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却还是头一回见她拿出这些,她是宫里出来的,自是识得好东西。
“这玉佩和小公子戴着的是一对吧,水色足,雕工也好。”
“嗯,我戴着的是师父给的,这里的是四皇子伯伯送的,本就是一对儿,皇上赏给他们兄弟的,四伯伯说让我长大后做文定之用。”
“哎哟,小公子啊,这玉连环才是做文定用的。”
李妈妈说的玉连环便是当年贺远偷来暂放在她这里的,后来隔了几年,他也不好意思拿回去,就给了她了。
“这是师父给我的,挺好玩,只是没有用处,也不能戴在身上。”
“王爷给的?”李妈妈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多琢磨,只是觉得王爷毕竟年轻不知轻重,这玉连环哪能送给徒弟呢。
“嗯,这个也是,八岁时师父给的生日礼物。”
随了随身戴的金铃铛,崔小眠最喜欢的就是这把梳子了,这是她生平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意义非凡。
李妈妈本来拿着块帕子正在帮她擦拭那套玉连环,看到这把梳子时,竟是一呆,手上一松,玉连环落在床上,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小公子,这梳子可否让老身看看?”崔小眠听不到李妈妈说话,当然也不能听到她语声中的颤抖。
一一一
☆、第一八七章 做贼的果然心虚
崔小眠从一开始便对李妈妈有好感,李妈妈虽然对她体贴入微,但不唠叨不婆妈,更不八卦,有很多以打听主人*为乐的老妈子,同那些人比起来,李妈妈甚是难得。
宫里出来的人自有一番普通佣人无法相比的气度,对事对人张弛有度,自有分寸。可此刻李妈妈看着这柄镶金嵌玉的梳子却落泪了。
“二十多年了,老奴终于又见到这柄梳子了,这是悦妃娘娘心爱之物,没想到却辗转到小公子手里,小公子来到清悦庄,老奴能得以服侍您,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崔小眠早就知道梳子上有个小小的“悦”字,但却从未与那位曾经一度冠宠后宫的悦妃娘娘联系起来,当年她曾听高先生摆过龙门阵讲过关于悦妃娘娘的轶事,但直到来到清悦庄之前,她都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
话说崔小眠最爱听书,也爱听高先生的龙门阵,耳朵聋了以后她再没听过,虽说她会唇语,但是和用耳朵听是有很大区别的,能读出来的只有*成,其余的就要靠脑补。
“李妈妈,这梳子真是悦妃娘娘的啊,你给我讲讲关于她的事吧,听说她死得很凄惨。”
“唉”,李妈妈擦擦眼泪。娓娓道来,她说话的频率很慢,让崔小眠能“听”得更清楚。
“悦妃娘娘和后宫其他娘娘不同,她是没有出身的。这事原本是不能说,但过了许多年,人都不在了,早已不再是秘密。她是打哪儿来的,除了皇上谁也不知道,皇上宠她,那可不是一般的宠,是宠到极点啊,她虽然受宠,可在宫里的日子很难熬。宫里的女人都对她有敌意,太后和皇后更是看她不顺眼,好在还有皇上疼着她想着她。
她进宫两个月便有了身孕,当时皇上还年轻,也没有这么多皇子。见她怀了龙裔很是高兴,这梳子便是那时皇上送她的,悦妃娘娘极是喜欢,却又怕戴出去太过招摇,就像您这样,每日里拿出来把玩一番。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落胎了。
其实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在宫里没有娘家撑腰又没有心机的妃子哪能保住孩子,别人遇到这事也就学精了,懂得进退,可这悦妃娘娘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一门心思要离宫,皇上无奈。就带她来到清悦庄小住,那时他们两人真是神仙眷侣,如今想起来,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笑啊。
忽然有一天,悦妃娘娘把我叫过去。给我指了这门亲事,她说:李顺无官无品,只是给皇上侍候马、管庄子的小管事,但他为人忠厚有担当,又读过几年书,趁我如今还在,让皇上做媒,给你指了这门亲,这一生一世他定能把你捧在手心里,总比嫁个当官的做小妾要顺心。别看这里除了山还是山,他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可你是自由自在的。
悦妃娘娘没有看错,我那当家的果如她所说,疼了我一生一世,我跟着他虽没有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到如今老了还有儿子、侄儿孝敬。悦妃娘娘离开清悦庄后,老奴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听来采办的太监说,悦妃娘娘在冷宫里过世了,临终都没能再见皇上一面。
唉,小皇子一出世便夭折了,悦妃娘娘没有娘家,又没有子嗣,这些年来,每逢节气,老奴便给她烧上一炷香,送些纸钱,那么美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掐指算算,从她进宫到她身故也不过两年时间,唉。”
原来高先生讲的典故里并没有太多艺术加工,悦妃娘娘的身世真的好惨啊,绝壁是个宫斗失败者。
在悦妃身上,崔小眠总结出三条,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女人要做到三有:
一是有钱,有了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依靠男人活着,像她崔小巫女,就已经存了不少金银细软。
二是有武功,悦妃绝壁不会武功,否则肯定能逃出皇宫,去过想过的日子,崔小侠虽然只会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必要时也是很有用的。
三是有脑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人处。傻逼兮兮地待在冷宫里给那男人生孩子,这就是病,还病得不轻。
李妈妈还在看着那柄梳子感慨人世变迁,当年皇上送给悦妃的定情之物,不知经过几次辗转,最后竟然到了小公子手里。
崔小眠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贺远从周岁就开始偷他爹的东西,这梳子八成也是从皇帝爹那里偷来的,想来悦妃死后,皇帝还是伤心的,把这梳子收在身边睹物思人。忽有一日,被他那个最不成器的小偷儿子看中了,随手揣到袖子里偷走了。
从这日之后,李妈妈对崔小眠比以往更加尽心尽力,古人都信鬼神,李妈妈虽比普通妇人睿智,却也深深相信,是悦妃娘娘显灵,让她服侍崔小眠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摆在面前的就是在嘉南王庄子里的寄宿生活。
从京城来的那位西席汪先生,据说早就被邱峦少年整治得服服贴贴。崔小眠来这里上的第一堂课是这样的——
汪先生:世子,今日您想听学生如何授课?
邱峦:讲故事吧,本世子不在时,你又学些什么故事,捡着些野趣的,讲来听听。
汪先生(若有所思片刻,一拍折扇,俨然茶楼的说书先生一枚):世子听腻了凡尘俗世的故事,那今日学生便给世子讲一讲七仙女偷下凡尘遇情郎的故事。
噗!崔小眠双手伸平,整个人趴到桌子上,道长,放过贫尼吧!
邱峦:小眠子,这故事你不爱听吗?那个谁谁谁,换个肉多的。。。。。。
三日后,贺远便回京城了,宫里来人,召他速速进宫。因是来得突然,他便把崔小眠托付给嘉南王代为照顾,嘱咐崔小眠不要淘气,便急匆匆走了。
贺远走了,崔小眠也住在嘉南王的庄子里,沈玲伊却还住在清悦庄,人家说了,回到自家农庄里有心理阴影,因而只能在此暂住,谁也不能轰她啊。
难怪嘉南王父子要赖在清悦庄里,他们自家庄子里的厨子做菜也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崔小眠和李妈妈住过来,这做饭做菜的事就落到她们头上,郝氏也是一天到晚地往这边跑,吃的用的全都送过来。
嘉南王都想和侄儿抢徒弟了,这么会做菜的小孩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老六真是有福气,遇到这么一个良材美质。
吃不完的山鸡野兔孢子,崔小眠便都给郝氏做成腊肉,风干后挂到厨房里,听吃上很久。山里人不缺野味,但这制做腊味的技术却还是头一回听说,郝氏是个精明人,立刻想到日后可用这腊肉腊鸡到集市上换些零用。
这里和五夷不同,各种食材应有尽有,五夷的盐巴都靠货郎们从山外背来,自是珍贵,但中原就是不缺盐,崔小眠又指挥郝氏和嘉南王庄子里的仆妇们,腌了咸鱼晒出来。山上风大,咸鱼不过几日便能吃,切成片蒸着吃煎着吃都很美味。
贺远从京城回来时,就看到不论是他的清悦庄,还是嘉南王的庄子里,到处都是晾晒的厨鱼和腊味,他心里一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桃花城里,他和崔小眠的家。
“老六,可是平田人出了夭额子?”别看嘉南王嘻嘻哈哈,又远在山里,前朝的事他也能猜个*分。
贺远点头:“他们要与大成联姻,请公主和亲。”
“那为何召你回去?”嘉南王不解。
“平田使者点了我的名,说要与贺亲王洽谈联姻之事,或许是他们进京时父皇让我接待的缘由吧。”
这话当然是说给嘉南王听的,轮到和崔小眠说时,就变成了——
“平田人或许怀疑是我抢了他们的贡品,这才要与我洽谈。”
放屁的果然脸红,做贼的果然心虚。
崔小眠问道:“那你露馅了吗?”
贺远:“为师自是不能被他们看出端倪,趁着父皇高兴,我便说我路过紫房镇官驿时看到着火,便进去救人,之后顺便拿了几件进贡的贡品而已。”
崔小眠使劲咽了口唾沫,你原来还是个活雷锋啊。
她下意识地抱住枕头,妈蛋,让我交出赃物绝不答应。
“你父皇怎么说的?”
“父皇问是何物,我说是首饰,父皇哈哈大笑,说那就算了,不用上缴,赐给我了。”
崔小眠脑补了一下英宗皇帝闻听偷货儿子之言后,是如何的无可奈何啊,贺远从小偷到大,当爹的不会不知,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对了,你父皇只有两名公主,妩儿正值嫁龄,该不会让她去和亲吧?”
贺远摇头:“父皇自是舍不得亲生骨肉远嫁,已封吴王嫡女为泽云公主,下嫁番邦。”
崔小眠松了口气,妩儿的娘亲定妃不让妩儿去和亲,多年来一直忍气吞声,好在这次妩儿逃过一劫。
“对了,你猜泽云公主要下嫁的人是谁?”
“不是平田国王吗?”
“是王弟,就是送你发财树的那位王弟。”
一一一
☆、第一八八章 至尊金咭
贺远这厮竟能把入户抢劫美化成见义勇为,人品同浣之哥哥相比,那就是下里巴人对阳春白雪,抠脚大叔豆腐渣vs青春十八一朵花,真是残酷的对比。
贺远并没有告诉崔小眠实话,父皇在得知他顺走的是几件头面首饰时,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番话,之后才将首饰赐给他。
崔小眠在得知那几件羊脂玉首饰合法化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左看右看,话说她真的很喜欢那一朵朵温润晶莹的百合花。
“师父,把这三件卖了,能买下一座这样的庄子么?”
贺远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黄布小包:“加上这件就够了。”
崔小眠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同样质地的玉镯,玉镯上同样雕刻着精致的百合,显然这与另外三件是一套的。
“既是要赏,父皇便把这玉镯一并赏了,你都收好。这四件买下这庄子还绰绰有余,但为师说过,但凡是师父给的,全都不许拿来换银子,为师定期会查看。”
噗,给别人的东西还要定期查看,你才更像那个葛老头呢。
刚刚说起来求亲的那位平田王弟,崔小眠便想起他送的发财树。
“发财树脱手了吗?”
“脱手一半,只余下那株珊瑚树。”
“银子呢,别忘了那树是送给我祝贺开张大吉的,不关你事,我孝顺,看你手头紧,这才说要分你一半,你也不能把银子全都贪污吧。”
“这四件首饰的价值远远超出那半棵发财树, 你还同我要银子?”
崔小眠翻翻白眼,那些不能换钱花,哪如直接给银子来得痛快。
“内什么,亲师徒明算帐,我们还是说清楚些。我在府里帮你管家管帐,从没有涨过工资,月例还是每月区区十两。铺子开张只有三个月,上个月才刚刚持平。你动不动就带些人白吃白喝,帐上一直是白条入帐,我若通通拿到府里报销,别人会以为我中饱私囊。”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师父含辛茹苦把你养你成人,这些小钱你就同我斤斤计较,果然女生外向,早知如此,我当年捡只狗也不捡你。”
你说这人有多渣,方才还装成好人一样。提到钱马上翻脸,那张嘴比茅坑还要臭。
“你哪里有含辛茹苦,中间三四年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你还好意思同我提钱?”
那几年崔小眠在五夷没有白混,捕蛇的技巧也学了几招。 捉蛇捉七寸,打人当然也要捏痛处,贺远残存不多的人性里就有关于崔小眠的那么一点点碎片。
贺远果然理亏,极不情愿地掏出几张银票,抽出一张数额最大的递给崔小眠:“看好了,别让人骗了。”
哼哼,除了你以外。没有能骗走我的钱!
崔小眠看看数目,咧开小嘴,笑得像捡到肥鸡的小黄鼠狼,贺远的胃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好徒儿,为师饿了。”
崔小眠刚刚拿了钱。心情正好,此时有求必应:“师父想吃啥?”
“好多年没有吃过你做的卤味,去给为师做些下酒。”
“好哩,你来生火。”
别看这是别人家里,可厨房却几乎变成崔小眠自己的了。自从她住过来,厨子便退居二线了。
一进厨房,贺远这才想起来,这又不是深更半夜,正是下午,厨房里一堆下人正在干活聊天,也轮不到他来生火啊。
可是人已经进来了,掉头就走自是不行,他只能假惺惺地对崔小眠道:“徒儿,为师忽然记起还有些要事与皇叔相商,你做好后端过去便是。”
崔小眠嫉恶如仇地瞪他一眼:“卤味最是费时,说不定明天才能吃,你就等着吧。”
虽然缺了桃花城里那锅煮了许久的老汤卤,好在佐料都很齐全,崔小眠还是用现有材料临时做出了卤汁,味道上同过去的差了一些,但是没有吃过师徒私房菜正宗卤肉的人,还是觉得是非常美味的。
卤肉费时,直到晚膳时分还没有端过来,晚膳是李妈妈和厨子操办的,贺远却只是挑着其中崔小眠炒的一道青菜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只喝茶了。
话说卤肉的味道早就传了出来,路过厨房的人都知道小公子又煮美食了。
“老六,你就是在等你那宝贝徒弟的好菜啊,叔叔也不吃了,陪你一起等。”
邱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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