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脚步停在半掩着的门外,从半开的门缝里,能看见男孩盘腿坐在宽阔舒适的大床上打电话的背影。电话里的人似乎正激烈地不断数落着男孩,以至于他一边道歉一边还点头哈腰地做着夸张的动作,浑然忘记对方压根看不见。
“哥哥?!”突然,声音猛地拔高一个音调,“你怎么知道的?”然后电话另一头似乎说了什么,男孩的音量降了下去,嘟喃了一句,“我就知道,绪方大叔真多嘴~”明明在抱怨着,他语气里却有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丝甜蜜与娇懒。
简直,就像在闺蜜面前假作批评男友实则撒娇炫耀的小女生!
修眉心皱起,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锃亮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这也导致,当专注于跟电话里的好友拌嘴的进藤光突然被高大的身影笼罩,反射性抬头,撞见一张他既敬且畏的脸的时候,大惊之下,手中的电话随着一声惨叫被甩在地上。
“喂喂!进藤?进藤?!听得见我说话吗?出了什么事了?!……”手机里和谷义高的大嗓门还在焦急地嚷嚷着,应该庆幸这家酒店的地毯足够厚实,手机完好无损。
在刚刚的惊吓中进藤光第一反应是猛然后仰躲避,半途却硬生生改变身体动作努力想要展示礼仪老师的教育成果。其结果就是,他维持着一个相当怪异可笑的姿势从床上滚落地板。
“呃……”晕乎乎地从地板上坐起来,进藤光向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兄长尴尬地笑着,“哈、哈哈……”
修·阿尔弗雷德平静地移开视线,进藤光顺着他目光移动的方向看去,然后,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抢救起他的最新款手机,“啊啊和谷!没、没事!我没事!!”
“真的真的,只是个小小的意外!什么都没发生!!”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先挂了!下次请你吃拉面做赔礼啊!”说罢,无视和谷‘又是拉面?!’的抗议,一把挂断电话。
长吁一口气,进藤光整了整脸色,摆出礼仪课考试的架势,站起来走到修面前。只是那副接受检阅的僵硬表情、视死如归的气势,让面瘫如修·阿尔弗雷德都忍不住隐晦地抽了抽嘴角。
丹尼尔一直调侃他的‘面部神经僵硬’症状今年来有明显好转不是没有原因的。
“坐吧。”率先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修抬了抬下巴,示意。
左右看了看,进藤光实在不好意思吭哧吭哧地从房间另一头将另一把沉重的椅子搬过来,犹豫一会,就选择重新在床边坐下,当然,背脊绝对挺直。
默然半晌,修强迫自己无视乖乖坐着的男孩那双膝并拢双手置于膝上的幼儿园孩子般的坐姿,开口了,“我后天离开日本,你跟我一起回去。”平静的语气,却是命令的句式。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男孩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随着时间的点滴逝去,这份沉默渐渐沉重了起来。
男人冷淡的眼眸也一点点晦暗了下去,“尤莱亚。”他淡淡沉声提醒。
纤瘦的身影似乎颤抖了下,进藤光膝上的手悄悄握紧,“不……”小小的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雕刻般的深邃面容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然后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你说什么?”声线依然平静如昔,却莫名带上几分不悦的意味。
“我说‘不’!”终于鼓起勇气,进藤光抬起头,第一次毫不躲闪地直视这个兄长的眼睛,“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修·阿尔弗雷德是真的惊讶了。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孩子这么清晰地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的反对。事实上,敢于这么挑战他的权威的人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然而,这并不能让他为其的成长而高兴。相反,他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糟糕。
“你不回去?!”他语意不明地重复了遍。
“是是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进藤光所有的勇气似乎都已经用光了,就像被戳了一个洞的气球一般,瞬间泄气瘪了下来,“我、我很喜欢这里,而且还有很多地方我都还没有去,我不想那么快就……”
辩驳的声音在男人冷淡的视线下越来越没有底气。在这个比他大近15岁的兄长面前,进藤光总是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无所遁形的感觉。
进藤光嗫嗫地住了口,修却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嘴角勾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不回去……”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要留在这里的呢?”修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意味不明地笑了,“是为了电话里那个叫和谷的棋士?还是那个叫做藤崎明的漂亮女孩?”
“再或者,是为了跟你‘同、居’的绪方精次,还有‘纠缠不清’的塔矢亮?!”
作者有话要说:丹尼尔是个医学狂人!
最开始是打算将丹尼尔写成一个温暖的知心大哥哥类型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平时花花公子工作中严谨到s的形象,也许是因为我怕自己会不小心将丹尼尔和哥哥写成一对?
据说人生看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对未来的择偶观有很大影响,想起我的第一个男神达西先生,难怪我对表面冷漠面瘫内心闷骚感情热烈的男性角色那么偏好。
其实我本来想写总统套房的,但觉得‘总统套房’这东西已经被写得很廉价了!口胡!随便一个总裁出入必住总统套房,到底‘总统’在哪里?!
好困,更完睡了~
第55章
“看着我;尤莱亚!”金发绿眸的男人冷声低斥;“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你毫不了解的;陌生的,甚至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他平淡而带着嘲弄的口吻能让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为了那个男人吗?绪方精次?还是塔矢亮?!”
“够了!这跟他们没关系!”进藤光猛地从床边站起来。他大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兄长;双拳紧握,身体紧绷;胸脯剧烈起伏着,就像一头极富攻击性的狮子。
然而,幼狮毕竟只是幼狮。在真正的成年公狮面前;它也许可以偶尔试探着稍稍亮出自己的牙齿和爪子,从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咆哮,却永远不被允许真正挑战地位更高者的权威,尤其当它面对的是一头真正的狮王。
静静对视半晌,进藤光颓然地跌坐回床上。
“这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他低声呢喃着,稍长的额发垂下掩住了他的眼睛。
修看着这个一改平日的活泼开朗浑身散发着无助迷茫气息的孩子,闭了闭眼。
“尤莱亚。”他睁开眼睛,声音微不可察地柔软了一些,“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时,我说的话吗?”
进藤光身体颤了颤,小幅度地轻轻点了点脑袋。
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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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吗?”
低沉带着一丝磁性的声线,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带给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让人不自觉升起敬畏的同时也十分的迷人。可以想象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意志坚定沉稳强硬的人,或许还是久居上位惯于发号施令的那种。
这是进藤光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在他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
“还没,不过就快了。”另一个声音响起,“你要进去看看他吗?”第二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更……有人气一点。
安静了一会,就在昏沉中的男孩迷迷糊糊地猜测那两人是不是已经离开的时候,最开始的声音又出现了。
“我独自进去就可以。”
‘咔嗒’
伴随着门被关上的轻微声响,‘嗒嗒’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接近,就像他的嗓音一般,给人坚定毫不迟疑的稳定感。
进藤光就快重新陷入沉睡中的意识被这样的声音稍稍唤醒了一些。
‘是谁?’他突然生出了一丝好奇,想要看看有着这样声音的主人的样子。
然而,眼皮却仿佛突然有了千斤重,上下眼皮就像被强力胶粘在了一起,任凭他如何焦急地努力,都无法睁开。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袭击了他。
他的意识蜷缩在身体内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仿佛被无形的牢笼所囚禁着,周围是灰白阴沉的茫茫雾气,无论他怎样挣扎着反抗着,却无法前进一丝一毫,看清一分一寸。相反的是,那浓重的雾气愈加紧逼,侵蚀着他仅存的立足之地。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他心急如焚地一遍遍说着,以为自己嘶哑着声音大声嘶吼出来,一晃神却发现他其实连嘴皮子都没有张开。
身体仿佛沉渊在深不可测的海底,巨大的水压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量。沉甸甸的手脚已经丧失了主导权,胸口似乎被大力挤压着,痛苦的窒息感弥漫了上来。脑子里似乎有人在拿着锤子‘邦邦’地敲击着,一阵阵潮水般的钝痛回响着。
就在男孩身体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痛苦艰难的战役的时候,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进藤光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带一丝感情意味的,淡漠的,安静的视线。
视线的主人在看着他,却只是看着他。没有恶意,没有审视,甚至不含关切。
这样的视线却莫名地让进藤光挣扎翻腾的意识安静了下来。从视线主人的身上,一股让他安心的气息传达了过来,仿佛磐石一般,毫不动摇,永不迷惑,无惧,也无畏。
修·阿尔弗雷德站在病床边,翠绿的眼睛平静地打量着病床上的男孩。
非常漂亮的孩子。
这是他心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
即使已经在照片上见过,但此刻,修依然为面前的男孩而惊叹。
他也许是一个连造物主都没有预料到的奇迹。
优美流畅的线条,兼具东方细腻和西方立体的轮廓,精致到毫无瑕疵的五官,还有仿若正午阳光所化的灿烂额发。
尽管见过的美人不少,其中甚至不乏名媛佳丽和世界知名巨星,但这个尚未完全长开稍带稚气的孩子,还是美得让他一瞬间无法言语。
那是超出了性别界限,主观审美,言语难绘,丹青难描的美丽,在第一眼的震撼冲击之后,留下的,只有‘美’这样一个凌驾在个人偏好之上的概念。
修闭上了眼睛,想要从脑海中抹去那撼动心神的一眼,却又仿佛想让那样的美丽永远停留在记忆中。
强大的意志力带回了他的理智。
他重新睁开眼睛,终于能够像以往一般,摒弃个人感情干扰地看向那个孩子。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男孩白皙的肌肤苍白得有些病态,在西方人眼中过分纤瘦的身材在纯白的病床上显得更加瘦小,漂亮的脸蛋也似乎有些消瘦。
与资料中相比,现在的男孩少了照片中的生气勃勃,阳光活力,却多了几分让人怜爱的病弱柔软。
修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脸上,细细打量着。抿着的唇是清淡的粉红,似乎有些缺水,唇瓣微微干瘪着,就像在祈求着水的滋润,也,仿佛无声地诱惑着……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上移。
男孩纤长英挺的眉此刻轻轻蹙起,似乎它们的主人在睡梦中并不愉快。羽扇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紧闭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乖巧可爱。修不禁想到了照片上男孩清澈灵动的绿色眼眸,或洒满阳光,或灵气逼人,或凛然凌厉……
而现在,如果这双眼睛睁开,里面呈现的,会是怎样的风景呢?
就在修盯着男孩神思不属的时候,病床上男孩小扇子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下一秒,两双同样绿色系却给人完全不同感觉的眼睛正正相视。
修·阿尔弗雷德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你……”他刚出口一个字,就被男孩脸上突然出现的难受神色打断了。
进藤光在意识放弃挣扎放松下来之后,就发现自己似乎被‘释放’了,重新取得了身体的调动权。几次小小的失败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居高临下低头俯视着他的高大男人。
他很高,起码在进藤光看来,大概要比他站起来高一个头有余。金属般冷锐的沙金色头发,沉静的翠绿眼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角,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严肃冷淡的神情,就像一尊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庄重、深刻、完美。
‘跟他的声音很相符的样子……’
刚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的男孩,还不能很好地集中起精神,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
‘然后要做什么?哦,好像是应该打招呼吧~’
进藤光张了张嘴,还未发出一个音节,喉咙里灼烧撕裂般的疼痛就让他痛苦地皱起眉,一团咳嗽梗在了咽喉间。
“别说话!”下一瞬,他就落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男人将他从床上半抬起来,让他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胸口,一手环着他,一手在他的背部轻轻拍打着。
‘这个胸膛有点硬……’
难受稍稍缓和的进藤光,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得不说,虽然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但男人手下的动作却是轻缓柔和的很。男人身上清淡冷冽的味道,也让他胀痛的脑子舒缓了不少。就像是,炎炎夏日里的一座透着丝丝冷气的冰山?
进藤光忍不住舒服地在身后人身上蹭了蹭,身下的感觉又绷紧了几分。
‘就是太硬了啊~’
修僵硬地任男孩的脑袋在他的胸前动了动,隔着几层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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