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微微抬起头来,许天看得清楚,眼前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头发尽已花白;眼睛深邃瞳孔寒光直逼;鼻梁干瘪;嘴唇干裂萎缩;两排白牙在嘴唇外边。
老奶奶微微点头回礼说道:“我在找我养的宠鸟!”
许天心头一惊,老奶奶说的宠鸟不会是这只布谷鸟吧,赶紧提起布谷鸟指着问:“是这只布谷鸟吗?”
老奶奶见到许天手里提着的布谷鸟,身子一颤,拐杖掉在地上,一把将布谷鸟的尸身抢了过去,抱在怀中,哽咽起来:“你这只小鸟怎么就死了呀,让老身如何过活?”老奶奶哭泣着,转脸却怒气质问起许天:“定是你这贼人打杀了它,要做下酒的菜肴!”老奶奶说罢,不由分说,手脚并用,劈头盖脸全往许天身上招呼。
许天连连躲避告饶:“老奶奶,我和鸟兄无怨无仇我打杀它做什么,确实不是我打杀的它呀!”老奶奶罢手追问缘由,许天只得把前晚上的事和老奶奶说了一遍。老奶奶痛哭不已,这才信了许天的话。
老奶奶喋喋不休泣语:“老身养你十数载,想不到失踪这十数日尽毁命于此,怜我‘兲眸校尉’是不可多得之物啊。”原来这只布谷鸟还有这么一个头衔,当真是稀奇古怪得紧。
在问询之余,老奶奶告诉许天,她是这方圆数里坟山的守墓人,布谷鸟是他养的宠鸟,已然陪伴她十几年。布谷鸟的任务是每天晚上巡视坟山,以防盗墓贼盗掘坟墓。如今布谷鸟死去,她没了下手孤苦无依,说道悲处不免又黯然落泪。
许天对半天没能从失去布谷鸟的哀痛中回过神来的老奶奶安慰道:“老奶奶,鸟兄走了,你可以寻一只再养,前天这里到处都是布谷鸟。”
老奶奶道出了缘由:“兲眸校尉很难训养,这只布谷鸟和其他鸟类不同,它不仅能辨识天下宝脉龙气,还兼通阴阳之灵气,世间不可多得。”
老奶奶又云,坟山之中住着的乌鸦都是布谷鸟的朋友,只要有人在此间盗墓,布谷鸟就会率领群鸦群起攻击,直至把盗墓贼尽数赶走为止。许天心里细作:“难怪前夜有如此多的布谷鸟、乌鸦之类蹿飞出来,原来是把我当成盗墓贼人了。”
此时老奶奶情绪稍稳,许天赶紧将遗落在地上的拐杖扶了起来递到老奶奶手中。布谷鸟的尸身已经交还给老奶奶,不消自己动手处理,是时候动身回家休息,于是把欲意和老奶奶说了一遍,就此欲作辞别。
老奶奶扯住许天的手说:“既然来了,就到家里歇息去,等天明才好回去。现在深夜容易碰上不平之事,一人恐难应付!”
许天觉得老奶奶说的有道理,不过不知道这老奶奶会不会也是住棺材盒子里的。这时老奶奶已经拖着他走了,盛意难却,也只好随了她去,其他的随机应变。
老奶奶似乎看出许天的心思,小心的拍拍许天的手背说:“莫怕,莫怕,老身不会害你的,随我去便是!”许天无话可拒,只得半推半就跟在了身旁。
绕过几个坟山梁子,钻进一片石头林子,只见前面有一座庭院,许天随步走了过去:门前两尊麒麟石像耀武生威;飞檐楼宇塔屋,贴以琉璃瓦片;院内古木数株,参天蔽月;有池塘荷花,假山泉涓;石阶缭绕数匝,青砖铺砌,伸沿至厅。厅门前围有朱红木漆走廊,廊柱雕有各类花草鸟兽,富丽堂皇。厅内供有八仙桌,桌上器具明晃发光,碟中有瓜果各异,一旁有琉璃六角桌,桌上各色菜肴热气腾空,芳香扑鼻。
再看厅内四周,墙上挂有金线丝绸绢画,画中山水如生。此时头顶楠木作梁,笔直,空间硕大,围墙四周有四根朱红漆木楼柱,柱上雕龙生凤,极尽繁华。厅上围有一圈漆黑的木制桌椅,闪着光亮。墙壁之中镶有金台,台上点有煤油灯火,四周又坠有六处镶红纸灯笼,火光笃定生辉。
许天看得触目惊心,此处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宅院。于是问询:“老奶奶,这是你的府邸,府上怎么没人呢?”
“含我很老吗,做什么加个‘老’字?”老奶奶作气愤之状,眼色犀利,恨不得把人给看穿。
许天只好微笑着问道:“老奶奶高寿了。”
老奶奶面露和蔼的神色,挽住许天的手臂说道:“阳寿一百有三,阴寿二百三十整。以后叫我奶奶,不许加个‘老’字。”
老奶奶说此处就是她的府邸,府上人世凋零,就剩下她一人了。坟山上有几座就是她的祖坟,她在此守墓两百年有余。
许天从老奶奶的言语中得知,这老奶奶已经不是人而薯,吓的他双腿轻抖,两眼不敢看老奶奶一眼,生怕看出什么恐怖的面容,岂不给活活吓死。
“来,来,来,陪老身吃些东西。”鬼奶奶殷勤地将许天拽到餐桌前坐定。许天想,得赶紧想法子脱身,眼前这富丽堂皇的宅院怕是阴宅墓给变出来了,趁是时候,编个说法:“奶奶,我这就要走了,还要帮鸟兄找葬身之所,不好久留!”
鬼奶奶突然拍案而起说道:“你是嫌老身薯了,我又不曾害你。你须清楚,我养的宠鸟和淖材里的女子有过贴身之气,她绝对活了,定要加害于你,你若是不怕只管回去,老身可置身事外管不着了。”
许天一听鬼奶奶这句厉害言辞,急的只跺脚苦笑:“这女子与我无怨无仇怎么会加害我呢?”
鬼奶奶方把厉害关系说于许天听。坟棺不可轻掘,棺内尸骸有气,此气俱有害人的伎俩,能追人觅踪,直到把凝聚在棺材周围“生气”的人都弄死为止。布谷鸟身上早留有许天的气味,布谷鸟又曾飞去找那女子,女子身上自然留意了布谷鸟身上带有的许天身上的气味。
鬼奶奶语气平缓下来,开口说道:“莫怕,莫怕,奶奶帮你捉了那女子,毁了她妖气,她就害不得人了。不过你得帮奶奶办点事。”
许天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应承下来,急忙又问:“奶奶要我办何事?”
鬼奶奶闷着嘴冷笑几声,张开两排白牙说道:“老身的‘兲眸校尉’都死了,如今你得代替它做‘兲眸校尉’代奶奶守陵,要不然老身的祖墓被盗可不得了。”
“啊!要我守墓?我胆子小,见鬼就吓晕了呀。奶奶要我守多长时间啊?”许天大惊失色,惨叫不已,极不情愿。
“奶奶不也薯吗,你也没吓晕嘛,你不愿意!多少人想做我的孙儿呐,你还嫌弃?莫怕,莫怕,有你好处的,帮奶奶守陵,时日长了,你还未必愿意离去呢,呵呵。”
要在坟山之间守墓,不是一般人可以担当的。古代帝王的守陵人一般都是世袭而为,在清朝时期,守陵人享七品官职,子承父业,代代相传。
“兲眸校尉”一职出自五代十国时期,原是专业盗墓贼所取的名字,意有“打探定”之能,在诸多盗墓家族或者盗墓团队中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一般墓的定位和勘探就靠“兲眸校尉”完成。
在战火喧嚣的五代十国,盗墓非一人所能成就,一般就有家族盗墓和团队盗墓之分。专业的盗墓家族或者盗墓团队中有“三校二苦”之别。三校即是三类校尉,分别是:兲眸校尉、旄旌校尉、金曹校尉。“二苦”为:掘工和楸官。
兲眸校尉执掌寻墓定;旄旌校尉主司法器礼节;金曹校尉责财宝分配。“二苦”之中的掘工地位最低,担当了挖掘的工作,楸官则是负责匿藏和驮载宝物的。
在盗墓家族或者盗墓团队中,首领称为“轘黥武蔚”,最重赏罚,在盗墓团队中人员毕竟不是亲戚,为了宝物少不了一番争夺,时常出现掘工被活埋的情况,所以“轘黥武蔚”职责就是维护盗墓的组织启动和营生。在此情况下又衍生出“偼令职”,专门负责“盗法”施为,保证财宝为整个受利团队所有,并且合理分配。财宝被盗出后,如果有人私自携宝窜逃,“偼令职”会出动追杀,取人头祭祀,是最具武力的一职。
许天明白其中的道理,不免也惧上心头,只好对鬼奶奶叫苦:“奶奶,我不懂断墓定的本事,怎好找墓而盗之呀?”
鬼奶奶骂道:“谁让你找墓盗了,是让你守墓防盗,你倒想起要盗墓了?”
“奶奶,兲眸校尉不就是找墓定的人吗?”
“含老身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伤不了你的名头,伤风败俗的事不敢让你去干的。”原来是这样,这就好办了,不算悖理违德。
鬼奶奶把许天迎到餐桌前,斟满酒。许天早饿了一天一夜,也管不上这些美味佳肴是否是用怪虫恶鸟烹饪的,当下放下顾忌,来一番狼吞虎咽,把肚皮五脏庙宇给祭奠了一遍。
许天一边吃喝,一边细听鬼奶奶的交代。以鬼奶奶的预测,这几天定有盗墓贼出现,许天得在夜间巡山和盗墓贼斗智斗勇,不过此时心生疑虑,急忙问道:“奶奶,我一个人怕是斗不过盗墓贼,双拳难敌四手,有盗墓贼掘墓我也打不过嘛。”
鬼奶奶慈祥地嘿嘿笑上两声说道:“莫怕,奶奶教你本事,保管你平安无事。”许天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和鬼奶奶说自己也练过棒,几个小毛贼倒还不放在眼里,就怕十几个的盗墓团队。
鬼奶奶教授许天的是隐身之法,再有就是驱唤一方鸟兽的本事。练了一晚上尽已掌握了分寸,眼下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管随鬼奶奶的安排,在厢房中睡了一晚。
次日天明,睁开眼睛,气势磅礴的宅院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天正躺在一个布满青苔的青石板上,举目四顾,华丽的气象全无,变成了破败不堪的乱坟岗。许天倒也没害怕,心想可能鬼奶奶下地底下休息去了。
看看青石板上还置着一盘熟鸡肉,几个馒头,一葫芦瓶子的酒,还有许天随身携带的棍棒。此时心头没了顾忌,心想守陵人怎么说也是一份差事,而且是份闲差,到底也算有一官半职的,做这一行当了却百无聊赖的余生,何乐而不为?
当下就吃喝了一些酒肉馒头,扛着转上坟山。数里方圆的小坟山气象破败,死气沉沉,眼前满目疮痍,尽是灰色无力的景色,好像这一地带是地狱之山。
坟山上枯死的杂草随风飞卷,成捆成捆在地上翻腾,不高的山梁子上,满是荒坟,碑林森森,陈静地述说着这一方的孤魂鬼事。要说比较气派的还算东侧一隅的几座坟头:用青砖垒砌,碑身矗立,漆字图表,深深掩在石刻之中。
东面一隅的坟头比其他稍显富贵,也更讲究得多,从大理石碑文上就可以断出一二的信息。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家族墓地。鬼奶奶的家族墓会不会就在此地?
坟地上布置错落有致的怪石,像是守护神,把二十几座的坟头围在中心。许天走进坟地,瞧见碑文上均是“何”姓人家,说不定鬼奶奶就姓“何”。
整个坟山少说也有上千座坟墓,年代看上去久远,分辨不清楚是从何时沿袭至今。从坟头的情况大致得知,这座坟山上埋的人贫贵也有分晓,有些坟头只剩下模糊的坟包而有些则是用青砖或者石板垒砌,风雨侵袭也未见变了原有的样貌。
坟堆之间有数条曲折的小道,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并没有常有人走过的痕迹,路上铺满了粘合到一起的沙尘,偶尔落有从附近的树林草丛中被风刮进来的干枝杂草。
坟山上稍留足迹的只有将坟场坟头南北平分出来的一条大道,许天当日醉酒就是走的这条道。此道连接江宁和南京城。山中荒坟一眼望去,凄凉破败,此处最能感觉得到“死”字的含义。
眼看夜幕降临,整个坟山上马上就暗了下来。许天没带照明器物,只能一路摸爬。坟头将整座山分割得支离破碎,犹如深山万壑,露出的可行的道路细窄深远。
没想到不过数里方圆的坟山,夜黑之下还是会迷人耳目的。费了些周章才找到路径直达休息之地。不过此时许天已经走到了坟山的西面浅沟之中要想回到鬼奶奶出现的地方还得攀爬上一个时辰。
此时眼前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乌云遮蔽了本还应该有弯月的天空,脚下行路得费些力气才行。
许天看得坟山淹没在黑暗之中,全身不寒而栗,不知道会不会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只鬼来,那就不好对付了。鬼奶奶也没教授拿鬼的法门,眼下倒是无计可安身了。
还好走过一段路后也没出现什么异常怪事,不过此时心里已经难安,惧从心头生,急忙照了鬼奶奶教授的法门,学了几句难念的话音,吆喝上一嗓门。
话音还未落全,抬头望天,模糊天光之间飞过几只大鸟嘎!嘎!嘎!乱鸣一阵。
许天心里高兴,鬼奶奶教授的口诀真管用,这么一下就把乌鸦都驱使了过来。一只乌鸦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直接停站在许天肩膀上,冲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境嘎嘎嘎叫上数声。
既然鬼奶奶这法门好用,何不再多叫些鸟兽来助兴。心及此处,许天又冲天放声吆喝,再叨念了几声口诀。声落,只听得围住坟山的之中窜飞出无数的怪鸟,盘旋在坟山上空,遮天蔽月,四下充斥着怪虫鸟鸣之声,好不热闹。
许天哈哈大笑,把棍棒扛到另一个肩膀上,对着肩头上的乌鸦说道:“鸦兄,走着,和我结伴巡山去!”
乌鸦好像不喜欢被叫“鸦”,当下就啄了几下许天的脑袋,许天赶忙道歉:“好了,好了,乌鸦兄行了吧!”,这时乌鸦点点头嘎嘎嘎叫上三声,站在许天肩头跟猎鹰一样随着许天一路巡山。
很快前面出现了昨天看到的宅院,院中早已掌亮了灯笼,鬼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外观望,像是在盼远行的儿郎归家。
没等许天走到院门前,鬼奶奶步履蹒跚迎了上来,一阵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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