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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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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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满院的竹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忽然说:“莫子锐那把剑,你很花了功夫的吧。” 

我点点头:“算是吧。” 

因为没经验,糟蹋了不少材料,但是成剑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以後就算做出更好的兵器来,第一次这种又惊又喜的心情,却不会再有了。 

“我想要。” 

我想了想:“好,回来我先找材料,找齐了就给你做。” 

却没想到他说:“我就想要他那把。” 

我愣了下,笑出来:“那可由不得我,剑他已经拿去了。你想要,就去他手里抢吧,抢来算你本事,抢不来就认命好了。” 

他哼一声,声音不大善,继续站直了不说话。 

我怔了片刻,低头继续看书。可是一篇天仙虹衣的制作办法,看了半天却没记住。
 
我摘掉头盔,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只是觉得些微的疲倦。 



查看过手机和答录机,再看过邮箱。 

没有,空的。没人找过我。 

悦朋究竟是跑到哪儿去了? 

以往就算对别人不会说的话,对我也会说。 

可是这一次,似乎连我也走不近他。 

翻了半天抽屉,找出半包烟来,幸好还没受潮。律超自己不抽也限制我抽,这一包还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的历史遗留。 



找著了烟又没有打火机,最後我在厨房的灶上点著了烟,深深吸了一大口,可以感觉到烟尘的颗粒无微不至附在粘膜上肺腔里。 

就是喜欢上这种慢性自杀的感觉。 

我和悦朋一起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各种生活习惯好的没话说,一样不许我抽烟。理由很充份,他是病人。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站不起来。 

那段时间我们整天整天在一起人,他说秦浩,我说律超。 



他总是说,要不是该死倒霉的出车祸,他早在德国,和他的浩子勾肩搭背继续同居了。 

我很不厚道的泼他凉水:同居?还真是很贴切,共同居住而已,没别的。 

他翻白眼,近水楼台总可以先得月的,你懂不懂。 

我不懂。 



如果说近,我和律超是最近的。 

那时候我开玩笑跟他说,要说近水楼台,你老姐和秦浩才是近水楼台呢。 

他呆了下,然後笑起来,拿枕头砸我。 

如果知道今天会变成这样,那句话我绝对不会说的。 



他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念著他姐姐和秦浩,拼命做复健,以致於反而病情又倒退。 

轮椅,拐杖,拐杖,轮椅。 

我掐掉烟,觉得胸口的烦燥无法排遣。 



少些东西…… 

那段我想不起来的时间,还有,和悦朋到底是怎麽认识的,我是因为什麽而喝醉酒跌进湖里的…… 

一切都象是被一把牢固的锁扣住,我怎麽也看不到。 

悦朋有时候会偷偷看我,在我发觉时又转过头去装若无其事。 

但是他没说过。 



屋里一股烟味儿,律超回来肯定要骂人。 

我推开窗子,拿过空气清新剂喷了两下。 

悦朋会去哪里? 

总不会去做什麽傻事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风吹进屋里来,烟味被驱散了,但温度也降下来了。我伸手去关窗,一眼看到律超的车已经开进来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这句话,真是个噩梦。 



悦朋曾经说过,什麽是爱呢? 

爱就是想放手的时候,却无论如何发现自己没法放开。 

我把这句话想了又想,那一记得真的很深的感受到,他很爱秦浩,非常爱。 



而且他的心里也不是不痛苦的。 

以前陪他玩过一阵子国外的仿真网游,他在游戏中的名字叫重爱。 

很奇怪的一个名字。 

不知道他现在还玩不玩那个游戏了。 



律超买了吃的回来,两个男人都不想做饭,所以一般都会带点吃的回家来。 

律超很奇怪,不下厨,但也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即使是饭菜点齐,也一定要打包拿回家来吃。他就是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吃东西。 

吃完还是他去洗的碗,我晃著鼠标,看看一边的头盔。 

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比较早一些的头盔来,然後去进入游戏。 



那是个欧洲中世纪风格的游戏,美国公司出品,但是美国公司出的却是欧洲味道的游戏。 

说到底美国是一个没有厚重历史的国家,没有历史背景,当然要去借鉴别人的…… 

很久没进游戏了,金发白翅的小精灵笑容可掬,说的却是纯正普通话:您的帐号因为超过六个月未登录已被保护,请您选择曾经的联系人,要两位朋友同时担保,才可以重新激活帐号。 

这个游戏就是这样,泡友好度是很困难的,所以一般做什麽重要的事都会要求你的朋友替你担保。 

我站在等待界面,向游戏里发送信息。 

和我达到友好度的只有三四个人,悦朋是其中一个。当时就是陪他才玩的这个游戏。 

我发了两条信息出去,那两个人都不在线。 

第三个人倒是在,先是劈头痛骂我一番,指责我走时都没打个招呼,就算不打招呼,也该把装备和钱什麽的转给他再走。 

我笑著和他调侃,可是只有一个人是不行的。 

他说,小重在啊,我们两个给系统做担保你不就进来了麽。 

我一愣。 

小重就是悦朋,他在游戏里有人叫他小重有人叫他小爱,主要是他选的职业是个小矮人精灵,可爱的不得了。 

“他在?”我马上回消息。 

“在的,我呼他试试。” 

过了大概五分锺,忽然眼前那个小天使跳出来:“您好,您的帐号因为朋友的担保已经激活,欢迎进入摩斯大陆……” 

我没耐心再听他说,直接迈出房间。 

房间外全是欧式建筑,整齐的街道,华丽的圆柱尖顶房屋…… 

我急急的发出消息:“小朋是你麽?” 

过了几秒,叮一声响,他的消息飞回来:“是。” 

松一口气就开始冒火:“你现在在哪里?” 

他迅速回答:“在鲁高因广场。” 

我磨著牙逼问:“别打马虎眼,我问你人在哪里?” 

他过了几秒回答:“我回老家了。” 

讶然又意外:“你没有出国?” 

“出什麽国?我的鸟语说这麽差,出国怎麽过啊。”他甩过来一句:“你呢,你现在住律超那里?” 

“是。” 

“原来我还想去投奔你来著,你都不给我机会。” 

我沈默了下来。 

为什麽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能那样的对我付出。可是我现在却连怎麽安慰他都不知道。 



心情很差的时候,被他调侃安慰,通常心情都会好起来。 

可是我现在却找不到什麽话来安慰他。 

秦浩要和孙悦兮结婚…… 

太残酷了。 

等於同一时间,悦朋同时失去他们两个,他最看重的两个人,一起都失去了。 

他以後还能够再站到这两个人面前吗? 



“你现在玩什麽游戏了?” 

“仙剑。” 

回答的时候觉得很心酸,我和他,竟然只能聊这种浮浅的表面的话题了? 

为什麽我没办法慰藉他的孤寂和悲伤? 



我在鲁高因广场找到他,他正蹲在地下卖东西。都是他穿过和用过的东西,垂著头坐在那里的姿势好象一个老人,可是其实他比我还要小三岁。 

我在他的摊子上翻翻,看到他很喜欢的一条腰带,只卖一千五百索,简直就是一个放弃一切的价格。 

“反正不玩了,半卖半送,白搁著太可惜了。” 

我没说话,默默的把身上穿的装备什麽的都脱下来,又开了仓库,开始和他一起摆摊。 

“你也不玩了?” 

“对。” 

鲁高因是个游戏中的沙漠之城,大风吹过脸颊,干热的象粗糙的砂纸一样,那种微麻的痛感是这个城的特色所在。 

我和悦朋都没有说话,根本找不出什麽话可以安慰开解他。 

更何况,他的样子,也并不需要人去安慰。 

他从来没有钻过牛角尖,纯澈的笑容下面是比任何人都淡泊坦然的心。 



“仙剑好玩吗?” 

“挺好的。” 

“唔,”他拉拉我袖子,小声说:“其实我也申请过仙剑的帐号,不过一直没有玩。你现在是不是练的很好?我去跟你混好了。” 

我意外而惊喜:“好呀,你过来,我包钱包药包练级。你叫什麽?” 



他嘻嘻一笑:“叫小迷。” 

他在这个游戏里没有做任何美化,所以显得特别文瘦,手臂细细的,手腕更是象一用力就会断掉一样。 

“对了,下个月他们结婚,我就不去了。你帮我送件礼物吧。”他忽然说:“替我……说恭喜。” 

我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口象压了块石头一样沈沈的喘不过气来,很艰难的答应了一声:“……好。” 

他痛快的把曾经珍爱的装备都卖掉了,然後到系统的银行那里去把金币兑成人民币。 

看著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始终带著恬淡的微笑,我却觉得呼吸困难。 



也许……悦朋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了。 

律超也会恋爱,也会结婚,到时候,我可能没有悦朋这麽潇洒,这麽坦然接受。 



“一笔小财。”他看著转帐单子笑:“能买样不错的礼物。你觉得金表好不好?” 

我揉揉他的头:“钻表更好。” 

他做个鬼脸:“钻表啊……这点钱大概够买表带吧……” 



我陪他走到王宫後的刑场拱门下头。 

他笑:“好了,我要去自杀了。你也来吗?” 

我说:“好兄弟嘛,当然是同生共死了。” 

他笑著走到刑架下头去,我看著那巨大的锋刃朝他劈下去,缓缓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他的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 

再过一分锺他就会完全在这游戏里消失。我走过去看他。很多的血,从被斩成两断的身体里流出来。 

缓缓流淌的深红液体迅速被沙地吸干,只留下一片暗红的涸渍。 

在现实中流不出的眼泪,现在全部化做鲜红从他的身体里倾泄出来。 

头顶寒意冲下,我抬起头来,巨大的砍刀朝我落了下来。 

悦朋,我们是一样的。 

怀抱著世俗不容的爱情,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把自己杀死埋葬。 



身体似乎感觉不到痛,但是一瞬间就从游戏中弹了出来。 

GAME OVER。 





我摘下头盔,端起一边的水杯喝了两口水,律超站在一旁看著我:“怎麽了?” 

我觉得有点脱力:“没什麽。” 

他的手忽然伸过来,在我眼下面擦了一下,然後伸给我看:“你哭了。” 

我愣愣的看著他,还有他指尖的水光。 

是麽? 

我哭什麽呢? 

这应该是悦朋的眼泪,只是他没有流出来,而我替他哭了,仅此而已。 



“谁哭呢。”我懒懒的笑:“是用眼过度,有点疼。” 

他注视我一会儿,说:“少玩会儿吧,明天还有个谈判。别太晚睡。” 



我发了一会儿呆,重新把头盔戴上,登进仙剑游戏。 

登上游戏就看到飞来的信息:“你在什麽地方?” 

我笑著报了座标过去。没等太久,就看到远远的一个瘦小子跑来,一跳跳上来抱住我的脖子:“呀,小剑小剑小剑……想死我了,你还是这麽打扮好看。” 

我把他托住,手摸上去简直是一把皮包著的骨头,不动声色的说:“你练的什麽?法师?咒师?” 

他赖在我身上活象只猴子:“我是咒师。” 

我把他抓下来,他居然把相貌设定成这个样子,不要说找不出什麽他的原来特点,简直就是面目全非……眼睛又圆又大,嘴巴却缩的只有黄豆似的一个小红点,再戴顶尖帽,就可以去马戏团扮猴子了。 

“啧,一看你现在就是有钱人。快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哥哥我今天要吃大户了!” 

我笑著拉起他:“好,放马过来吃吧。” 

他一副十足的新人样,呆呆的看什麽都新鲜。我付了城费,领他进了苏州城。 

“饿吗?” 

“饿!”他老实不客气,指来指去:“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要,给我包一包。” 

我一边付钱一边笑话他:“你小心撑死。” 

他一皱鼻子:“这些东西算什麽,了不起撑个半死。” 

他穿著件新人袍,头发乱糟糟的,居然还光著脚。我把食物买下来让他拎著,先拉他去後头的店面。 

“喂,去哪里。” 

“你不是要打劫吗?我这就去开门贡献,省你的事儿。” 

他笑著跟在我後头。 

我把店门关上一半,进柜台里找东西:“你坐下歇会儿,先吃点东西。那边桌上有水……” 

他左顾右盼:“啧,我知道你的钱都哪里去了。你真够投入,公寓都卖了,盘这麽大家店。” 

我笑笑没说话。 

“位置不错啊,其实你眼光满准的,过一段时间可能这地段还要涨,你就算不开店,把门面全租掉,收入也很不错了。” 

他拿著个包子坐在椅子里,盘著腿大口咬下去,然後眉开眼笑:“咦,是蟹肉的!我喜欢!” 

我拿了衣裳走到他跟前去,先递了袍子给他:“换上吧?” 

他咬著包子,把身上的破布扯下来,七手八脚把袍子往身上套。 

这个游戏很真实,进入游戏时候的扫描也很反映身体状况的。 

我站起身来帮他,他的手臂伸进袖管里,瘦的骨节看的清清楚楚,手腕更是细的象火柴棒。 

“悦朋。” 

“嗯?” 

他的头还罩在衣服里没有钻出来,我心里酸的厉害,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唔唔……”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挣扎起来。我把衣裳向下拉,他的头从领口伸了出来,包子全塞进了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我倒了杯水给他,看他仰著脖子抻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 

“喂……大哥,你是不是母鸡情节发作啊。”他白我一眼,那个大眼睛快要瞪出来,分外滑稽。 



游戏里的天黑了下来,屋里的四个角上都点著灯,小朋趴在桌上翻一本咒术进级书,一边喃喃自语的念咒。我只能听懂是火系咒语,但是却听不懂具体是哪一种咒术。 

手里的镯子渐渐成型,铜胚上面缠绕著金丝,刷上瓷釉,然後准备把蓝色的琢好的水晶颗粒镶上去。 

那边念咒的声音突然停了,小朋趴在桌上不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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