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他其实无需叫上我,对于推算良辰吉日之类的,我向来十分外行,也不明白灵琦为何将这东西看得这么重,
不就是一个封后大典么,可是我又实在是不想扫他的兴,毕竟灵琦这个时候总是会像个孩子般激动,脸上洋溢着快了
的表情,这种表情除了我,外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欣赏的,我何乐而不为,多看几眼权当养眼。
“商阡,六月初八怎么样,推算出是个大吉日。”灵琦坐在我身边指着面前一串黑漆漆的镌刻,“你看,天佑搭桥,
月老扯线,宜婚娶,大吉。”
我打了个哈欠,倒下身来,头枕在他腿上,声音有气无力:“你决定吧。”
“不不不,六月初八似乎有些仓促。”他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摸着我的脸颊,“七月初七如何,便是人间的七夕节,
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我想了想,直起身子,手指点上了大石壁的一角,“就是它了。”
“两年之后……八月十五?”灵琦一愣。
我皱眉道:“你不喜欢?”
他摇头,“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把日子推得这么迟。”
“只是往后推迟一点,没关系的。”我浅浅一笑,“反正这段时间我都会在你身边,不是么。”
他表情现出些许忧郁与挣扎。
最终还是点头。
我看着石壁上那个选定的日子,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不多,不过对我来说已是足够。
桃子在神木崖上做的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他用灵力引导日月精华刻下了一个天上界的神阵,用以推算高天之上衍
光神阵的稳固程度,时至今日,终于是有些成果了。
我缓步朝神木崖的顶端走,嘴里恍惚般念着:“还有两年……”
山巅上,桃子漂浮在巨大阵法的中心,双手结印于胸前,双目紧闭,难得的宝相庄严,一道道流光从他掌心直射天际
,最终又落于阵法之上,激起银色的涟漪,最终消散不见。
小碧就站在他身边,似乎是在护法。
见我上来,小碧仰头说了些什么,桃子便落下了地,我走过去,看见他满脸憔悴。
“没想到消耗这么大。”他苦笑一声:“你刚才听见我的传音了吧。”
我点头,“方才你传音于我说还有两年,难道这便是最后的期限?”
“我也不知推算得准不准,不过这些日子的推算下来,大抵也不会有太大出入。”桃子抓抓头,“不错,两年之后,
没有阵眼的衍光神阵便会崩溃消散。”
我放在膝上的拳头逐渐收紧,脸上却转颜一笑:“我还以为迫在眉睫了呢,两年,对我来说可以完成很多事情了。”
“商阡,其实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真的。”桃子道:“我已经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或许有些用处。”
我稍微来了些精神,“另外的方法?”
桃子却欲言又止了。
最终,还是小碧开口:“这个方法,就是将颛顼的元神……再送回衍光神阵去,重新炼化为阵眼。”
“不成!”我当即摇头。
颛顼元神早已转世为月弧杀,如果这样,那岂不是……
“成与不成,还需大家坐下来商量出个结果,你进来之后我已在周围设下禁制,就是灵琦,也别想进来。”桃子深吸
一口气,“你出来吧。”
山崖上的巨木后,缓缓步出个修长的人影。
我双目圆瞪,连呼吸也僵了。
88。约定
月弧杀没有走近,他静在那树下站着,长身玉立,月光在他前拉出长长的影子,也一并隐去了面容。
若不是那头标志性的及腰灰发,我一时还没能认出他来。
“他么会在这里?”回过神,我不自然的语气已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窜出来,“他知道这件事情了?”
“他原本就知道。”桃子道:“身为颛顼转世,元神脱出衍光神阵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本应该是最为清楚得一个。
”
我沉默无言,只瞧见月光下的那个身影徐步走近最终停在离我约莫丈远的地方。
换了个角度,月光便落在他脸上,洒下浅浅的银辉,倒也与那灰白色的长发朝相呼应。
我大抵是明白桃子的意思了,想要救这天下苍生,要么,便是用我体内的女娲原血稳固衍光神阵,要么,就是将颛顼
元神重新封印入阵中,稳固针眼。
总是要牺牲一个。
月弧杀面无表情,我倒是好奇他为何明知事情始末还是会来到这地方。
不过我并未问,也料定了他不会回答。
“这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你还是赶快滚回灵琦怀里撒娇得好。”他忽然盯着我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沙哑与蔑视。
我没应他的话,而是转头问桃子:“至今能想到的方法,不外乎这两种了,对吧。”
桃子点头。
我又道:“那你说,哪种更易成功?”
桃子想了想,才道:“女娲大神当年留下精血于世,为的就是今天,以精血内蕴含的天地灵力来稳固大阵运转,一劳
永逸,而将颛顼元神重新封印回去阵眼,虽说看似可行,但却偏执了些,其一,大阵为女娲大神所设,封印之法亦极
其高深,难以模仿;其二,颛顼元神已转世,灵力融合之后性质早已改变,若将其强行从月弧杀体内剥离,难保不会
出现意外的状况,就算成功将其封入阵中,这阵眼,也不一定能运转得起来。”
“所以说,唯有用女娲元血这条路子,才是最为妥帖的方法了。”我淡然道:“那事情便不用再多商讨了。”
我从没由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干脆过,月弧杀反倒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两道目光利剑一样射在我身上。
“你这是在送死。”
“你又何尝不是在送死,既然都是死,那为何不选择效果最好那个。”
我斜眼看他,“你身为一族之王,为何连这等浅显的道理都看不穿。”
“你……”他表情总算是有了改变,眉宇间微微带着怒气与焦急。
我着实是不想再过多说话,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真正领悟到时间已经不多时,我才恍然发现原来还有
那么多的事情没完成。
桃子的声音飘进我耳朵里,“这两年,我会时刻关注天上边的动静,如若有事,小碧会来找你。”
我背对着他点点头。
他最后发出一声叹息,悠远而绵长,内里有深深地不甘与悔恨。
我忽然有些想笑,这个家伙,我都还没郁闷,他倒是先难过起来。
月明星稀,天宫内小道蜿蜒,下了神木崖,我原本想径直回寝宫,可转了一圈,又改道进了花园,最终停在那水塘前
,捏了个印决,打开那通向水塘地下深处的通路。
这里还是一样的潮湿与阴冷,一迈进去便觉寒风阵阵,我掏出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一路举着前行。
这颗月明珠从我第一眼瞧见开始便觊觎有加,如今真正被灵琦送给了我,却难得有拿出来欣赏的时候,第一次使用,
居然还是拿来照路。
深入没多久,通道便走到了底,前方白光一阵,寒气扑面。
我抬头,愕然发现这冰室中竟然有人站着。
梹天老头回过头来,见是我,诧异地一吹胡子:“你这小子,走路不声不响,想吓死老夫不成!”
我当即不客气地扔过去个白眼,“能吓着你的人只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说罢,我大摇大摆地走到冰棺前站住,望着里边绯云苍白色的脸孔,微微出神。
“怎么,和妖尊大人闹别扭了?”许是见我神色不对,老头小心翼翼地在我耳边问道。
“没有。”我答得坦然:“只是想来看看她。”
老头哦了一声,却不见安静下来,反倒开始一边摇头一边咂嘴,“这小姑娘可惜,可惜啊,只怕是以后再没睁眼的机
会了。”
“你什么意思?”我面露不快。
他却嘿嘿一笑,抬手来摸我的头发,“我这个小徒弟的心思当然只有为师最知道啦,眼看是就要当妖后的人了,却莫
名其妙回来看这个小女娃,我看呐……你八成是醋了吧?”
老头这话酸得我浑身一麻,又听他道:“不过为师我可要劝你一句,如今妖尊大人的心思可是一心一意全然都放在你
身上了,你呢也少想一些有的没的,绯云这女娃子可怜是可怜,但就算她真的活过来了,估计也动摇不了你在妖尊心
中的地位,况且照现在这个架势,她也不是立刻就能救活过来的。”
那句“妖尊的心思全然放在我身上”听得我十分受用,甚至全身一暖,脸色发烫,但很快又想起我此行下来的目的,
刚巧梹天也在这里,我也不欲卖关子了,拍拍脸赶下那阵火气,抓了个话题道:“对了,你说灵琦曾经折了道行上碧
落下黄泉来勾绯云已经散了的三魂七魄,如今她的魂魄存放在何处?”
梹天手中的桃木杖朝半空中一指:“喏。”
我抬眼,“混元珠里?”
“如假包换。”老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宝贝不光能存尸,还能铸魂,小丫头的三魂七魄在里边呆得越久,还
魂时恢复得便越快。”
“九转还魂丹如今还差几味药材。”
“碧水甘蓝,三味天星草,本来还有一味九叶灵芝,不过上次妖尊大人已经寻得,便只差了两味。”一通话说出来,
梹天似乎才回过神,看着我诧异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从袖子里掏出个锦囊,抖出两味闪着荧光的草药,梹天见着草药,双眼立刻光芒万丈,我也不打马虎眼,扬手抛给
了他。
他赶忙接住,声音都开始发颤,“天哪……这……这是碧水甘蓝……啊,上好的三味天星草,你这小子上哪弄来的好
东西?”
上哪弄,这种东西我自然是弄不来,不过我还真是看轻了小碧,这锦囊便是灵琦重夺天宫之后她送给我的,里边天材
地宝装了十成十,也不知是几千几百年的积淀了。
“想要么老头?”我玩味地抛着手中的锦囊,笑眯眯地望着梹天,老头见着我的动作差点没跳起来,直叫嚷暴殄天物
,满脸愤世嫉俗的申请,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抢了。
“你若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将这些宝贝全部送予你了。”
“什么条件?”
“两年之内,你要把九转还魂丹炼出来,如何?”
“两年?不成!”梹天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此味丹药极难炼制,而且材料有限,也极容易失败,当初你化为人形时
,光是淬炼那些收集到的药材我就用了整整十年的功夫!”
我也不说话,将锦囊翻转过来,任凭里边的东西一样一样掉在脚边,紫气龙王参、南海珠草,三生并蒂莲,七彩寂灭
花……直到梹天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停!”我才收手。
“成交!”
回到寝宫之时,灵琦还未睡下,只是粗略地批了件玄色长袍,研读手中书卷,宽阔的脊背黑暗里显得越发笔挺。
我走过去,玩心突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头发不长,却出奇地软,和脸上刚毅的线条多少有些不协调。
“去哪了。”他依旧盯着手中的书。
“神木崖,找小碧玩。”我懒懒应着。
“你倒是玩得开心,不声不响就这般跑掉,也不想想我会不会担心。”他语气里透着不快。
我内心一动,抱着他的脖子,顺势荡到他身前,笑眯眯道:“你该不会是吃小碧的醋了吧?!”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额间倒是逐渐有青筋浮起。
我玩心大起,缓缓把手伸入他的衣襟。
他终于将书卷放下,目光挪移到我脸上。
“你再这么玩下去,我不担保接下来会出什么事情。”他顿了顿,“还有,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懒得理他,灵琦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气,那是他常年放在床边的敦厚紫檀木的气味,十分好闻,我鼻子贴着他裸露
在外的脖颈扶摇直上,想到找死的轻咬住他的耳垂。
他肯定料不到我会进一步做出这种出格之事,身子猛然一震,接着,将我拦腰横抱而起。
这一夜,便是意外地纵欲过度了。
我腰部以下近乎失去了知觉,只能伏在灵琦身上,没了丝毫能挪动身子的力气。
灵琦轻抚着我的头发,墨玉色的眸子在这黑夜里看起来分外明亮。
“灵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轻声道。
他闭上眼应了一声,已经有些困意。
揣度片刻,我缓慢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你会为我难过多久?”
他闭上的眼睛睁开了,“说什么傻话。”
我干笑一声,“只是随便问问。”
“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他侧过身子,将我勾进怀里搂得死紧,重新闭上眼睛,“与其去操心这个,倒不如多
想想今后的问题,我已经想过了,封后大典之后,便将天宫迁去蛇谷,你这个灵蛇大长老不是虚职,是有很多事情需
要处理的。”
“睡吧。”在我额上浅吻一口,他轻声道:“你也累了。”
我闷闷地应声,听见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绵长。
“灵琦,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真好。”我眯起眼,头枕在他肩窝上轻声说着,伴随着他深沉有力的心跳,也不
知他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89。两年
后来我总是在回想,在我短短的生命中,到底什么时候是最为快乐的时光。
最终思来想去,也不过就是那两年。
千里祈灵山,精怪无数,大多独身一人安心修炼,日子久了,便早已习惯独自生活,寂寞那种东西深入到了骨髓里,
化为就如进食与睡觉一般的物事,极易被忽略掉。
可就算被忽略了,它还是存在着,等你有一天不再寂寞的时候,回想起来,就会由衷地感叹,当那个家伙出现之前,
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像我,两年的时间里,我真的很难以回顾过去自己都是过的什么混账日子。
曾经以为睡到日上三竿是快乐,玩到昏天黑地是快乐,爬树荡秋千,戏水抓小鱼,饿了叼几个山果,困了盘成一圈晒
太阳……那些都不算是快乐,快乐就是,能被那么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同看山巅千里云海,万里金霞,周游四海,饮
酒踏歌,只是瞧见他的微笑,便觉通体舒畅,恨不得他时时笑,日日笑,那弧度要永远抹不去才好。
灵琦果真放肆地由着我任性,我吵吵闹闹要出山去玩,他便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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