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词没有说话,静静地回视他的凝望。火光被染的明媚起来,映在两人的眼中是星星点点的光芒,无声胜有声的是彼此心间的灵犀一点。她有些哽咽,艰难地说出一个“好”字。被他牵着走进木屋。
点亮烛台,屋里有一应俱全的用具。计遥四处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头:“小周这一次可算是名副其实了一回双周大侠。”
小词的眼泪静悄悄地滑下来,屋子里有着竹子和木头的清香。比不上陶然居的精致和宽绰,却十分温馨。
“我们吃点什么?”计遥翻开米缸,哑然失笑。一粒米也没有。看来小周这双周大侠的称号还是不符。
小词也觉得饿了。她看着计遥,略带俏皮地笑笑:“你去打猎啊,你不是武功高强的大侠么?”
计遥笑着盖上米缸的盖子,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大侠也要吃饭,也要养家糊口。”
小词端坐着:“计少侠快去快回。”
计遥蹲下来,手放在她的膝头,浅浅笑道:“计夫人安心等候。”他站起身,关上了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小词打量着屋子,渐渐看不清楚,眼前是一帘水雾。
许久,屋外好象飘过来一阵香气。
小词拉开门,只见温泉边的空地上,支着一蓬篝火。计遥的面庞在在跳动的火苗后忽明忽暗,似水中的倒影,云后的斜阳,有些飘忽游离,不够真切明朗,让她心慌焦急,似要失去他。她快步走近,急切地想要看清靠近,似乎这样才能把握和留住。
树枝上烤着两只鸟。香气氤氲袅袅,让人更加饥饿。
计遥回头看了一眼小词,她馋嘴的模样象个孩子,表露无疑,一点也不加掩饰。其实他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好象和他母亲也有些象。如果,有将来,她一定会他母亲相处的很好。如果有将来,将有多好。他黯然神伤,却又不能让她看出一点点的端倪。他不想她仅有的时日悲悲戚戚,他想将最大的幸福填充进她的每一天,每一刻。让她没有遗憾,自己也没有遗憾。
“好了吧,我觉得熟了,我要吃,我饿了。”她开始等不及了,一个劲地催他。
他拿起一只,递给她:“别烫着了。”
计遥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是啊,我们可以去屋顶上喝。”
计遥突然想到那一天在屋顶上听到的话,扭头盯着她,笑问:“今天,谁在上面?”
小词一口呛住,咳嗽起来。
计遥拍着她的后背,凑到她的耳边:“幸亏是和我在一起,若是和别人,哎,不知道怎么笑话你。你有时候也很聪明,怎么连那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懂?”
火光中他满眼的促狭和好笑,小词脸上一热。往后挪了挪,低声道:“是你整天想着歪念头,所以才能听明白。”
计遥甚是冤枉:“谁整天想歪念头了,可是你先亲的我。”
她开始抵赖:“我没有。”
他恼了:“你敢说没有?空空台上是谁说,不亲一下就不让我走?”他越靠越近,近乎将她压在草地上。
她羞的转过头,以胳膊肘顶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可惜,计大侠还是得了逞,抓住她的胳膊举过头顶,身子压在她的胸脯上。
他在她上方半哄半逼:“到底是谁先的?”
她就是不肯承认。也不知道当日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竟然大清早的拦住他索吻,真是越想越羞,底气也散落的干干净净,只有投降的份儿。
他等不到回答,唇就落了下来,在她唇上细细的舔了舔,道:“你吃东西的时候,总是有末末儿,怎么回事?”
他正正经经地问着,却又用唇细细地在她唇上擦过。酥酥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头顶是一轮满月,清辉柔和,照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也是同样的月色,同样的姿势。不同的是,那晚桂花酒的香气里满是年少无忧的甜蜜心事,而今晚,温泉边的水汽里漂浮的却是满腹生离死别的愁绪。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在唇上温柔的索取他抱起她走到温泉边,脱下的衣衫挂在树梢上,只有薄薄的亵衣,入水即化般服帖在身上。
她以前也来过,只敢偷偷的在水边,从没有滑到正中的地方,因为她的水性并不太好。
他如一条船,托着她,向最深最中的地方游去。温暖宜人的泉水中,他温柔有力的臂膀,托浮着她,她放松地安心地搂着他的脖子,长长的头发浸在水里,和他的头发触碰到一起,象两蓬生命旺盛的水草互相支撑攀缘。
他仰躺着将她放在自己的身上。
群星拱月,万籁无声。
从没有在水中这样放松惬意地看过星辰,每一颗都有自己的光彩和独特。她看的入迷陶醉,心里却满是酸楚。她很快就要化为其中的一颗,与他天人永隔。
那种心碎与不甘骤然袭来,无孔不入。
她翻身紧紧搂住他,手足并用,缠着他。他无法再浮起,被她攀附着往下沉。他连忙拥着她游到近岸浅水处,低声笑:“险些呛住水。下次别这样调皮。”
她不说话,主动地吻了上去,有些象小猫小狗的轻咬,让他又痒又疼。
轻漾的水波推动着,他想要却又不舍得碰。她似乎感觉到他的退缩和隐忍,更紧一些的缠绕,恨不得拼却所有,都给他……
不甘
清晨的雀鸟在树梢间宛转鸣叫,熟悉的山风味道从窗格间穿过。
小词睁开眼,豁然发现计遥早就醒着,正在看她。被子松松地盖在肩头下,锁骨的瘦俏与肩头的圆润都在他的眼前一览无余。她害羞地往下缩了缩,将被子一直拉到眼帘下,被子里是欢爱过的旖旎气息,让她更加羞涩。
昨夜,他会不会觉得她太主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似乎时间只剩最后的一刻,只想疯狂地留住。她越想越觉得脸上发热,将被子继续往上,一直盖住整个面庞。
被子一扯,他也钻到里面,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
她脸上更烧,又羞又急:“不许再说。”
他低问:“不能说,能做么?”
“做饭去。”
巧夫难为无米之炊,计遥呵呵笑着:“我们一起去赶早集吧。”
“好。”
两人起床,洗漱之后朝山下走去。
山路蜿蜒,走了一段就看见空空台。朝阳初出,空空台上霞光灿烂。
两人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忆起那一天,那一幕。计遥突然一揽她的腰身,纵起身子飞上了高台。风从耳边吹过,初秋和早春的晨风有些相似,都略显料峭。她的发梢被吹起,往前堆在肩头,衬着她小巧的面庞如一团墨云中的净雪。
他捧起她的面郏,仔细而轻柔地吻了上去。
芳香的恬静的气息,在心肺间充盈着,覆盖压抑着隐藏在最深处的沉痛。
“那天,你穿的红裙子真是好看。”
“是么?”
“幸亏是春天,穿的多,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我在下面可是,咳,咳。”计遥故意咳嗽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窃笑。
她明白过来,脸红的如同霞光,嫣然美丽。她看着计遥努力憋着的一脸促狭,使劲踩了他一脚。
计遥疼的嘴角一抽,就势笑了出来。他扭头看着她又羞又恼的模样,顿觉有一种如丝般细长的痛楚从心扉间一根一根抽出来,束缚着他,有多少的幸福,就有多少的伤痛。
他抱着她从空空台上飞下来。
早集上吃过早饭,又买好了米面和一些东西。两人又回到温泉边的木屋。
计遥抱着胳膊,斜靠在一颗树上,对着木屋看了半天,突然眉梢一动,拿起剑,劈开一块木板,又用剑尖在木板上龙飞凤舞了一番。小词好奇地凑过来一看。他刻了两个字:瑶池。
“怎样?你我的名字各取一字的谐音。”他有点小小的得意,笑容好看之极。
小词痴痴的看着,点头。
“来,让我挂上去。“他拿起木板,将木板挂在门框之上。然后退后几步,扭头看着她笑道:“住着仙女的地方。”
她浅含笑意迎着他的目光,没有扭捏也没有羞涩,被他的光芒微微刺了眼,眼眶有点酸。
时光过的很慢,又很快。
小词的笑越来越少,计遥的话越来越多。
常常是他逗她几句,她才恩了一声。
秋意渐浓,山上的野菊一片一片的盛开,空气里都是那中清冽的香气。她采了许多的菊花,晒干做了两只枕头,又在枕头的缎面上细细地绣花。
树下的阳光十分清和,她的肤色如瓷如雪,手指上缠绕着各色的丝线,越发映衬着她手指的纤细白皙。
计遥坐在她旁边看着,指着她手下的两只鸭子道:“野鸭子没这么肥。”
小词瞪他一眼,有些泄气:“这是,鸳鸯。”
“鸳鸯?”计遥仔细瞅了瞅,依稀仿佛能看出点鸳鸯的样子。
为了不打击她,他揉揉眼睛道:“哦,我练了半天剑,眼神有点不好。”
小词郁闷地叹了口气:“反正我的手艺就这样了,希望你母亲不嫌弃。”
计遥这才知道,竟是送给他父母的。
他心里十分愧疚,已有小半年未回家看一眼父母,实是不孝。可是见到父母,如何提起这一长串的变故?萧容去世,小词命在旦夕。他本想带她回去,可是万一她有不测,他不想连带着父母也跟着伤心。想到此,他长叹了一口气。
小词道:“你应该回家一趟。”
计遥沉默,而后低声道:“他们必定问起姨母,问起你。”
“你什么也别说,等以后,再详细给他们解释。将母亲的事也一并告诉他们。”
她的意思很明显。计遥心乱的恨不得将面前的树干劈为齑粉,却硬生生握着拳头沉默。
绣好了枕头,小词便催着他回家。她的一番心意,他无法推拒。
回到家,计恩默照旧是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训,计遥站在堂下焦头烂额的听着,却再听不见厅外那一声清脆的笑声。
林芳袒护着将儿子解救出来,送到大门口。然后呵呵笑着:“小词这丫头,把她带回来做儿媳妇也不错。我早看上她了,当年她太小,没好意思开口。你必定是喜欢她了,才这么安心地留在山上。嘿嘿,儿子,你眼光不错。”
计遥面色青白,一言不发。
回到山上,暮色渐起,隐约可见人影。
计遥看着小词坐在温泉边,轻轻停住了脚步。她的肩头微微抖动,他心里一痛,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再无何克制。她坐着,他站着,默默无语,各自的眼泪悄然而下,无声无息。
她没有回头,知道他就在身后。她悄悄试干眼泪,说道:“很快,锦绣山就要落雪了。”
他的心更加剧痛,象突然被撕开,血肉模糊的一片。
“小词,我们去药王谷一趟。也许,这几个月,他制出了解药。”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子里盘旋。
明知道可能性很小,却仍不甘心放弃,仍想去试。
她幽幽叹道:“十年都没有成功,几个月会吗?”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他近乎哀求。
“好。”她不忍拒绝,却怕去了更加绝望。
“我们明天就动身。”
她想了想,突然道:“我想叫上小周一起去。”
“为什么?”
“有他更热闹。”其实,不是。她很怕此去药王谷,自己已经没有回程之路。孤单的他如何承受这样的伤悲?小周同去,她才放心,她若不在,还有小周可以陪他回来。
他点头说好,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念头。他不去点破,只当不知。
翌日两人下山,路过定州城,去了小周的家。小周并不知道小词的病情,他听说邀请他一起去药王谷,倒有点不怎么乐意去。
“啊,哪个老头脾气很怪,他那孙女,脾气更怪。我不喜欢。为什么要去那里玩?”
“不是去玩,想去找一味药。”
“啊,我想想。”
“别想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计遥皱着眉头,道:“不要婆婆妈妈,收拾收拾快点。”
小周嘿嘿笑着:“我不是婆妈,我不是觉得有我在,你们干什么都不甚方便么?”
小词脸上一红,瞪起了眼睛:“我们干什么了?”
小周翻翻眼睛:“我不说,我心里知道。”
计遥道:“罗嗦,快点,马车等着呢。”
小周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巴不得四处游历。飞快的收拾一个包袱,三人坐上了马车。
三人一路同行,有小周在果然很热闹。往北而去,秋意更浓,萧瑟起来的景致让人心里更加的慌张和急噪。
唯有小周的笑声能驱散一些凄凉。
药王谷也已经是一片深秋的景色。山风萧萧,红叶如血。
计遥离药王谷越近,心越发紧张。那种近乡情怯的惶恐和期待纠结在一起,浮现在他的眉间。
小词已经不敢抱任何希望,若有希望再绝望,更是悲伤。
桑果见到三人同来,很诧异。她看着小词问道;“你不是和舒书走了吗?怎么又和他一起?”她看了一眼计遥,眼眸中浅浅带了一丝同情的神色。
小周朗声道:“我们兵分三路,如今会合了。”
桑果瞥他一眼,道:“什么意思?”
“哦,舒书带着小词去了京城,计遥去了少林,我呢,去了锦绣山盖房子。”
桑果淡淡哦了一声,又对计遥道:“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
“我想见见薛神医。”
桑果抿唇嗤笑一声:“来问一梦白头的解药?不相信我的话?亲自来问才放心?”她咄咄逼人,口气又有些失望又有些气愤。
计遥忙解释:“不是,我当然信你所说的话,可是距幽州一别也有三个多月,我想来看看薛神医是否有了进展。”
“哼,你自己去问。”桑果拂袖而去。
小周指着她的背影,小声道:“真厉害,吓人!”
计遥对小周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牵着小词跟在桑果的身后。
薛之海并不在屋里。桑果又朝着屋后走去,小词记得,这一条□正是通往罂粟花圃的那一条。她走的有些虚弱,似步步踩在刀刃上。
花已经枯萎。所以,花圃中的墓碑一眼可见。薛之海就站在那里,负手沉思。他的头发白了许多,比几个月前。
小词愣愣地看着他,想恨想怨,却连恨怨的力气都没有。
他回过头来看也没看来人是谁,只看着桑果冷冷说道:“又是来求药的?怎不打发走?”
计遥忙道:“薛神医,在下是萧容的外甥计遥,她,是萧容的女儿。”
“你说什么?”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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