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趴在她脚下的肥仔忽然跳起来,用前爪不停地拍她的腿,汪~~
崔小眠翻翻白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直走出院子。院墙外的迎春花已经谢了,枝条在月光下张牙舞爪。一条颀长的身影就站在那里,肥仔那条贱狗立刻扑了上去。
崔小眠还是穿着白天里的衣裳。她舍不得换下来,明天又要当男人了。贺远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来,想躲开却已不能,只能任由肥仔撒娇谄媚,低着头弯着腰。装着和肥仔打成一片。
崔小眠看着贺远,印像中从没见过贺远这样狼狈,这人就是喝醉了也比别人精神。
“内什么,师父,那件事我没怪你。”
不就是亲了个嘴,又没干别的,不就是你偷了我个物件。你本来就是偷盗癖,我总不能怪个病人吧。
“那这银票是怎么回事?”
他掏出几张银票,这还是前两日,崔小眠托阿木转交给他的,也就是当日他拿出来开铺子的钱。
其实崔小眠是想着把这钱还给他,从此两不相欠。所以贺远问起来,她便道:“有借有还。”
“既是借,那利息呢?为师这里只有高利贷,这么多银子,把你铺子卖了也不够还我。”
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落水狗一定要打,豆腐渣永远做不成嫩豆腐!
贺远似是也动了气,声音冷得像冰,好在崔小眠听不到,月光下,贺远长身玉立,脸蛋却不如以往水灵,嘴唇开裂,还起了泡,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这厮似是忘了他没脸见徒弟的那件事,崔小眠便好心提醒他。
“师父,你说今天晚上会不会打雷啊?”
。。。。。。
~~~^_^~~~
那天晚上,老天爷打盹偷懒,忘记打雷了,贺远似是早就在心里盘算过,或者他身上暗藏了避雷针,总之是他没有惧怕。
他看着崔小眠,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忽然他打个呼哨,一声长嘶,乌金疾驰而来。
“打扮这么漂亮,师父带你去个地方。”
原来穿着裙子是不能骑在马背上的,她侧着身子,哆里哆嗦地坐在马上,两只胳膊使劲抱住贺远的腰,这不是折腾人吗?会不会给甩出去啊!
贺远带她来的地方就是桃然亭。
“整个京城这里的桃花开得最好,江嬷嬷墓前的那些都是我从这里移过去的。”
桃然亭座落在一片桃林之中,四周都是桃树。春意正浓,桃花争相开放,千朵万朵压弯了枝头。夜晚的桃林分不清深红浅红,也看不到花园锦簇,但那阵阵清香却沁人心脾。
月色皎洁如水,崔小眠一袭纱衣袅袅婷婷,像是被轻雾包裹着, 凉爽的夜风吹起,花瓣随风飞舞,萦萦绕绕,落在崔小眠的头发上,衣裳上,轻柔得似乎要融化在她的肌肤之中。这一切就和她梦里见到的一样,崔小眠觉得吧,她活了两世,最浪漫的一刻就是此时了。
“师父,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百里先生。”
“嗯。”
“师父,我以后都不会回到王府里住了,你要记着吃饭,不要总喝酒。”
崔小眠一看就知道贺远这阵子没有吃好,酒肯定没少喝,他这人就是这样,吃饭又挑,稍有不合口味便就一口不吃,他能长成人高马大,也真是不容易。
“你八岁那年,就吵着要和师父分家另起炉灶,为师说顶多再养你五年,如今刚好五年,你是数着日子过的吧。你在师父身边就这样度日如年,多一天也不肯?”
你说这人有多渣,崔小眠刚刚被桃花揉化了的小心肝重又坚强起来,无比怨念地望向天空,尼玛月华如水星光四射,就没有一丝天打雷劈的征兆,难怪这厮如此嚣张,竟然拿她小时候来说事。
“我十三了,依大成律,已经可以嫁人了,你是师父不是亲爹,瓜田李下,还是要避讳着,免得真的乱那个伦。”
贺远最怕的就是最后这四个字,他理亏。
理亏的人一般都会装成理直气壮,贺远也是,崔小眠了解他,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知道羞耻,贺远刚好比动物稍稍进化了那么一点点。
看贺远闷声不响,崔小眠作死地可怜他了。二十五六的老男人,老婆才只十二三岁,想正常发泄都不行,估计就是从紫雾城里看了她光屁屁那次以后,回来后脑补了无数次,便有了把徒弟随身物件藏在枕头底下的事,就如有些变态狂喜欢偷女人内衣内裤是一个道理。
“师父,咱俩不合适,你这么老了,又是有妇之夫,再说咱们还是师徒,你们男人喜欢老牛啃嫩草,可我这嫩草特恶心被老牛来啃,你就断了心思吧。”
贺远不动声色,阴恻恻地看着崔小眠,月光把他的脸照得很白,看不到血色。崔小眠知道贺远被她气得不轻,他垂着的右手微微抖动,慢慢地攥成拳。
妈蛋,贺远要揍她了。
崔小眠缩缩脖子,转身就跑,可是路呢?
四周都是开满桃花的树,那路是一圈圈的,崔小眠跑得气喘吁吁,一抬头贺远还是站在她面前。
女孩子都有些路痴,何况又是晚上。看到贺远,她转过身又跑,但这次她跑不动了,她的整个人被人从后面一拉,拉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这个时候,崔小眠看到了天上的明月,她的大脑也如这月亮一般澄明,她忽然明白了,贺远这些日子以来一定是想通了一些事,更给这些事想好了解决方案。皇帝的儿子在娘胎里就在学习如何折腾别人,这点事难不倒他。
一一一
☆、第二二七章 声音
贺远命犯桃花,脑残粉很多,可他也还算是洁身自好,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轨全被崔小眠搅黄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报复起来也格外强烈。
连皮带肉啃下去,恨不得把崔小眠一口吞进去,崔小眠觉得他可能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眼下正是饥渴难耐。果然,在一阵狂轰烂炸之后,他舔舔沾着徒弟口水的嘴唇,意犹未尽:“好徒儿,为师饿了。”
活了两辈子,生平第一次被人吻得手脚发麻,浑身打颤,崔小眠保持那个张嘴的神情傻呆呆地站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成千上百的蚂蚁在咬她的脚趾头,痒得难受,可不论怎么跺脚也甩不脱,痒到四肢百骸。
偏偏这一刻,她的记性变得清晰起来,以往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这会子全都想起来了。她想起八岁那年,贺远和玫瑰那个未遂,跑到她的床上不小心摸到她的光屁屁,那时他的样子似乎怪怪的。原来这人的坏心思早就有了,只是那时自己年幼无知没有发现。
黑夜无边无际地袭来,月光冷冷的,就连那醉人的花香也便得冷幽幽的。崔小眠忽然明白了,贺远是想把他和她一起逼到绝境。
他对徒弟动了心思,就不管徒弟乐不乐意,拉着她跑到这怎么也转不出去的地方,强取豪夺。
崔小眠的浪漫细胞早就被煎炒烹炸了,总之,一场新鲜*的不伦之恋被她诠释成灰太狼逆袭喜羊羊。
当然也可能是贺远太过心急,动作上有些猛烈,让崔小眠除了窒息以外没有任何美好感觉,也就脑补不出绮丽缠绵的动人画卷。
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自己没有再做进一步行动的贺远终于发现崔小眠有些不对,小东西像傻了一样张着嘴,一动不动。
被吓到了?不会,崔小眠六岁就看不正经的戏本子,八岁就偷他的小内内去卖钱,哪能就这样被吓着。
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快。鸡冻得不知如何是好?╭n╮(︶︿︶)╭n╮神啊,原谅他吧,古代大龄男青年脑子大多不太正常。
徒弟是他一手养大,做师父的再不着调。对徒弟的喜好也全都清楚。小东西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一定要哄的,这会儿八成脑子里转不过弯来,还想着天打雷劈的事,想到这里,贺远自己都打个冷颤,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夜空。
“小眠,师父和你从没有签过文书,你也没给我正式磕头拜师,别人都以为你是男的。你先委屈上一年半载,待师父给你弄个出身,你换上女装改个名字,就算别人知道你我是师徒也无。。。。。。”
他走了这么多天,终于给自己找出了这样的理由。又想出了这样的办法,难怪从五岁你就让我剃光头当男的,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还真有心计!
崔小眠已经不想再看他,当然也就听不到他后面在说什么,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让她还没有准备。就从徒弟变成情人,逃妻变成小三儿!
贺远你个杂碎!
崔小眠终于动了,踮起脚尖,朝着贺远的脸就是重重一巴掌!
你母亲的,谁要跟着你啊,滚你妈的!是你不要脸在先。就别怪我欺师灭祖!
打完耳光还不解气,撩起裙子,一脚踹到贺远的子孙根上,在贺远的惨叫声中,她夺路而逃!
这一次贺远没再追她。她也不知道又绕了多久,终于离开了桃然亭,回到家里,肥仔还趴在家门口等着她呢。
那天晚上,崔小眠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或许是她早就想揍贺远一通了,今天打完了,心里就像被熨烫过,别提多舒服了。
一一一
崔小眠生日那晚贺远把她还回的银票拿出来,崔小眠没有接,过了几日,那几张银票稳稳妥妥地出现在她的枕头里,贼就是贼!
崔小眠没让这些事影响到她的好心情,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曾化名贺远的人,那她的心情还会更好些,不过这也无妨,就当是被野狗啃了一通,又没流血,又没留疤,擦擦口水用香胰子洗上几遍,再用加了香茶的青盐在嘴里漱上十几二十回,噗,百病全消。
店里生意好,神医又在府上,崔小眠连走路都带着风。
百里玉明把花药研制出的剧毒溶进酒里,每日再将毒酒一点点导入崔小眠的穴道,这要换做是普通人,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而崔小眠反而越来越精神。
到了第五日,崔小眠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虽然微小如同蚊蚋叫声,但她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
到了第七日,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肥仔“汪~~”,肥仔声如洪钟,而在她听来,也只是清晰而已,但这已足够。
第十天上,崔小眠走出治病的屋子,便听到一声鸟鸣,她惊讶地抬起头,一只灰喜鹊正在墙头上看着她,然后她就听到很多声音,她听到白菜正在骂人,厨房里传出李妈妈剁肉馅的声音,阿木正在吭吭地修理他的马车。
这个世界真是噪杂啊,以前从没有注意,原来会有这么多的声音,崔小眠捂住耳朵,太多了,声音太多了,她的头被这些声音充斥得几乎爆炸。
崔小眠昏过去了。
百里玉明起先并没有在意,一个人长期生活在无声世界,忽然能听到很多声音,难免会有不适,休息调整上几日也便好了。可是崔小眠却一直没有醒,她就这么睡着,任凭李妈妈把参汤给她灌进嘴里,她还是一动不动。
百里玉明给她检查过,她的脉搏心脏一切正常,她的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可她却就是睡觉,无声无息地睡着。
其实崔小眠真的没有什么事,她就是纯睡觉。从她当年中毒开始,她的身体就被折磨得几乎崩溃,五夷的紫雾令她百毒不侵,也抑制了百虫散的毒性。但那毒却并没有散去,而是潜伏在她的体内,后来又经过无数次治疗,是药三分毒。每一次治病,她的小身体又再被折腾一次,直到如今,百虫散真的被祛除得干干净净,而她的身体也像被重新洗涤,如今她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累,很累很累,她要睡觉,好好地睡一觉。
贺远来了。和百里玉明谈话后,放下心来,既然百里玉明说她没有病,那就等着她醒来吧。
崔小眠整整睡了九天九夜,中间就是靠灌参汤维持生命。到了第九天的夜里,她终于醒来了。
床前有一盏小灯,放着一碟点心还有一盒她铺子里出品的水果软糖,像是知道她会醒来。肥仔趴在她的拖鞋上,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这小子小时候睡觉就是这样,想不到如今还是没有改。
窗户打开着。有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屋里的小几上放了一只炭炉,上面还在煮着茶,热水发出滋滋的声音,茶壶盖子被顶起来又放下,咕噜咕噜的。
这些声音都是极普通的。也并不悦耳,但在崔小眠听来,却像是世间少有的仙乐,她以前从未想过,终有一日。她会被这些繁杂琐碎的声音所陶醉,真的太美了。
屋门吱呀一声,李妈妈从外面进来,看到崔小眠坐在床上,惊喜地“呀”了一声,接着就难得的大呼小叫起来:“白菜、阿木、百里大夫,你们快来啊,小公子醒了!”
崔小眠醒了,喝了九天的参汤,崔小眠除了上火就是饿,百里玉明已经叮嘱过,刚刚醒来不能吃太多东西,以免积食,可崔小眠太饿了,给她一头牛也能吃下去。
李妈妈没敢给她真的牵头牛来,而是按照百里玉明说的,煮了一大锅牛肉粥,牛肉是最能补充营养和力气的,崔小眠喝了五碗啊五碗!
五碗粥喝下去,她吃了一会儿山楂饼,上了次茅厕,又开始喝第六碗。
从小被贺远调教着,她的吃相很好,喝粥也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可是今天,她故意鼓弄出很多声音,用汤匙敲碗,还故意像小猪一样咕噜噜,她觉得这些声音太过美妙,她要好好听一听。
不过有些声音她还是听不到的,比如说白菜和李妈妈从屋里一出去,就在窃窃私语:“真是奇怪,王爷去哪儿了?他不是一直守在小公子身边吗?”
像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崔小眠才懒得去听,如同某些不和谐的人,她都懒得去想。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都被这迟来的兴奋渲染着,她拉着三位好朋友围着整个京城去听说书、看大戏,她要把五年来错过的所有好听的声音全都听个够。
有时候她就是站在路边,听着耳畔传来风的声音、鸟的啼鸣,更多时候她都闭着眼睛坐在铺子里的后厨间,听着厨师们叮当做响的炒菜声,对于崔小眠来说,厨房里的声音是最奇妙的,她闭着眼睛,只从那些声音里就能猜测出这是炒的哪一道菜,而两位大厨和几位二厨也都乐于和她玩这个游戏。
“小掌柜,猜出来了吗?”
“爆炒鳝糊。”
“小掌柜,我做的您肯定猜不出。”
“切,啪啦啪啦的,你在抻面。”
听声猜菜,这是崔小眠的新游戏,而且越猜越准,不但厨子们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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