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邃又一次催促动手,在潘洛斯等人看来,更坐实了他们的判断,几人一起冷笑,肯曼道:“这小子今晚死定了。”
修科离案走出,龙行虎步,意态轩昂的往方邃逼去。
两人间的距离还在数丈开外,却已各自催发气势,目如鹰隼般锐利的彼此对视。大殿内的温度也受到影响,骤然降下来,寒气森森。
‘嚓!嚓嚓!’修科迈步之际,足下发出或轻或重的声音,形成一种特定的节奏。
人人都感到修科的步伐大有讲究,像是在借助脚步踏地的足音,调整积蓄力量,当他走至方邃身前,必是其精力达至最巅峰的时刻,将可击出寒人心胆,无可匹敌的一剑。
而与他对峙的方邃,还要远比其他人的感受更为直观。
修科的步伐不仅轻重无定,忽缓忽急,更奇处在于,他每次落足发出的声音都精准无误,恰是在方邃呼吸吞吐的转折之间,以此来打乱方邃的呼吸节奏。
这种融合精神与气势所催发的足音,若听得久了,即会让人心烦意乱,无法集中心智,实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超卓手段。
由此可知修科的强大,已到了一举一动皆可形成杀伤力,远超常人理解的层次。
两人直到此时依然没有真正动手,但彼此却早在心智与精神层面上交锋。
表面上看,方邃在修科的步履节奏以及强大气势笼罩下,处于被动防守的不利态势,实则他卓然而立,静如临海之崖,给人一种任凭雨打风吹,却永不摇撼,稳沉无比的观感,并未落入下风。
但纵然方邃表现不凡,殿内一侧的圣祭司却显出一丝忧色,对修科的强横大为意外。
圣祭司一侧席位的萨宁,也是眉头微蹙,道:
“原来修科以前多次在人前出手,都有所保留,直到今日才显出真正手段,其修为已经逼近人体极限,几乎达到以精神驾驭物质的程度。”
圣祭司微微颔首,正要说话,突被场中传出的一声震喝打断。
原本人人都以为,修科会在逼近方邃,将自身气势积蓄至顶点才出手,但修科偏偏出人意料的早了一瞬,於全无征兆间,忽然出剑攻出。
刹那间殿内寒芒乍闪,一道惊天匹练犹如长虹,贯穿虚空,以无人能看清剑势走向的惊人速度,当头向方邃斩来。
方邃目芒遽盛,下腹气海中的神土大地震动,周身顷刻间弥漫出一层浓浓的黑雾,瞬息扩散,将自己包裹隐藏在其中。
‘呲!’
修科的剑芒破入黑雾内,发出布锦被撕裂般的声响,浓若实质的黑气中分而开,但这惊天一剑,却未能顺利袭中避入黑气内,幽灵般消失了的方邃。
修科冷喝一声,手腕连颤,霎时间剑锋分化,宛若寒星百点,如雨洒落。他在眨眼时间里,连出百剑之多,弥漫在周边的黑雾系数被剑锋绞散。
稀薄了许多的黑气中,重新显出方邃朦胧的身影。
修科剑势再变,千百寒星般的剑芒倏地消失,复归一剑,奔雷擎电般直刺方邃眉心。
‘锵!锵!锵!’
大殿内金属交震的鸣音不断,有如群马踏地般密集。方邃以手中取自鲁姆的短匕,神乎其技,精准至极的接连封挡修科的阔剑,令其数次强攻皆无功而返。
但在修科剑势逼迫下,方邃移动的范围却逐渐受到限制,形式越来越是险峻。
人人都知,等到方邃完全被修科的剑势逼住,无法灵活移动时,就将有败亡之虑。
旁观的潘洛斯等人,活像是已经看见了方邃惨败,人人兴致高昂。
肯曼凑趣道:“这小子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仍能坚持这般长时间,已要算十分难得,可惜注定是个短命狗。”
黑摩忽地道:“快看,方邃不行了········”
他话音未落,场中的方邃,果然身形微顿,居然毫无理由的停止了移动,似是后力难续的模样,眼看修科剑势袭来,已经没有躲避的时间。
这一刻,不但殿内一众观者失声惊呼,就连修科也心中暗喜,忖道:“这方邃果然中了毒,否则断然没有放弃移动,自置险境的道理。”
然则就在修科的剑锋,即将刺入方邃胸口时,意外的变化出现。方邃毫无慌乱之色,从容张口,居然吐出一道黑色长河般流淌的冥气,挡在自己身前。
隐约间,殿内的旁观者还看见那黑气中,似有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有如幽灵,若隐若现,正是方邃召唤出来助战的冥域死灵。
修科剑势劲急,转瞬刺入方邃喷吐出来的黑气内。
下一瞬黑气陡然扩散,遮住了殿内众人的目光,所有人只能隐约听见,从那黑气中,响起尖锐有如恶鬼的嘶嚎声,让人无比心惊。
蓦地漫天黑气内有冲霄剑芒迸射,如同雷光闪烁,黑气被迅速刺散,朦胧间现出两条人影,乍合又分。
一切均静止下来,时空像是在这一刻凝定了。
全场静至落针可闻,除了圣祭司和穆纳萨等几个眼力高明外,余人根本看不清先前一刻发生了什么。
殿内黑气散尽,重现殿中央伫立的修科和方邃。
两者相对而立,彼此距离不足尺许,目光仍是紧锁在一起。
方邃肋下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但面色却十分平静,反是看起来不见明显伤势的修科,目中露出倾尽江海之水也洗不去的怨毒,恨声道:“我小看了你。”
方邃道:“并不是怎么看的问题。但你若不是以为我中了毒,失了稳扎稳打的耐性,急着置我于死地,而是在最后时刻选择回剑防守,断然不会如此轻易败亡。你这要算是害人终害己,怨不得旁人。”
修科目中放出异样的光彩,语速急快的道:“原来你都知道。”
方邃哂道:“你和潘洛斯等人的下作手段我自然知道。”言罢抽手后退。
众人这才看见,修科的胸口位置,早被一柄匕首刺入,方邃抽手后退,修科胸口立时鲜血泉涌,他呻吟一声,感到周身热力皆在离自己远去,颓然倒地死去。
殿内一片肃然,众人瞠目无声。
第三十二章 看穿时空的恐怖能力
灯火摇曳下,只有潘洛斯气得手握成拳,狠狠往殿内一角的菲丽看去。
菲丽的俏脸上,露出无比的惊惧神色,娇躯颤抖,显是想到被潘洛斯整治的生不如死的情景。
她心下涌起无边悔意,毒害方邃的过程,其实她完全有机会置身事外的,却贪图讨好潘洛斯,自己主动凑了进去,此时悔之晚矣。
她更对方邃鬼神莫测的手段,生出不可抑制的恐惧,当日方邃喝下毒酒,是她亲眼所见,此刻方邃不但完好无事,且连斩鲁姆与修科两人,如此手段实力,实在令人惊骇。
殿内各人,仍未从刚才目睹激战的情绪里回复过来,哑然瞧着。
忽然间,潘洛斯腾地起身,失去理智般嘶声喊道:“方邃你身为外来之人,纵便是真徒祭司身份,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宴会武斗上,连杀我父麾下两人?你如此妄为,以为无人能治你吗?”
他的头号奴才肯曼眼见主子发威,随之起身叫道:“来人,将这行凶的方邃抓起来。”
殿内之人同感愕然,在先前的凶险搏杀中,方邃没有保留下,将修科杀了,虽有辣手之嫌,却没人有资格进行问责。
正因如此,潘洛斯主仆的做派,便让人十分鄙视。
潘洛斯话落,殿外驻守的家臣兵士们面面而视,一起将目光投向穆纳萨,显是将以穆纳萨的命令为准,并未立即入殿缉拿方邃。
潘洛斯大怒道:“你们没听见吗?还不快进来捉拿这外来奴隶。”他也非完全愚蠢,言语间刻意忽略了方邃的祭司身份,只说进来捉拿外来奴隶,用意在于避免和祭祀院的正面冲突。
但让潘洛斯想不到的是,他话音初落,殿内就响起另一道声音,清清淡淡道:
“大祭司初次接见方邃时,曾说他得到众神的启示,方邃是回归太阳神怀抱的埃及子民,潘洛斯你说他是外来奴隶,是在怀疑大祭司说谎吗?”
说话的正是离案起身的圣祭司,她面容平静不波,但神色严肃,目光闪闪的逼视着闻言愣住的潘洛斯。
圣祭司这番话可轻可重。
需知古埃及是以神权维护王权的国家,便连国家之主法老王,都号称是众神之子,可见众神在埃及上下各阶层的地位是如何不容亵渎。
而大祭司正是主掌人间神权的第一人,地位近乎活着的神灵。
若然圣祭司代表祭祀院,认定潘洛斯有疑虑大祭司之嫌,那就是有渎神之意,便连穆纳萨也护不住他。
因此潘洛斯在圣祭司话落后,惊得面色剧变,实在非是无因。他的奴才肯曼,更是唇皮发青,牙齿打颤,若潘洛斯都被治罪,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潘洛斯匆忙下,转头向他老子穆纳萨看去。
穆纳萨的反应也是奇怪,竟尔一副毫不担心的模样,显是看穿了圣祭司只是不满潘洛斯对方邃进行无理责难,出言震慑而已。
果然,下一刻圣祭司就面色微缓,道:“但大祭司所言,从来未曾对外公布过,念在潘洛斯你并不知情,这次就算了。”
潘洛斯面上恢复血色,喘出一口粗气,哪还敢继续无理取闹,纠缠方邃,斗败的公鸡般坐回自己位置。
圣祭司起身向殿外走,边行边对穆纳萨道:“大人不必送了,我已代表祭祀院来过,晚宴也接近尾声,我去了。”
又对方邃道:“走吧!”
圣祭司走至殿门旁停下脚步,低低叹息了一声,停了片刻才徐徐道:“经过我祭祀院探查,修科是和外族有勾结之人,今日方邃杀他,其实是我祭祀院的决定。”
“啊·······”大殿内瞬时惊呼声四起,这番话直若惊雷,令人神魂俱震。
圣城最声名卓著,穆纳萨最倚重的首席武士,居然是和外族勾结的不轨之徒,这个消息中蕴含的深意,实在惊人。
穆纳萨似乎永远也不会失去沉稳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目芒锐利地注视着圣祭司远去的背影,眉头大皱的陷入沉思。
潘洛斯等人面面相视,目中也都满是骇色。
方邃最后瞥了死去的修科一眼,目中划过一丝异样。
在他刚才斩杀修科后,那被修科以剑气震散,元气大伤的死灵,在回归冥域前的一刻,竟然向他传来一个想要吞噬修科尸体的念头波动。
方邃当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召唤死灵出来吞噬修科的尸体,但心下却因为死灵的要求而念头微动。
看来这修行亡灵死书召唤出来的冥域凶物,大有潜力可挖啊!
此时方邃肋下的伤口已经弥漫起一层冥气,血液不再流出,他脑中念头起伏,面上当然不动声色,跟在圣祭司背后,拖拖然去了。
走之前,方邃看了一眼坎蒂丝,发现这美丽少女也正秀眉微蹙,一脸沉思,看来已经想到修科蓄意接近她,其中目的复杂。
圣祭司的马车出发。
车内,圣祭司和方邃都不急于说话。
好一会,圣祭司抬手掀起车上的纱帘,将目光投向车外夜色下的底比斯城,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这座城市是如此的辉煌美丽,倾尽无数人力物力建成,但大祭司却跟我说,圣城不会亘古永存,会在将来毁于战争和大地的怒火下,最终成为一片废墟。”
方邃心中骤然泛起惊涛骇浪,狂潮不止,脑内想起大祭司深不可测的阴鸷面容。
这个时代,恐怕只有他能肯定大祭司的话,是多么的准确。
按后世记载,底比斯城后来确是在战火和大地震中被摧毁,大概在公元前27年左右,成为一片废墟。
大祭司到底有着怎样恐怖的力量,让他能穿透千年时光的阻碍,得知后世变化?
圣祭司始终在看着窗外,并未注意到方邃脸上的惊色,又道:
“送回我那里的法老血晶,看起来似乎没有变化,但我却感到其中散失了最精华的部分,能告诉我,你在使用血晶时,看见的是美尼斯法老一生经验中的哪个部分吗?致使你的战斗力和精神力,双双大进。”
方邃脑中刹那间转动了千百个念头。
但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圣祭司如可透视他的想法般再叹一声,谓然道:
“你若是在想理由骗我,那就不说也罢。其实你不说,我也能隐约猜到,只看你与修科战斗时,召唤出来的冥域死灵,我就知道,你看见的是美尼斯法老当年进入冥界的传说一幕,对吗?”
圣祭司话落,旋风般回过头来,美目灼灼地盯着方邃。
既然已经被戳穿,方邃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掩饰,摊了摊手,显出个默认的动作。
圣祭司吁出一口香气,思绪飘飞,不知想到了什么,再不说话。
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半晌后她才没头没脑的道:“你今日虽然胜了,但锋芒太盛,暴露出自己的底细,要小心大祭司掌控下的三十七位神使。”
方邃面色一震,正要追问,圣祭司轻轻摆了摆手道:“已经到祭祀院了,你走吧!”
回到自己居处,方邃仍在思索圣祭司最后的提醒之言,难道她是意识到了某种针对我的危险。
随后数日,方邃因为斩杀修科的一战而声名鹊起,被城内居民传的人尽皆知。
外界纷杂嘈嚷,但方邃得了圣祭司提醒后,韬光养晦,多数时间都留在祭祀院内,潜修亡灵死书,足不出户。
时间匆匆,整月转瞬即过,期间始终风平浪静。
不过这月余时间,倒有个意料外的人,多次登门来寻方邃,却是本不该来的坎蒂丝,每隔数日就来上一次。
据她所说,对方邃斩杀修科并无厌恨,且还有几分感激方邃揭穿修科的真实身份,否则任其潜伏在穆纳萨身旁,将来说不定便是一场大祸。
当然,这些都不是吸引坎蒂丝登门的主因,她是对方邃超脱常人,能够斩杀修科的强横实力生出好奇,有意无意间,多次表露出对方邃修行速度的惊异。
两人的关系在数次接触下稍有进境,谈不上亲密,但已算是朋友。
然则城内权贵间却在盛传,从没见过坎蒂丝多次主动上门寻一个男子,如此反常,恐怕是这位圣城明珠,找到了钟情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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