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邃又看向第三、第四座碑文。
两座碑文上的字迹,也相继消失于碑文表面。
方邃目定口呆的抿抿嘴,这可糟糕至极,四座碑文上空无一字,此番入宝山而空回,一无所得的滋味确是难受到极点。
奇怪的是,广场上其他正在观看碑文的人,仍在神情专一的盯视着碑文,并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他们观看的碑文上仍然有字?
方邃心中微动,这才明白萨宁所说,每个人观悟碑文所见所得都不同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亡灵死书碑文经过埃及人世代传承,数以千年的凝聚虔诚的念力於其中,再加本身存在的异力,已经滋生了某种程度上的灵性。
这时碑文上字迹消失,惟是针对方邃而已,其余人等皆无法看见。
他并不死心,在四座古碑嵌列的巨壁下来回走动,却始终不见新变化,碑文表面只有黑雾弥漫,有如云气。
他最终停在碑文下方,眼巴巴的瞅着黑气散布的碑面,徒呼奈何。
正在方邃惆然无计,不知该如何着手的时候,他蓦地感觉到自己脑海内,流转出一股寒流。
他的鼻孔,随着呼吸,散溢出两缕纤细乌黑的气流,无声弥漫进墙壁上的死书碑文内。
这气流正是他数日前,在金字塔内得睹冥域世界时,悄然隐入他体内的冥界黑气,却想不到在此时出现,进入了亡灵死书碑文内。
由于方邃是直面碑文,从角度上来说,广场上其他修行者,并没能察觉他吞吐出来的一缕黑气,人人都专注在碑文的修行上,心无旁骛。
就在黑气进入碑面的一刻,被方邃注视的四座古碑,终于再生变化。
古碑表面的黑雾徐徐散开,开始重新显化出字迹。
那新生的字迹也是奇妙,居然一枚枚的脱离了碑面束缚,无数文字凌空交织,形成一团载浮载沉,蕴含修行真意的黑色气雾状信息团,自碑面溢出后,向方邃飘来。
就像是冥冥中存在着某种灵应,在碑上字文信息逼近的刹那,方邃无师自通的盘坐在地,收摄心神,进入了无念无想的状态里。
奇妙的事情,陆续渐进的发生。
当方邃席地而坐,从碑文中散逸出来的字文信息,立时化作涓涓流水般,系数涌入他的眉心内。
同一刻,有一道如神如魔的声音,冰冷无情的在方邃识念中响起。
那声音诵读传达的,正是经过方邃体内溢出的冥界黑气融合后,重现于亡灵死书碑文上的真意。这是一种寻常人绝无法触发显现,是法老美尼斯在久远时间以前,得自冥域最深处的根本之音。
“万物之初,蕴藏轮回。执掌生死,衍生混沌········”
这神魔真音,在方邃的识念中轰传不止,一遍遍回荡,有如洪钟大吕,意韵无穷。
而从亡灵死书碑文中流出后,进入方邃体内的黑气本身,则化为一道溪河般,在他四肢百脉内飞速流转,途经无数窍穴,如同一种洗礼。
最终,这股黑气冲入他的下腹丹田。
就从此刻开始,方邃的丹田变成无边的黑暗之地,活像是一个黑色混沌的微缩宇宙初生在他丹田里。
奇妙的是,从外表看,丝毫不能发现方邃体内,正发生的惊人变化,他只是无知无想的静静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不知时间流逝。
夕阳坠下,夜色降临。
当黎明再起,白昼又至,陷身在奇妙状态里的方邃,才渐渐从这神音绕耳的修行中恢复过来。
他徐徐张开眼睛,双目并不见明显变化,仅是稍显深邃,隐隐放射出一股慑人的乌芒。
方邃起身而立,心中暗暗纳闷,传说中的修行,吞吐所得天地灵气,不都应该是混沌无色的吗?怎地自己观悟亡灵死书后,在丹田聚结的却是黑色气息,看起来恐怖惊人。
这时萨宁从远处走来,靠近后奇怪的道:
“凡是拥有灵性者,初次参悟亡灵死书,多数会在过程中呈现出不同的异象,最惊人的甚至在背后显出阿努比斯巨神的投影。我昨夜曾来过一次,你修行的过程倒是奇怪,竟然始终平静,全无异状,就在碑文下默默坐了一夜,不会是没有所得吧?”
方邃暗感好笑,自己脑内神音彻夜轰传,却没有一人能听闻。道:“许是我资质愚钝,要慢慢品悟碑文真意,才能有所得。”
萨宁目中奇光微闪,也不知信是不信,但并未继续追问,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两人转身离开。
其后数日平静无事,方邃足不出户,潜居室内修行亡灵死书的碑文真意。他下腹丹田内的黑暗气息日益茁壮,似乎正在酝酿着某种变化。
这一日傍晚,突有人到访,打断了方邃的修行,是和他同车从金字塔回来,彼此相谈甚欢的一个埃及兵士,名叫纳赛,登门来寻。
方邃这才记起,回来的路上,曾和纳塞等数人有约,要在底比斯城里寻热闹,遂换过一身洁净的祭司白袍,依约而出,准备在这神迹之城内游览一番。
第十七章 首席武士
天色渐暗,宣示着夜晚的到来。
走出祭祀院巍峨耸立,令人肃然起敬的正门,以纳塞为首,共六名雄壮的埃及兵士昂然而立,等待在门前广场上。
这六人皆是一身锁甲模样的铜质短战裙,上身以交叉从肩头绕过的黑褐色宽皮带代替衣物,露出大片古铜色肌肤,人人肌肉贲凸,背插或短矛或长剑的随身兵器。
他们的打扮,正是埃及精锐部众的标准式样。
几人的样貌亦是彰显出古埃及的特点,其中数人光头无发,眉心眼尾皆绘有黑色暗影,使双目格外深邃慑人。
六人大半都和方邃同路回返底比斯,彼此认识,只有两人是纳塞邀约而来,此前未见过,也是埃及圣城卫军统属下的兵士。
众人年龄相仿,彼此介绍后很快便熟识起来。
一行人离开祭祀院,向底比斯城内繁华处行去。
路上行人穿梭,并不因夜色降临而稍减。
底比斯这座当世繁华的雄城,展现出它在夜色下的美丽一面,确有气象万千之势。
纳塞边行边对方邃道:“听说你甫到祭祀院,便得大祭司接见,得了什么赏赐没有?”
方邃失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得赏赐,只是拥有了一处独立居所,还被大祭司允准观悟亡灵死书,且获得个真徒祭司的身份,听说在祭祀院有百余位真徒祭司之多,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他话音未落,已听见纳塞等几人齐声低喝,其中一个叫佐伊的青年,面色兴奋道:“你真的一入祭祀院,就成为真徒祭司?”
从众人的反应,方邃哪还不知道这真徒身份恐怕不简单,面露询问神色,看向几人。
纳塞是这些人的首领,司职是卫城军的一名军士长,带头回应道:
“原来你不知道真徒祭司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嘿!这么说吧,祭祀院在我们埃及各大主城都有徒众,加在一起足有过万之数,且人人都有修行在身,势力之庞大,可以想象。而只有圣城内,被大祭司钦点具备通神潜力的人,才被称为真徒,意即真神的门徒之意,你说尊不尊贵?”
方邃唔了一声,道:“原来只是个代表修行潜力的虚衔。”
纳塞等人互视一眼,气氛热烈的道:“你要知道祭祀院的人本来就身份超然,人人敬畏。你这真徒身份,若是去外边行走,便是一城之首也不敢怠慢的。”
方邃转而问道:“我们祭祀院都有哪些著名人物,你们可知道?”
佐伊抢着道:“你们祭祀院最著名的,当然是神魔般伟大的大祭司,之后就数神、圣、上、下,四名主祭祀,各掌一方势力,门徒众多,听说他们为了竞争下任大祭司的位置,相互之间也分成数个阵营,关系错综复杂。”
纳塞轻喝一声,道:“佐伊你说话小心些,这话若是传入四位主祭司耳内,说不定便是一场大祸。”
佐伊低语道:“方邃看起来不像是背后进言之人,其余都是自己兄弟,怎么会被别人知道。”
见几人目光一起转过来,方邃知机的道:“众位放心,我记性甚差,听过便忘,佐伊先前说了什么,我这时就忘了,绝不会说出去。还是继续说祭祀院有哪些重要人物好了。”
听方邃说的有趣,几人同时笑起来,气氛恢复融洽。
这次是纳塞道:“四大主祭司之下,便是总数共有三十七位之多的神使,直接归属大祭司调动。这三十七位神使个个神秘,甚少在人前露面,据说人人强大到极点,非常可怖。”
纳塞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还有人说,这三十七位神使中,有的是从冥域召唤而来的恶魔,并非人类,凶残至没有人性,以杀戮为乐。”
方邃脑内闪过萨宁深浅难测的面容,他几乎可以肯定,外表温和俊伟的萨宁,必是神秘的三十七位神使之一。
随后几人话题转开,开始谈些寻常话题。
佐伊瞥向沿途旁观,看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方邃,道:“你一看就是偏远地方来的土著,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邃苦笑无语,佐伊兴致勃勃地接道:“我们几个商量着,今天晚上带你去个地方,保管你大涨见识!”
说完哈哈大笑,又道:“你看,前面那个殿宇群落,就是我们今晚要去的地方。”
方邃举目一看,前方人来人往的石质街道对面,背靠水势奔流的尼罗河岸,果然有一处灯火辉煌的殿宇,占地颇广,一眼无尽,有如王侯府邸。
正门前车马繁华,皆是些穿着打扮华丽的埃及贵族在其中进出。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纳塞等人一起笑道:“那是圣城内的男人们,最想去的地方,你懂了吗?”
方邃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那是一家不论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都存在的‘妓院’。
仿佛知道方邃在想什么一般,纳塞撇嘴道:
“你可不要以为那是给几德本(古埃及货币计量单位)金银就能睡女人的地方,里面的度夜财物,昂贵的我这薪俸颇高的城卫军士长,也有些承受不起。而且并不是出得起财物,就能在里面过夜,还需要其中的女子看得上你才可最终留下。”
方邃听后暗感好笑,自己游览底比斯的第一个去处,竟是座在这等古老年代里就存在的‘妓寨’。
方邃撇撇嘴,跟在呼啸而过,如狼似虎般穿过大街的几人身后,神色从容的来到妓寨大门前。
这家底比斯妓寨有个好记的名字,正门上以古埃及象形文字,写着塔普灵舞之宫,变成中文即是圣城舞姬楼的意思,简单直白而又引人遐思。
塔普舞姬楼左右双柱形的正门前,列队站着十余彪形壮汉,各个满脸横肉,这足以让任何想打不良主意的人望而祛步。
迈过舞姬楼高度过丈的气派正门,方邃眼前微亮。
舞姬楼内部的格局清新雅致,庭院幽深,浑然没有寻常烟粉之地的俗套。
在埃及的广袤沙漠环境下,极少见的各式翠绿植被广布庭院内,让人观之顿觉舒爽清凉。
方邃和纳塞并排,跟在其他迫不及待走在前方的几人身后,再穿过一处小型广场,才得以正式走入舞姬楼主建筑大堂内,里面灯火璀璨,人影接踵,热闹到极处。
方邃和纳塞驻足门旁,向内看去。
迎着门庭的方向,是一座雕柱画栋的木质台子,台下引入尼罗河之水,形成涓涓流水的格局,充满清新湿润的气息。
台上站了一组埃及少女,正在载歌载舞的进行表演,舞姿悠扬,歌声曼妙。最诱惑的是,每个女子都面遮轻纱,娇媚的容颜若隐若现,让人怦然心动。
堂内处处弥漫着方邃闻所未闻的奇妙曲乐,四处坐满了陶醉其中,流连忘返的埃及男子。
一旁的纳塞满脸自豪道:“感觉如何?”
方邃正要夸赞两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充满骄狂的道:“哪来的蠢材,站在门前挡路!”
纳塞闻言大怒,需知他可是圣城卫军,地位仅次于法老的内廷卫队,素来在埃及横行无忌,便是一般比他们品级高上许多的大臣,也不愿惹上他们这样的圣城卫军,以免后患无穷。
此时被人直接开口辱骂,而且是在方邃这新结交的朋友面前,让纳塞感觉大失颜面,心中怒意可想而知。
纳塞满脸阴鸷的转过头,一句喝骂已冲到嘴边,但看见后方站着的人后,又生生吞了回去,脸上怒意未消,却强自遏制,拉住方邃退到了一旁。
纳塞低声道:“这几人为首的,是穆纳萨大人之子潘洛斯,素来骄狂,我们别惹他。他旁边的男子,是穆纳萨大人麾下首席卫士,在圣城内声名鼎盛,叫做修科,战力强横,鲜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走出三五招,听说他在积极追求坎蒂丝小姐,一旦得手,身份立将大为不同。”
纳塞在耳旁低语的同时,方邃也在打量对方一众人等,当看到纳塞所说的修科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是他!
从后方靠近,责骂方邃二人让路的,是一支共十余人组成的小队伍。
为首青年,也就是纳塞所说,穆纳萨之子潘洛斯,生的倒算俊朗,着一身华贵白袍,可惜双目无神,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兼且满脸骄狂,看起来就惹人不喜。
潘洛斯身旁,卓立着一个青年。
其人身形笔挺,面目冷峻,一双眼睛如同灿星般闪烁有神,气度飞扬,穿着一袭紧身白衫,恰如其分的展现出修建的体魄,不但充满了力感,更彰显出他过人的男子魅力。
他单手握着一柄带鞘阔剑,身形沉稳如山,一派战力睥睨的强者气度。
这青年正是近乎打遍圣城没有对手的修科,而他也是方邃数日前进入底比斯时,出城迎接穆纳萨的人群里,和坎蒂丝站在一起,曾隔空向方邃投来不友善目光的人。
方邃心下有些纳闷,暗想我和这修科无冤无仇,他平白对我露出敌意,无非是在和坎蒂丝见面后,言语间听出坎蒂丝对我这外来者颇有几分好奇,因而激起了他的警觉性,视我为潜在情敌。
世间竟有如此善嫉之人,真是大出方邃意料,仅仅因为坎蒂丝稍露对其他异性感兴趣的态势,就因而对方邃心存敌意,这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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