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通把手里的石佛往悟空眼前一递:“这里不是!”
悟空看看悟通,却一笑:“我未见佛啊。”回头依然淋他的菜。
悟通闻言,却呆了,连手也忘了收回。
旁边还有悟性低的高喊:“狡辩,狡辩,明明在眼前,却说没看到,拉他到到方丈那里,且让他狠狠地受责罚!”
这时,却听得篱笆外一声轻笑。
众僧看时,却是金山寺方丈座下的大弟子玄奘。金山寺方丈法明和焦山寺法智、法无是同门同宗的师兄弟,两寺经常来往。师兄弟各掌一寺,暗地里也常较量些佛法。发智座下弟子以悟为字辈,法明座下弟子却以玄为字辈。这玄奘颇聪慧,得了些佛法,悟字辈虽嘴里不服,也自知比人家不过。
当下玄奘道:“想不到焦山寺的师兄弟中真正的参禅者却是这小师弟啊。”
有那悟性低、嘴快的却问:“素常闻玄奘师兄是得了禅机的,今日缘何眼浊?这小毛猴只是刚入寺的沙弥而已啊!”
玄奘笑道:“你眼中有佛,他眼中无佛;你的佛被污秽,他的佛却清净,试问谁高?”
长笑一声,迳往大殿而去。
那僧还不明白,疑惑地看着悟通。
悟通以佛指心,众僧才明白禅机。
悟空却轻声道:“‘你的佛,我的佛’。原来也是一个不入佛门的蠢僧啊!”
众僧回头看悟空,见他又一意淋菜,心无旁骛,不禁有些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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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踢桶见空明 留剑意净身】………
众僧因见悟空语出惊人,颇有机锋,却不得不重新捡个眼球来看悟空了。WENxueMI。cOm
正窃窃私语间,庙里的执事钟响起,众僧道:“师父召集。”哄然而散。
悟空也放下手中的尿瓢,来到大殿。
进入大殿,却见方丈法智身边站着一僧——正是金山寺的玄奘。
两人面前放着一只半人高的漆桶,大殿里昏暗,看不清里面放了些什么。众僧诧异。
法智禅师见众僧俱集,便道:“今日汝法明师叔谴玄奘师侄送来一漆桶,言明取物还桶,汝等谁能有此本事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众僧一听,心想:这有何难!
就有莽撞的悟本道:“师父,弟子来取吧。”
走到漆桶前,伸手往里面乱摸。摸了半天,双手空空,茫然若痴,脸红耳赤而退。
众人才明白这里面一定有禅机,无人敢再试。
玄奘见状,道:“各位师兄、师弟,因这桶是金山寺里数百年之物,所以师父言明取物还桶。还劳烦大家取出桶内之物,我好拿桶回去回复师父。”
众僧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应。
悟通见此,身为二师兄,少不得硬着头皮上前,也伸手往里面一摸,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漆桶里什么也没有!
亏他还懂得无就是有,有就是无的道理,灵机一动,拿出空手,道:“玄奘师兄,物已取出,师兄可以拿桶回去复命了。”
说毕,有些洋洋得意,却不防头上猛挨一戒尺!
法智道:“蠢驴!”
悟通方知自己理会错了,羞愧而退。
大殿里见素日里悟性最高的二师兄尚且如此,更不敢上了。
此时,却见悟空走上前,提起一脚,使劲一踢,把桶底踢了一个大窟窿!
众僧阻止不及,不禁“啊”地叫出了声!
就有和尚在下面骂:“这个玩劣的猴子,把人家的桶踢坏了,且看你拿什么来赔!”
“人家是几百年的宝物呢,就是割了猴头也赔不起,还徒让金山寺看咱们的笑话!”
……
其他僧众也待要骂,却见方丈微笑颔首,却不敢开口了。
那玄奘也早惊得口瞪目呆,临出门,师父交待要将桶带回,不意却被这猴子踢坏了!
正懊恼间,法智禅师道:“师侄休懊恼,既是悟空踢坏了金山寺的桶,却叫悟空随你回去复命吧!——悟虚!”
悟虚是焦山寺的执事僧:“在。”
法智:“到房里取我剑来!”
悟虚从方丈净室取来一柄亮晃晃的没剑套的宝剑。
法智叫悟空接剑:“你和玄奘师兄一起去金山寺,见面把宝剑交给你法明师叔。”
众僧听师父派悟空去金山寺还桶,暗想一定是刚才悟空惹了祸事,这一去,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了,但为什么还要拿一把剑,却让人费解了——该不会让悟空用剑自保吧?!
却见悟空欢喜地领剑,和玄奘一起往金山寺去了。
到得金山寺,玄奘一见师父法明,就懊恼道:“师父,弟子不力,漆桶被这猴……小师弟踢坏了!”
法明诧异,见悟空若无其事,手捧一把宝剑,便道:“小禅师慧根颇具啊。”
悟空不喜不忧,只将剑递上。
法明不接,却转而问玄奘:“徒弟,你看这剑该接不该接?”
玄奘领悟:“师父乃得道高僧,何须宝剑斩尘念,让他拿回去吧!”
悟空闻言,微唏,却不缩手,依然举剑向法明。
法明看着玄奘,叹一口气。转向悟空,却不由得点点头:“此小禅师五百年后又一罗汉也。”伸手将剑接过。
悟空合十而去。
玄奘不解:“师父,他踢烂咱们的漆桶你不责罚也罢,如今明明拿一剑示威,师父却如何收下了?”
法明:“漆桶者,漆黑未明。脱底而亮,实乃明悟见性,小禅师已取禅机去了;至于宝剑,你只见自身空净,却不见宝剑为无物啊,又怎能说尘念已尽呢?”
玄奘顿悟:“原来师父是物我两忘啊!”
法明不言,看着悟空远去的背影,心里道:“若无那一‘唏’,老衲当真以为是活佛临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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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事事求禅不是禅 心心向佛未得佛】………
悟空甫露禅机,让众僧羡慕不已。于是大家众星拱月,常到菜地来转悠,和悟空套近乎,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真谛。
但悟空却轻易不开口,只一意种他的菜。
这天,见悟空专心种菜,神情很满足的样子,悟通便问悟空:“种菜也有禅意吗?”
悟空见悟通诚恳的样子,就有意点拨他,指着一颗生机勃勃的白菜对悟通说:“你以后每天早晚看视这菜一次,去领会其中的禅机吧。”
悟通得言,果然早晚俱来仔细观察这颗白菜。
众僧听说,也纷纷效仿,深怕禅机从自己的身边溜走。
伙房的僧人到菜地砍菜,其他菜都砍了,独独这一颗,众僧说什么也不让砍,说是要留着悟禅。
“这菜并没有什么特别啊,难道悟空的意思是万物俱同,悟禅首先不要有分别之念?”
“悟空既然叫咱们早晚来看视,自然是要咱们观察早晚这菜的不同,要咱们从不同中寻找禅机啊。”
“一颗菜,或许就代表宇宙的生生灭灭,师弟的意思,看来是要咱们把向禅的心融进宇宙万物呢!”
“依我的见教,这颗菜早晚要被咱们吃下肚,变成屎,再拿来浇菜,万物轮回,复归于空,想来,师弟是要咱们明白空无的道理。”
……
众僧整天对着这颗菜议论纷纷,悟空看见,心里暗暗可惜——众僧里,竟没有一个有点悟性的啊!
到第二茬菜长起来,这颗菜终于烂在了地里,众僧还是没悟出什么禅机。心想,也许是悟空捉弄大伙吧?就跑去质问悟空。
悟空不言,只举起锄头,将那烂掉的菜根锄掉。
众僧才恍然大悟:“原来悟空叫大家悟禅,不要拘泥于事物啊。大伙却为了悟空一句话,就守着这颗菜,执意要从中悟出禅意。心中有了这颗菜,哪里还能装得下佛呢?”
众僧拜服,从此不到菜地来打搅悟空,只守着自己的本分,各自悟禅去了。
这一日,悟本师兄受法智禅师吩咐,下山去买点油盐,从菜地过,悟空突然问了句:“师兄往哪里去?”
悟空平日话语不多,今日突然开口,悟本恐怕里面有什么禅机,便苦苦思索。
思索良久,总算找到一句:“到去的地方去。”
心想,这个答案还算勉强可以应对吧?偷眼看悟空,却见悟空把锄头卸下,往自己扔过来。
悟本看那锄头,锋刃已钝。暗想,钝锄掘地,悟空一定是暗指某个禅意了。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就呆在了当地。
悟空见悟本傻呆呆地站着,就说:“师兄,你到集市,帮我带一把新的锄头吧。”
悟本一听,明白了:“原来悟空是指悟禅如锄撅地,他人须代不得,必得亲身体验。到得锋芒尽去,当可领会禅机也。”
悟本喜不自胜,高兴地向悟空作揖:“师弟见教得是,俺悟也!”
悟空捡起一土块,往悟本身上一扔:“你悟什么!怎么作起揖来?”
原来,作揖乃俗家礼节,悟本一高兴,就忘了。
悟空又道:“一心钻进禅里,事事俱禅,也会离禅越来越远啊。我只是请师兄帮我带一把新锄头,师兄竟臆想出这么多禅意,不也远离了禅吗?”
把悟本羞了个面红耳赤,匆匆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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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佛法本无边 梦里成因果】………
这一日却是方丈法智禅师开坛**。收藏*顶点~小说~网
这法智禅师也是得道高僧,一年难得开一次坛,众僧俱往听之,独悟空蒙头睡觉,不到大殿来。
执事僧悟虚见座中独不见悟空,便欲叫了他来。
法智阻止:“悟禅在己,强之无益。”
开坛**三日,三日悟空俱不在。
**毕,众僧不平,在菜地找到悟空,他还悠闲地给菜浇水呢。
大师兄悟源责问:“好你个悟空,既是寺内和尚,缘何偷懒,不到大殿听方丈传法?”
悟空不答,只把菜地旁池子里的水往桶里舀,桶里的水早满了,悟空兀自不觉,还不停地舀水进去,溢出了一地,湿了站得最近的悟源的僧鞋。
悟源骂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猴子!”
骂声一出,方才顿悟:“原来悟空的意思是他的佛法已经装满,再多装无益——好一个狂妄的猴子!”
但却无以驳他。
想了一想,看到自己被打湿的僧鞋,灵机一动,便问:“悟空,你来寺多日,我还无缘向你求教佛法。如今我且请教:水湿僧鞋,当喜乎?”
悟源这一句的禅机并不难:这里,水喻佛法,僧鞋即僧了,意思是当和尚领悟到一些禅机,是一件高兴的事吗?关键是回答,喜与不喜,俱犯了嗔戒,算不上领悟了禅机。
众僧都看着悟空,心想,还是大师兄高,问出这样深奥的问题,且看这猴子如何回答。
谁料,悟空一言不发,竟猛地推倒悟源,把他那双被打湿的僧鞋脱下,用力扔得老远。
众僧见悟空动粗,俱怒,拊袖上前,却见悟源哈哈大笑,从地上爬起,赤脚奔出菜地,一边仰天长笑,好象顿悟的样子。
众僧这才领悟:“原来悟空把大师兄的湿鞋脱下来扔得老远,意思是悟禅而喜,必因先存了欲念,这样悟禅,不如不悟啊。”
众僧这才不得不佩服悟空确实是得道的禅师啊!
这时,却听得菜园外有人喊:“悟空!”
悟空抬头,却是师父法无。
法无:“且到我禅房来!”
悟空一喜,来寺多日,师父未传半点佛法,今日叫我,当有真经相授,于是跟随法无禅师来到禅房。
法无在蒲团上坐定,问道:“悟空,你小小年纪,却颇悟禅机,且说说你的佛法从何而来的。”
师父见问,悟空不敢隐瞒,如实道:“昔日在孙府,我六岁而不能言,皆因每晚梦中有一菩提传我佛法,嘱我以纯净之心领悟禅机,不得与俗人交谈。是以,我虽不言,但六年中佛法却深入我心矣。
我欲拜菩提为师,那菩提却说万万不可,说我前世原是他师兄,他梦授我佛法,已是触犯天条。忽一日,那菩提入梦,告诉我,后日将有一僧经过,闻木鱼声,就是我在人间的师父也。所以那日我投奔师父而来。“
法无听罢,叹了口气。原来,他也是因菩提梦授机宜,才到荷花县孙府和这猴子结下了因缘。
以自己悟道的水平,原也是做不了这猴子的师父的,但那菩提却说需要时,他将在梦中指点。
如今做了这猴子的师父,不知是祸是福了。
纵有祸端,也只得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待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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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由凡入圣进寺来 由圣入凡人间去】………
悟空虽颇悟禅机,但机锋毕露,发无禅师见时机已到,便有意点拨。WENxueMI。cOm
法无:“悟空,昨夜一场大风,园子里满是树叶,你且不忙回菜园,先把俺这园子打扫打扫。”
悟空见师父吩咐,便拿起扫帚、簸箕,把园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打扫完,向师父复命。
法无看了看:“不够干净啊。”
悟空又拿起扫帚,仔细地又打扫了一次。
法无却又说:“还不够干净啊!”
悟空看了看,园子里没有一片树叶,已经很干净了。他见师父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是以打扫园来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到了空无,再无一点杂念。园子就是指心性了。”
于是,悟空又默默地拿起扫帚,把所有角落都再清扫了一遍,又用抹布把石阶仔细地擦过,直到光洁如月。
悟空心想:“这次师父不会说什么了吧。”
法无却一言不发,直走到园子里的一棵桉树前,用双手使劲摇树干。
刹那间,园子里又落满了树叶。
悟空不明白师父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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