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繁华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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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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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那趾高气昂的太子爷现在面色灰败,整个人瘫成了一团泥,一迭声的喊冤叫屈:“皇父,子臣……子臣没有窥视圣驾,更不敢行谋父之举,这个贱女人怀上野种是她自己淫贱,子臣毫不知情哪皇父………………”
  “住口,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狡辩。”康熙厉喝“来人……”
  “皇上。”我挺起腰板直直的跪着,定定地直视康熙。
  梁九功细着嗓子喝斥我:“放肆,还不把头低下。”
  我继续保持身姿不变,这是我第一次与这位帝王正面对视,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大胆请问皇上,您说的人证是谁?物证又是什么?”我紧紧掐着腕上的佛珠,冰凉的绦穗在手心里滑动,这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勇气。
  康熙出人意料地没有发作,只眯起细长的眼打量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哓哓置辩?难不成还指望朕饶了你?胤礽身边近侍已然供认不讳了,供词证物样样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供认不讳?说我和太子?他们有什么可供认的?心念一转已然明白,大阿哥心思居然这样阴毒,一面派人监视我防我跑了,一面使鬼蜮伎俩屈打成招,又或者对方根本就是他安插在太子身边的。这样双管齐下,我就只能乖乖任他摆布,成为彻底扼死太子的一记杀着。
  这种云里雾里的昏话他居然也信,看来康熙皇上真是被气糊涂了。
  “回皇上的话,我确实有了身孕,皇上若要治罪我也无话可说。但此事与太子无关。”我尽量放慢语速,我可以害怕,但绝对不能紧张不能慌乱,这种时候说错一个字都可能使得局势无法收拾,必须保持镇定,冷静地组织好每一句话。我不怕死,但犯不着遂了大阿哥的心。
  “你说什么?”康熙腾的立起来,放开了紧握的扶手。
  “回皇上,我的身孕与太子无关。”我静静地重复了一遍。
  “果然是个奸猾无耻的妇人,不但无丝毫愧悔之意,此时还想巧言蒙骗朕吗?”康熙冷笑着走到我面前,眼里是浓浓的杀机。
  “皇上言重了。我的确不想死,但更不想栽害无辜而求活命。”事到临头我整个人倒松弛了下来。
  我并不认为我无耻,我的人生走到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康熙皇上是罪魁祸首。你一手毁了我的人生,而我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吗?既然当初无法反抗你的指婚,现在我绝不接受这样的侮辱指责。
  “好,既不是胤礽,总有别人,那人是谁,说出来朕就饶你不死。”他厉声质问我。
  我慢慢展开一个挑衅的笑:“回皇上的话,这个恕难从命。我只能告诉您,那人不是太子。”
  一直低头侍立一旁的大阿哥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抢话:“皇父不可听信这贱人狡辩,她知道左右活不了,必定拼死护着奸夫,越是抵赖里头的情弊越真。”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直郡王果然聪明过人,我说不是太子您硬说我护着他,那我要是说那个人是您,您认还是不认?”
  大阿哥大怒,表情狰狞,立时要扑上来打我:“贱妇,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拉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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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牙尖嘴利朕见识了,不说是吧?”康熙阴恻恻一笑,吩咐道:“拖出去,凌迟处死。”
  我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用尽心力才没有当场倒下,凌迟!没想到是这样残酷的死法,眼前一阵发黑。
  侍卫还没过来,胤祥却率先奔进来跪在康熙脚下:“且慢。皇父,子臣有话要说。”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康熙铁青了脸往外轰他。
  “求皇父暂息雷霆之怒,俟慢慢审明内情再处罚九福晋也不迟。猝然对个弱女子施以凌迟之刑,子臣以为未免有干天和。”胤祥态度依然恭敬,一如日常奏对格局,语速也很缓慢,额头几乎贴着康熙的靴子,手紧紧的抠着地毯缝儿。
  “放肆!”哐琅琅一个茶钟摔到胤祥面前,澄黄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一个无耻贱妇,朕要怎么处置她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子臣不敢质疑皇父圣裁。只是不教而诛,圣人尚且不取。皇父因十八弟夭逝和二哥之事震怒,才对九福晋处以如此重刑,子臣窃以为此举实有迁怒之嫌,乃明君圣主所不为。”胤祥的语声由于克制不住的愤慨而微微颤抖,口气逐渐强硬起来。
  “哦?你这意思,朕今天要是杀了这个贱人,便不是明君圣主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康熙牙缝里蹦出来,阴寒之气激的人头皮发麻。显见因为胤祥情急下提及才过世的十八阿哥,康熙已是怒极。
  “子臣不敢,只请皇父收回成命。”胤祥抬起头来直视他父亲的眼睛,毫无退缩之意。他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却为了救我挺身而出,在康熙雷霆暴怒时为保护我而顶撞他。这会毁了他的。
  “好,好一个公忠体国的皇阿哥……”康熙牙咬得紧紧的,扬起手却终究没抡下去,“朕当不起你这忠臣孝子一跪。来人,叉他出去!”
  胤祥脸色惨白,似是要继续抗辩,我冷冷接过话头“十三阿哥未免多管闲事。我有罪,与你何干,我不领你这个情。”别转了脸,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哀求:胤祥求求你,你快出去吧。再不走真会害死你的,你能为我求情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大阿哥眼见功败垂成,又气又恼,在边上说风凉话儿:“老十三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干么这么急吼吼地护着她?难不成这个贱妇跟你也有一手?”
  一听此言,康熙蓦地回转身定定瞪着胤祥,眼底两团鬼火幽幽跳动:“大阿哥倒提醒了朕,你若不是与这贱人有私,焉能为此悖逆谬乱,忤逆君父之举。又或者她腹中的孽种不是胤礽的,倒是你的?”
  胤祥身子晃了一晃,无法置信地看向他的父亲,眼中诸般神色不断闪过,愤懑、狂乱、气苦、绝望…………拳头死死握住,手上青筋一条条凸现他一向得康熙疼爱,打出生起从没挨过这样的发作。我见他神气不对,正要冒险扑过去捂他的嘴,来不及了,他已经彻底爆发“圣天子一呼百应,皇父说是那岂有假的,子臣无话可说也不敢辩驳。只求皇父饶了她性命,纵然刀钺斧锯尽加臣身也绝无怨言。”说完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柏舟中流

  这边面如土色蜷在一旁的太子也扑将上来,抱住康熙的腿:“皇父您也看见了,总算真相大白,都是十三弟他与嫂通奸,还串通大哥,诬告子臣割裂布城窥视企图谋害皇父,这都是不白之冤啊皇父……”
  康熙铁青了脸一脚把他踹出老远,回过身瞪视我们,如同盛怒之狮:“传旨,着人把十三阿哥和董鄂氏收监。”尔后大步踏出去。
  “传朕口谕,着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立即起程前来,有紧要之事!八阿哥与四阿哥一起留守京城。不可耽延片刻!”院子里传来康熙暴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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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华丽的废太子的前戏,被我目睹亲历。我就这样成了阶下囚,暗地里从塞外押解回了京城,没有谁会来救我,我亲耳听见胤禛被他父亲限令不得擅动,何况他来了也无济于事,到了这一步,谁也救不了我。在前方等着我的只有死亡,我知道的。
  长夜将尽,晕晕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再睡,我只是想体会一下从梦中醒过来的感觉,很快我就不会醒来。凄怆中也有一丝庆幸,这个奇遇终于要结束了。
  从柳儿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期盼这个结局的来临,所以会肆无忌惮的去吻胤禛,既然一切很快会结束,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我不肯坐下,固执地站着抬头仰望牢房的上方那道狭小的气窗,明明是白天却只有很微弱的光线射进来,空气里透着阴冷潮湿,要下雨了。
  牢门打开,几个太监走进来,为首的那个身材高瘦。“罪妇董鄂氏还不快些跪下接旨。”有个公鸭嗓子在催促我。
  我缓缓转过身来,淡淡问道:“是赐死的圣旨吗?”
  “是的。”那个为首的太监答复我。我微笑了:“反正都要死了,就不用跪了吧。”
  “放肆……”公鸭嗓子喝斥我,要按我跪倒。那为首的瘦高个子轻轻一拦:“不用了,总归是要死的,何必为难她。”
  “请您跟咱家来吧。”他对我略欠欠身,径自先走了。
  忽地一道白光撕裂天际,远处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我回头去看身后那狭小的气窗,随从的太监来拉扯我:“快走快走,还看什么。”
  腕上的佛珠骤然绷断,一时尽是叮叮咚咚的琉璃落地声,我忙弯腰去捡却只抓住一颗,便被拖了出来,身后雷声越近。
  这间行刑的屋子里有隐隐的腐朽气息,几乎没有光亮,阴暗到辨不清人的面目,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上来两个太监,反拧着我的胳膊把我摁住跪下,到底还是要跪。小太监捧来了锦盒和白绫。
  难得还最后问我一句:“圣上仁慈,特赐诏示。你若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姓来,便赐你这盒里的药,名唤千醉红,服下即刻就死,可免痛苦。你若执意不讲,便以白绫勒断颈项。想清楚了再回话。”
  我紧紧握住那颗琉璃珠,闭上了眼睛。
  “行刑。”话音刚落,那条白绫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开始缓慢地收紧,陷入皮肉的绞拧声清晰得可怕,我已经无法呼吸,全身的血液好象都在倒流,耳中轰响,眼前一片漆黑,本能地挣扎却被按得更紧。
  最后一刻脑海里浮现的竟是老头儿的脸,他颤抖着白胡子,说等我死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他已经失去了很多,我是他最后的,也是他最重要的外孙女,却是个不可救药的惹祸精。对不起,如果还来得及,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三个字而已。我知道不够,我知道。
  最苦痛的窒息袭来,周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时无数记忆的碎片排山倒海般蜂拥而至,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仿佛看到了胤祥年幼的模样,仍然是毫无城府的灿烂笑颜,他喊我初九,他叫我等他长大,他会保护我。
  还有胤禩。当我还是初九时,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是为了遇见他。我曾发誓永远爱他,我曾对他说只做他一个人的夏末。可是当我真的成了夏末,却只有胤禛还在爱我。
  那时他才多大,十八?十九?他一脸自信说:我等得了;他在树下吻我;他说没有心思现在有也不迟,你早早晚晚会是我的;他说…… ……
  我以为是戏言,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然而在生命尽头回望却只有他还在等待,等待我们下一次的相遇。
  我们错过了那一生,现在却又错过这一生。那些额角相抵的细语,那些触上便不肯放开的拥抱,那些痛楚却无法躲避的缠绵……
  于是我把每一次分离都当作最后一次,把每一次再见都当作再也不见,每一次的午夜梦回都告诉自己已经结束。
  临走时驻马勒缰那一回眸,那便是我们的永远。我把这一刻的永远,当成这一生的永远。我无谓多贪,我只是留恋。
  他清冷的眉睫上沾着细雪,竟是少有的温和,那一瞬间曾经希望那双滚烫的手可以握住我再久一些,再久一些,这可以让我不再恐惧。
  我不想以死亡的方式离开他,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他的脸庞,我想和他继续走下去直至终老……
  如今死亡在即才明白,初九一直害怕会爱上胤禛,而夏末终究是无可避免地爱上了。
  帘外的那一次伫足,我把那一瞬间的沉迷定义成恍惚,于是恍惚中我们错身而过。
  ##########################################################################################################################################################################################################################################本周的三章更新,今天一次性更新完毕。这个星期将没有更新了。
  史料:九月初五日巳时,康熙帝给留京诸皇子的密谕送至,上面写到:“此旨一到,三阿哥(允祉)、七阿哥(允祐)、十阿哥(允礻我)立即起程前来,有紧要之事!八阿哥(允禩)与四阿哥(胤禛)一起(留守京城)办事。不可耽延片刻!”
  允祉等3位皇子当即于午时出发,“尽全力速往”。这是现存满文档案中,直接反映一废太子事件的惟一记载。
  出自《帐殿夜警”与皇长子等在一废太子中的作用》《清朝皇位继承制度》节选 作者:杨珍
                   
宝篆龙漦(番外)

  九月十六日康熙回京,当即在上驷院搭了毡帐囚禁太子,下旨由大阿哥胤眩陌⒏缲范G共同担起看管之责。
  胤禛走到帐前,就听见太子在里面狂呼乱叫,侍卫上前禀告:“四贝勒,里面又要酒,才半天已经喝了七八坛子了,这……。”
  “他要就给他。”胤禛很冷淡,伸手接过了侍卫拿来的酒。
  一掀帘子就看见胤礽四平八叉仰躺在地毡上,浓烈的酒臭和呕吐过后的酸腐之气直冲入鼻端。胤禛微皱下眉,随即恢复常态迈步进去,盘膝坐到胤礽身旁,把酒摆在他手边。
  “二哥,这样喝是要喝坏身子的。”虽如此说,他仍然拍开了坛口的封泥。
  胤礽闻到酒气翻身坐起,劈手抢过坛子,一仰脖便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坛。这场夺嫡的角力既然开始了,就不会轻易结束。胤禛静静看着这个潦倒疯狂的二哥。以前的太子是横亘于所有人心中的一道巨大的阴影,而现在他胤禛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操控他于股掌之上。
  胤礽劈手扔了酒坛,脸上两道泪痕挂下来,胤禛扭过头去,并不看他。
  胤礽已经烂醉如泥,大着舌头喊叫:“老四…………你快去告诉皇阿玛我冤枉…………都是大哥弄鬼构陷我。”突然急切地拽胤禛的袖子:“…………对了……八弟……还有八弟……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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