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 卷二 飞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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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 卷二 飞天卷-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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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雅在树的近前停住脚步。
  他发现树梢处似乎有什么在动。
  是个白色的人影。
  有人爬到树上,不知在干什么。
  “吧嗒”一声,博雅的脚边落下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是一根细枝,上面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与树上一样盛开的、既像花朵又像果实的东西。博雅暗忖:香味这么浓烈,恐怕不是果实而是花吧。
  这时,又一枝花落了下来。
  轻轻折断细枝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那人影不断地将开着花的细枝,用细细的指尖折断,抛下树来。
  再仔细看去,树的四周宛似地毯一般,密密麻麻,铺满黄色的花朵。
  然而奇怪的是,那人影虽在枝叶茂密的树梢间.却丝毫不受阻碍,行动自如。
  那影子一般的躯体仿佛空气一般,在枝条与叶子间自由自在地钻来钻去。
  博雅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个人影究竟是谁。
  可是,越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看,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面部轮廓就越加模糊。明明可以看见,却越看越看不真切。
  简直就像是人形的幻影一般。
  是式神吗?!不料博雅这么一闪念,那朦胧的脸庞,突然变得清晰了。
  还对博雅微微一笑。
  “晴明……”
  博雅轻声叫道。
  “喂,博雅。”
  从斜后方传来呼唤博雅的声音。
  博雅回头看去,房屋的外廊内,身着白色狩衣的晴明盘腿而坐。晴明右肘支在右膝上,竖起右臂,下巴搁在那只手上,笑嘻嘻地望着博雅。
  “晴明,刚才那树上……”
  博雅扭头去望向那树梢。
  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原来是式神啊。”
  博雅回过头来,对着晴明说。
  晴明抬起脸:“哦,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叫式神在做什么? ”
  “你不都看见了吗?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明白自己所亲眼目睹的事情。有人从那棵树上折了开着花的细枝抛到地上。”
  “对呀。”
  “可是,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这才问你嘛。”
  “马上就会明白了。”
  “马上?”
  “嗯。”
  “马上我怎么弄明白? ”
  博雅话说得爽快、耿赢。
  “你瞧,博雅,这里已经预备了酒。咱们一边喝上几杯,一边慢慢地观赏庭院,过一会儿你就会明白啦。”
  “哦……”
  “到这边来吧。”
  晴明的右手边有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另一只碟子里盛着鱼干。
  “好啊。反正坐下来再说吧。”
  博雅从庭院直接跨进外廊,坐到晴明身边。
  “你安排得倒很妥帖嘛一简直就像事先知道我要来似的。”
  “博雅啊,要想不让我知道,在经过一条戾桥时,就别自言自语呀。”
  “我又说话了吗? 在哪儿? ”
  “不知道晴明在不在家啊。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
  “难道又是你那戾桥的式神告诉你的? ”
  “呵呵。”
  晴明的嘴角浮现出不经意的微笑。
  这时,晴明拿起瓶子,往两只杯子里斟满酒。
  不是普通的杯子。是琉璃杯。
  “哦! ”
  博雅发出惊叹:“这不是琉璃吗? ”
  博雅拿起杯子,细细地观赏。
  “嗬,连里面的酒也不比寻常啊。”
  凝眸看去,杯中盛着红色的液体,虽然闻香便知是酒,但却又与博雅所知道的酒不同。
  “喝一口试试,博雅……”
  “总不至于有毒吧。”
  “大可不必担心。”
  晴明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博雅也举杯送往唇边.喝了一口。
  博雅将一小口红色液体抿在口中,慢慢嚼了一i 去。
  “啊,不错。”
  博雅长吁了一口气:“赢透五脏六腑啊。”
  “杯子和酒都是从大唐传来的。”
  “嗬! 原来是来自大唐啊。”
  “嗯.”
  “到底是大唐,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从大唐传来的,可不止这两样。佛家的教义、阴阳的本源,也都是从大唐和天竺传来的。此外——”
  晴明将视线移向庭院中的树:“那个也是。”
  “那个也是? ”
  “那是桂花树。”
  “噢。”
  “每年一到这个季节.花香就会芬芳四溢。”
  “唉,晴明呀,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让人思念起意甲人啊。”
  “呵呵,有人了吗,博雅? ”
  “哎呀,你问什么? ”
  “你的意中人呀。不是你刚刚说的吗。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思念起意中人? ”
  “哪儿的话。我并不是说自己,只是泛泛而谈.说说一般人的心情而已。”
  博雅连忙掩饰。
  晴明的嘴角微含笑意,愉快地凝视着博雅。
  这时.晴明的视线移动了。
  “啊.快看……”
  博雅移动视线去追随晴明的视线。
  其视线的前方,正是那株桂花树。
  桂花树前的空中,悬浮着烟霭一样的东西。
  苍苍暮色已经悄然潜入庭院的大气之中。
  这暮色茫茫的空中.一个发着朦胧磷光的物体似要凝固起来。
  “那是什么? ”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马上就会明白的。”
  “跟刚才折花扔下来有关吗? ”
  “就算是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安静地看嘛。”
  简短的几句交谈之间,空中那个东两密度慢慢地增大,开始形成某种形状。
  “是人……”
  博雅低声自语。
  转眼之间,出现了一令身着唐衣奇勺女子。
  “那是小熏……”
  “小熏? ”
  “在这个季节照料我身边琐事的式神。”
  “什么? ”
  “到这花凋为止,也就只有十来天时间间吧。”
  晴明又呷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含在口中细细品味。
  “可是,晴明啊,这与刚才拆了花抛到地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
  “博雅.召唤式神其实也不容易。在地面铺满桂花,是为了使小熏更容易出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7 ”
  “比如说,博雅,如果叫你猛然跳入冰冷的水中,你能做得到吗? ”
  “如果是圣上降旨的话,我大概会照办不误的。
  “可是,那恐怕也需要勇气吧? ”
  “嗯。”
  “但是,如果先在温乎乎的水里泡一下,然后再跳进冰冷的水中,大概就要容易些吧。”
  “倒也是。”
  “邪些撒在地上的花也一样。呼唤树之精灵来做式神.让她突如其来地闯出树外,那就跟直接让她跳进冰冷的水里一样。如果先让她在充满同样香味的空气里待上一会儿,树之精灵也就容易出来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是。”
  晴明转眼望着庭院,对小薰道:“小熏,麻烦你到这里来,给博雅大人斟酒,好吗? 

  “是——”.小熏丹唇轻启,简短地答应一声,静静地向外廊走来。
  轻飘飘地,小熏悄无声息地上了外廊,陪侍在博雅身畔。
  她拿起酒瓶,将葡萄酒倒入博雅的空杯中。
  “谢谢。”
  接过葡萄酒,博雅毕恭毕敬地一饮而尽.


  “话又说回来,晴明啊,蝉丸(平安时代(794~1185) 
前期人,醍醐天皇第四皇子,盲,善和歌与琵琶.住在逢坂山( 在滋贺县大津市南) 
,曾传博雅秘曲。)大人在逢坂山结庐蛰居闭门不出,他的心情我到了最近才好像有所理解。”
  博雅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叹息道。
  “怎么突然大发感慨? ”
  “你别看我是大老粗,也是心有所思的嘛。”
  “所思的是什么呢? ”
  “人的欲望这玩意儿,其实足很可悲的。”
  那语气似乎感慨至深。
  晴明望着博雅的脸,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博雅? ”
  “出事倒也说不上。横川的僧都前几天去世了,你一定知道吧? ”
  “嗯。”
  晴明点点头。
  横川与东塔、西塔鼎足而立,是比壑山三塔(比壑山位于京都市东北,天台宗总本山延历寺所在地,亦为延历寺的山号。延历寺分止观院( 
东塔) 、宝幢院( 西塔) 
和楞岩院(横川),合称三塔)之一.“这位僧都可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博学多识.信仰笃诚。病倒之后,仍然坚持每天念佛。所以当这位僧都亡故之时,人们都以为他毫无疑问会往生极乐世界……”
  “难道不是吗? ”
  僧都的葬仪终了,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位弟子承继他的僧房,搬进去住了。
  有一天,这位僧人偶然看见架子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素烧罐子。那是故世的僧都生前用来装醋的。
  这位僧人顺手拿起来,往里面一看.“你猜怎么着,晴明? 
那罐子里面居然有条黑蛇盘曲成团,血红的信子还不时摇来摆去吐进吐出的。”
  那天晚上,僧都出现在这位僧人的梦里,泪水潸潸.说道:“诚如你们都曾看见的那样,我一心盼望往生极乐世界,满怀志诚念佛不已。直到临终之前都心无余念,可不意就在将死之际,我竟然想起了架子上的醋罐。我死之后.那个罐子究竟会落人谁人之手呢? 
就这么一次在垂死之际浮上脑畔的念头,却成为对尘世的眷恋,让我变做蛇的形状盘吐在那个罐子里了。为此之故,我至今都不能成佛c 
拜托你用那个罐子作为诵经费,替我供养经文,可以吗? ”
  这位僧人依言办理之后,罐里的蛇消失r ,憎都也再没出现在他的梦中。
  “连比壑山的僧都竟然都会这样,凡夫俗子要舍却欲望,岂不更是难上加难吗? ”
  “嗯……”
  “不过,晴明,难道仅仅是心怀欲望,就这样难以成佛吗? ”
  现在的博雅,已经是酒酣耳热,双颊染上了红晕。
  “我倒觉得一丝一毫的欲望也没有的人,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既然如此的话——”
  博雅喝干了杯中酒,继续说道:“我呀,最近觉得做一个普通人就行了,晴明……”
  他感慨良深地说道。
  小熏又为他的空杯斟满了葡萄酒。
  庭院中,夜色早已降临r 。‘不知不觉间,房屋里到处都点起摇曳的灯火。
  晴明温柔地注视着面孔通红的博雅:“人.是成不了佛的……”
  他轻轻地说。
  “成不了吗? ”
  “对,成不了。”
  “连德高望重的僧人也不行吗?”
  “嗯。”
  “不论怎么修行都不行吗? ”
  “是的。”
  仿佛要把晴明的话深深地纳入肺腑里似的.沉默了一会儿,博雅说:“那,难道不是很可悲吗,晴明? 

  “博雅,都说人可以成佛,其实这只是一种幻想。,佛教对于天地之理,拥有一套穷根究理的思考.何以在这一点上竟会如此执著呢? 
我曾经百思不解。可是最近终于想清楚了:原来正是由于这种幻想,佛教才获得了支撑,也是由于这个幻想,人才能够获得拯救。”
  “……”
  “把人的本性称做佛,其实也是一种咒啊。所谓众生皆佛,就是一句咒文。如果人真的能够成佛的话,那也是由于这句咒,人才得以成佛的。”
  “哦……”
  “放心吧,博雅。人,做一个人就行了。博雅做个博雅就行了.”
  “咒什么的,我也搞不懂。不过,听了你的话,不知为什么感到放心了。”
  “对了,你怎么突然谈论起什么欲望来了? 恐怕是跟今天来找我有关吧。”
  “哦,对啦。晴明啊,因为小熏的缘故,不觉就忘了说正事了。我今天的确是有事来找你的。”
  “什么事? ”
  “说起来。这件事相当棘手。”
  “呵呵。”
  “这么说吧。我有一个熟人住在下京,自称寒水翁,是个画师。”
  “嗯。”
  “虽然自称寒水翁,年纪也不过才三十六岁上下。佛像也画,有人相求的话,隔扇也罢扇子也罢,都画。松竹鲤鱼之类,下笔如有神,信手画来。就是这个人,如今倒大霉啦。几天前,这家伙来找我,跟我说了一大堆话,可听他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我发现根本不是我应付得了的。晴明,这倒好像是你的专长。所以今天我就到这儿找你来啦。”
  “先别管是不是该由我来过问.博雅,你能不能先跟我谈一谈那位寒水翁的事呢? 

  “嗯。”
  博雅点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
  博雅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一阵子,以京西那一带为中心,常常可见一个自号青猿法师的人,在各处街头路口卖艺,表演魔术。
  有时他让看客的高齿木屐、无跟草履之类变成小狗满地乱跑,有时凭空从怀里掏出只吱吱乱叫的狐狸来。
  有时还不知从哪里拉来马儿牛儿,表演从牛马的屁股钻进去,再从牛马的嘴巴里钻出来的魔术。
  有一天,寒水翁偶然路过,看到了青猿法师的表演。
  寒水翁本来就对奇门外法极感兴趣,在亲眼目睹这些魔术之后,就彻底成了俘虏,不可自拔了。
  那寒水翁,今天青猿在东献艺便跟到东,明天在西表演他又跟到西,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赶场追随青猿。一来二去之间,他自己也萌生了想学魔术的念头。
  这个想头发展到极致时,寒水翁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跟青猿搭话了:“请问,您能否将这套魔术传授给我? 
务请赐教! ”
  据说当时青猿回答道:“这可不能轻易传给别人。”
  青猿根本不理睬寒水翁。但寒水翁也绝不轻易退却。
  “务必恳请垂教。”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如果你诚心想学,方法倒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那么,能请您教我吗? 

  “你先别忙。不是我教你。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位大人,你去跟那位大入学。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带你去见他而已。”
  “那就多多拜托了。”
  “事先需要跟你约定几件事,你能信守诺言吗? ”
  “请您尽管吩咐。”
  ……… 
首先,从今天起七日之内,吃斋净身.不要让别人知道。还要预备好一只新的木桶,做好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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