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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温柔对他说:“阿哥,把手伸出来。”他不知何意,乖乖伸出了手。
我用手抽他手心,他啊一声,迅速把手缩回去。有些恼:“为什么打我?”
我微笑:“阿哥,奴婢的手也很疼,怎么说奴婢打您,明明是您打了奴婢。”
他简直哭笑不得,“你……” 不好意思,这是您那位八哥教我的。
我接着说:“这是奴婢在,若是皇上查您功课也背成这样怎么办?”
他气哼一声:“好,我就背给你瞧瞧。”
接下来他就爆发了,不得不佩服,我学这么多年,也只是看懂,认识罢了,让我背,不如让我死。
他真的很聪明,我听得连连夸赞他“好。”“真好”“太好了”
“十分好” “非常好”“好上加好”
听得他哈哈直笑,对我说:“你还能说出什么好来?”
我微笑:“您要是还背的这样好,奴婢就有词。”胤祥伏在椅上只是笑。
胤禛在门口咳嗽一声,回头才知道他已经早来了。给他请安,他正眼不瞧我,只是摆摆手。我放下手中的书,准备退出去。
他又开口:“叫你来,不是为了和十三阿哥说笑的。”我低着头,我理你说什么?我已经掌握了一套对付他的招数。不理他。
你说,我就听。反正怎么处置,他自己都打好主意了。说什么都白费。求饶了,还白白让人看不起。
胤祥伸手去摸索四阿哥的手,四阿哥就伸手过去。十三急急得替我解释:“四哥,她帮我背书,就刚才,笑了一会儿。您别怪她。”
胤禛看我,嘴角泛一个冷笑,又回头对胤祥说:“好,我看看你书背的怎么样?”
这个家伙说话爱说一半,看表情就知道,他是说‘背的不好,你这顿打跑不了了。’
毛爷爷教导我们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我仍然垂着头,若是我合该挨你四阿哥这顿打,我是跑不了的。早打晚打的事。不如早打完了,他痛快了也就好了。
胤祥很给面子,一字不差。流利非常。胤祥背完了,邀功似的问胤禛:“四哥,怎么样?”胤禛微笑看他:“很好。”
胤祥又笑问我:“初九你说呢? 你刚刚说了那么多不重样的好,我看你这次说什么?”
我微笑说:“好的不能再好了。”胤禛的脸色有点青,大概因为不能打我,遗憾的。
胤禛临走,对我说:“你出来,有事嘱咐你。”我的命之苦,可见一斑。
只是站在院中,被他冷若冰霜的眼风扫过。我十分之无奈。
“你还会什么?”他问,我只得说:“就认识几个字。奴婢是格格管字画书籍的丫头。”
他冷笑,显然不信,你不信的对,我确实是撒谎。
他还要说什么,胤禩温暖的声音响起,“四哥。”听得我险些热泪盈眶。
胤禛淡淡的问:“你怎么回来了?”胤禩微笑:“有点头疼,告了假。正好师傅还有话,给十三弟带来。”
四阿哥点头:“去看看十三,就去歇着吧!”胤禩点头答应往胤祥屋里去。
胤禛对我也开了恩。只是说:“回去,好好照顾十三阿哥。”
我行礼要走,他又叫住我:“还有,不能让十三阿哥耽误功课。”我规矩的答应。
心生缠绵
我挑帘准备进屋时,余光正瞥见院中的胤禛。他没有走,还站在原地,背负双手不知在想什么。修眉微皱。那清雅的眉眼,被阳光笼着,有淡淡的忧郁。
不知为什么,我一时之间就愣住了。我完全忘了,我就这样半挑着帘子,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的站着。
直到胤禩低声问:“你不进来?”我才醒过神来。回头看他时,神情还有些茫然。
胤禩要走时,对胤祥说:“三哥上次送我的那本书,就送给十三弟吧!”胤祥微笑说:“谢谢八哥。”
胤禩对他说:“就这个新来的丫头去拿吧。”胤祥微一沉吟说:“好。”临走嘱咐我:“你早点回来,还要背书。”我答应着。
出来胤禩也不说话,他回屋,我要在外面等,他淡淡说:“进来吧。”
他的屋子摆设,简单整洁,还有一丝随意的气息。
他亲自去找书,却把桌上一只点心匣子推给我,我看他,他微微笑:“吃吧。”很温暖。我低下头强忍泪水。我以为我忘了,其实我没有。
再抬头时,眼泪已经吞回心里,积攒下来。
他站在书架前,低头翻动手里的书,对我说:“没有毒,放心吃吧。”
为什么?为什么? 对我这样好? 想起那些娘娘们关于奴才的谈话,心里堵得慌。我对他说:“ 奴婢只是个下人。”
他拿书的手,明显紧了紧。抬起头来看我,还是温和的笑容。“我要讨好你啊!谁让你捏住了我的把柄。”
真是说笑话,他会有把柄被我捏?现在如此对我,才会授人以柄。
原因他不肯说,那我就配合好了。我坦然微笑:“那奴婢就不客气了。”他笑了,这笑容像是夏天里的风,带着热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侧开头。
整整一天,嘴里一直有很多交杂的味道,杏仁微苦,绿豆清香,桂花芬芳。心却是酸楚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可是仍然站在被伤害的地方,守望甚至是期盼。也许一切可以重来,最好是这一切是个梦,那就再好不过。
爱情,爱情,我苦笑。果然历久弥新。割舍难断。
辗转反侧,睡不着,身上出了一层粘腻的汗。洗完澡湿着头发坐在院中,看天。暗夜的天空更是阴沉,无星无月。我对这个生命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忽然很想念无心,想念他的念经之声。他能让我平静,至少在他身边我是平静的。
早上依然早起,天气不好,风雨欲来。阿哥们仍然去要去书房。
屋里的胤祥,忽然叹气:“要下雨了吧?” “是。”我回答我站在帘内看向外面,胤祥说:“我不喜欢下雨,最讨厌就是一身湿气。”
我微笑:“那您,可丧失了很多乐趣。”他微笑:“什么乐趣?”
我说:“下雨时,在雨里跑,回了家,跑个热水澡,最舒服。”我的记忆慢慢的铺展开来。两个人牵着手,什么都不怕?漫天的大雨,就像我们巨大的游乐场。然而我已经开始害怕下雨了。害怕我的记忆的复苏。
苏悦然就这样一点点鲜活起来,慢慢变成胤禩。我已经开始模糊他们之间的分别了。
我苦笑,他们之间又分别吗?
胤祥沉思,忽然问我;“和谁?”我愣一下问他:“您说什么?”
他虽然蒙着双眼,却仿佛可以看见我:“我是说,你和谁在雨中跑过?”
我愣愣的看他,他有奇特的敏锐,我答:“一个人。”
他摇头:“一个人?怎么这样伤心?”我笑了,他有不同于一般孩子的敏感。
“是奴婢的阿玛,奴婢很小时,有一次下雨,阿玛就抱着奴婢跑。”我庆幸他蒙着双眼,这样我就可以撒谎。我还不会撒谎。
他点头,忽然又说:“你阿玛,是不是……”我说:“已经去世了。”
然后他说:“怪不得。”这样聪慧敏感的孩子。
于是我对他说:“若是能把师傅留的功课倒背如流,今天就送您点礼物。”
他笑了;“什么礼物。”我取他架子上的碧玉箫,轻吹一小段。
对他说:“不知还入得了阿哥的法耳吗?”他忽然微笑:“借雨听箫,太好了。”
我微笑:“那得看阿哥的书,是不是背的一样好。”
我早就觊觎这支洞箫,通体的翠绿,尾坠平安吉祥结,长长的穗子,像是美人青丝。
胤祥背完功课时,已经很晚了。外面下了瓢泼的大雨。
我吹的是有一次下雨时,德凤吹得一首曲子,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微微叹息说:“梦断美人沉消息,”隔一会无心又说:“去住彼此无信息。”
我记下了这首曲子,也记得德凤的无奈,无心的怜悯。
曲声哀幽缠绵,以前我是吹不好这样的曲子的,德凤总是说,:“转承之处太生硬。”不是技术上的生硬,使情绪上的生硬。而现在却信手拈来。
德凤说:“什么时候,你心里有了缠绵,你就真正出师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缠绵。
不可缠绵的缠绵,于是哀怨更深。
十三靠在椅子上,轻声说:“初九,这曲子让人想流泪。”
阿哥们全在廊外站着,我并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听众。后来是十四阿哥来说我才知道。他进门就问:“十三哥,昨晚的箫是谁吹的?”
十三说:“我吹的。”他替我遮掩。
还好除了十四,没有人提这件事。甚至连四阿哥都没问一个字,当然他连看都不看我。只能说万幸吧。
我要随蓉月回王府,和十三告别。胤祥的眼睛仍然包着。微笑对我说:“以后,即使不看你,一听你的声音就认得出。”我也笑。
他是我此次宫廷之行最好的收获。
宜妃娘娘对福晋说:“我近来。只觉得缺个得力的人,等过了年,把那个叫初九的丫头送进来吧。”福晋答应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还收获了一种不一样的命运。
再入宫墙
福晋把我的额娘叫进王府,说了一番话,不外乎,天大的恩典,准备准备之类的话。可是我的额娘是含着泪走的。
全府都知道我要进宫了。一时之间,我成了红人。我惟有装我的敦厚,淳朴。更加小心的生活。
蓉月倒没说什么,只是抱怨,又要找丫头。后来对我说:“你是我的人,以后宫里的事,你得常告诉我些。”我装白痴,很无辜的看她。
她无奈叹气:“罢了,要是海棠进去,只怕还中用些。”
我快过年了,我才回家去,等开了春进宫。初九的身份低,不过一年一度的宫女甄选罢了。
我的额娘从我进了家门,就哭。说:“原先指望,在王府长长久久的,日后找个近便的嫁了,我也放心,你死去的阿玛也放心。这可怎么好?去了那里。咱们无权无势,有了祸事谁能救你。”
宋婶也在一旁跟着抹泪:“嫂子,莫哭了,到了岁数,也就出来了。”
仿佛我是去坐牢。我看她们,她们是真心的担心我,一点也没有让我去争个荣华富贵回来的意思。只盼着我能平安。
小民百姓,求个平安也如此不易。我不想被操纵。可是我却躲不开。
如果早逃跑,大约也没有这样的麻烦。现在更是走不了了,待选的旗人女儿,私逃失踪,这一院子人都是罪过。
我出了门,富贵就站在院中,憨厚的微笑。我也微笑。
如果不进宫,大约他就是我额娘心里的近便人。我会嫁给他吧!
他说:“迦叶寺每个月总有师傅来送银子。”我点头,是德凤派人来的。
我要去看他,富贵劝我:“这么晚了,不必去了。”我摇头坚决要去。他就送我。在寺外等着我。
德凤开始念经了,我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听。他念完了才看我微笑。
我恍惚问:“您是无心师傅,还是德凤师傅。”他微笑,我已经不能从笑容里分辨他们。
“我想知道,无心是如何从这些经书里,找到出路的。”他轻轻地说,我愣住。我忽然觉得他也许知道很多事。
我跪在他的面前,“师傅,我要进宫了。”
他静静地看我“你是谁?夏末,还是初九? ”我只能呆呆看他,却开不了口。
我是谁?我是夏末,还是初九?我不知道。
他微笑了,像佛坛旁的莲花。美丽而沉静。“无心说等你知道了再告诉你。”
他轻轻说:“总要选一个,选一个身份,选择一种命运。总要选一个的。”
走到门口时。我回头问他:“我可以选吗?”我的人生我没有权力选择。
他淡淡地说:“可以的,而且只有你能。”
出来时,下了小雪,我伸手接了落下的雪花,听它在手心融化的声音。残酷而无奈的。
庙门外,富贵在来回踱步。看见我就微笑。我仿佛心无城府的微笑:“富贵哥,你快娶个嫂子吧!我也好吃你的喜糖。”
我的额娘领着我到神武门前。有户部的官组织。人都在这里等着,管事的太监念到名字,旁边,看看通过就进去。
最后我回头看额娘时,她还在垂泪。我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她,直到那扇朱漆的大门在我身后关闭。我仍不肯回头。
她是初九的额娘,我代替了她的女儿,就要代替这份责任。
身旁的嬷嬷没好气地催我:“快走吧!有什么好看的。”我慢慢的垂头跟在队伍的最后。
康熙三十五年。我正式开始了的宫廷生活,不知是不是不可避免的。
选秀女有竞争,没想到做宫女也如此黑暗。总要讨好嬷嬷太监们。
大家都是家境差不多的女孩子,这种身份都不认识几个字,不像选秀女都是大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通的比比皆是。
开始,是要扫一下盲的,教着背个女戒宫规什么的。我学的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总之要适当隐藏一下。
枪打出头鸟。很多鸟,血的教训我不得不吸取。
然而我还是被排挤,几乎没人跟我说话,饭,我是那最凉的。水,我是那排不上的。
大约是因为刚来,宜妃娘娘宫里的大太监就来嘱咐过我,让我规行矩步,不能任意妄为。我基本确定,我可以直接去宜妃身边。
她们当然认为,我有黑手,玩“潜规则”
她们姐姐妹妹的叫着,谈论着‘苟富贵无相忘’的话题。我一出现,就都不说话。
从胤禛之后,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我不能讨所有人喜欢。
可是当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时,也是挺痛苦的一件事。
她们不喜欢我,我就躲出去。让我讨一个人的好,我可以试试。
让我讨一百个人的好?
抱歉,我有此心也无此力。
福兮祸兮
她们说结伴出去看鱼,我不作声,反正不会有人叫我。
一个人在屋子里,整理东西。学完了,就要分派宫室了,如无意外,我会跟着宜妃娘娘,她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