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超眼尖,认出了方心怡的车牌号,立即报告,“储书记,方县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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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黑色桑塔纳缓缓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含笑下了车。
方心怡穿着一套淡灰色对襟上装,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的直筒喇叭裤,裤口露出一寸来长的白色皮鞋鞋尖。整个人显得既稳重大方、又干练潇洒。
“方县长。”储茂荣快步上前,两手握住方心怡的手,使劲摇了摇,一张黑脸上满是诚挚的笑容,“欢迎方县长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指导谈不上,我就是下来看看的。”
方心怡说着客气话,与云台乡一行人握手。都是老熟人了,也不需要介绍,见面寒暄两句,开个玩笑就过了。
到了王土地这儿,储茂荣就介绍道:“方县长,这是我们乡新来的副乡长,王土地同志。王土地同志是今天西关省招公考进来的。不仅是个秀才,而且能文能武!”
这话,前半句是正规场合下的官方用语,唯独最后一句,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王土地根本没往这处想,语言艺术,尤其是官场语言,他连皮毛都没学会。方心怡却是品出来了,含笑和王土地握手,“王乡长真年轻啊!”
王土地握着方心怡软绵绵的小手,心道你也不显老啊!微笑着谦虚道:“我还要多向方县长学习。”
随即,方心怡又把自己这边的人向储茂荣介绍,除了县政府办公室来了个副主任,县农委来了个副主任,此外就是县农委的三产“绿野公司”经理。
一群人相互握手完毕,又客气一番,各自钻进轿车内往云台乡赶。
………【十八 坑人的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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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怡走马观花般视察了云台乡的春耕工作,其实也就是按照储茂荣的安排,沿途看了两处稻田。
也就是下了车,手搭凉篷作眺望状,同时脸上露出欣喜异常的表情,并给予高度评价,发出“喜爱稻菽千重浪”的愿景。
一群人皆大欢喜,回到乡政府,午宴早已安排好。
方心怡是女性,所以攀酒什么的都没了。尽管她一再强调“随意”,大家也都各喝了几小杯,略具意思而已。
午宴后,方县长略事休息后,进了储茂荣办公室。
“储书记,这次蚕桑试点工作,是于同书记亲自抓的。”方心怡一坐下,就给储茂荣交了底,“于同书记决定先在两个乡搞试点。一个是你们乡,另一个是柳渡乡。”
储茂荣端着泡好的茶,还没递给方心怡,眉毛就皱了起来,“柳渡乡?那个乡条件比我们好多了,田多地多水也好。于同书记怎么会……”
“这次推广,其实是市农委搞的项目。”方心怡也不瞒他,轻蹙眉头,苦笑道:“按市农委的意思,还想全县推广呢,于同书记没同意。”
原来市农委同样有三产,北澜农业服务公司。这个农业服务公司除了麦公司、肥料、农药外、农机具外,最后和南方某公司合作,搞了个推广蚕桑项目。
南方某公司提供蚕种、桑种,农民养蚕出茧后,承诺按照国标,只要合格的合收。
市农委不知是穷得发疯,还是急欲出成绩,没经过调研,没和县里吹风,就要在全市推广。后来不知有哪位通天人物插个嘴,就变成先在各县搞几个试点,如果效果好,再推广。
齐山县委书记傅于同,是个有实干精神的,接到市里通知,虽知无法拒绝,但总不敢把摊子铺大——蚕种、桑种都不是免费的,相反据说是最新品种,价格还挺高。除此之外,齐山县从来没有什么养蚕植桑的历史,市农委就要派出农业技术员,搞培训、指导,这也是一笔花销。
这些费用,市里不补贴,县里也拿不出这部分费用,只有委屈农户出了。
傅于同还是比较同情农民的。虽然大政策、大气候他不能抗拒,但至少可以在份内,为农民减轻点负担。
所以,经过思考后,傅于同决定在两个乡搞试点,一个是地理环境好、有水有田的柳湾乡,另一个就是坐落在山中腰,缺水少田的云台乡了。
如果这两个乡都能搞成,那就证明,蚕桑产业,是可以在齐山县推广的。
当然,如果有不同的结论,那么傅于同也有思想准备,哪怕两个乡全失败了,所造成的损失,也不是承担不起。
日后要有人说话,傅于同也有反驳:试验总有失败的,总不能因为试验失败,就说明工作有失误吧?真要不经过试验,而强行在全县推广,最后造成巨大损失,这才是真正的失误、渎职。
储茂荣了解了来龙去脉,心里就有了底。问道:“方县长,县里决定在我们乡推广多少户?”
“100户左右吧,柳湾乡是150户到200户,每户1500株左右桑树。”
这些数据,来之前农委和绿野公司的人都向方心怡汇报过,所以她心里有数,张口就来。
见储茂荣有点不明白,知道他对这些不懂,就解释道:“一亩地能种3000棵左右桑树,所以每户出半亩地,对农民的负担也不太重。”
储茂荣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下,觉得在用地方面不成问题,又问道:“蚕、桑是什么个价?”
“呵呵,这个我也不知道,等下会有专业人员为你解答。”方心怡见主要目的达到,站起身来,“我告诉你啊老储,这事县里没补贴,你们要克服困难,多做做农户思想工作。等蚕茧卖上钱,农户就会理解政府的苦心了。”
信你才怪!储茂荣老奸巨滑,却不会傻到去对抗县委书记。只得含笑应允。
“走吧,休息够了,开会去,统一一下认识……这个王土地做事靠不靠谱?”
“没问题,王土地同志来我们乡时间虽然不长,但做事很踏实,也肯耐下心来钻研,前一段时间还扑到驻村点,研究发展经济致富呢。”储茂荣不阴不阳地表扬了王土地一番,两人并肩出了门。
王土地进入会议室时,突然想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进会议室呢!
方心怡坐在会议室首位,左边是她带来的人,右边是储茂荣、白振杰,其余人依序就坐。
韩延超坐在旁边,算是记录员——无奈苟凤莲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会议室原本还有点窃窃私语,方心怡默默地放下茶杯,原先还有点柔婉的脸,一下子变得庄严、神圣起来。象是感受到了方心怡的气场,短短十来秒内,整个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储茂荣见人来齐了,就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今天,方县长来我乡指导工作,检查春耕情况,并给了我们很好的建议和意见……下面请方县长讲话。”
开场白后,方心怡接过话筒,微笑着赞扬了云台乡党委、政府,就春耕工作在提出表扬的同时,又指出部分不足。
这就是工作,总没有十全十美。领导的九分表扬,必然有一分批评。虽然这一分批评很小,有时候甚至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却必不可少。
不如此,就无法显示领导的高水平,不如此,就无法展现领导的宽仁之风。
瞧,你们的工作还是有不足的,不过成绩是主要的,大方向是好的,那我也就不计较了。
储茂荣以下,无不手里握着笔,连连点头,微笑相应,谦逊之极。偶尔听到方县长讲出个“一二三”来,立即埋头奋笔疾书。
偏偏王土地只带了一双耳朵来,趴在桌上似听非听,方心怡看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
和储茂荣密谈时,方心怡已经知道,将来的农业项目,云台乡的负责人就这个新来的王土地。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有装看不见。
“下面,按照于同书记指示,我讲一讲这次在全县推广蚕桑试点工作。”
……
“什么,一棵桑苗要一块五?那1500棵要……”胡二能一听王土地的介绍,急得就青筋乱跳。
“2250块。”范兵心算快,马上给出了答案,却是苦着脸道:“王乡长,这还是一半的价格?”
“嗯,绿野公司说,等秋天蚕茧卖上去,再算另一半的钱。”
“那就是一棵3块钱。蚕是300块钱一张,3张就是900块。这什么都没看见,就要出三千多块钱?”胡二能算是听明白了,把个脑袋摇得乱晃,“老子不干!老子把房子卖了,也不值3000块啊!就算按你说的,卖了蚕能得钱,能得多少?”
“得多少,我也不清楚啊。”王土地郁闷地叹了口气,“蚕茧挺值钱的,估计多少能赚点吧?”
范兵心细,在心里盘算良久,开口道:“王乡长,按说你的工作,我们支持,没二话。不过这费用实在太高了啊!搁我们村,五十来户,估计只有四五户能掏得出三千块钱。要是再加上化肥、农药的钱,那基本上就没人能搞得起来了。”
“搞不起来也要搞。”王土地怒了,心道老子刚刚负责一个项目,你就给我摞挑子,当我不会治你呀?
“我告诉你范兵,这事老子既然应承下来,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钱的问题,马头湾不是有矿吗?咱们先采点,卖掉后不就有钱了?”
范兵苦笑起来,“王乡长,采矿哪是说采就采的?不机械,靠我们镐挖肩挑,一个月能采出多少?没采矿机械,谁也采不了。”
王土地听了这话,嗒嗒嘴,没说话。
没钱,什么事都别想办。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贵如皇帝,想办个事也得花钱。虽说王土地以神仙之能,尤其是钻地找宝贝那更是专业、本行,可是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用纳芥运了矿石,没声没息地卖掉,然后回来掏出票子:“喏,这是你们采矿的钱,大伙儿分分……”
范兵和胡二能面对面蹲着,也不知道王土地在想些什么。
………【十九 项目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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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头湾村的村长叫马军,个头挺高,瘦削的身材,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的。
范兵上次,根据王土地吩咐,找了马军喝了顿酒,将挖矿的事说了。马军倒是干脆,说一年几百块也不要提了,那个矿是废的,你们要真挖,就雇我们村的人,算是承包费了。
中间王土地没提这事,采矿机械也没到位,范兵也没动。
这次,王土地将范后和马军找到一起,就是要摊牌了。
“马头湾村出60户,金家口村出40户。”王土地挑明了讲,“每户买蚕种桑苗的钱,我来出。算是我借的,等以后卖了茧,再还。要是赔本了,我就一分不要,干不干?”
谈话是在马军家进行的。马军是个豪爽的汉子,和范兵喝了顿酒,就有了交情,彼此还挺对眼。
听说王乡长要过来谈推广农业项目的事,马军还有点不乐意。明摆着嘛,乡里是想不办事就花钱。有成绩全是乡里的,有风险就是是农户自担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欺负我们农民都是傻瓜么?
其实,天底下这事还真不少。政府又不是骗子,不过是决策失误而已。作为宪法中载明的国家主人之一,应当有点为国分忧、为政府解难的觉悟吧?
桌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大盆腊肉炒大蒜、酸汤鱼、咸蛋,炒个鸡蛋、拌个黄瓜,再配上一盘子鲜嫩的花椒芽,打几斤红薯酒,几个人吃得满头大汗。
一听王土地这么说,马军倒楞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迟疑地道:“王乡长……你说的是真的?”
“嘁。”王土地都不拿正眼看他,“我钱不拿出来,你们不动,还能吃亏不成?”
“不过这100户,一家就按3000算,也是30万呐。”范兵眉头紧皱,30万别说是96年,就是十年后,也不是说拿就拿的。
“你们只管把人安排好,地也准备好,钱的事,说了别操心。”王土地颇为不满地瞪了范兵一眼。
真是的,瞧不起神仙?好不容易想办点事,就这么滴不信任我?
王土地心里还发了狠,老子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得漂亮,不仅答应了白振杰,而且自己也要对这两个村100户农民负责吧?
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席间还谈了采矿的事,马军很爽快地答应,将铅锌矿所在的一片地,约摸30亩地,无偿租给了王土地。
“我不能租。我来找个老板投资吧。”王土地很认真地道:“我是公务员,怎么能经商?”
夜里,从云台乡政府大院里飞出了一个影子,很快到了铅锌铅所在地。
王土地使了个“钻地诀”,一下子钻入了地底。
穿过厚重的铅锌矿层,一片片闪着金光的岩石出现了!
这就是深藏在铅锌矿内的岩金!
王土地毫不客气地采了几十吨岩金,就在地底提纯,约摸提了有1公斤左右纯金,这才回到地面,回家休息不提。
第二天,王土地回到了家里,将从县城买的礼物一丢,搂着宋玉英就消失了。
两人回来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宋玉英浑身象没骨头似的,软软地偎在王土地怀里,眉梢眼角春情毕露。
果然是旱情严重啊!以王土地神仙之体,把宋玉英彻底满足,居然还真费了不少力气。
一家人都望着两人微笑,宋玉英羞得一甩王土地胳膊,钻进了里屋。
王土地老脸皮厚,坐到桌边,美滋滋地给父亲王满娃倒了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斟上,拍拍妹妹王兰香的脑袋,“兰香啊,学习怎么样,没有退步吧?”
“人家一直就是第一。”王兰香不服气地撇了撇嘴,眼睛一转,低声道:“哥,你这次回来,是要接玉英姐的吗?”
“差不多吧。”王土地含含胡胡地回答,挟了块鸭肉扔进嘴里,扭过身冲里屋叫,“玉英,出来吃饭。”
过了好一会儿,换过衣服、洗了脸的宋玉英这才低着头快步出了屋,坐到王土地身边扒着白饭。
“我这次来啊,是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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