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两情相悦啊?”绛云不甚明白,愈发不满。
男子举步走到池玄身边,刚要开口说什么,待看到池玄身上的伤口,他戏谑的神色一扫而空。他单膝跪地,刚要替池玄把脉。手指触及他手腕的一刻,却不自觉地一缩,“罡气?”他皱眉,定了定神,才重新按上了池玄的手腕。
“气血耗得太厉害了……”那男子开口,“看伤口,莫非是被天犬所伤?我听说,天犬一族已被灭族,你是在哪遇上那妖畜的?”
绛云听到这番话,跳脚道:“什么妖畜啊!我又不是故意伤他的,我已经过歉了,而且很努力地在补偿他啊!”
那男子被她的话惊到,好半天,他笑了出来,对池玄道:“你的罡气真厉害,我竟然辨不出她身上的妖气。”
池玄道:“你心有杂念,并非是因为我的罡气才疏忽。”
“也是。不过任谁在这荒郊野外,看上方才那一出活色生香的戏码,都得有杂念不是?”男子笑道。
池玄这才注意道,不仅自己身无片缕,绛云为了替他包扎伤口,身上的衣衫也撕得乱七八糟。这副样子,的确引人遐想。
那男子不再调笑,他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小瓷盒来。盒盖一开,一股浓烈的芬芳便漫延开来。但见那盒中装着白脂,隐隐泛着柔光。他伸手蘸上那白脂,道:“遇上我算你运气好。”他说完,将那白脂抹在了池玄的伤口上。
绛云站在他背后,有些怀疑地看着。出人意料的是,伤口一沾上那白脂,瞬间便愈合了起来。
“哗……”绛云惊讶,“这是什么东西啊?”
男子涂抹完毕,合上了瓷罐,笑道:“麟脂。”
“麟脂?麒麟的?”绛云惊讶非常。
男子点头,他伸手撩起衣襟,露出腰上的一道伤疤,笑道:“杀它费了我好一番功夫,这伤口就是麟爪所赐。”
绛云惊呆了。麒麟……麒麟是神兽啊?!他竟然杀麟取脂?
那男子拉好衣服,一副不以为然之态。他又走回包裹旁,拿出几株见所未见的草药,又取出药臼和药杵,从水囊中倒出清水,捣起药来。他边做边道:“小兄弟,你气血两虚,服药之后,须得好好调养。”他又想到什么,笑道,“若你执意吃素,那就是玩命了。”
“习惯了。”池玄平淡回答。
“别告诉我你是修仙的啊……只有傻子才修仙。”那男子轻蔑说完,取了一个小碗,盛了捣好的药汤,递给了绛云,道,“喏,给你机会,去补偿他吧。”
绛云本想反驳他的“傻子才修仙”,但听到他的吩咐,就硬生生地把话咽下去了。她接过那碗药,闻了闻。既然方才的麟脂有奇效,这药应该不是骗人的。也罢,至少不是杀生来的。她扶起池玄,万般小心地让他喝下药,然后满脸紧张地等着看结果。
果然,药汤咽下不过多时,他身上的淤血就开始化去。片刻之后,伤痕尽消,除却那斑斑血迹仍在,再无半分受过伤的痕迹。
绛云惊讶不已,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池玄开口,对那男子道:“多谢。”
男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日行一善,不必客气。”他捡块干净的地方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我睡了,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啊?!你什么意思?!”绛云跳起来,跺着脚又吼了一次。
那男子不再搭理她,自顾自睡起觉来。
绛云无奈,只得悻悻在池玄身边跪坐下来,生闷气。
池玄看了看她,伸手替她拿掉头发上的树叶,道:“他有口无心,你生气也没用。”
绛云甩了甩头,抖落了树叶。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池玄见状,道:“你现在妖力全失,与凡人无异。不必守着我了,去火堆边烤干衣服,休息一下。”
绛云吸吸鼻子,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的确是没事了,才慢慢移到了火堆旁。
正如池玄所说,她失去妖力之后,体力也大不如前,方才为了摘野果跑遍了山岭,如今她已是四肢酸软,睡意浓重了。她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着,直到听见梁宜的声音含笑响起:
“睡吧。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绛云放下心来,那一刻,睡意席卷。她慢慢入了梦乡,这是她几百年来第一次做梦。梦里,她回到了凤麟洲。洲上白眼缭绕,花叶纷飞,空气里都是馥郁的香……
待到绛云醒来,天色已然大黑。雨早已停了,月光如霜,铺了几道在洞内,清丽非常。
绛云揉揉眼睛,一转头,却发现池玄原先躺的地方只剩下几只幼狼簇拥而眠,哪还有他的踪影。她慌忙起身,在洞内转了一圈。找不到他,她不禁焦急。她忙跑出洞外,四下找寻。
雨过之后,山岭中遍是青草泥土的清香。初初破土的青草,怯怯含苞的花朵,依依飞扬的柳丝……皓月之下,如诗如画。绛云却无心欣赏,她跑着,循着混在四周淡薄的罡气,找她要找的人。
狼穴洞口的溪涧蜿蜒流淌,在地势低处聚成了一泓浅潭。绛云跑到潭边的时候,不期然地找到了池玄。他就站在及腰的潭水中,沐在一片清辉之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愣在了原地,无法再前进一步。
他似乎并未察觉她来,他垂着眼睫,掬水清洗身上的血污。他身形清瘦,但因修道习武之故,并无瘦弱之感。月光之下,他的肤色愈发白净,似是蒙了薄薄的一层霜。他长发不束,湿湿地拢向一侧,几缕发丝落在肩膀,却似墨画一般。
清水从他指缝中溢出,缠着他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流淌至手肘。绛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水可以落得这么慢。每一滴,都看得那么清楚。入水的每一次跃起,激起的每一片涟漪,都如此安静缓慢,就像是故意不让人错过似的。
忽然,水声一停,池玄抬眸,望向了岸上的绛云。
绛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收住了心神。她不自觉地惊叫一声,退开老远。这么一退,到教她发现,原来,这潭水边,并非只有她一个看客。
这山岭之中,野狼山猫,松鼠獐子,雀鸟蛇虫……但凡生灵,都聚在这浅潭周围。那潭中游鱼更是环绕在他身侧,乐怡悠游。
难道,是护身罡气的缘故?绛云恍然大悟。对嘛!“一旦接受,则会沉迷”。她不过是和这群野兽一般,一时痴迷。她想到这里,清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你在这里啊,害我好找。”
池玄低头,刻意不看她。他走到潭边,拿起放在石上的衣服,站在水里穿。
绛云见状,抬起头,看月亮。
池玄穿着完毕,走上岸,说道:“回去吧。”
绛云望向他,不满道:“我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你又弄湿了。”
池玄平静回答:“我洗过一次了。”
他原本的青衫被血染过,即便洗过,那血色不消,如今已化了暗紫。斑斑驳驳,万分古怪。
绛云皱眉,暗自嘟哝:“原来要洗啊……”
绛云正反省,却听树木丛中一阵骚动。她循声望去,就见几只山犬蹿了出来。她并未多想,挡在了池玄身前,大喝一声:“想干嘛?”
山犬一惊,后退几步。但很快,它们便被罡气吸引,摇着尾巴,靠了过来。
绛云立刻觉得自己傻。对啊,她自己妖力全失,池玄却又罡气护身,她担心什么啊?
忽然,一道金红火光划破夜色,直接攻向了绛云。
绛云敏捷地跳开,满脸怒火,“谁啊!暗算我!”
继而,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笨狗!我可找到你了!你竟敢对主人不敬!看我怎么教训你!”
绛云皱眉,看着从林中走出来的那红发少年。
“哼!破圈!我是对不起主人,但是,轮不到你教训我!”绛云道。
幻火的怒意清晰地染在眼睛里,他咬牙,道:“好!今日你我就决了胜负,分个高低!”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做作者真好啊。
想吃鸡蛋粥的时候,就写鸡蛋粥。
想吃荠菜馄饨的时候,就写荠菜馄饨。
想吃野草莓和桑葚的时候,就写野草莓和桑葚。
当然,烤兔腿我也想吃的,啧啧……
'那只:我记得有个成语叫画饼充饥,就是你这个情况吧?'
'狐狸:= =|||'
渊源
幻火的怒意清晰地染在眼睛里,他咬牙,道:“好!今日你我就决了胜负,分个高低!”
绛云也不示弱,上前道:“来呀,怕你不成!”
幻火也不客气,周身火焰一旋,卷向了绛云。绛云提劲,想要跃起,可她妖力全失,不过蹦了三尺来高。她心中郁闷,只得看着那火焰迫近。
这时,池玄纵身过来,挡在了绛云身前。他将手上残余的水滴,轻轻往前一洒。瞬间,水滴变为水柱,熄灭了奔涌而来的火焰。
“池玄师兄……”幻火怯怯收了火焰,皱眉道,“她伤了你,你还护着她?”
池玄上前一步,“她无心之过。”
见他上前,幻火退了几步,面露惧色。幻火看看绛云,又看看池玄,道:“……那、那算了……”
绛云闻言,满脸疑惑地从池玄身后探出脑袋来,道:“圈圈,你在害怕啊?”
幻火一皱眉,怒道:“笨狗!你胡说什么,我……”他看看池玄,“我不是怕,我是敬畏师兄!”
池玄开口,道:“世人大凡惧怕我的护身罡气,你无需找借口掩饰。”
“就是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我也怕,不过现在不怕了。”绛云道,“如若抗拒,便生畏惧。一旦接受,则会沉迷……”绛云说着,笑望了池玄一眼,“对吧?”
池玄点点头,平淡地应了一声,“对。”
幻火的神色尴尬,也不知如何应对。正在这时,树丛之中又窜出几条山犬,众人微惊之时,就见褚闰生跑了出来。
看到池玄和绛云,褚闰生本来绷紧的脸色瞬时有了笑意。
“师兄!”他笑着唤了一声,几步跑到池玄身边。看到池玄那身染满血迹的湿衣,他急切道,“师兄,你的伤……”
“没事了。”池玄回答,继而转身,看了身后的绛云一眼。
褚闰生抬眸,目光触及绛云的时候,笑意不自然地收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绛云看到他,直觉想跑,她还没迈出步子,就被池玄抓住了手腕。
“你没有话要说么?”池玄微微用力,将绛云拉倒了褚闰生面前。
绛云尴尬万分,她压低脑袋,低声道:“呃……我……我先前不是故意冲撞你……你原谅吧,主人……”
褚闰生闻言。心头又生了阴郁,先前在何彩绫宅中她说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在她心里,始终把他当作“主人”。直到今日,她对他,也只是主仆之情么?他想到这里,轻轻一笑,道:“我不是你主人。”
绛云听到这句,抬起头来,怯怯地望着褚闰生。没错,如果池玄不是广昭,那么褚闰生也不是她主人。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可混淆。于是,她认认真真地说道:“对不起,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下次不会叫错了。”
对褚闰生来说,这句话就是他要的答案。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愈发失落。
忽然,不知何处绽出光芒来,将周遭照得如同白昼。
众人转身,就见方才的浅潭中,出现了千百条模样奇怪的鱼来。那鱼儿身如黄蛇,却生鱼鳍,通体闪闪发亮,那光芒就是由此而来。
“好漂亮,是什么?”绛云立刻把所有事情甩到了脑后,她趴在潭边,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怪鱼。
“条庸?”池玄微惊,他蹲身细看,就觉得一股热气从潭中冒起。方才还冰冷的潭水,如今竟灼热得有如沸腾一般。
“终于出来了,不枉我等了三个月。”这时,有人开口,如此说道。
“哟,才一会儿的功夫,来了那么多人哪……”来者,正是先前到狼穴中避雨的猎户。他满脸笑意地走到潭边,看着那无数怪鱼悠游,欣慰道:“满月之日,正是它们交合繁衍之时。怕是受了罡气吸引,才来了这么多吧……呵呵,小兄弟,你的罡气用处还蛮多的嘛。”
池玄沉默,并不理会。
那男子也不再开口,他敛了戏谑之色,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但见那是个两寸高,一寸宽的线轴。通体透明,盈盈生辉,也不知是以何物所制。那男子闭目,低吟几句,喝道:“网!”
瞬间,那线轴绽出丝丝光芒,细看时,那光芒竟是无数根细小透明的丝线。丝线飞舞缠绕,竟结成了一张大网,罩上了那方浅潭。
那男子一收网,用劲一提,只见丝网出水,潭中条庸尽数被捉。夜色之中,鱼身光辉愈盛,耀目无比。
“你捉它们做什么?”绛云惊道。
那男子笑望着网中条庸,道:“此物性灼烈,晒干研粉,配以草药,能治一切寒症。”
“这是杀生。”绛云道。
“我连麒麟都敢杀,何况这小小条庸。”那男子看了绛云一眼,“天犬若是有药效,我照杀不误。”
这般理直气壮的回答,倒叫绛云无法应对了。
徐秀白看着她,又道:“妖兽天犬,能引动万物杀念,挑起兵戈。竟然跟我谈不杀生?真讽刺……”
绛云想起自己先前妖性全开的情形,更是无法反驳。
褚闰生见状,笑道:“这位大哥,你要捉鱼炼药,的确与我们无关,不过,一次捉尽,未免有些不厚道。”
徐秀白不以为然,道:“条庸虽是奇兽,但这沔水之中也不只这几条,算不上捉尽。” 他顿了顿,道,“我奉劝各位一句,世间众生,弱肉强食,生杀有道。你们也只是凡人,自律就算了,无权律人。”
他说完,正要收起巨网。忽然,天空中闪过一道雷光,巨网丝线崩裂,那无数条庸破网而出,落入水中。刹那之间,光芒消失,水中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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