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 第2部分

　　　　而这天香楼是京中有名的寻花问柳之所，人数未必赶得上集市，然而莺花乳燕穿梭其间，金钗耀眼、粉团留香，令人目眩不已，入耳尽是燕语莺声、喘息呢喃，真比那最大的集市还要热闹十倍。

　　　　这是韦卓对天香楼的第一印象。

　　　　此时，韦卓就身在京城最大的青楼之中。

　　　　青楼是什么地方？小孩子当然是不懂的——又好像懂一点——但果然还是不懂的。

　　　　韦卓蹲在一张椅子旁边，抬头看着椅子上娇小的身躯倚在一座肉山上。娇小不时看着前方咯咯笑个不停，又不时回头软语呢喃，再不时就把红唇凑上去给肉山喂个瓜子儿——肉山就光剩喘了，顶多不时哼哼两声。而韦卓只觉得无聊，打个哈欠，转回头看向了前方。

　　　　前方的情景则显得十分怪异，那里既不是莺燕、也不是豪客、更不是老鸨。而是一个穿着破烂、面貌普通的大叔，大叔口若悬河、口吐莲花、口出狂言、口水飞溅——不时夹杂两声贱笑——在这花柳之地刚好应景儿。可不正是周先生在说书嘛。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那天韦卓醒来之后，周先生让他吃好喝好，又很是铺垫了一番，才带他从湖边回到了青池镇。

　　　　原本是祥和小镇的地方，入目尽是焦土残垣，青池镇竟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饶是韦卓心中做了些许准备，也禁不住这样的变故，忍不住号啕大哭不止，最后弄得声嘶力竭，生生晕了过去。毕竟，他再聪明伶俐，也不过8岁，孩子罢了。

　　　　韦卓本就瘦小体弱，这一下干脆就起不来了，周先生带他到附近镇上歇了足足近1个月才能下床。但之后就一直闷声不语，只会流泪。周先生也没法子，只能先带他在身边，只希望到各处看看风光，韦卓能能将伤痛渐渐淡忘就好了。周先生常年游历天下，自有本领在身，再加个娃娃倒也不碍。两人走走停停，一路南下，就来到了京城。

　　　　韦卓毕竟年幼，虽然生离死别，家乡尽毁，却比大人回复的快些。而且周先生诸般哄骗，说是当夜也还有其他人逃了出来，以后慢慢寻找之类，让他存了一丝念想。再加上他从未出过青池镇，而这一路上各地风光斑斓，孩子看在眼里，渐渐也就不那么沉闷了。直到进了京城，韦卓虽然还时常落泪，想念娘亲玩伴、青池诸般，但基本不碍吃喝，看见好玩的东西也会笑了，只比原来沉默了些。

　　　　而这周先生倒的确有本领，怪不得他敢夸口游遍天下，这一路走来，全仗他一张巧嘴，说书是场场爆满，两人才能衣食无忧。小韦卓给他端茶倒水、揉肩捶背，倒也让周先生颇为享受。两人一路走来，倒是宛如父子了。

　　　　只有一点特别，这周先生凡是到了大点儿的城镇，也不去寻常说书的茶馆酒肆，而是直奔最大的青楼楚馆。只说钱来得快，也是近水楼台。钱来得快韦卓自然明白，近水楼台他就不懂，可他彼时心情不好，也不细究。

　　　　这青楼恩客向来听曲儿，哪有搂着姑娘听书的？难道零售就谈西子诱吴，批发就论三国春秋不成？可这周先生硬是把各地见闻、道听途说的香艳之事弄成书来说，什么小家碧玉遭无赖、大家闺秀落风尘、西蛮贵妇偷野汉、寡妇门前是非多，竟是香艳火辣非常。引得嫖客们兴致勃发，姑娘春心情动，老鸨笑口常开。

　　　　半年时光，二人终于到达京城。一进城门，周先生就轻车熟路，三转五拐，直奔天香楼而来——他在天香后院居然还有个常年的单间。二人在京城一呆就是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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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卓啊，来，和我出去走走，别老在屋里闷着。”门外传来周先生的声音。

　　　　周先生空闲之余，就经常带着韦卓四处闲逛，好吃好玩的都不吝惜，他是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

　　　　“老周，你稍等。”韦卓盯着书本，也不抬头就答应了，却没称呼周先生。

　　　　原来，一路上周先生为哄着韦卓，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日常照顾不说，韦卓心里难过、耍性儿发飙，他也使出浑身解数，总让韦卓开心，这老周的称呼就是其间产物。最后韦卓心里静下来，又恢复了知书达理的乖小孩模样，可这称呼却始终没改回去了。见了旁人依旧恭敬，见了老周就平等称呼了——周先生就笑呵呵答应着，这也算化解心中悲苦的一法吧。

　　　　韦卓正看的是《荒怪记》，此书流传已久，讲的是当年大国世家与蛮荒野夷争斗的故事，以及一些蛮荒间的见闻。

　　　　天下还有如此多的奇妙，西蛮战士勇猛作战也不稀奇；更有骑士战神，参仿天地元力、地火水风，或使身体强壮坚如精钢，或使速度迅若奔雷，甚至还有行运周天、内力外发——足可当得千人斩。书中对东方各国的高人也顺便提了一下，神剑裂敌、阵法迷踪，也令人心驰神往。

　　　　韦卓小小年纪，看到这样的书，哪还移得开眼睛。

　　　　不过到如今，当年大国已灭，世家已隐，那西蛮部落也有了国家，早就罢了争斗，与东方交流起来。但那种种奇妙手段，却是流传了下来吧。

　　　　“想来玥哥哥的破山拳就是这种武艺吧，熊叔长的倒像西蛮人呢！”想到熊玥熊叔，韦卓的眼圈又有些红了。

　　　　“也不知道晓云姐姐怎么样了？幸好她那天不在。不过，何时还能见到晓云姐姐呢？”

　　　　韦卓病好了之后，就去县里寻晓云，才知道县令一家已经搬走。后来又听说，县令是畏罪潜逃了。说来也是，当今国主可不手软，连贪污不到50两的小官儿他都要杀——想当年是狠狠威慑了天下群蠹啊。可这回晓云姨夫治下出了这等灭族大案，恐怕发配都是最轻的。

　　　　门外又传来呼喊，韦卓擦擦眼睛，收敛了心神，起身走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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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不懂寂寞，韦卓也是小孩一只。京都何等广大繁华，别说乡下小孩刚到半个月，就是住上半辈子，怕也享不尽其中妙味。韦卓一到集市之中，就彻底放开心事，看花眼了。

　　　　老周跟在后面，心底也轻松不少，一向潇洒的大叔此刻望着韦卓，竟然慈祥无比。若老周年岁再大些，旁人定当他们是亲爷孙俩。

　　　　开心的时间缓缓流逝，碎石的西蛮汉……喷火的昆仑奴……钻圈的小黄狗……风车……糖人……纸鹤……布偶……

　　　　前面两个女子一起，其中一个女子身着白衣，看她身量不高，显然还小。

　　　　“晓云姐姐？”

　　　　背影入眼，恍然间与记忆重合，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倒是另一个绿衣年长的女子先转了头，见韦卓是个孩子，轻轻一笑，问那白衣女孩：“小云，你认识他？”

　　　　白衣女孩这时也转过头来。

　　　　韦卓却是一下愣住了。女孩雪衣雪肤，眼似桃花、红唇微抿，眉心一点朱红。黑发及腰，束成一蓬自然甩在胸前，虽然面容尚稚，却有难言的魅惑。女孩脸色没什么表情，并非作态，却给人一种冰寒的感觉，别有一般滋味——韦卓真是看呆住了，这半年来跟着老周的“历练”此刻全然无用。

　　　　看了看韦卓，轻轻摇头：“不认识。”（画外音：观众能感到某颗幼小心灵的失望吗）

　　　　韦卓却没听清他说的话，只呆呆看着。

　　　　白衣少女依旧面无表情。

　　　　绿衣女子看小弟弟在那发愣，一时搞不清状况，也没说话。三个人就这么呆呆静了两三秒。

　　　　倒是韦卓回过神来，看到不是晓云姐姐，有些失望。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小脸却是红了起来。

　　　　老周此时已经走到韦卓身旁了，目光一扫，尽收眼底。看到白衣女孩，眼中一闪。再看到韦卓的小红脸儿，皱了皱眉，随即却是笑了。（画外心声：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对两个女子拱了拱手，无比潇洒自然，道：“抱歉，我这侄儿认错了人，扰到二位姑娘了。”

　　　　绿衣笑称无妨，还夸韦卓人小可爱——韦卓瘦了些，但自有天真气质，的确是可爱的。白衣女孩依旧默默不言。

　　　　误会揭过，二女自然继续前行。周先生看看白衣女孩的背影，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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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天香楼，晚间。

　　　　老周却一反常态，来到后院单间——虽然一路上二人都是同住，但一到京城天香楼，老周每晚就不知宿到哪里去了，只不负责任地将小韦卓丢在单间里。不过，似乎是得了吩咐，平常并没人来骚扰韦卓，还算安静。

　　　　韦卓此时浑身恶寒，简直动弹不得。

　　　　老周进来就让韦卓上床躺好，然后动手动脚、摸这儿揉那儿。嘴里还嘀咕：“本来欠你几壶好酒，给你瞧个鲜就算了；可到如今这般，说不得非要给你好好弄上一回。”诸如此类，吓得韦卓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虽然小，但这半年的耳濡目染，却也有些“见识”了，虽然不明其中奥妙，但总知道不是好事。

　　　　好在老周总算停了手，吩咐道：“好好睡一觉，看到什么，明天告诉我吧……嘿嘿。”竟然就走了。

　　　　韦卓不明所以，不过白天的确玩的太累，迷迷糊糊就进入梦乡了。

　　　　梦中的小韦卓，却没有看到熟悉的娘亲、熊玥、青池，而是——片片粉红，漫天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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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完成，耶。

　　　　话说写道白衣女孩，就想起了当年初见白娘子，可惜记忆有些模糊了。更清楚记得的是慧敏姐姐，俺平常不大关注明星，初见是“花王碧柔，漂亮，纯真”，我真的呆了，至今难忘。话说其实那时我也不“太”大。

　　　　下一章《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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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妖娆】………

　　　　“小卓，看到啥了，给我仔细说说。”老周打着哈欠，慢吞吞走进单间。

　　　　大叔一向潇洒不凡，如此萎靡倒是少见。青池镇那一夜过后虽然也显疲惫，但总归强打精神，不是这般不顾形象的。

　　　　种种想法一掠而过，韦卓还是老实答道：“全是花瓣，粉红的漫天都是。我就记得这么多了。”说着，脑海里却不由掠过了那桃花少女的影子。

　　　　“哦！”大叔一脸的惊奇的看着韦卓。韦卓本还想发问，却被打断了。

　　　　看大叔两眼放光的模样，韦卓似曾相识——这种表情很像路上在福阳城里看到的半仙，那次大叔带自己去算命，半仙把自己狠狠夸了一通。后来仔细琢磨一下，大体意思就是“你这孩子了不得，我也看不明白，但估计以后会有不错的发展。”之类模棱两可的话，当然说法很艺术——足要去了他们20两银子。但想到大叔不会坑自己，也就心中稍定。

　　　　“好！好啊……唉，这就对了，你这孩子……”大叔狠狠拍了韦卓肩膀一下，差点把小身板儿弄散了。然后原地踱了两圈，便是一阵唏嘘，似乎颇为感慨。

　　　　半晌，大叔才又开口，这回却是神色肃穆：“小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韦卓张口结舌。也对，他一小屁孩有什么打算，玩一天是一天呗。

　　　　“你这样跟着我也不能长久啊，莫非，你也想做吟游诗人？”大叔笑容诡异，一副“我很看好你”的表情。

　　　　想起大叔在妓院里滔滔不绝、口吐白沫的情景，韦卓赶紧摇了摇头。

　　　　“我……我想当官。”韦卓却是想起了熊玥。

　　　　“为什么？”大叔淡淡的问。

　　　　“本来玥哥哥做将军，我要当大官的，本来……”说着渐渐哽咽，却坚定起来，“当了官，将来能……报仇！”

　　　　是啊，报仇，这又怎能忘呢？

　　　　大叔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你的仇，当官恐怕是报不了的。再说，你又知道找谁去报仇吗？官府查了这么久，不也是没有结果吗，顶多撤几个当地官员而已。”说着，他脑海里却浮现了当天那群黑衣人训练有素的样子，领头的更是武功高强，怕不在自己之下。再看事后处置，如此手段，官府也逃不脱嫌疑。这样恐怖的敌人，当然不能告诉韦卓的，否则只会招灾而已。

　　　　韦卓却被问愣了，是啊，现在官府都没办法，自己当官又能怎样呢？可是，难道就白白的……韦卓从未如此茫然，却丝毫无法。

　　　　“咳，我倒有个计划。”大叔开始收套儿了，“你也知道，我是身怀本领的吧。”

　　　　当然不是指说书的本领。实际上韦卓早就明白，大叔能带着自己一起逃出来，当然不会是一般的说书先生。但韦卓才刚从伤痛中回过劲儿来，也没来得及问。于是点点头，心中多了一丝期待。

　　　　“其实，我师承桃神宗，游历天下也是为了修行。其实你资质相当不错，我可以带你回宗门拜师。你学了本宗的法术，若练的好长生也是有望的。将来……”顿了顿，说，“将来你若是碰到了那些仇人，也有报仇的机会。”

　　　　周先生只告诉他那些仇人全身黑衣、人多势众，这却哪里去找，不过聊以自慰罢了。但如此提议，韦卓当然不会拒绝。法术啊，本以为周先生是个侠客，哪知道竟是仙人。《荒怪记》书里提过，东土有剑仙高人，各种灵宝阵法，威力无穷，更可能得悟长生大道，天地逍遥——谁不动心？

　　　　“您、您是仙人？”韦卓吃惊之下，都有点结巴了，“您要教给我仙剑、阵法？”

　　　　这些日子“老周老周”听惯了，猛地称“您”，大叔还真不适应。又听得“仙剑、阵法”，脸上不由得浮起一层尴尬，含含糊糊答道：“差不多吧。”

　　　　韦卓只顾兴奋，实在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