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有人比她更早,不对,不是人。
她一打开门,就见门外趴着一只狗,肥得像只球,不用细看,崔小眠也知道这是谁。
“肥仔!你长得这么大了,你知道我来啦!”
肥仔先是在她脚上腿上嗅了嗅,便摇着尾巴冲着她又窜又扑。崔小眠感动,这小子定是在这附近嗅到自己的气息,便傻傻地等在门口,肥仔隔了三年还能认识她,浣之哥哥想来也会吧。
一人一狗亲昵了好一会儿。一个丫鬟跑过来,看到崔小眠愣了一下,并没打招呼,而是对着肥仔喊道:“找了你一早晨,原来你跑这里来了,快点跟我回去,让王爷见了。又要骂我没有服侍好您老人家。”
这丫鬟长得粗壮,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伺候王爷小姐的,倒像是粗使丫头,听她和肥仔说的话,显然是府里专门照顾狗的。
崔小眠踹踹肥仔:你小子真幸福。
就这么一踹。那丫鬟就急了,冲着崔小眠喊道:“你是谁家孩子,踹狗干嘛?”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这狗招你惹你了,你就踹它。欺负它是哑巴畜生啊。”
这里是王爷住的内院,崔小眠站在客房门口,能在这里住的,不是王爷的贵亲也是挚友,这丫鬟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倒好像她照顾的不是狗,而是金枝玉叶的小王爷,当真是有趣。
“你叫什么名儿?”
那丫鬟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崔小眠霹头盖脸:“我叫白菜,你有种就到崔大姑娘那里告状去,本姑娘又不是头一回被罚,月钱就那么点儿,扣完了清净,大不了我和这狗一起吃狗食。”
居然还有人叫白菜,脾气这么火爆,还真是盘辣白菜。
崔小眠差点儿被她逗乐了,索性抱起肥仔往她手里一递:“我不认识什么崔大姑娘,你先带它走吧,没事时多带它遛遛,宠物太胖了会生病。”
白菜老实不客气地接过肥仔,嘟嘟哝哝地走了,显然是数落肥仔没事儿乱跑之类的。
这时又有一名丫鬟走过来,看到白菜的背影,对崔小眠道:“小公子别理她,那丫头有病的,服侍只狗倒像是服侍个大主子似的,为了那狗整日得罪人,若不是看在那狗让她带惯了,崔大姑娘早就把她卖出去了。”
这丫鬟又道:“我叫苹果,王爷让我来请小公子到书房一趟。”
崔小眠暗暗吐糟,这贺王府的丫鬟不是水果就是蔬菜,倒像是进了菜市场。
贺远正在书房等着她,下首站着一排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府里的各个管事,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位年轻小姐,柳眉凤目,样貌娟好,满头珠翠,穿件翠绿的衫子,身后站着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就是昨日送绿豆糕的那位。
无需开口,崔小眠也知道这是谁。九年不见,堂姐的模样是越发周正了,虽然已非碧玉之年,但却另有一番桃李芳华,妩儿虽美,但年尚未及笄,姿色虽远胜崔蓉蓉,但却少了她这番风情万种,这风情并非一朝一昔的,崔小眠记得堂姐十三岁时,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便都恰到好处,一看便知六婶婶目标远大,自幼便对她用心调教了。
大成女子这个年纪没有出阁的不多,但也不乏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眼高手低挑花了眼,误了青春,到个二十五六岁草草嫁了的事。沈玲伊不嫁是为了皇后宝座,一昔到手倒也值了,这崔蓉蓉可是为了什么,崔小眠在心里都替她暗暗不值。
崔小眠在江湖上久了,有些事并不知道。大成重出身重门第,以这京城最甚,崔家虽是大户人家,却并非皇族,如崔绛春这样的嫡女自是能风光嫁入高门朱户为正妻,但像崔蓉蓉这般的庶出子的女儿,除非她父亲争气自立门户又求得一官半职,否则便同其他庶女一样,要么嫁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普通人家,要么便是给人做填房,甚至也有做良妾的,在外面有人问起,不论是娘家还是她自己。都羞于提起。
偏生崔蓉蓉的父亲也就是崔小眠的六叔又是个极不争气的,文不行武不成,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他本就是收房丫鬟所出。自是知道在家里难受重视,索性破罐破摔,一家五口靠月例银子过活,大多时还靠老婆娘家周济,顶着个名门公子的名号,过得却是闲夫懒汉的日子。
因而,容貌好的崔蓉蓉便是一家子的希望,当年替嫁不成反成陪嫁。王爷走时刚刚封王赐府,因而府里没有人管家和贴己的人,大小庶务全由乳母江嬷嬷打理。没出几年,江嬷嬷去世,按理说操持家务的事就要由王妃负担,只是王妃年幼,便由随嫁照顾她的堂姐全权代劳。一来二去,崔蓉蓉便成了贺王府的管家婆。
王爷先是不回家,后来回家后也是三天两头在外面,王府就是崔大姑娘一人说了算,这些年银子东西没少拿,不但还了她爹的赌债,还帮着她爹开了间铺子。
至于婚姻大事。她爹娘倒是不急,只要王妃大婚之后,就算王爷没有那份心思,王妃也能做主纳她为妾,都是做妾,做王爷的妾室身份却是不同。过几年有个一男半女,王妃去求了皇后,便能封个侧妃。
这当中的弯弯绕,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崔小眠自是还没有琢磨透彻,此时她见贺远冲她招手。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贺远指指崔小眠对众人道:“这是本王的徒儿,年方十二,这几年他去寺院学经修道,适才将他接回来,他自幼由本王一手养大,本王待他如亲生孩儿,你们见礼吧。”
众人连忙跪倒,就连崔蓉蓉也起身福了福:“小公子有礼。”
崔小眠趁着众人行李使劲瞪了贺远一眼,谁是你一手养大,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贺远假装没看见, 又道:“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儿,该怎么做应是清楚,这孩子虽是自幼长在本王身边,却并非我的亲生骨肉,这事早几年就已尘埃落定,如若府里再有人乱嚼舌根子,一律杖毙。”
显然,自从昨日崔小眠进府,到如今闲言碎语已经传到贺远的耳中,这八卦的力量有多大!
这时崔蓉蓉轻启朱唇,语未到已有三分笑意,端的是一朵解语好花。
“恭喜王爷和小公子团聚,小公子眉目清秀,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举止言行便已有高华之气,日后定是王爷的左膀右臂,奴家掌管府中总务,不知小公子的月例用度按何等级?”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这番话不但贺远听得受用,崔小眠如果闭上眼睛去听(当然那时她也“听”不到了),不看她是谁,也会觉得好听。
贺远满意地点点头:“他还小,不用特别配给,算到本王的用度中便是了。”
什么,贺远这厮一句话就把她的工资给省了,那不就是说以后她要次次伸手同他要钱花,别的事依你,这事可不成,亲师徒明算帐!
“师父,我从没有领过月例,我要月例。”
装小孩的好处就在于此,不论当着什么人,也不论当着多少人,你都可以说些没品味的话。
贺远嫌弃地看她一眼,意思崔小眠读懂了,你个见钱眼开的货!
“好吧,比世子略低,按公子的例银便可”,说完,贺远又看向崔小眠,见她目露疑惑,显然正在纠结公子比世子差了多少,便又补充一句,“如若不够,就同师父要。”
一一一
ps:
昨天早上,十三一觉醒来发现一只眼睛充血了,不痛不痒,只是血一样的红,我拍了照片发到群里,基友们说是丧尸来了。。。。。。直到今天依然如故,据说是血管破裂,听着可怕,倒也似乎并无大事,医生说是用眼过度,一周左右可褪去。看来我还要再做几日丧尸;出门还是戴个太阳镜;免得吓坏小朋友。
☆、第一三八章 三个愿望
崔小眠在客房又住了两日,她的屋子终于整理妥当。
她搬进去那日,崔蓉蓉差遣了两名小厮和两名丫鬟给她使唤。
她看看这四个人,忽然像小时候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贺远就在她身旁,一看就知这是装的,可当着下人还要表现师徒情深,瞪她一眼,还是问她怎么了。
崔小眠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要他们,我要白菜!”
贺远眼露迷茫,一旁的苹果告诉他白菜就是抱狗的那个丫鬟,他记得那丫鬟生得粗粗壮壮,极不养眼,他嘴上让人去把白菜找来,却不忘又瞪崔小眠一眼,眼前的丫鬟多水灵,你偏要弄个丑的碍我的眼。
崔小眠则丢他个卫生球,以貌取人的贱男人!
白菜连同她抱的狗,便在一片唏嘘声中,跻身到府内最高级别的内院,白菜更荣升为小公子的贴身丫鬟。
“早知道那只狗是小公子小时候的玩伴,我就去喂狗了。”
“谁成想府里会多个小公子,在小孩子眼里,那狗可不就是比漂亮丫头好玩啊。”
“真让你去了你也不行啊,你忘了你怕狗啦?”
。。。。。。
这样一来,崔小公子骄纵任性的脾气也传遍了整个王府,又有沈大姑娘身边的石榴说了那盘绿豆糕的事,于是崔小公子便又多了个“刁钻”的名声。
崔小眠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其实她就算听到了,也会装做不知道。
她的新房间和贺远的一样大,家什被褥都是新的,房间装饰得华丽却不张扬,透过窗子望出去,窗外是旖旎景致,水榭亭台,莲塘碧波。
屋里有个珍宝阁。上面摆放的却并非古玩玉器,而是几只小猪扑满,还有鸭子车、小滚灯、泥娃娃,就连泥叫子也用只官窑的冰裂纹瓷盘装着摆在上面。精致的紫檀雕花大床上,铺着重叠繁复的云罗绸,小时候贺远送她的布娃娃就摆在枕边,看到枕头,她急步走过去,屋里的东西都是新的,只有这些玩具和枕头是她以前的,枕头里的东西一样不缺,就连她走前不久贺远偷来让她暂管的玉连环也还在,这些都是她的宝贝。贺远都从桃花城给她带来了。
衣柜里除了簇新的男装衣衫以外,还有那套京城彩衣轩的漂亮衣裙。
“还喜欢吗?”
贺远忽然就从她的身后跳出来,这人的老毛病是不能改了,以前走路就是悄没声息的,如今更是悄没声息了。
崔小眠点点头。从枕头里取出那套玉连环,这是当初他暂放在她这里的,不是她的东西,本姑娘虽然贪财,但也并非什么都贪,何况这玉连环看上去很名贵的样子,这类名贵的赃物一般很难脱手。她又没有销赃的路子。
“这是你的,还给你。”
贺远看一眼玉连环,轻声道:“送你吧。”
这玉连环是由一整块白玉雕成,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且这东西一向是情人间的馈赠,当师父的哪能送给徒弟这个。这人当土豪都不会当。
“我不要,你送给师娘吧。”
贺远似乎也恍然大悟,脸上掠过一丝潮红,却也没有接过来,只道:“就当是师父给你的嫁妆吧。或者将来订亲后做信物也可。”
见崔小眠把玉连环重又收好,贺远连忙岔开话题。
“过两日就是你的生日了,这几年师父也不在你身边,这次给你好好做个生日乐呵乐呵。”
崔小眠摇摇头:“我自己煮碗面条,再煮几个红鸡蛋就行了。”
她还没有成年,大成也并没有给小孩子做生日的传统,大户人家的乐呵也不过就是叫个戏班子唱唱戏,王府里本就有戏班,再说她从小到大就不爱听戏。
贺远被她拒绝,有些下不来台,便道:“这样吧,师父答应你三个要求,想想看,你想要什么?”
崔小眠眼睛一亮:“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去办?”
“天上的星星月亮给你摘不来,金銮殿也不能让你去坐,除此之外都行。”
“好啊,第一件事。。。。。。我要你陪我和妩儿去采芝堂逛逛。”
贺远好笑,真是小孩子,除了吃还是吃。
“允了。”
“第二件事,你要给我报仇。有个老头子得罪了我,可他是大官,就连紫雾城的县太爷也要给他端痰盂,你是王爷,比他的官还要大。”
贺远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涩声问:“什么老头,你要为师如何给你报仇?”
“抓了他,先废了他的那双贱招子,再剁下他的手脚喂狗,不过别喂肥仔,它嫌脏。”
贺远的脸上又是四季飘过,讪讪道:“为师吃斋念佛,也送你去寺院学过,你不该这样狠辣吧,再说你完整无缺,那老头应该也没做什么坏事吧。”
“什么没做,你又没看到,那色老头他看了我。。。。。。算了,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你若是不答应,等我病好了,我就去紫雾城,找不到那老头,我就找那个钱县令,杀他全家,连他家的鸡和狗也不放过,再用血在他家墙壁上写上‘贺王岱远所为’六个大字。”
“好吧,为师答应你。”
三月天,可贺远的汗珠子都流下来了,这屋里可真热,崔小眠好心地帮他打开窗子透透风。
回过头来,见贺远接着叹口气:“只是你不知他姓甚名谁,他又是朝廷命官,这事还要从长计议,要待为师好好查查再下定夺。”
崔小眠满意了:“那你记着曾经答应过我啊,别到时官官相护,死不认帐。”
“为师既是答应了你,就一定办到,第三件事呢?”
—》文》—“第三件事,你把一两银放了。”
—》人》—贺远的脸一下子晴转多云:“不行!”
—》书》—“你说了什么事都答应的。”
—》屋》—“这事不行,他把你偷走,还害得你耳朵聋了,我暂时留他一条命也是看在他主子份上。”
“根本就不是一两银大叔害得我。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更不会活着回来。是他救了我!”
这是什么事,原来贺远一直认为是一两银把她绑走。他明明知道一两银曾经带她去找百里玉明求医,却还把屎盆子往人家头上倒,就不信这三年他没回想起当日她说过沈玲伊下毒的事!说穿了就是不想面对而已。
“害我的是你的亲亲表妹沈玲伊,那次我被冯老头绑去,根本不是你姑妈做的,沈玲伊确定我不是你儿子之后,就给我吃了百虫散,让我以后听她的话,留在你身边做密探。腊月初九那天,我毒发昏倒在路上。一两银大叔正好路过,就把我救下来,醒来后我就聋了,他带我去找百里玉明看病,百里玉明给我治了几个月。仍然不能去除我体内的毒素,这才让我去五夷找他的女儿花药,我命不该绝,在五夷,我活过来了,体内的毒素全消,但耳朵却再听不到了。一两银大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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