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儿的家在四楼,张玄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有人回应,他又试着敲敲门,过了好久才听到脚步声,房门一开,一个佝偻成C字形的老婆婆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人昏黄的眼神打量他们,「找谁啊?」
张玄露出一个非常有亲和力的笑,「婆婆,请问这是陈雪儿的家吗?我们是她的同事。」
「雪儿?是啊是啊,你们请进。」
老人颤巍巍把房门打开,让两人进屋,房间里有股很浓烈的秽浊气,张玄的通灵体质有时敏感的不得了,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向聂行风悄声道:「这里很阴。」
聂行风狠瞪了他一眼,用冷厉眼神作回复——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看风水的!
老人带他们来到客厅,慢慢挪到一张藤木摇椅上坐下,摇椅在她身下发出吱吱呻吟。
聂行风问:「婆婆,请问陈雪儿去哪里了?」
老人垂着头半天没说话,张玄嘟囔道:「她好像睡着了。」
聂行风将他拉到一边,却见老人抬起头来,道:「雪儿在上班啊。」
「婆婆,陈雪儿这几天没有去上班,所以我们特意过来看看她是不是病了。」
「雪儿有上班,下班回家还带水果给我……」
她指指旁边的桌子,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水果袋。
「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雪儿很孝顺的,她说一定会回来陪我……」
问话不得要领,张玄拉拉聂行风,又指指头部,示意老人多半是糊涂了,让他趁早放弃。
聂行风皱皱眉,看着那袋新鲜水果,有些奇怪。
张玄转身去了旁边的卧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卧室很小,仅摆了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窗前衣架上挂了很多套装,几乎将阳光全部遮住,使整间房显得很阴暗。
一阵气闷涌上,是阴气和死气的感觉,他现在不用掐算也敢断定陈雪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她的魂魄所在?按理说人无妄而死,一定不舍离去,气息会在熟悉的地方不断徘徊,家是最常见的地方,若是冤死,便会在死亡之地,可公司没有魂魄的气息,这里也没有,难道陈雪儿是在其他地方出的事?
心口突然一悸,冷汗冒上来,聂行风正好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忙扶住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脏病?」
张玄没好气的白了聂行风一眼,考虑到他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脏字吞了回去,道:「没事,我的体质有时很敏感,就像现在这样,跟心脏没关系。」
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手抚胸口,很明显心脏有问题。
聂行风嘴上不说,心里却仍保持怀疑,他松开手,问:「对什么敏感?」
「阴气,你不觉得这里阴气很重吗?我想陈雪儿可能已经不在了。」
「我只觉得这里很潮湿。」
聂行风对张玄的胡言乱语已经有些抵抗力了,他很平静的走到窗前,将遮住窗户的衣服向两旁移了移,道:「房间打扫的很干净,水果也很新鲜,陈雪儿应该有回来。」
「也许是别人做的。」
「这里只住着陈雪儿和她姨婆,没有别人,那位婆婆虽然糊涂,还不至于把自己孙女搞错。」
「可是……」
张玄挠挠头,一时想不出辩解之词,只好作罢。
衣服被移开,露出平放在窗台上的一个粉红相框,聂行风拿起来,见里面没有照片。
张玄的不适暂告一段落,重振小强雄风,也凑过来看。
「陈雪儿为什么把照片抽掉了?」
「为什么说是陈雪儿抽的?」
「除了她还有谁?」
「如果是她自己抽的应该再换新照片,而且相框也不会特意摆放在窗帘后面。」
「但是,如果照片是她和男朋友照的,两人闹翻了,她一气之下,一定会把照片抽出来撕掉,并把相框塞到不显眼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张玄越说越觉得自己判断正确,笑嘻嘻拍拍聂行风的肩膀,「董事长,说到逻辑推理,你一定要甘拜下风了,当年我可是在征信社里打过工的,推理判断超一流。」
聂行风笑了笑,问:「那你说陈雪儿的男朋友是不是公司的人?」
「这我可不知道,我每天都努力工作,哪会注意那些八卦,去问问财务那帮女生,也许她们知道。」
「这个任务交给你,回去查一下。」
「没问题,不过……嘻嘻,有没有小费?」
被聂行风冷冷目光横扫,张玄立刻掉转口风,「当我没说……咦,这是什么?」
他从床脚捡起一张纸,翻过来一看,是张旅行社的宣传单,看看上面的旅费报价,他咂咂舌。
「是天易旅行社,这家的票价好贵,难道陈雪儿是去旅游了?在旅游途中被杀?那最大嫌疑说不定是她的男朋友……」
张玄瞅着手里的宣传单,开始天马行空的幻想。
聂行风握握拳头忍住扁人的冲动,将宣传单拿过来看了看。
票价的确不便宜,陈雪儿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富裕,家里还有个半痴呆的婆婆,她会去旅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们去旅行社问一下。」
两人向老婆婆告辞离开,出门时,聂行风突然听老人喃喃自语:「不是雪儿,她不是雪儿,雪儿不会回来了……」
第五章
天易旅行社门面很大,外面摆着列满广告宣传单的架板,聂行风随便看了看,然后走进去。
服务台的小姐见他衣着雅贵,人又长得帅气,眼里立刻粉红色的泡泡乱冒,笑的发腻,问:「先生您好,请问您想去哪里旅游,是单人还是跟家人或女朋友?」
「抱歉,我不是来咨询票价的,我想问一下,前几天是否有位叫陈雪儿的女生在贵公司订过票?」
服务小姐笑容一僵,「对不起,先生,有关客户的个人资料,我们不可以提供给第三者,这是我们公司的制度。」
「可是……」
张玄把聂行风推开,在他身旁坐下,将手里的证件在女生面前一晃,郑重道:「小姐,我们是市警局的便衣警察,现在正在追查一起金融诈骗案,情况紧急,请给予合作。」
聂行风看得清楚,张玄用来唬人的证件是他们公司的职员证,他用手抚住额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回头建议张玄改行去征信社好了,绝对比他在聂氏有发展前途。
服务小姐还真被唬住了,匆匆跑去柜台后,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过来,请他们来到后面办公室,小心翼翼问:「警官先生,我是这里的主管,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张玄朝他笑了笑:「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希望你们能提供有关陈雪儿预订的日程资料,你放心,除了用于正常司法程序外,我们不会把个人资料随便外泄。」
主管立刻让那小姐去查,其他几位员工也跑来帮忙,充分发挥警民合作的热情,心里却都在想:现在选拔警察的条件有一项一定是相貌,要不怎么这两名警察一个赛过一个的英俊。
主管又亲自奉上香茶,张玄翘起二郎腿正要喝,小腿肚被聂行风踢了一脚,用眼神警告他适可而止。
女生在电脑前查询了半天,向他们摇头,「对不起,最近几周里没有有关陈雪儿这位客户的资料,既然是诈欺犯,会不会用的是假名?警官先生有没有她的照片?如果没有照片,画图也行。」
这位小姐一定是警匪片看多了,在那里天马行空的自行想象。
张玄看看聂行风,「我只会画符,不会画画。」
聂行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向主管要来纸笔,他工笔画功很好,几笔便将陈雪儿的轮廓勾勒出来。
几名女生都凑过来看,其中一个突然道:「我记起来了,她一个多星期前有来过,不过不是订票,而是改票期。」
「改票期?」
「是啊,她说男朋友因工作日程变动,要改机票日期,我帮她调出资料后,她又说不改,匆匆走掉了,当时她举止有些怪异,所以给我印象很深。」
「那你还记得她男朋友的资料吗?」
「记得,请等一下。」
女生很快把资料调出,列印出来,看到上面写着「乔扬」的名字,张玄挑了一下眉。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聂行风看看日期,是上周五飞往美国的航班。
「这位先生票订的很急,所以我们发的是电子机票,可是我们收到的讯息是,他并没去机场领取机票,也没有再跟我们联系。」
乔杨匆忙订机票却没有搭机,是什么事让他临时改变了计划?
「他一个人订的机票?」
「是的,一个人,单程票。」
出了旅行社,聂行风开车回公司,坐在车上,张玄不甘寂寞,道:「平时没见乔扬和陈雪儿有过接触,没想到他们会是恋人,我看不用特意去查了,半个大脑就能推理出来,乔扬背着陈雪儿劈腿,想一走了之,谁知被陈雪儿发现了,争吵下他失手杀人,所以昨天他才会在电梯里被吓到,那一定是陈雪儿的冤魂作祟。」
虽然昨天没有在电梯里感觉出冤魂的阴气,不过这一点张玄自动忽略,反正他的灵感时灵时不灵,可能当时正好是不灵的时候。
「劈腿的话,应该是两个人订机票,为什么是一个人?而且,你一直说陈雪儿已经不在人世了,理由呢?」
「可能女方先去了美国,在那边等他,所以乔扬才定不准回国日期,没有买来回机票。陈雪儿死亡是我的通灵第六感了,绝对没错,董事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瞥了一眼身旁摩拳擦掌的人,聂行风心想,这小神棍只怕只对金钱通灵吧。
如果陈雪儿已经死亡,那他碰见的女生又是谁?那绝不是什么冤魂作祟,这一点他也很坚信自己的第六感。
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不过他有些明白那几张报表的含义了。
「回去后,这件事不要对其他人说,我自有安排。」
「了解,董事长如有差遣,我一定效犬马之劳,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幻想着招财猫周围闪耀的金元宝,张玄心花朵朵开,决定在今后的人生中,死也不要跟聂行风分开。
回到公司,聂行风立即进入公司的财务网路,把之前看过的账目全部调出重查,这次不是看数据,而是资金的调配方式,这一关有特殊的密码程式,不过难不倒聂行风,很快金额差异便显示了出来。
他实在太笨了,在陈雪儿给他报表的时候,他就该明白出问题的不是数据,真正被动手脚的是资金的运转。比如说,配给A方金额分数次转账,其中可能只有第一批资金进入A的账户,之后的部分被转账的人从中提出,那份差额再由配给B方的金额移出填补,如此类推,B的再由C填补。每份账都没有错,数据自然不会错,因为是分数次进行转账,所以也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但时间一久,窟窿会越来越大,而要填补这个窟窿,需要有人作假账,负责最后账目处理工作的是陈雪儿,这一关没有她帮忙根本不可能成功。
能让陈雪儿这样做的一定是乔扬,女人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变得盲目冲动,甚至不择手段。
可惜,账做得再巧妙也有曝光的一天,可能乔扬得知自己被调回总部,怕公司内部变动,会重查账目,所以买了机票准备跑路,可是却被陈雪儿发觉了,那么之后呢?是不是真如张玄所说的,失手杀人?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遇见的女生是谁?乔扬杀人后,要做的应该是立刻离开,为什么反而留下来?
聂行风从陈雪儿的联络地址里找到她姐姐陈冰儿的电话,那是陈冰儿的公司电话,接电话的人说陈冰儿一周前去外地出差了,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聂行风。
聂行风把电话打过去,犹豫着该如何跟陈冰儿解释有关她妹妹的事,可惜手机一直不通,只有个甜甜的电子音让他留言,他想了想,关了手机。
这么复杂的事,留言是说不清的,而且,既然陈冰儿在外地,即使联系上也没有实际帮助,反而会让她担心,还是等她回来后,再慢慢解释吧。
当天下午,聂行风召开财务紧急会议。当看到聂行风指出的资金漏洞后,所有人都异常震惊,聂睿庭更是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作声。
把所有事情释明后,聂行风眼神扫过在座所有人员,副部长李顺长倒还镇定,周言却是面色焦黄,握钢珠笔的手发着轻颤,聂行风看看他做笔记的那本黑色簿子,眉头微皱。
「乔扬今天没来上班,也没有请假,是不是他知道贪污一事会暴露,所以潜逃了?我们要不要报案?」
异常沉闷的空气里,一个小职员战战兢兢向聂行风请求指示。
聂行风点点头,对聂睿庭道:「报案的事你跟周部长去处理,李部长,你负责把两年内所有账目重新整理一遍,有遗漏处直接向我汇报。」
傍晚,聂行风的办公室传来敲门声,聂睿庭探进头,小心翼翼看看他脸色,这才垂着脑袋走进来。
聂行风看了他一眼,白痴弟弟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进房先敲门,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看来挪用资金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
「财务出现纰漏,是整个公司管理不当造成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淡淡说了句安慰的话,立刻被聂睿庭扑上来抱个正着,大哭:「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爷爷那边你一定要记得帮我说几句好话。」
「别把鼻涕眼泪蹭到我身上!」
这招装哭的把戏聂睿庭从小用到大,半点儿长进都没有,想不吼他都难。
果然,大吼之下,聂睿庭立刻跳到一旁,给了他一个「大哥好无情」的眼神。
聂行风只当看不见,问:「警方那边有什么行动?」
「已经派人搜索乔扬的行踪了,说好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我们。」
聂睿庭说完,停了停,又道:「不过,大哥,我们公司内部也需要重新整顿了,乔扬一个人,没胆子敢贪污这么多资金,后头一定有人。」
「谁最有嫌疑?」
「嗯,周言就很可疑啊,乔扬调进财务是他推荐的,他又是乔扬的顶头上司,出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