷打在帘下的芭蕉叶上,像倾了玉盘的水晶珠子。紫瑛和暮烟拎着一些细软从南轩阁里出来,外边婆妇妈妈跟着一队,却不想一同来的也还有夏榴月从前的侍婢晨露,晨露见了暮烟,自是有几分得意之色,便嘲笑道,“哟,还带上了东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小姐是永远搬回夏府了呢。按照老爷和姨太太的意思,只是乞巧节将至,请大小姐过去小住罢了。”
暮烟淡淡一笑,没有要回应的意思。紫瑛却也破天荒地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路过晨露身边的时候,把藏在右手袖子里的一截小刀片轻轻地划过晨露的腰间,那腰带一只翡翠玲珑佩恰好落在紫瑛的手中。紫瑛只管悄悄将那玉佩收着,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正值七巧前夕,街市上琳琅满目的锦囊香包,连姑娘们也打扮得花儿朵儿一般出来游玩。紫瑛却只能安静地坐在车里,掀开车帘子的一小角儿偷偷看那些热闹的场景。但她却不知道她早上提起的长轩家的那位大公子,正巧在在她的华盖翠帷车经过的艳阳楼二楼品着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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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头牌
长轩澈一袭碧衣粼粼像潋滟湖光一般立在斜阳夕照之下,干净的手指握着墨玉茶盏,骨节分明得愈发白希,还透着淡淡的微金光晕。他的眸光落在那翠帷马车车窗上掀起的一角帘子后面,露出的那张巧致的小脸,心口一滞,手中的茶洒了三滴在桌沿。他拂袖而过,却不觉湿了衣袖,起身又仔细望了望。
跟在长轩澈身旁的小厮倒是十分上心,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方上等的金丝方格帕子替长轩澈拭干了衣袖,一面点头哈腰道,“大少爷,那马车是夏家的,车上坐的不是二小姐夏榴月,便是三小姐夏珺瑜吧。”
长轩澈摇摇头,露出一盏笑意,仿佛湖泊里泛起的一圈轻轻的涟漪,才慢腾腾地道,“不会是夏榴月,我见过她那幅引以为傲的画像,虽然也算得上风采出众,却不敌这位美得颠覆。若说是夏珺瑜,只看着年纪也应当比夏珺瑜大一些。”
那小厮又道,“按爷您这么说了,小的也确实想不到夏家还有哪一位小姐。”
“呵呵。”长轩澈轻笑,胸有成竹地道,“若不是她还会是谁,紫色穿在她的身上才衬得上高贵典雅,华丽绰约。”
“这,小的真是被您说糊涂了。”小厮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笑道。
长轩澈将茶盏往桌上一搁,目光却还送着那渐渐看不到踪迹的马车,转了话锋道,“这艳阳楼的茶也愈发不好喝了。”
小厮因而大着胆子,道,“怕是艳阳楼的姑娘没那夏家马车上的姑娘别致吧。”
长轩澈回眸狠狠瞪了一眼小厮,沉声道,“克忱,你跟了我多久了,是不是也想老家了。要不,明日我就遣你回一趟德阳,你看怎么样?”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爷您还在楼里坐一会儿么?怕是荷歌姑娘也该来了。”克忱言罢,眸光还扫了扫门上,那蒙着菱花纱的雕花窗上正映着一道袅娜的身影渐行渐近。艳阳楼走了一个照琴邀,却又捧红了一个赋荷歌,这艳阳楼的管妈妈真是做欢场生意的好手,舍他其谁呢。
长轩澈潇洒一笑,道,“来就来呗,我正想见见艳阳楼的新头牌。”
长轩澈的话音才落下,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抹白衣翩然而至,这位赋荷歌却不像从前那位照琴邀那般姿容艳丽,只是比起照琴邀反而多了一些脱俗之气,就像一朵菡萏,宛在水中央。
那赋荷歌进了门,也不同长轩澈寒暄,连个礼也不行,兀自清唱起来。这声音柔得比水都细腻,仿佛能在你的心上下一场雨,绵绵细细,清清润润的小雨。
长轩澈满意一笑,道,“很好,管妈妈没有骗我,顾王爷一向爱能唱歌的姑娘,你这样的他一定喜欢。”
赋荷歌闻言,罢了歌,才微微一弯膝盖,腰肢却还是笔直的,淡淡道,“多谢长轩公子替奴家赎身。因此,奴家不得不劝公子一句,公子虽说有凌虚宫的玲珑宝玉佩项圈护身,但终究不是所有妖邪都可以抵挡的,公子行事三思,恕奴家多言了。”
“既知道是多言,便不必言。”长轩澈甩了话,夺门而出,又吩咐着身后的小厮道,“克忱,和管妈妈说我要带赋荷歌走,三千金问她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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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生意
管妈妈却不知何时跑上楼来,听了三千金,眼睛都发亮了,一个劲地冲着长轩澈赔笑,又绕到赋荷歌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趟生意,你需得快点做好,最好是能从那个顾王爷那里挖个一万金回来。可别像从前让你化作照琴邀的时候,跟着陆即墨,就一些酸腐文章半毛钱没有。”
赋荷歌点点头,管妈妈又高声道,“荷歌,赶紧的,跟着爷去,好生把爷伺候好了。”又不忘嘱咐赋荷歌道,“有些事,你不该管的,别管。别瞧着长轩澈好看,就动心了。你可别忘了那妖星,是你我的道行能管得了的么?你忘了在雅贤斋,你那原身都被压了两段,我花了多大力气才给你补好的啊?”
赋荷歌有些不悦,却还是装腔作势地拜别了管妈妈,心里早把管妈妈这个老妖怪骂了千万遍,做个妖怪还这么贪财。她不过是支古铜雕花长簪,因年岁长久,修成了精,竟被这老妖婆给牵制住了,随时变幻着模样迷惑世人得以敛财。说来也罢,这些年若没有这老妖婆,她也逃不过那些个雷劫,也享受不了人间荣华富贵。
可说到底,她还是对长轩澈于心不忍,在这凡尘许多年,如长轩澈这般出众的男子,着实可以用手指数过来。可惜,命中犯劫。话又说回来,夏紫瑛这颗妖星的气场也太厉害了,连她三千年的道行也抵不过雅贤斋那次断梁之祸,怕是真如老妖婆所说,需得敬而远之为妙。
大理石铺就的台阶光滑如镜,软绵绵的绣鞋踩着依旧能感受到冰冷凝肃。正殿里悬着一幅青松白虎画,衬着长案上两只上等的甜白瓷花瓶,瓶中插着琉璃彩朵儿,十分精致贵重。长案前摆着两张梨花木雕龙凤的靠背椅子,齐整地摆着一套秋香色绣蒲柳飞絮的软垫和靠枕,素日里便是夏老爷同夫人所坐的位置。
然而,左边第一顺位也是放了一张相似的靠背椅,放的是紫红色绣绿如意的软垫和靠枕,一看便知道是二姨太的风格。这便是夏府正院的大厅,晨露引着紫瑛和暮烟行至这里,自有管事的露娘迎上前来,对着夏紫瑛一顿嘘寒问暖,只可惜这眸子里却没有半点暖色。
紫瑛明白,夏府正院的人大都怕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紫瑛也只是强颜欢笑道,“许久不曾见露娘了,气色又好了许多。”
露娘便客气道,“都是托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小姐您的福。”
紫瑛淡淡笑着,又说,“烦劳露娘给我安排就寝之处了。”
露娘闻言,便笑着对暮烟,道,“大小姐的闺房必然是最好的,裕华轩东暖阁那处一直留着,从没有人敢动过,往后大小姐若回来,还是住在东暖阁里。”
裕华轩那一处的确是夏家儿女的寝处之中最好的,假山嶙峋多姿,又有清湖一汪养着五光十色的锦鲤,盎然生趣。最妙的是东暖阁前那一片牡丹园,虽说现下是七月,可依旧开满花朵,灿若云霞。紫瑛一向最爱牡丹花,富丽高贵,艳冠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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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贵客
暮烟便回之以笑,对着露娘道,“那奴婢便先带小姐回房了。”
“暮烟留步。”露娘上前拦了拦暮烟,又道,“暮烟,你先行把东西拿过去放下吧。大小姐由我领着往岚樱园去用晚膳先吧。”
紫瑛闻言,望了回天色,还早,却怎么这样急着带她去晚膳,便询道,“府中可是有客?”
“大小姐耳聪目明,的确是来了贵客了。”露娘说着,笑意愈发灿烂,又道,“老爷有一批字画途径南洲水路,那一带归顾王管辖。老爷这不是想着先和顾王招呼一下,这货到了南洲水路也有的照看啊。”
紫瑛点头,道,“爹爹做生意素来谨慎,但他们长辈论事,我等小辈前去叨扰不是更不合宜么?”
露娘摇摇头,道,“除了顾王,老爷还请了长轩老爷和长轩大少爷一同来作陪呢。这二小姐如今行动也不便利了,三小姐又一心向往神佛之事,虽说她们也都在,但······其实,老爷也是想能顾全一下大小姐您的婚事,长轩大少爷可是难得的佳婿啊。”
暮烟回眸看了紫瑛一眼,紫瑛心下一沉。她之前是说过要嫁去长轩家这样的话,但那时觉得这样的事儿也未必可能,即便可能也未必就在眼前。现下,果真就在眼前了,反而觉得苦恼。她同长轩澈从未有所交集,即便风闻之中的长轩澈如何出类拔萃,但终究只是陌生人。
露娘见紫瑛发怔,也只好硬着头皮拉着她往岚樱园去了。一路路过汀兰岸芷,萱草芬芳还沾在紫瑛翩然如飞的裙角,姗姗来到岚樱园前,一只流窜的小狐狸挡了前路。紫瑛一时觉得这白绒绒的小东西十分可爱,早就躬身去抚摸它圆滚滚的头,而跟着一旁的露娘和几个仆妇早就吓得退避三舍,还有几个少不更事的丫头囔囔起来,“狐狸,快,快抓起来,吓死人了。”紫瑛却拔了一支狗尾巴草同那狐狸逗趣起来,十分欢乐。
隔着白墙上一扇圆形镂空雕花的窗,那碧衣的男子,反手在背后,十分闲适地看着满院子慌里慌张的人,和那个扬着恬静的笑容,却美得天昏地暗而不自知,随意蹲在地上陪着小狐狸的紫衣姑娘。他回过身去,对着身旁小厮道,“克忱,我说过总有人会喜欢雪儿的,也总会有雪儿喜欢的人的。”
克忱笑着,道,“而且还是这么个美人,和少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紫瑛并没有注意到墙后的主仆二人,只是将小狐狸抱起,以免那些迎面而来的鲁莽家丁伤害了这只可爱的小生灵。她抱着狐狸护在怀中,转过身呵斥道,“你们谁敢动它!”
露娘在一旁劝道,“大小姐,这狐狸可是会妖变的,留不得!”
紫瑛却没有屈服的意思,口吻冷淡却坚定地道,“你们若是要动它,便先动我。实在不行,我就带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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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灵狐
“这,这,这。”露娘一时犯难,也不知所措。
白墙后的主仆二人终于移步,走了出来。那碧衣的公子,带着一抹天朗气清的笑意,走到紫瑛面前,抬起双手,笑容可掬地道,“怎么,夏大小姐想要把我的雪儿占为己有么?”
紫瑛眸光一顿,没留神,小狐狸已经从她的怀中窜出,一溜烟跑到自个儿主人的怀中。紫瑛仍旧没能回过神来,那碧衣的公子,已然对着露娘温文尔雅地笑道,“这只狐狸和一般的狐狸不一样,乃凌虚宫至善真人膝下的灵狐,它不会妖变还很有灵性。因与我有缘,真人才割爱送给了我。”
露娘闻言,赶忙赔礼道,“老婆子眼拙,不知此乃长轩大少爷的爱宠,多有得罪。”
紫瑛见露娘如此,又听出这位便是名动皇都的长轩澈,赶忙也跟着赔礼道,“紫瑛不知此物有主,方才出言唐突了,望公子见谅。”
“无妨,无妨。”长轩澈爽朗道,又抚着雪儿前额几撮杂毛,道,“难得有人不怕它,也难得它肯让人亲近。”
紫瑛一时还不知如何回答,却听长轩澈温柔道,“小姐来日若是得空,也欢迎小姐常来长轩府看它。它终日对着我一人,怕也是腻了。若能得小姐喜爱,便是它的福气了。”
紫瑛闻言,自是道了几句客套话,却忍不住去看那小狐狸滴溜溜的黑眼珠,仿佛会说话一般,十分讨宠。紫瑛心中正想再抱抱它,这小狐狸似乎能通达心意,嗖地跳到紫瑛手上,紫瑛被小狐狸逗得笑颜开怀,长轩澈在一旁看得如痴如醉。
露娘却忍不住催促道,“公子,小姐,快往里去吧。晚宴就要开席了,今夜还特意请了梨花阁的戏班子来唱戏,快去看看吧。”
露娘的话音落下,岚樱园里便飘来阵阵乐声,花旦粉墨登场,扯着嗓子唱了几句,甚是撩人。然而,紫瑛没有入园的时候,万众瞩目的是这位唱穆桂英挂帅的角,紫瑛入园以后,什么样的鲜花,佳人,美酒都瞬时失色。
纵然,彼时华灯初上,却夺不去她惊鸿一笑的光辉,惊得四座,无声胜有声。
戏台上从穆桂英唱到花木兰,又从杨贵妃唱到妲己,一出又一出,一幕又一幕,却总是良辰美景奈何天的结局。那位唱戏的角是梨花阁里的新台柱艺名锁铜雀,唱功十分了得,妆面也是浓淡相宜。听说顾王很欣赏她,专门制了一顶百鸟雀翎羽冠给她,想娶回府中做个妾,无奈这位锁铜雀清高的很,拒人千里,宁死不屈。
顾王没有耐心,也不愿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