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休沐日。大成虽说不流行公款吃喝,但食肆开到崔小眠这个规模,还是主要是赚官员和富商的钱,官员的应酬交际,商贾们洽谈生意。因而到了休沐日,大成王朝的公务员们要么出外散心,要么在府内家宴,而商贾们的买卖也大多避开休沐日。食肆的生意便就少了许多。
崔小眠睡到日上三竿,便和白菜带着肥仔出去遛弯。附近有几只入骨的小母狗,肥仔每次不和它们耳鬓伺磨一番就不肯回来。
待到主仆二人牵着狗回来,已是大半个时辰了。门口停了辆马车,高贵气派富丽堂皇,崔小眠一眠认出这是贺王府的车。
贺远来了?
崔小眠心里没来由的砰砰直跳,小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李妈妈正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便压低声音道:“小姐。你可回来了,王妃来了。”
原来是崔绛春。
崔小眠觉得吧,她和贺远之间那超越师徒感情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李妈妈或许是知道的,因为她老人家现在的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原配来了,您快躲躲吧。
崔小眠抚额,她觉得有必要和李妈妈表白一番自己已经有正式男朋友的真相。
崔绛春穿着大红镶金边的褙子,头上戴着金步摇和十几只多蝴蝶金发卡,脖子上还戴着一只攒金镶宝的金项圈。全身上下金碧辉煌,差点亮瞎崔小眠的狗眼。这位该不会是把大婚礼服穿出来了吧。
崔小眠挺奇怪的,以往在王府里看到崔绛春穿着打扮也都挺像正常人的,可是两次在府外见到她,全都像棵圣诞树。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首饰全都戴上。这贺远的品味是怎么了,看着媳妇大白天出来吓人你就不管管?
贺远当然不知道了,崔绛春在府里是穿给贺远看的,原是按前世真正的绛春的样子打扮的,可出了府那就是给外面那群老百姓看的了,王妃当然要多富贵就有多富贵,崔小眠你个小厨娘懂个屁!
崔小眠的家就是普通的民宅,一进门是堂屋,崔小眠住东厢。西厢空着,百里玉明在这里住过。堂屋摆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这里就是三人一狗吃饭的地方。此时正值六月末,天气已经炎热,堂屋里不进风,崔绛春坐在那里正热着心慌,几名丫鬟使劲摇扇子,可还是热。
崔小眠从外面进来。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师母好。”
崔小眠依皇命着女装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回到京城后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开她的铺子,她是女子的事也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京城。
崔绛春当然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想来一探究竟。自从知道崔小眠是女的,以往很多不明白的事也就都能想明白了。首先她明白的就是,那夜在王府里遇到的不是鬼,而是穿了女装的崔小眠,那么在水月庵遇到也应该是她,能让王爷从彩衣坊花五百两做件衣裳送给*岁的小孩也只能是她。
崔小眠是女子,那她和丫鬟们的苟且之事就都不是真的,和香芋的更不是,香芋是被崔小眠故意留下来,又故意送走的。
香芋嘴巴严,胆子小,她的老子娘都在崔府,不该说的她不敢说,但谁也不敢保证崔小眠从香芋嘴里撬出多少话,这个也只有香芋和崔小眠两个人才知道。
眼前的崔小眠就是前世崔绛春十三岁时的模样,穿着件淡红衫子,头上梳着双螺髻,除了脖子上的玉锁,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件首饰,唯一的装饰就是头上的两条淡红色丝带。白里透红的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未经描画的眉毛下,是一双剪水双瞳,挺直的鼻梁粉嘟嘟的小嘴。是了,就是这张该死的脸,连身上的衣裳颜色也是绛春爱穿的,淡红、粉红、淡紫,总之只要是那种浅浅的艳色,她都喜欢。
这张脸并非千娇百媚,绛春死时也只有十四岁,尚未长成,青青涩涩的模样透着点娇俏而已,崔小眠比当年临死前的绛春还要年幼,还带着婴儿肥,但千真万确,这就是绛春!
虽然早就有了思想准备,秋香版崔绛春还是冷汗湿透了衣裳,把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
崔小眠笑眯眯地看着她,也看到了那双绞着帕子的玉手。
咦,莫非自己真是怪吓人的?崔绛春见到三次女装的自己,次次都是这般精神紧张,我好像长得也不是太可怕吧。
“师母,这里热,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崔绛春这才缓过神,强笑道:“这是小眠啊,师母认不出你了,果真是个小美人,你这里的确简陋,王爷也真的是,也不给你换套大些的房子。”
崔小眠听出来了,这话透着酸味儿呢。
“回师母的话,小眠长大了,已经另立门户,这里是小眠自己租的,和师父没关系。”
崔小眠没有说谎,可她知道崔绛春不会相信。果然,崔绛春笑得更假了:“小眠是女儿家,哪能自立门户呢,恐怕是心里有了情郎,住在外面比在王府方便些吧。”
崔小眠正要说话,一旁的白菜已经忍不住了:“王妃,您这话说得真难听,咱家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您别拿下做坯子的话来瞎说。”
白菜姐一向是直来直去的脾气,想骂谁就骂谁,更何况如今这里不是王府。
崔绛春已经做了十年王妃,下人们再不把她当正牌主子,也没人敢当着面这样指责她。她使个眼色,身边的杨梅就开骂了:“哪里来的小蹄子,这么没规矩,你知道这是谁吗?来人啊,掌她的嘴!”
崔小眠一看,这几位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是哪来的野蹄子,敢骂我的丫头,这里不是王府,是我家,你在我家呼三喝四,肯定不是你家主子教的吧,我丫头就在这里,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崔小眠自幼跟着贺远在江湖上混,别说泼妇骂街,真的撸袖子打群架她也不怕。
李妈妈闻声从外面跑进来,连忙道:“这大热天的,都消消气,下人们吵架不关主子的事,王妃、小姐,您二位都别动气。”
崔绛春已经在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她是看到崔小眠的脸就慌了阵脚,连说话也失了分寸。以前她心里的敌人只有沈玲伊和崔蓉蓉,如今才知道,那两人都不算什么,眼前的崔小眠才是最可怕的。
或许六婶婶找的贼人下手不干净,留下了这条小命,否则这世人不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但崔小眠和前世的崔绛春除了容貌和衣着喜好以外,再没有相似之处,就像刚才这番泼妇骂街的话,绛春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但崔小眠就是信口说来,而以往看来,也同样如此,崔小公子是什么德性整个京城都知道。
绛春柔顺,偶尔有些淘气,但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哪里像崔小眠这般市井无赖。
“哎呀,师母只是和你开个小玩笑,娘俩说些乐子而已,怎么就都急眉火眼的?小眠是王爷一手调教的,听闻皇上还想法给你封郡主呢,师母心里高兴得紧呢。”
崔小眠懒得和她惺惺作态,皮笑肉不笑地道:“师母,您说起来也算长辈,哪有长辈登门看望晚辈的道理,再说我这里地方小能使唤的人也少,您以后就别来了,我师父也不来我这里,您要找他那是找错地方了。对了,倾心楼地方舒服也漂亮,师父大人挺喜欢的,您到那里看看,或许他在呢。”
崔小眠下了逐客令,还把崔绛春一巴掌扇到窑子里,崔绛春的脸皮再厚,这下子也坐不住了。
崔小眠是有王爷撑腰吧,才敢这样对她说话,上次没有毒死你,是你命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那么幸运。
都是小枣那个死丫头,两次下毒都不成功,衣裳上的毒没把崔小眠毒死,拔丝苹果也没有吃死媚儿公主,更不能把崔小眠拖下水,这一次她要好好筹划,不管你是崔小眠还是崔绛春,先弄死再说!
☆、第二四七章 若是有一天你不开心了(二更)
崔小眠骂走了崔绛春,心里痛快极了。
白菜崇拜:“小姐,你骂起人来真损。”
李妈妈叹息:“小姐啊,这下子怕是把王妃得罪了。”
肥仔:汪~~
骂归骂,崔小眠就是想不通,崔绛春每次看到她为毛都像活见鬼一样呢?
她拿起铜镜照了照,怎么看都是个有血有肉有胸有屁屁的小美人啊。
“李妈妈、白菜,以后再有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门。”
白菜点头,李妈妈却犯难了,她把崔小眠拉到一边,柔声问道:“小姐啊,你和妈妈说句实话,你当真不想给王爷做侧妃了吗?”
你瞧,就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吧,这师徒两个之间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别人都看出来了。崔小眠决定要趁此机会洗白白,免得把她这么个纯洁无瑕的俏萝莉和贺远那个大叔凑成一对。
“李妈妈,你也看到了,我有浣之哥哥了,我们两人日日都见面。”
李妈妈摇头:“我的好小姐,你和苏公子那叫两小无猜,可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有两小无猜哪行啊?我就问你,你可有想过嫁给苏公子呢?”
咦,这个问题好像还真的没有想过呢,况且浣之哥哥那里如今还是l,什么时候扳成|那才能谈婚论嫁吧。
“李妈妈,初恋大多无果,但初恋是最美好最值得回味的。”
上一世她就没有初恋过。如今和浣之哥哥这应该就是初恋了吧。
除了暂时还是弯的以外,浣之哥哥满足初恋情人所有的优点。
“浣之哥哥真乃绝色也,即使不嫁他。只是每日看着那也赏心悦目啊。”
李妈妈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小手,道:“那苏公子长得是好看,妈妈老了,看不出他有多么绝色,反倒觉得他和王爷很是相像,小姐啊。你该不会是想念王爷了吧。”
“才不是呢,浣之哥哥是我认识的最年轻最好看的了。他比师父年轻多了,而且浣之哥哥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哪里像师父那么渣啊。”
李妈妈嘴唇动了动,可还是忍下了。谁都年轻过,她像崔小眠这么大时,不也是看着邻家哥哥心里砰砰跳吗?如今连那位哥哥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小姐啊,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做妻子的如果不让夫君纳妾,那是善妒,不是好妻子。即便你同苏公子成了亲,也一样要给他纳妾的。”
“才不是呢,李妈妈你和李老伯不就是一夫一妻?浣之哥哥的爹娘和姐姐姐夫也是。所以浣之哥哥一定不会像师父那样花心。他如果喜欢我,就不会找小老婆的。”
这下子连李妈妈也明白崔小眠为何嫌弃王爷了,她老人家是没办法再劝了。就让小姐继续看着苏公子赏心悦目吧。
赶跑了崔绛春,又向李妈妈澄清了和贺远的桃色误会,崔小眠心怀舒畅。
可惜浣之哥哥要帮夫子印试卷,不然两人泛舟湖上,谈谈情看看花,那该是多么浪漫啊。
“白菜白菜。咱们去看荷花吧,顺便摘几朵回来做菜吃。”
“小姐。你怎么整日想着玩,肥仔又该洗澡了。”
崔小眠扁扁小嘴,又去找李妈妈。
“李妈妈,咱们去摘荷花吧。”
“小姐,妈妈年纪大了,一上船就头晕。”
崔小眠无聊了,为了和浣之哥哥去看荷花,她一早就推了三位损友的约会,可是现在却落得孤家寡人,形单影只,就连青梅竹马的肥仔也被白菜拽着去洗澡了。
崔小眠垂头丧气走出家门,一个人也能去看荷花。她早就打听过了,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处荷塘。
看过罗西塘子的荷塘,再看这里真的是很小,能泛舟的空间有限。崔小眠租了一只小船,划着到荷塘里面摘了几朵荷花几片荷叶,这时的莲蓬还不能吃,不过只有荷花和荷叶,她也能变出几样好菜。
崔小眠把荷塘泛舟演绎成菜市场买菜,心满意足地上了岸,正准备打道回府,便遇到了熟人。
一两银!
大太阳底下遇到一两银还真是不容易,话说这位大叔一向是在黑夜里出来活动,当然在五夷时除外。
“大叔,你在晒太阳啊?”
其实一两银早就看到她了,他之所以还没有离开,就是想等她上岸。
“你好像又长高了。”
“是啊,我今年长高了两寸。”
“耳朵好了?”
“嗯,大叔你的消息真灵通。”
然后两人就都沉默了。一两银远远看到崔小眠,就想和她说两句话,可是两句话过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崔小眠打破平静,问道:“大叔,你平日里都在哪里,就是在倾心楼吗?”
一两银摇摇头:“我不是倾心楼的,那里的主事你认识的,我只是偶尔过去一次,恰好遇到你。”
崔小眠对这位大叔没有坏印像,相反还挺有好感的,不过你别想歪了。
“大叔,你也老大不小了,钱赚够了就辞职吧,做你这件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把命搭上。”
一两银的眼睛里有什么闪了闪,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嗯,大叔记住了,小眠子,你也不小了,若是还在五夷,恐怕已经有男人了,听说你离开王府了,一个人住在外面要处处小心。”
“谢谢大叔,我记住了。”
一两银想摸摸她的头发,手伸过去,却又缩了回来,微笑道:“小眠子,你是不是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崔小眠嘻嘻一笑:“才不是呢,一两银大叔,我的耳朵治好了,不知道多开心。”
“嗯”,一两银想了想,道,“你小时候在我身上偷走一枚腰牌,可还有吗?”
“有啊。”那枚腰牌也在她的枕头里,虽然不值钱,但是挺好玩的。
“小眠子,你记着,若是有一天你不开心了,不想在京城住了,就拿着那枚腰牌到城东杨树大街的张记铁匠铺,大叔会带你离开这里。”
原来那枚腰牌还有这个作用啊,崔小眠点点头:“嗯哪,如果小眠子不想在这里了,就拿着腰牌去找大叔。”
和一两银告别,崔小眠一蹦一跳地往家里走,这位大叔真够义气,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话有没有准儿,但真若是有那么一天,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真要逃走,整个崔家是带不走的,爹娘弟弟或许还能一起逃走。
还只是六月天,就已经很热了,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就连树叶也无精打采,天空是透蓝的,看不到一丝儿云彩。大姑娘小媳妇都撑起了湘妃伞,崔小眠没有拿伞的习惯,她举起手里的大荷叶给自己遮着太阳。
太阳地里,她举着荷叶的影子被投到地上,像只会走路的大蘑菇,崔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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